安全区外围，一公里远的地方。


    天黑透了，又湿又闷。


    林家执法队的临时营地里，气氛也跟着沉闷。


    几盏灯光线不强，勉强照亮泥地和几辆沾满泥土的重装甲车。


    车身上的“林”字家徽在暗光里看着旧，透着点威严。


    巡逻的护卫队员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里的武器握得更紧了。


    脚踩在烂泥里，噗嗤噗嗤地响。


    空气里有柴油味，土腥气，还带着一点点血腥味，那是之前清理附近丧尸留下来的。


    主帐篷里光线要亮一些。


    带队的林家长老林啸天，正背着手，站在一张简单的行军地图前面。


    地图上用红蓝记号笔画着安全区的防御，画得挺潦草，但重点都标出来了。


    他一头花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的作战服也干净，跟周围这环境有点不搭。


    可他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睛一直盯着地图没动，心里挺烦。


    安全区就跟个铁壳乌龟似的，缩在那儿，硬得很。


    林婉清那个丫头，比他想的还要难缠。


    公开用广播喊话，明摆着要跟家族对着干，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让他这个带队长老的面子往哪儿搁？


    家族那边催促的命令还没来，但总这么围着也不是办法。


    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多。


    他心烦地在帐篷里踱了两步，靴子踩在铺着的防潮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个亲卫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声音压得很低：“长老，外面……外面有个人想见您。”


    林啸天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人？这个时候来？”


    “他说……他是‘影先生’派来的。”亲卫的声音更低了，好像有点紧张。


    “影先生？”林啸天停下脚步，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


    这名字，在现在这乱世里，代表着神秘、强大，还有……不择手段。


    他沉默了几秒钟，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帐篷帘子被掀开，一个穿着普通灰色冲锋衣的人走了进来。


    他戴着兜帽，脸上还蒙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看不出年纪和长相。


    这人身上没带武器，但就那么站着，有股让人不敢小看的劲儿。


    “林长老。”来人微微点了点头，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来，有点闷，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啸天示意亲卫退下，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了的浓茶，但没有喝，只是盯着对方：“‘影先生’的人？找我有什么事？”


    “自然是来为林长老分忧的。”来人语气平平地说。


    “安全区一直打不下来，林长老想必也有些头疼。我家先生愿意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哦？”林啸天脸上没什么表情，“什么帮助？”


    “我们可以配合执法队，从安全区内部打开个缺口。”来人说得挺轻松。


    “让长老您能顺利完成任务，把林婉清带回家族。同时，也能帮着林家，重新掌控这片区域的……秩序和资源。”


    林啸天手指在冰凉的杯壁上轻轻敲着，发出嗒、嗒的轻响。


    这条件听起来很诱人，简直是瞌睡送枕头。


    但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很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影先生’想要什么？”他直接问道。


    “事成之后，我们需要一批‘研究材料’。”来人顿了顿，好像在琢磨用词。


    “数量不多，不会影响林家在这儿的根基。另外，城西靠近废弃工业园那片区域，我们希望能临时管一阵子。”


    “研究材料？”林啸天眯起眼睛，他当然明白这四个字可能代表什么，多半是指活生生的人。


    “还要地盘？”


    来人似乎并不在乎他的打量，继续说道：“这只是初步的合作意向。当然，如果林长老觉得为难，或者林家不愿意跟我们这样的人打交道，那也没关系。只是……”


    他的语气微微一转，带上了一丝冷冰冰的味道：


    “我家先生收集信息的能力，还算过得去。关于林家某些支脉，甚至可能牵扯到主家的一些……不太光彩的实验项目，还有跟某些失踪人口事件的关联……我想，这些事情要是公开了，对林家的声誉，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林啸天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寒光一闪。


    他是林家主支里的强硬派，对林婉清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张凡早就恨得牙痒痒。


    他觉得这两人严重损害了家族的威严和利益。


    抓住林婉清，清除张凡的势力，是他这次的首要任务。


    “影先生”的提议，无疑是达成目标的一条近路，还能顺手解决掉一些麻烦。


    可“影先生”是什么名声？残忍、诡异、毫无人性。


    跟这种人合作，等于是引狼入室，跟老虎做买卖。


    一旦事情败露，或者被对方反咬一口，林家百年的名声就全毁了，彻底变成末世里人人唾弃的存在。


    他心里激烈地斗争着。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胜利和家族荣耀的恢复，另一边是掉下去就爬不出来的深坑。


    帐篷里一时间只剩下外面风吹过帐篷的呜呜声。


    那人又开口了，声音带着点说不清的蛊惑：“林长老，眼光放远点。我家先生对那些新冒出来的‘时空秘境’，懂一些东西。”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说不定……以后能跟林家分享分享。”


    “时空秘境”！


    这四个字砸在林啸天心头。他是老牌世家的高层，比一般人更懂这秘境传说的分量。


    里面可能藏着超越现在的力量，关系到家族能不能在末世里更进一步，甚至找回过去的风光！


    跟这个一比，冒点险好像也值了。林啸天心跳快了些，呼吸也重了点。


    他盯着眼前这个蒙面人，心里快速盘算着。家族的前途，他自己的野心，搅在一起。


    最后，对力量和未来的念想占了上风。也许，家里上面也有人递了话。


    他慢慢站起来，走到那人跟前，声音压低了：“告诉你主子，可以合作。但具体怎么弄，得再谈。”


    “还有，我得看到你们的诚意。”


    那人蒙着脸，看不清表情，但眼里好像闪过点笑意。“当然。林长老很快就能看到我们的诚意。”


    “初步想法，你们在外头继续给他们压力，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过来。里面的乱子，我们来搞。”


    “怎么联系？”


    “会有专门的路子传消息。长老留意着点。”


    那人说完，又点了下头，转身就没入帐篷的影子里，跟来的时候一样没声响。


    帐篷里又剩林啸天一个人。他站着没动，呆了挺久。


    外面的风好像刮得更响了，闷得人有点喘不过气。


    他知道，自己刚做的决定，会把林家和他自己，都推上一条不知道通往哪儿的险路。


    一张对着张凡和林婉清的网，从里到外，已经悄悄撒开，正慢慢收紧。


    ……


    装甲车一路颠簸。


    车厢里很暗，只有仪表盘亮着点光。引擎嗡嗡响，轮子压过碎石路的声音一直没停。


    张凡靠着冰凉的车壁，闭着眼像是歇着，可眉头一直拧着，心里不踏实。


    之前‘灯塔’王司令那份假情报的事，让他见识了‘影先生’的厉害。


    这人藏在暗处，不光精神干扰的手段邪门，心眼也深得吓人。


    腰上的加密通讯器忽然轻轻震了一下。


    张凡睁开眼拿起来，是林婉清的专用频道。他马上接了。


    “张凡，是我。”林婉清的声音传过来，有点累，但很严肃。


    “怎么了？安全区那边出事了？”张凡一下坐直了。


    “精神干扰暂时是稳住了，但是……”林婉清停了一下，声音更沉了，“我放在家族那边的眼线刚传了个消息，说得不清不楚，但很重要。”


    “什么消息？”


    “他说，执法队那边……最近好像跟一股不明不白的人秘密接触过。具体是谁，谈了啥，他没打听到。”


    林婉清继续说：“但接触之后，林啸天那边好像……胆子更大了。”


    张凡心里咯噔一下。


    不明势力？秘密接触？林啸天胆子大了？


    他立刻把这事跟之前‘灯塔’王司令被渗透的事串起来。一个吓人的想法冒了出来。


    “影先生……”张凡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名字。


    “你也这么想？”林婉清的声音透着担心，“要是真的是他……那他很可能已经跟林家那些硬茬子勾搭上了！”


    张凡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要是这样，那事情就麻烦了。林家的执法队在外面盯着，是明面上的压力；‘影先生’再用他那些邪门手段，在安全区里头捣乱，甚至搞破坏暗杀。


    外面强攻，里面策应。


    这不就是内外夹击吗！


    ‘影先生’这步棋，又快又狠。先想用假情报骗他，跟着就拉拢了林家这股外力。


    他这是无声无息布了个死局。


    “知道了。”张凡深吸口气，逼自己冷静。


    “婉清，你那边立刻加强警戒，特别是留心任何可疑的人和不对劲的事。所有进出的人和东西，审查提到最高级。”


    “让李虎把防守重点调一下，不光要防正门，两边和后头也要加倍小心。”


    “明白。”林婉清答应，“你那边……还要多久能回来？”


    “加足马力开，天亮前应该能到。”张凡看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黑影，“告诉大家，守住。我很快就回去。”


    挂了通讯，张凡捏紧了手里的通讯器。


    车厢里，李虎和其他队员好像也感觉到了不对，都闷着不说话，眼神里透着警惕。


    前面的路，不光是回安全区的路，更像是通向风暴眼的路。


    内外夹击……


    张凡眼神变得很利。


    想这么困死我？没门！


    装甲车引擎吼得更响了，一头扎进黑暗里，朝着那个危机四伏的家，全速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