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复刚刚出发的那几日,大船上的一应事务就交由了管事。
管事脑子里的弦拉得比什么还紧,一路盯着不敢出事儿。
一连过了几天,前行顺利,没有遇到什么急流暗礁,也没有遇到什么水匪,天气也不错,他也就慢慢的松下心来。
大船停在小镇码头,简单补给了水源,就接着一路前行。
而胡云复的大伯则是趁此时机,船上人来人往,守备松懈,偷偷溜下船,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要寻他的长随。
这个船上都是他不认识的人,好可怕。
于是,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下了船。
大船上的人直至第二天早上给胡云复的大伯送饭,才发现,人没了。
哦不,是人不见了。
但是整船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不见的。
这一下子,大船所有人都如坠冰窟,最怕的就是人掉江里了。
他们兵分三路,一队人去景州和京城送信,另一队人星夜兼程,乘着小舟往回走,每个大船路过码头都找一遍,剩下的大部分人,则是沿着江岸打捞。
倒是捞出来许多尸体。
不过其中一些被泡发成巨人观了,有的还被水草缠着,有的被鱼吃剩得只有骨架了,也分辨不清到底是不是胡老太爷。
而寻人的也没传回来什么好消息。
人手太少了,补充水源的小镇他们也来过。
只是那时候胡老太爷,在镇子辗转多日,无食无水的过了两三天,衣着早就脏污不堪,头发散乱,嘴里嘟囔着不知道什么胡话。
几位找寻的下人都是新进胡家的,没怎么跟胡老太爷接触过。
乍一见这形容,一眼只觉得是这里土生土长的老乞丐,他们接着朝来路去寻。
于是,就这么华丽丽的跟胡老太爷错过了。
也就出现了他滞留在宋记摊位前,被宋老二看到的那一幕。
多亏那几日宋记生意受到了排挤,才有了多余的饼可以给到胡老太爷。
要是让按照现在这个售卖一空的趋势,即使宋老二有心,但是也无力了。
那几个饼和凉茶帮助胡老太爷度过了最艰难的一天,当天晚上胡云复就带着下人来到了镇上,寻到了在码头上吃饼的老乞丐。
胡云复神色激动,心就跟跳了舍身崖一样,终于落了地。
他仅凭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他的大伯,还看到大伯正在吃饼。
只是那时候急着带大伯去医馆,也就没有恩人相认的戏码了。
从那之后他对大伯是片刻不离,时时刻刻守着。
家里就大哥在做官,如果大伯出了什么事,大哥就要丁忧三年,这对他的生意也会影响不小。
所以他看顾得紧。
好容易给大伯一路哄着,慢悠悠地去了京城。
胡老太爷的精神状态也越发好了起来。
胡大爷得知是有人给了饼关键时刻救了命,特意叮嘱了胡云复,回头顺路去看看救人的这家,有没有不趁手的地方。
若是有,能帮的顺路就帮了,还给了他一封亲笔写的请助函,盖上了自己的私印,这样若是胡云复解决不了,展示给地方官员,也能卖胡云复的大哥一个面子。
若是没有不趁手的地方,那就奉上黄金十两,不透露自己的来处,把恩情买断。
做官的,最怕被人沾上,买断恩情不会让自己心有愧疚,也同时避免被人以恩相挟。
本来,胡云复就是这样打算的,不过他看到宋老二的为人处世,倒是有些欣赏他了。
“有什么难处?”宋老二喃喃地重复道。
难处呢。
无非就是穷了些,但是现在娘支楞起来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只偏宠小儿子,把家里经营的那叫一个井井有条。
现在他身上穿的都不再是之前做活的粗麻衣了,而是崭新的布衣,前几日大嫂的表妹还来过他家,又送上了最新做的一批衣服。
除了宋老三,人人都有两套新的棉布衣服。
也不怕出来做生意不小心划到了。
娘说过,衣服做了就是让大家来穿的,破了再补就是了。
这个年代谁还没有几件打补丁的衣服么。
留一件没补丁的换洗衣服用来待客穿,正合适。
唯一有些龃龉的就是王员外。
不过宋老二此时并不认为,这位外地来的胡三官人有能力解决本地的地头蛇王员外,因而他也就没说。
“倒是没什么难处,几个饼真的不值当啥。”宋老二思来想去了一番,确实没有啥。
而且他不过是给了几个不值钱的饼,胡三官人这专程上来报恩,倒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