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开木塞的瞬间，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立刻在冰冷的山洞里扩散开来，像是突然打翻了一坛陈年的阳光。


    而他的动作非常缓慢，不是一股脑地倒上去，酒液缓缓淋在架子上悬挂的野猪肉条上。


    酒液接触肉面的刹那，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是无数个小气泡在肉纤维间欢快地炸裂。


    深色的肉条表面顿时泛起油亮的光泽，酒香混着肉香蒸腾而起，在火光映照下能看到丝丝缕缕的热气蜿蜒上升。


    几人全都忍不住凑近，深深吸了口气。


    那香气复杂得令人眩晕——


    先是糯米发酵后的甜香，接着是陶坛陈酿特有的泥土气息，最后留在鼻腔里的竟有一丝类似蜂蜜的温润。


    “队长，你还有这一手！你当过大厨吧！！”周正忙问。


    “我去哪当大厨？”宋秋当然否认。


    说话间，他翻转着肉条。


    老黄酒渗入刀割的纹理中，与粗盐、花椒发生奇妙的反应。


    每当酒滴落在下方的火堆里，就会“噗”地窜起一簇幽蓝的火苗，将众人映在石壁上的影子晃得忽大忽小。


    宋文书盯着肉条上缓缓滑落的酒珠，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我爹说，用黄酒腌肉，虫子不蛀，味道还能透到骨头里……”


    “嗤啦——”


    又一勺酒淋上去，这次宋秋特意对准了肉条间最肥厚的部分。


    肥肉遇到酒液，竟像海绵吸水般迅速将琥珀色的液体吸了进去，原本苍白的脂肪层渐渐呈现出诱人的淡黄色。


    酒香现在完全变了调，混着野猪特有的油脂香，在山洞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把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周正突然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不好意思地笑道：“这香气往脑门里钻！”


    确实，那气味浓烈得几乎有了实体，像温热的手掌抚过冻僵的脸颊，连睫毛上都仿佛沾了酒香凝成的霜。


    宋秋终于停下动作，酒壶里还剩小半。


    他晃了晃酒壶，液体撞击的声音闷闷的。


    他干脆不留着了，全部浇了上去。


    那酒液顺着肉条，还有正熏烤的腿骨节出，忽然，那块骨头渗出了细密的油珠。


    下边的火堆也爆出火星，映得众人眼睛发亮。


    此刻的熏肉架简直像某种神秘的祭坛--野猪肉条泛着蜜糖般的光泽，鹿腿渗出晶莹的油滴，所有食材都在酒香的浸润下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连洞外呼啸的风声都似乎变得温柔了些，偶尔卷进来的雪花刚接近洞口，就被香气熏得融成了水雾。


    周正和丁未成忽然发现他们的口水已经浸湿了前襟。


    周正偷偷擦了擦嘴，喉结上下滚动。


    整个山洞里，酒香、肉香与松枝燃烧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而屋外，大雪正盛。


    肉好后，宋秋让他们一起吃。


    这次一共烤了八斤肉，够他们四个人吃个饱。


    宋文书，丁未成，还有周正，从未体验过这样一个晚上，望着外头洋洋洒洒的大雪，都感叹像是在做梦。


    “这遭遇这神奇，”宋文书道，“这辈子都没想到过会在下雪的山里头过夜！”


    周正打了个饱嗝，开心道：“那还是得咱们队长在这啊！要是我一个人，不不，要是就我们三个，就算是丁未成这样的大块头，我也觉得不踏实！”


    宋文书和丁未成看向宋秋。


    被周正这样一提，好像还真是！


    他们今晚一路追逐，义无反顾，压根就没想到什么怕还是不怕的问题，完全因为有宋秋在。


    甘化村的捕猎队成立才几天，怎么宋秋不知不觉，就让人觉得这样有安全感了呢。


    宋秋道：“行了，别夸我了，人多才能壮胆，早点吃完，休息会儿，还得继续打猎呢，想不想让我们甘化村过个好年？”


    “想！”周正立即大声叫道。


    大概半个小时后，他们总算结束了这顿烤肉。


    四个人，两两一组，开始值班守着。


    每个人最多只能睡一个小时。


    等都睡够之后，他们起身，继续去打猎。


    雪地山林已经银装素裹，动物踪迹变得格外清晰。


    宋秋特意用树枝和藤蔓编了三个简易拖架，这样有猎物之后，他们不用那么麻烦地背着乱跑了。


    宋秋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雪还在下，他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结，又迅速消散。


    忽然，前边的积雪压弯了松枝，一下滑落，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宋秋也紧跟着停下脚步，神情警觉。


    宋文书，丁未成，周正三人更是不敢动，全看着他。


    宋秋拿出手电筒，边走边低头找去。


    宋文书和周正在后面看着拖架，丁未成跟了上去。


    宋秋在一棵树下蹲下，手指拨开杂草，露出一片痕迹。


    丁未成低声问：“狍子？”


    宋秋摇头，指尖描摹着雪地上的蹄印：“比狍子大，蹄印更深，间距也宽，应该是獐子，而且不止一只。”


    丁未成眼睛一亮：“獐子？那岂不是能取麝香？”


    宋秋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獐子的麝香价比黄金，若能猎到一只成年雄獐，足够抵上他们这次进山一半的收获。


    他回头看向宋文书和周正，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来。


    然后他对丁未成道：“你也跟紧我，别出声！”


    “嗯！”


    四人无声潜行，踩着积雪的“咯吱”声被刻意放轻。


    宋秋的追踪技巧近乎本能，他能从最细微的痕迹里判断猎物的去向——折断的树枝、雪地上浅浅的擦痕、甚至残留的气味。


    就这样，走了大概十分钟，终于，宋秋又抬手，示意众人停下的同时，他自己半蹲下去。


    宋文书，丁未成，周正也立即照做。


    隔着丛丛灌木，前方三十步处，几道灰褐色的身影正在雪地里刨食，正是三只獐子。


    其中一只体型较大，颈背毛发浓密，显然是雄獐。


    几人脸上的神情立即大喜！


    宋秋缓缓举起猎枪，瞄准目标。


    却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


    宋秋对这声音不陌生，正是之前老在山头，居高临下盯着他的那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