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任府的灯笼次第亮起。


    老太太屋里的圆桌上，精致的菜色冒着热气。小晴和任嫣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边，烛光映着三人融洽的身影。


    “今日玩得可好？”老太太笑眯眯地问，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任嫣捧着青瓷碗，发间的玉簪已经换了一支素银的，身上的衣裙也换了一身月白色的。


    她抿嘴一笑，说道。


    “四妹妹带我去看了个有趣的村子，还玩了有趣的小游戏。”语气里已没了往日的疏离。


    小晴正给老太太布菜，闻言抬头冲任嫣眨眨眼。


    临走的时候，小晴怂恿着三姐上去踢一脚，说让她尝试一下，有点参与感什么的。


    任嫣不疑有他，上去就是一脚，谁料她也用力过猛了，一脚出去后差点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还好一旁的青莲眼疾手快地拽了她一把，这才没有滚落在地，但裙摆还是弄脏了一片。


    怂恿她上去踢球的小晴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那时候她笑得可大声了。


    但任嫣也并未生气，反倒是爬起来追着小晴跑。


    小晴也配合着她双手抱头一边跑一边求饶。


    两人打从认识以来，这是第一次玩笑打闹。


    但似乎也因为这次的玩笑打闹，她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几分。


    “三姐踢球可厉害了！”她颊边的酒窝浅浅，头上的红绳一晃一晃的，好看极了。


    老太太惊讶地看向任嫣。


    “嫣儿也会踢球了？”


    任嫣耳根微红，低头扒了口饭。


    “就……看着孩子们玩。”她悄悄瞥了眼小晴，发现四妹妹正冲她做鬼脸，忍不住也抿嘴笑了。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小晴绘声绘色地讲着村里趣事，任嫣偶尔补充几句，谈吐自然再不像从前那般做作。


    老太太看着两个孙女，眼里的欣慰都要溢出来。


    离席时，小晴自然地挽上任嫣的手臂将她送出了老太太的院子。


    看她沿着回廊慢慢走，裙裾扫过青石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直至身影渐渐消失在尽头。


    远处，老太太站在窗前望着这一幕，手中的佛珠轻轻转了一圈。


    另一边，直至任嫣身影渐渐消失在尽头，小晴才叫上蒹葭，收拾东西朝着那小院子走去。


    蒹葭提着小晴白天买下的的大包子材料，跟在好友身后，嘴上却是和小晴闲聊着。


    也许是因为了这段时间的习武，让她精力愈加旺盛。


    白天在外跑了一整天，即便此时夜色已深，但蒹葭依旧精神满满的模样，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炯炯有神。


    走在前头的小晴就差远了，双手捂着嘴哈欠一个接一个，因为哈欠打得太猛，一双杏眼眼角已经挂上了闪闪泪花。


    小晴一踏进小院子便头也不回地吩咐蒹葭把东西放到桌子上、拿出蒸馏器、生火。


    自己已经蹦跳着去解那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蒹葭刚抱着那个铜制蒸馏器走出来，看到小晴从包袱里倒出一堆青橘皮、薄荷叶和桂花瓣，大包小包、瓶瓶罐罐的轻微碰撞摩擦，在这黑夜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响声。


    “你这是要开药铺？”


    “啊？”小晴疑惑地看向好友。“制香啊！这是制香的材料，今天一道去买的，你不也在场？”


    蒹葭一耸肩，她对制香什么不感兴趣，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和好友拌嘴而已。


    “我只道你是嘴馋，想要多买点留着自己在房间里吃呢。”


    听到好友的话，小晴一阵无语。


    她解开其中一个大布包，随着布包打开，露出里头一大包的橘子皮。


    她拎起一片金黄的橘子皮，专属于新鲜果皮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光是闻着就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你嘴馋吃这个啊？有橘子不吃专吃橘子皮？！”


    蒹葭撇了撇嘴，手上动作不停，依旧忙着准备松柴，嘴上却不忘和好友拌嘴。


    “说不准你大小姐橘子吃腻了，喜欢吃点橘子皮？”


    “又或者是想要留着晾陈皮什么的，自制的总是别有一番风味嘛。”


    无论是那个铜蒸馏器、还是小院子里的松柴、亦或者是那一大堆瓶瓶罐罐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别看国公世子往日一副不喜欢管事、划水大师的模样。


    那天小晴提到的每一件事、说过的话显然他都记下了，回头就让人把东西准备好了。


    东西是早就准备齐全的，蒹葭只是简单整理一下，检查一下有没有纰漏，确认一切妥当，很快便可以生火开始制香。


    小晴用银刀轻轻刮着青皮橘的油胞层，一边示范着，一边给蒹葭解释。


    “看好了……”小晴指尖拈起一片薄如蝉翼的橘皮。\"这蜜橘，最好要选霜降后采摘的，皮上的油胞才饱满。当然，实在没有的话，其他也凑合。\"


    院子里点起好些烛台，即便是黑夜，烛台中央的一小片区域依旧明亮。


    两个小姑娘坐在椅子上用小刀刮着橘子皮上的油脂层，准备着制香的前期工作，嘴上是有说有笑。


    小晴见蒹葭已经明白要怎么刮橘子皮了，便去搬来一个小石臼，坐在旁边，研磨晒干的桂花。


    随着小晴研磨的动作，手腕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兴许是觉得这银铃来回响动有些吵了，小晴解下了银铃放到桌子的一旁。


    两个小姑娘的动作算不上快，甚至因为都是第一次制作，动作有些小心翼翼了，忙活半天也只是处理完了一小半原材料。


    蒹葭是第一次做，这种精细工作还真不是她擅长的，动作慢点也正常。


    小晴也不是常动手的人，以前还是丫鬟的时候，她就是个能动嘴绝不动手的，如今成了小姐，她能主动动手还真是少见的很。


    “这样子不行啊，不知道得干到什么时候。我再去叫两个人？”蒹葭提议道。


    小晴却摇了摇头，随着她摇头的动作，两个丸子头上垂落的红色头绳轻轻摆动。


    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在闪烁的烛光中闪闪发亮。


    她笑着看向好友，唇边的笑容满是暖意。


    “就这样也挺好的，慢慢做。”


    “我们两个人。”


    蒹葭一愣，随即也露出了笑容。


    她点了点头，应道。


    “好。”


    烛光闪烁，映得两个小姑娘的身影摇摇晃晃。


    微风拂过，带起一阵清新的橘子皮香气，漆黑的院子里异常幽静，唯有两个小姑娘的细细谈笑声不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