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来平定天下,你却征服全世界》 第1章 建奴来了 靖海堡,乃是嘉靖年间为了防范倭寇而修建的备御堡,至今已百年。 历经几代人繁衍,到了明末,军户逃亡严重,又遭逢孔友德之乱,生灵涂炭,到如今堂堂的备御千户所,竟只剩三四百户。 在夕阳的余晖下,李俊业头戴破毡帽,扛着长枪,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李俊业他本是一个现代社会的大学生,因为一次登山事故,他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具躯体的原主人公,他早已因病去世,李俊业继承的只不过是他的躯体和他的记忆,还有一个温馨的家。 当然还继承了他的职务,一名世袭卫所兵。 李俊业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月了,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而今是崇祯十年冬,摇摇欲坠的大明,将在七年后彻底走向毁灭。 堡内的主干道,由青石板铺就而成,足够三辆大马车并驾而行,黄昏时节,几个开心的小孩,正在宽阔的青石路上嬉闹。 李家在堡西边,李俊业下了望楼,只需两盏茶的时间就能回家。 李家庭院不是很大,约莫一分半地,围墙也不高,土坯砌筑的院墙上,插满了一排篱笆,篱笆上长着葡萄和忍冬。 “吱……” 李俊业进了门,院内正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子,正在院角喂鸡,三只老母鸡,见到食物,正在咯咯的叫的不停。 “大哥,你回来了。” 听到开门声,小女孩期待的向门外张望,当看到李俊业的身影时,小女孩像一只快乐的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地来到李俊业的面前。 “蕊儿,看哥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李俊业开心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饼,这个饼正是他的好兄弟刘大壮给他的一块饼,这小子家里富裕,这块饼是肉馅的,李俊业舍不得吃。 明末军户穷苦,李家可谓是家徒四壁,李俊业也很久没有尝过肉的滋味了,李家上次吃肉还是在半年前。 “好吃吗?” “嗯!好吃!” 看见小蕊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李俊业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疼爱万分。 “娘,我大哥回来了!” 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响动,李蕊儿开心的朝屋内大喊。 “我儿回来了。” 赵氏连忙兴高采烈的出门迎接,李蕊儿也懂事的从李俊业手中接过他的长枪和水壶,帮他拿入屋内。 李俊业刚进屋,赵氏连忙从厨房内端出一碗,由杂粮掺杂着糠麸做的窝窝头和一碟咸菜,放在桌上,李蕊儿乖巧的站在他的身边跟他沏了一杯茶水。 不过连这样的窝窝头也吃不了几天,因为家里的米缸马上也要见底了。 “俊业,哪日你有空闲了,把这些东西带到登州去当了,换些钱粮回来,家里马上要断炊了,这也马上要过年了……” 李俊业刚刚吃完,赵氏从屋内拿了根银簪,叹了口气后,轻轻地搁在桌子上。 这根发簪李俊业认识,是当初娘家的陪嫁之物,也是赵氏最喜爱的物件。 这根发簪现在是李家唯一能当的东西了。 李俊业将银簪推到了赵氏跟前:“娘,相信你儿子一次,给我点时间,我来想办法办法。” 赵氏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建奴来了……” 正在两人说话之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三声炮响,紧接着急促的铜锣声满大街响起,男人惊恐的叫声,屋外宁静的大街瞬间乱成了一团。 “建奴来了……” 大人的惊叫声,小孩的啼哭声,充斥了整个靖海堡。 李俊业急忙跑到屋外。 只见北边朝海的地方,一柱粗壮的狼烟,在半空中缭绕。 “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李蕊儿也跟着跑到了屋外,堡内的慌乱,让她也感到非常的害怕。 “建奴来了,前不久他们已经屠尽了附近几个村堡,你赶快带着母亲躲到地窖里去,在我回来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能出来。” 作为卫所兵,李俊业自然知道建奴的残忍,狼烟一柱,炮声三响,证明这群建奴人数还不少。 看来宁静的靖海堡这次是大劫难逃了。 李俊业交待完了之后,毫不犹豫的拿上长枪、去房内背上一支弩,往堡上的城墙而去。 这支弩是李俊业这段时间利用现代科技唯一捣鼓出来的东西了。 李俊业一阵小跑来到了城门口,正好和自己的百户官,赵有能撞了个满怀。 赵有能此刻正带着自己的几个家丁,在城下张罗着自己的麾下的归队。 “俊哥儿,你和大壮他们几个,还是守你们原来站岗的地方。” 赵有能,五短的身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见到李俊业,连忙吩咐了下来。 “小子,你们几个年轻气盛的,记得可千万别强出风头,这建奴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俊业点了点头,方才急忙的上了城楼。 “俊哥儿,你可来了。” 刘大壮怀抱着一根长枪,手拿一张饼,不停的往自己嘴巴里塞吃的,见李俊业上来,起身打招呼。 李俊业颔首示意,发现马佑和王良也已经都在墙上了,跟他们打了招呼之后,李俊业才不慌不忙的来到自己的战斗岗位。 他们四人虽然命运不同,但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所以在靖海堡的同龄人中,他们四人关系最为紧密。 这一次是他们四人第一次真正的战斗,所以每个人都有些紧张。 靖海堡现在的有兵两百人,表面上看人数占绝对优势。 但是打仗不是光算人数的,明末崩坏,土地被军官大户侵占,军饷被克扣,训练废弛,军户大量的逃亡。 这些军户穷的往往连自己的装备都凑不齐,只能扛着农具上阵。 登州卫,并非九边重镇,这种情况更是尤甚。 孔友德,耿仲明等人祸害完胶东之后投降了建奴,他们给皇太极带去了水师和大量的火炮。 而今登莱荒废,建奴海上力量此消彼长,本为后方的登莱已经成了前线,建奴往往会在出其不意的时候,从辽东渡过狭窄的渤海海峡,登陆劫掠,这种小股入侵的贼寇像倭寇一样,烦不胜烦。 “儿郎们,都给我听好了,建奴残暴至极,你们可都要豁出命了来拼,千万别让建奴攻破了城池,一旦破城,定会屠得我们鸡犬不剩,靖海堡一定要守住,你们听明白了吗?” 赵百户带着手下的家丁已经上了城楼,他开始给大家伙打气。 “明白。”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一旦守不住将会意味着什么。 今年麦收的时候,半夜泛海而至的建奴已经屠杀方圆百里内的两个军堡和好几个村镇。 这些军堡被建奴攻破了之后,往往都是财物全部抢尽,人口全部掠走为奴,最后再付之一炬。 “报大人,建奴朝我们这边……来了……他们全部都是……重甲……骑兵。” 望楼上了望的哨兵,惊恐万分的向赵百户汇报,恐惧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全部都是重甲骑兵……”。 赵有能听到这个消息,更是眼前一黑,吓的差点晕倒过去。 第2章 重甲铁骑 往常建奴入寇,说是建奴,其实绝大部分都是投降建奴的辽东叛军和东江叛军这些汉奸军,真建奴只不过是占很少数而已。 建奴的成分非常的复杂,有真建奴,还有蒙古仆从军,早期辽东的包衣奴才汉人,还有明朝投降建奴的叛军,甚至连朝鲜人也有。 当然这些人在建奴里面身份也是不一样的,歧视链也是不同的,军中身份的最直接表现,就是军事装备的不同,全部都是重甲骑兵,就已经很明白的告诉赵百户,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了。 这次大部分都是真建奴,真建奴的战斗力和那些汉奸军的战斗力,完全是两码事。 赵百户知道这次碰到的是绝对的硬茬了。 “还看到了什么?” 赵百户缓了一下神,继续追问道。 “大人,建奴前面还驱赶着我们几十个乡亲。” 了望兵,话还未说完,城墙上顿时就炸开了,因为城墙上站岗的不少人中的亲人就在这几十人中。 “大人,我想起来了,夫人今日清早,就带着小公子进城去置办年货,恐怕……” “别说了……” 赵百户当即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趴在城墙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的一群模糊的人影。 渐渐的越来越近了,沉重的马蹄踏着地上烟尘滚滚。 六十多个重甲建奴发出阵阵狼嚎般的狂笑,在他们的前面正有几十个衣衫褴褛的乡亲,正向他们家的方向狂奔,建奴在后面像追逐猎物一样驰骋,不断的有乡亲倒在建奴的箭矢之下…… “夫人!” 赵百户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中年女子,怀中正抱着一个婴儿,身边忠实的老仆早已不见了身影,想必已经被建奴杀害了。 好在乡亲们已经离堡不远,在堡上守军的提示下,幸存的堡民没命一般的往靖海堡的护城河内跑。 现在的护城河已经干涸得一滴水都没有,河有一丈多高,躲进了护城河内,就能躲避建奴的箭矢。 “放箭。” 建奴已经进入弓箭的射程,靖海堡副千户王永坚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防守北门的十几支箭得令而发,糟糕的训练,再加上拙劣的武器,这些箭绝大部分都没有射中目标。 偶尔的一两支撞了大运,好不容易射中建奴,奈何武器拙劣,射在建奴的重甲上,就跟是挠痒痒一样。 城下的建奴丝毫不在意,忍不住哈哈的狂笑起来,还不时发出几声得意的狼嚎之声。 “这可怎么办?” 见到射击效果这么不理想,王永坚身边一个副手心中直打鼓,不合时宜的出声道。 王永坚脸色铁青。 “夫人……” 城上突然再次传来赵百户撕心裂肺的喊声。 在幸存的乡亲躲入了护城河之后,抱着孩子的赵夫人因为行动不便,落在了最后, 眼见这些人已经全部跑入护城河,建奴并不生气,知道这些猎物和城墙上的守军一样,终究是跑不了的。 一个拔什库(建奴官职,汉译为领催,为牛录之下)突然对落在最后的赵夫人来了兴趣,他拈弓搭箭,一箭正中赵夫人的小腿, 奔跑的赵夫人当即跌倒在地,怀中婴儿,也惊吓着啼哭了起来。 见此情景,那拔什库发出狼嚎的笑声,赵夫人忍着剧痛,再次爬了起来,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 那拔什库又是一箭,这次射中了她的另一条小腿。 两箭皆中小腿,拔什库高超的箭法,引来身后建奴热烈的狂呼,他们鄙夷的眼神中仿佛自己猎杀的不是无辜的人,而是被他们捉弄的猎物。 赵夫人再也站不起来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一只手抱着婴儿,一只手在地上坚强的爬行。 这场景,让城上的人看得血脉喷张,但也无可奈何。 “城上的人,你们可看清楚了,这些都是你们的亲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敢出城救他们吗?” “难道你们就忍心眼睁睁地看得他们一个一个的在你们眼前折磨致死吗?” 城上的鸦雀无声。 看到自己老婆和儿子在城下被建奴如此折磨,赵百户肝胆俱裂,急匆匆的跑到王永坚的身前,含着泪道: “大人,请开城门,卑职愿意带领麾下家丁,跟建奴决一死战。” “你是疯了吗?建奴这明显是诱敌之计,谁出城,谁就是去送死。” 王永坚冷静地呵斥道。 “大人求你了,我四十多岁了,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我夫人和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咱也不活了,就算是送死,我也要像男人一样出城,让我家三口死在一起。” “啪” 王永坚气愤至极,当即一耳光呼在赵百户的脸上:“混账,你要死,并不足惜,可是城门一旦打开,建奴借机夺门怎么办?” “靖海堡三百七十余户的身家性命,全在本官身上,本官岂可儿戏。” 王永坚这一耳光总算是把赵百户给打醒了,赵百户无可奈何,只能无助的趴在城墙上,看着自己妻子和儿子的身影,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建奴等了许久,见城上依旧没有反应,开始不耐烦了起来。 那拔什库继续大喊道:“楼上的男人,既然你们甘心当缩头乌龟,那就请你们看好了,看我们是如何将堡外的这些人慢慢地一一杀尽的。” 拔什库,话音刚落,当即搭箭上弓,闪烁着寒光的箭镞对准的正是赵夫人的后脑。 建奴故意缓慢的开弓。 “不……” 赵百户捶胸顿足的在城墙上大哭大叫起来。 赵百户大哭大叫的样子,引得城下的建奴一哄乱笑。 拔什库抿弦在手,嘴角轻轻一挑,这支箭已经对准了赵夫人的后脑。 “嗖……” 这支箭即将要离弦的时候,城墙上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弦响之声…… 紧接着,一支两尺余长的弩箭已经射穿了拔什库的面门,可怜的建奴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就从马上一头栽下。 拔什库的倒下,让这些建奴全部瞬间懵,在他们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城墙上又传出一声沉闷的弦响声。 “嗖……” 刚才叫的最欢的那个建奴的脖子已经被一支弩箭直接贯穿,这个建奴没挣扎几下,也跟着从马上栽了下来。 这个建奴的死,这一次他们看得亲切,这一弩完全贯穿了他的颈部,直接将他颈部的铠甲射个对穿。 建奴们震惊了,尽管这个建奴明显已经在百步之外,可是依旧被神秘的武器直接将铠甲射个对穿。 对穿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神秘的武器能够直接射穿两层铠甲。 这些建奴当即被吓了个半死,再也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气焰,纷纷打马向后退,离的远远,尽量躲开这个神秘武器的偷袭。 就在建奴转马回退之时,又一支弩箭破空而出,正中一个建奴后背,随即那个建奴就像断线的风筝一下,飘飘然的在移动的马背上飘下。 “快撤……” 未战已陨三人,且皆是一箭毙命,剩下的建奴早已被吓得脸色惨白,肝胆寸裂,没命儿似的往外狂奔,哪有心顾及护城河下的俘虏。 就在建奴打马回撤的这个当儿,护城河内迅速爬出了几个青壮,将赵夫人和他的孩子救入护城河内。 “俊哥儿好样的!” 李俊业精彩的表演,直把城墙上的人看的心花怒放,纷纷交口夸赞。 李俊秀手中是一支采用的现代弓弩滑轮技术的弩,采用滑轮结构,让他上弦更省力, 这支弩的弓力,足足比明军制式弩强了一倍以上。 李俊业还为这支弩装上觇孔和准星,这样的话,命中率会极大的提高。 “看到没,建奴也是有血有肉的躯体,并不是什么天兵天将,一样能杀,靖海堡内是我们的身家老小,我们退无可退,一定要誓死保卫靖海堡,与之共存亡……” 借此机会,王永坚站在城楼上大声呼喊着,鼓舞士气。 底下人也都是听着也是慷慨激昂,一时斗志昂扬,的确,他们退无可退,靖海堡一旦失守,他们都会失去所有。 副千户王永坚就在西门城楼,一切也都看在眼里,忍不住的对旁边人问道:“这是谁家的儿郎。” 随从回道:“是堡西李家的大郎。” “这小子像他爹。”王永坚小声呢喃道。 建奴退出来了弩箭的射程之后,几个建奴的小头头围在一起商量了起来。 “库克多,这次亏大发了,而今拔什库大人已死,我们又什么都没捞到,要是这样回去,恐怕甲喇额真(建奴三百户为一牛录,五牛录为一甲喇,首领为甲喇章京)定轻饶不了我们。” 退到了弩箭的射程之后,扎可兰哭丧着脸对同行的库克多说道。 建奴是来劫掠,又不是来拼命,一般情况下碰到了硬茬,都不会选择硬撞。 这拔什库可不是一般的人, 他正是他们甲喇额真最爱的小儿子,而今他儿子命丢在这,而他们却毫发无伤,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这些道理同行的库克多怎么会不明白,但是他已是六神无主:“你素来鬼点子多,你赶紧出个主意。” 扎克兰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下,一个狠毒的计策已经浮现在他的脑海…… 第3章 开局八连杀 扎克兰道:“刚才已经观察清楚了,那弩虽然厉害,但是他们却只有一个,因为那三支弩箭都是在同一个方向射出。” “并且这堡子虽大,其实防守人数严重不足,我估摸着也就二百多守兵,刚才他们的装备你也看到了,其实只需我们一个冲锋,就能杀进城去。” 库克多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办。” “记得攻破那堡子之后,一定要将射暗箭的小子找出活捉,到时送给主子息怒,定要教他生不如死。” 库克多咬紧牙关肯定的点了点头。 扎克兰随即抽出了马刀,朝天挥舞了几下后,指着靖海堡大声地喊道:“兄弟们,为拔什库大人报仇,攻破此堡,杀他个鸡犬不留。” “杀!” 这群建奴瞬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大叫的再次向靖海堡冲来,马蹄的奋力冲锋,激得尘土飞扬。 “簌” 李俊业轻松的瞄准冲在最前头那个建奴,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弩矢,这名可恨的建奴当即滚下马背,被后面冲锋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在建奴冲锋的这一瞬间,李俊业又轻松了射击了两名建奴。 两百多步,战马的冲锋只不过是几息之间,刹那间,建奴已经冲到了城下。 在这过程中,守军的箭矢火铳也是不断的连发,尤其是火铳,虽然射程不远,但是威力巨大,近距离射击能够轻易的洞甲,几个建奴冲到城下的时候,就把命交待在火铳上。 只不过明军火铳制造拙劣,甚至有一支火铳,因为士兵临战紧张,火药稍微多放了一点点,竟然发生了炸膛,好在这个士兵伤的不重,没有性命之忧。 这些建奴冲到护城河下的时候,纷纷翻身下马,跨过护城河嗷嗷大叫的直接冲到城下,他们动作娴熟无比,取出准备已久的挠钩,抛入城墙上。 靖海堡并非什么坚关大城,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备御堡而已,城墙并不高大,只不过一丈余高,建奴抛入挠钩,就能很快的登城。 “俊哥儿,现在该怎么办?” 眼见建奴冲到城下,即将登城,刘大壮有些慌了,并且建奴的挠钩都是特殊打造的,他铁钩与绳索之间,还有一段坚固的铁链,一旦抛入城墙,砍也砍不断,扯也难扯下。 “用礌石砸。” 听到了李俊业话后的刘大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干别的他不行,但是有一说一,他力气大,并且是力大如牛的那种。 刘大壮当即举起了身边的一块大石,毫不客气的朝着一个正在爬墙登城的建奴脑袋砸去,那建奴虽然带着铁盔,但是大壮的这块石头,足足有一百多斤重,可怜的建奴,被他这石头当头砸去,饶是他带着铁盔,脑袋还是被砸成了肉泥。 “大壮小心!” 正在刘大壮砸的不亦乐乎的时候,一个建奴悄悄的已经从他背后爬上了城墙,手中的屠刀已经高高举起,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马佑及时的扑了过去,将这个建奴扑倒在地。 就在马佑扑倒建奴的这一刻,大壮方才回过神来,顺手举起手中的礌石,弯腰照着这家伙的脑袋直接砸来,这个家伙比刚才那个更惨,铁盔被直接被砸平,建奴的脑浆在城墙上崩裂着到处都是。 “小心。” 就在大壮和马佑协力对付这个一个建奴的时候,又一个建奴从大壮刚才防守的地方冲来了上来。 千钧一发之刻,王良当即扑了上去,将这个建奴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扭打了起来。 四人之中属王良经验最丰富,也属他最强壮,但是长期的营养不良,还是让人体虚,几个回合之后,王良就已经身疲力尽,那建奴依旧是一身的蛮力。 好在建奴披重甲,行动迟缓,而王良矫捷如猿,他在建奴的身后,一直用胳膊死死的抠着建奴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俊哥儿,帮我!” 王良累的快虚脱了,用尽了他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喊了起来。 李俊业扔下手中弩,向着王良这边飞奔而来。 李俊业赶来时,眼看王良即将支持不住,连忙从小腿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着建奴的脖子上的一个缝隙刺去,像杀甲鱼一样的将他杀在保护他的铠甲里面。 杀完这个建奴之后,四人将剩下的一个建奴一起合力宰杀,城墙的守军在他们精彩的战斗鼓舞下,士气一时旺盛到了极点,响彻云霄的喊杀声,充满着靖海堡城墙的每一处角落。 明末建奴的战力其实是非常强大的,常常会出现两三万建奴追着十几万明军打的情况,更甚者在入关之后,一个牛录都敢追着明朝的一个总兵打。 建奴的战斗力毋庸置疑,扎克兰本以为明军纪律涣散,斗志全无,一旦建奴冲上城,短兵交接,明军就会一触即溃,然后,他们几十个建奴就可以追着两三百逃亡的明军杀,然后将全堡老少屠尽。 可是这次他失算了,在顶着堡内的那个神秘武器的数次射击之后,他们终于冲上了城楼,但是与守军短兵交接之后,明军根本就没有一触即溃的态势,反而是越战越勇,并且堡内的男女老少不少人都纷纷出来支援。 出来时是五六十人,一个冲锋之后,建奴就只剩下一半不到了,甚至连他好朋友库克多的命也搭进去了。 “撤……” 扎克兰见胜算不大,方才绝望的带兵逃跑。 “建奴跑了。” “我们胜利了……” 望着建奴狼狈的背影,城墙上是一片欢呼的海洋。 而李俊业他们四人早已累成了一滩烂泥,纷纷坐在地上靠着女墙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一战,李俊业斩获颇多,加上拨什库一起,他一共射杀杀了八名建奴,城墙上协助参与诛杀的也有两人。 趁着这个时候,四个在一起将他们的战果捋了一捋。 李俊业明确表示他协助杀的那个建奴,他什么也不要,这样话,大家就好分了,简单的商量之后,王良独占一首级,马佑也独占一首级,刘大壮加上自己单独杀的那个建奴,一共是两个首级。 “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身居何职?” 四人刚分完首级,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去割首级的时候,副千户王永坚带着麾下官员和家丁突然出现在李俊业的面前。 “卑职李俊业,乃靖海堡长枪手。” “哦!如此英才,却只是一个小小的长枪手,这皆是我王某人我失察之过啊!” 王永坚感叹不已,看着李俊业颇有些自责:“你放心,今日拒敌,你乃首功之人,本官自会为你美言请功。” “多谢大人栽培!” 王永坚亲切的拍了拍李俊业的肩膀,方才满意的离去。 “俊哥儿,估计你要升官了。” 第4章 第一个发明 王永坚前脚刚走,刘大壮就激动万分的说道。 “诶!八字没一撇的事,别到处胡咧咧!” 虽然王永坚的话,不傻的人都能听明白,但是这事还并没有下文,李俊业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叮嘱他们先不要到处伸张。 四人又说了一些闲话之后,则各自分开,去割自己的首级去了。 除了刘大壮以外,大家都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刘大壮分到的两个首级,全部都被他砸成了粉碎。 刘大壮无奈,在李俊业的指导下,割下了他们的耳朵,又将他们铠甲武器全部收集起来,不过幸运的是,在这个两个建奴的尸体上,都发现了证明他们身份的腰牌,这样举证这些首级,可就要容易多了。 一个脑袋十几斤重,八个圆滚滚的脑袋,这可没有丝毫难倒李俊业,这些首级留着金钱鼠尾的发式,李俊业将他们的狗辫子,互相缠在一起,两只手,一手拎四个,方便极了。 看到李俊业的做法之后,大家才明白建奴的辫子,竟然还有这般的妙用。 纷纷赞叹李俊业的点子高。 建奴虽然暂时退去,但是靖海堡上守军,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建奴狡诈多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是不是真的逃跑了。 一直到深夜,靖海堡悄悄放出的夜不收回报,建奴并无诡计,余下的二十多人,全部狼狈的乘船逃走。 守军方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的战斗,大伙也都疲惫不堪,王永坚留下了必须的人马,方才让大家撤防回家。 尽管已近子时,冬夜苦寒,但是靖海堡内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每一盏灯,都在等待着他们的亲人,平安的回家。 “娘,蕊儿,我回来了。” 李俊业还未进院,就见到自己家窗户透出的灯光,便知道自己的娘亲和小妹肯定一直都在等着自己。 “我儿回来了。” 这熟悉的声音,对于赵氏来说,不啻于喜从天降,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赵氏连忙带着小蕊,欣喜地打开院门。 “俊业,你没伤着哪吧!” 赵氏开门见到李俊业,见到儿子好模好样的,激动不已,但是他依旧还是不放心,亲自将儿子全身上下仔细的检查了一个遍。 在确定真的没有丝毫受伤之后,欣慰不已的双手合十,唱道:“多谢菩萨保佑。” “哥,锅里还热着窝窝头,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小蕊在确定李俊业没事之后,蹦蹦跳跳的去厨房,李俊业一把将他拉住,哈哈大笑地道:“今晚我们吃肉。” 小蕊这才发现,李俊业手里竟然还拎着十几斤肉。 原来此战不仅斩敌二十八人,建奴马匹也有伤亡,那些战死和重伤的马,建奴来不及带走。 打扫战场的时候,王永坚命人就地宰杀,平分给所有守城的官兵。 李俊业手的这块肉,是被王永坚偷偷照顾后的,比别人手上的自然要重不少,足足有十七八斤重,并且肉质上好。 李家好久都没有这样畅快的大口吃肉了,深夜的晚餐吃的特别的饱,特别的开心。 这日李俊业不用去轮值,他带着小蕊两人,在李家一个阴暗的偏房里面。 “哥,这次能成吗?” 小蕊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卖力的拉着风箱,炉火正旺,里面都是上好的焦炭,赤红的火苗蹿出炉子一尺来高。 炉火掩映,依稀的还能看到炉内还有一个坩埚,只不过由于火势太旺,暂时看不清坩埚里面放的什么。 “这次我把草木灰的比例加大了一些,又把石灰粉的比例减少了一些,这次应该差不多了。” 李俊业站在火炉前,将手上的东西一一放进了坩埚内。 \"小蕊,加把劲,他们马上就要融化了。“ 许久之后,坩埚之内的东西,开始在慢慢的融化,李俊业用一根铁管伸进去搅动了一下,又用铁管带出了一点出来,仔细了观察了一下,对于这次的试验十分的满意。 “好嘞!” 小蕊爽快的应了一声,奋力的拉起风箱,炉内的火更旺了。 坩埚内的东西渐渐地不断融化,李俊业用一根特制的铁管,在坩埚内小心的来回搅动,坩埚内火红的物体,开始慢慢地附在铁管的前端,直到他们附成一个球状为止。 李俊业拿出铁管,将前端的小球放进一个准备好的模具里面,用嘴对着另一头不停的吹气。 于是惊奇的一幕出现了,铁管前端的圆球,像一个气球一样,不断的膨胀。 直到他们将模具填的满满当当的时候,李俊业用一把特制的剪刀,将多余的物体一一剪掉。 待他冷却结束,李俊业激动万分的打开模具。 打开模具之后一个晶莹透明的玻璃盏,就出现了在两人的面前。 李俊业拿起玻璃盏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个玻璃盏跟小孩手差不多大,通体透明 ,在阳光的透射下,发出精美的光彩,李俊业非常的满意。 “好漂亮啊!哥快给我看看。” 李俊业忙将玻璃盏递到了小蕊的手上,小蕊喜爱不已的把玩了良久。 突然李俊业郑重的对把玩琉璃盏的小蕊说道:“小蕊你记住,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连娘也许。” 李俊业带小蕊造的东西正是玻璃。 小蕊虽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造出这样晶莹通透的玻璃,将意味着什么,但是看到李俊业严肃的样子,知道此事定然不会简单,便懂事的点了点头。 “俊哥儿,在家吗?” 李俊业和小蕊又说了一些闲话之后,忽然院外传来了刘大壮的声音。 李俊业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带着小蕊出去迎接大壮。 虽然现在的严寒冬日,但是院门打开,李俊业却看到刘大壮喘着大气,满脸大汗。 “有什么急事吗?” 第5章 封赏 “俊哥儿,我们杀建奴的赏银下来了,马上就要发,王千户让我来找你,叫你赶快去领赏银。” “如此好事,你怎么不早说。” 李俊业高兴坏了,带着小蕊,赶紧和大壮一起到千户衙门去领赏钱。 大明末期,虽然吏治腐败,贪污成风,卫所士兵军饷被长期克扣与拖欠,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但是有一说一,登莱的军官们虽然也长期克扣军饷喝军血,但是杀敌赏银,却从来不克扣,也不拖欠,相反而言,为了鼓舞士气,赏银发的及时不说,甚至还会尽量提前发。 登州卫的赏银,向来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路上和大壮短暂的交流之后,李俊业才知道,靖海堡千户周大吉也从登州回来了,这次赏银由他亲自发,显然周大吉对于靖海堡的这次大胜,也是高兴坏了。 要说这个周大吉虽然是靖海堡的千户,但是他却平时不住在靖海堡,而是住在登州城内,只不过是有要事,才偶尔回来。 所以靖海堡内平常的事务都是由王永坚一人决断。 周家乃是世袭的千户,历经几代人的强取豪夺,可以说现在是富的流油,别的不说,只说田地,整个靖海堡方圆五里内的田地,绝大部分都是周家的。 靖海堡不大,不消一盏茶的时间,李俊业三人就已经来到了千户所衙门。 今日可是个热闹的日子,靖海堡千户衙门前是人山人海,将大门围成里三层外三层。 李俊业刚刚出现,围观的人群就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看这就是李家大郎,人长的多俊了,又孝顺,又能干,李家婶子真是有福气啊!” “可不是嘛,听说这一战,光李家大郎一人杀的建奴都足足有八个,还都是真建奴。” “八个,我的妈呀,不说这还真是看不出来啊!李家大郎平日都是文质彬彬,质纯朴厚的样子,没想到这小子战场上是这么狠啊!像他爹。” “一颗真奴首级三十两,八颗,那岂不是两百四十两,妈的!原来杀建奴是这么过瘾,还能杀的发财。” 几个男子听完后,羡慕得哀叹良久,一脸的惋惜,只恨自己那一日,没上城墙驻防,不然可能自己也有机会杀他个一两个。 在李俊业的杀敌战绩鼓舞下,往日令人闻风丧胆的建奴,焕然间好似在他们眼中,变得像乖顺的绵羊那么好杀,竟然也没人觉得建奴有什么好怕的了。 “两百多两银子,这算啥,我还听说,李家大郎这次建了大功,上面还决定封他为总旗。” 一个男子神神秘秘的凑上来,附和地说道。 “总旗……” 人群顿时震惊了,纷纷将目光投向李俊业的背影,羡慕的更是不得已。 李俊业刚一进门,就见到一个体态臃肿,油光满面的胖子,他身穿青色的五品官服,胸前补子上绣着一只熊罴。 这人正是靖海堡千户周大吉。 “你就是李俊业?” 周大吉在旁人的提醒下,一眼就认出了李俊业。 “卑职正是李俊业。 李俊业上前先对周大吉行了一礼,然后又对他身后的众官行了礼。 周大吉上下打量了一下李俊业,笑哈哈地拍了拍肩膀道:“好小子,真是厉害,一战杀八人,真是让我佩服啊。” “大人谬赞了!”李俊业低下头,谦虚地说道。 见到李俊业谦逊的样子,周大吉笑哈哈地说道:“举止有度,气度不凡,真是根不错的好苗子。” “王大人,你说的果然不错啊!”说完周大吉又看了一眼王永坚,赞同的点了点头。 李俊业把脑袋压的更低了。 “今儿把你们叫来,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不为别的,前几日你们打了一个大胜仗,真是打的痛快,打的舒畅,听说之后本官高兴,指挥使和抚台大人也是非常的高兴。” “咱靖海堡素来的规矩,大家都是知道的,大伙舍命杀敌的赏银,本官就是再忙,也绝对要亲自送到每个人的手上,所以,本官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给每个人亲自发赏银……” “……” “……” 往往学校领导们所谓的“简单说两句”都不简单,周大吉的所谓的“废话不多说”,往往也就是废话要多说。 周大吉劈里啪啦的说了好长一顿后,大概是见到时辰的确不早了,大家也都听乏了,一个个无精打采的站在他的面前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便润了一下嗓子,方才慢悠悠地说道:“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 然后朝王永坚挥了挥手,王永坚会意,于是拿出准备已久的名单,开始念了起来。 “李俊业斩首八级,赏银二百四十两。” “李俊业上前领赏!” 李俊业上前,周大吉的一个家丁就把早已准备好的银子,递到周大吉的手上,周大吉站了起来,亲自递到李俊业的手上。 这些银子全部都是上好的松江银,二十两一锭,一共十二锭,被精心的摆放在一个垫着红布的托盘上。 二百四十两,足足十五斤,沉甸甸的,李俊业开心的从周大吉手中接过了银子。 “王良斩首一级,赏银三十两……” “马佑斩首一级,赏银二十两……” 王良和马佑也开心的领到了赏银。 轮到刘大壮时,王永坚先是瞥了一眼刘大壮,方才大声的念道:“刘大壮斩首两级,赏银十六两。” 刘大壮向来是干啥啥不行,吃啥都是第一名的,好不容易斩杀了两个首级。 这次胜过了马佑和王良,在他们面前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一回,这几天心里都是乐开了花,连做梦都是在笑。 然后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斩杀两颗首级,却只有十六两赏赐,他杀两人还不如别人杀一人,四个人中就在的赏银最少,到头来还是比不过他们,这让他怎么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其实王永坚的声音很大,并且吐字也非常的清晰,但是刘大壮却依旧抱着一丝希望,他悻悻地低声问道:“王千户,您刚才是不是念错了。” 王永坚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名单,再次瞥了他一眼道:“白纸黑字,确是无误,老夫岂能念错。” “千户,那为什么,我斩首两级,反而赏银不及他们斩首一级的。”刘大壮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低的王永坚都快听不清楚了。 王永坚道:“你乃军户岂不知,斩敌不同,赏银也不同?” “还有这样的事?”刘大壮恍然大悟,说实在话,他还真的不知道。 王永坚继续说道:“斩建奴真奴者赏银三十两,斩塞外鞑虏者赏银二十两,你之所以斩两首级而只得银十六,那是因为你斩杀的二级都是建奴的汉军,一首级才八两而已。” “他娘的,原来汉奸是这么的贱啊!” 刘大壮悲愤不已,气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破口大骂,引得众人哄笑不已。 剩下的领赏之人,大都是斩首一级为多,鲜有斩首两级者,并且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靖海堡各级军官麾下的家丁。 明朝中后期随着卫所制的崩坏,募兵制的兴起,形成了特色的家丁制度,各级将领都会豢养家丁,这些家丁每每待遇优厚,装备精良,是部队的中坚力量。 并且这些家丁差不多等于是将领的私兵,家丁的多寡往往也决定着将领的实力,所以明朝末期各级军官无不尽力的豢养家丁。 这样就造成了另一个不好的局面,将领重家丁而轻士兵。 家丁们在普通的士兵面前,满满地都是优越感,平时狗仗人势,对卫所兵也多是欺凌。 不料这次却被李俊业狠狠地打了次脸,这次斩首八首级的李俊业,偏偏就是一个卫所的普通士兵,卫所兵也难得在家丁的面前,扬眉吐气一番。 此刻的李俊业已经是靖海堡所有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发完赏银之后,人群逐渐散去。 李俊业提着沉甸甸的二百四十两银子,带着小蕊,高兴的哼着小调,走在回家的路上。 第6章 西洋宝贝,发财了 翌日。 李俊业带着小蕊要去登州。 小蕊虽然已经十一岁了,遗憾的是登州城至今都没去过,所以李俊业这次特意带她一起去,让她去开开眼界。 “小蕊,你进城之后,一定要听你大哥的话,千万不要乱跑……” “你们进城之后,一定要注意来往的车马……” “俊业,钱一定要省着花……” 在赵氏的千叮万嘱下,二人告别了赵氏。 临近城门的时候,突然见到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迎面驶来。 “俊业哥。” 就在两人错肩而过的时候,忽然车内传来了一个女子,铃铛般清脆的声音。 李俊业闻声回头,只见马车车窗里探出了一个俊丽的脸蛋。 “瑞兰,你怎么来了!” 李俊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来人正是王永坚的女儿王瑞兰,王瑞兰今年刚好十八岁,只比李俊业他们略小一两岁,是一群小时候的玩伴。 后来王瑞兰跟着母亲回到了登州,这一别两人差不多有四五年没见了。 女大十八变,四五年的时间,王瑞兰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了。 王瑞兰坐在车内,浅笑地说道:“我爹的老寒腿又犯了,我娘特意叫我来给我爹送寒衣。” 靖海堡的大捷,早已传遍了登莱之地,在城中的王家当然也知道,王永坚的带领下,打了这么大的一个胜仗,王家阖家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行。 没想到刚进城,就遇到了李俊业,王瑞兰心中也是很开心的。 只不过男女有别,十八九岁的少男少女,搁在现代,还是念书的学生,但是在古代,却已经开始结婚生子了。 所以李俊业和王瑞兰并没有多谈,简单的寒暄几句之后,两人就分道扬镳。 “哥,瑞兰姐长的好漂亮啊!” 王瑞兰走后,小蕊也开始打开了话匣子,李俊业微微点了点头。 进了登州城,小蕊就像是进了花花世界一样,高兴的像一个小麻雀一样蹦蹦跳跳个不停,不停的指着路上的新事物,叽叽喳喳的向李俊业张问,李俊业也耐心的一一回答。 李俊业先是带着她去下了一趟馆子,两人好好打打牙祭。 进了酒楼,李俊业看也没看菜单,直接地往柜台上丢了一块碎银子:“掌柜的,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端上来。” 掌柜的见两人穿着打扮,本以为又是两个穷鬼,万没想到,竟还是两个大主顾,顿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没多久的时间,一席丰盛的酒菜便端了上来。 他们打牙祭的时候,听到隔壁桌上的人在说笑。 “州县学里有个金发碧眼的夷丁,是当年登莱巡抚孙元化招募来的,逢人便说,我们站的大地叫做地球,并且地球还是个圆的。” “这不是胡扯吗?天圆地方,世人谁不明白这个道理,大地怎么可能会是圆的。” “他还说他曾经服役的水师里,最大的船不算桅杆,都有十余丈高,几十丈长,能放一百多门炮,穿海渡洋,如履平地,他还驾驶过这种船去过另一个新大陆。” “可世上哪有这么大的船,这不连吹牛都没有边际。” 李俊业忽然眼睛一亮,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夷丁的名字。 打完牙祭之后李俊业又去买了一匹马,载着小蕊一起向城北而来。 小蕊第一次骑马,高兴的手舞足蹈,欢喜个不停, 两人直到一个布庄门口方才停下,这个布庄门口挂着一块匾,大书着刘氏布庄四个大字,布庄不是很大,但也不是很小,临街开设,足足有三大间。 看来今日生意好似不好,除了两三个无精打采的伙计外,店内空无一人。 刚好在店外碰到一个熟悉的伙计,他给了伙计一小块碎银子,让他带小蕊先出去玩下 李俊业拴了马之后,径直的迈入店中,。 “俊哥儿,你怎么来了。” 掌柜的见到李俊业的身影,颇有点惊喜。 这个掌柜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大壮的爹——刘有为。 “刘叔,我有些宝贝,想你帮我估个价,再帮我卖了。”李俊业开门见山的说道。 “好说,好说,让叔我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 刘有为非常的热情,笑盈盈地引着李俊业来到了他的柜台,将当中的算盘拿起,随手放到旁边,然后轻轻地指了指刚才放算盘的地方,示意李俊业拿出他的宝贝来。 李俊业毫不客气的,将一个布包的行囊放了上去,刘有为满不在乎的打开了包裹他的青布。 行囊方才打开一角,刘有为忽然眼光一亮,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当即慌忙的盖上青布,遣开店中伙计,并且亲自关好了店内的门窗。 “俊哥儿,你这西洋宝贝,到底是哪来的。” 刘有为拿起一只玻璃盏,激动万分的说道,眼下这样的玻璃盏柜台上足足有十二个,并且做工精美绝伦,刘有为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李俊业平静地道:“我在海上捡的。” “俊哥儿真是好运气,你发大财了,你知不知道。”刘有为羡慕不已。 对于李俊业的话,刘有为并没有太多的怀疑,登州地处胶东,海运发达,海外不仅有朝鲜和日本的商船往来于此,还有不少的西洋商船。 海上发生奇迹的事情多了去了,从海上捡到这些琉璃盏也不是没有不可能的事。 李俊业跟着笑了笑,“刘叔,你还是赶紧帮我估个价吧!看这些东西能够卖多少钱。” “我刚看了一下,这些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西洋货,价值不菲,在登州少说一个能够卖二三百两银子,若是你不急着用钱,拿到济南去卖的话,一个卖三四百两银子,也不是不可能。” 刘有为对这些西洋宝贝爱不释手,肯定的回答道。 “刘叔,我现在就急着用钱,你现在就帮我都卖了,越快越好,价低点也无妨。” 一个玻璃盏价值能换好几匹马,李俊业自己也感到有些意外,两三百两一个,他已经很满足了,因为他能够很轻易的不停制造。 世上的钱是赚不尽的,不是什么都需要卖在最高价,李俊业需要的是如何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拥有第一桶金。 “这个好说,我现在就能将你卖掉,你且先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好的,我在这等你。” 刘有为简单的跟李俊业交待了几句后,就将十二个玻璃盏小心翼翼地放进怀中,带着两个伙计出去。 一直到临近黄昏的时候方才回来,不过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两个伙计却抬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了。 甫一进门刘有为就当着李俊业的面将箱子打开,满箱尽是白花花的银子,将这个箱子塞了一个满满当当。 “俊哥儿,你这西洋宝贝真是抢手,我只在登州城内找了两个主顾,十二个琉璃盏就全部都出手了。” “这是银子,一共二千六百三十两,你点点。” 刘有为说完,又递上了一个账单 。 李俊业简单的看了下,因为每个玻璃盏的品质不同,所以价格也不同,他粗略的算了一下,平均每个玻璃盏能卖两百二十两左右,他颇为满意。 李俊业走到箱子前弯腰下去,他并没有去点银子,而是随手拿起了几个银锭,估计有一百两左右,递在刘有为的手上。“刘叔,这你的酬劳。” “俊哥儿这万万使不得,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如何能受你这么多的银两。” “这些日子,你们照顾着大壮,我还要感谢你们呢!” 自己只不过是出门片刻,报酬就是一百两,刘有为哪里肯要,连忙推脱。 话说这刘大壮,也着实让刘老爷子操碎了心。 见儿子终于有了出息,别提刘有为心里有多高兴。 刘有为虽然是商人,但是诚信做买卖,取财有道,也不是那见钱眼开的主,这一百两银子在他心中于情于理都不该要。 不料李俊业不由他分说,硬将这一百两银子强塞到了他的怀中,刘有为推辞不过,无奈只好收下这一百两银子。 “刘叔,这银子我就先不拿回去了,暂时寄放在你这里,等需要的时候再来拿。”见刘有为终于收了银子,李俊业说道。 “你这又是何意?你不是赶着要银子吗?”刘有为一头雾水。 “那是刚才,现在不急了。”李俊业淡淡地说道。 刘有为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耍了一样,悲愤不已地说道:“孩子,你糊涂了,这些西洋宝贝,若不是这样急着卖,自然不止卖这个价格。” 刘有为惋惜不已,而李俊业却只是轻声地笑了笑。“刘叔别气,我这里还有。” “你还有?” 刘有为彻底的震惊了,他惊着呆若木鸡。 第7章 李俊业,我父子与你不共戴天 “我还有不少呢?过几日我再给刘叔送十二个来,到时候刘叔你可不要再便宜卖了,能卖多高价,就卖多高价。”李俊业看着刘有为的表情,笑了笑。 刘有为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实在是想不出来,李俊业到底是走的什么狗屎运,怎么会在海边捡到那么多的好东西。 他点了点头,满口答应了下来。 事后,刘俊业又在他布庄里挑选了两匹上好的绸缎,带回家让赵氏给自己和小蕊,各做两套过年的新衣。 又从银箱里拿了两百两银子带在身上,做好这一切,方才离去。 只不过买布的银钱,刘有为是死活不肯要了。 李俊业出了刘氏布庄的后,又去采买了一些年货,满满当当的挂满了整个马鞍。 到了州学的时候,太阳刚好落山,李俊秀带着小蕊在州学门口等待了多时。 这一趟小蕊可是不枉此行,李俊业见到他的时候,他头上戴着崭新的头巾,一只手拿着一个风车,另一只手正拿着两根冰糖葫芦,正在大口的吃着。 李俊秀还用李俊业给他的银子,给他买了大把的糖果,装着满满的一袋。 兄妹三人恋恋不舍的又说了一些话,直到太阳彻底的落山,才依依分别。 从登州回来这几日,李俊业不是去轮值,就是在家带着小蕊做玻璃。 庆幸的是,几天时间,李俊业的玻璃又有大的突破了,无数次的尝试之后,他已经熟练的掌握了玻璃的吹拉法制作工艺。 现在能做的可不止简单的玻璃盏了,他还能做出酒壶和花瓶等制作更加繁杂的东西出来,这些东西虽然更费时间,但是价格也不是简单的玻璃盏能够比拟的。 造出了酒壶和花瓶之后,李俊业第一时间送到了刘有为那里,让他帮着自己卖。 李俊业将要升为总旗的消息,这段时间已经在靖海堡传的沸沸扬扬。 只不过告身还没有下来,李家自己也不敢张扬,生怕捧的越高,结果摔的越惨。 在和王永坚的几次谈话中,李俊业知道自己的总旗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总旗官虽小,但是毕竟是堂堂的正七品,不是周大吉和王永坚两个人简单说封就封的,他也有他固定的审批流程。 大明以武力开国,所以太祖时定的官职,武将品级极高,远超文官品级。 说总旗是正七品,其实官并不大。 这儿这日李俊业向往常一样,在城上轮值后回家,偶然在路口见到了一个倩影,正和自己迎面而来。 “瑞兰……”李俊业开心的打着招呼。 王瑞兰也看到了李俊业,脸上一喜,带着随行的丫鬟,笑盈盈地走过来,“恭喜俊业哥,马上就要升总旗了。” “空穴来风罢了,没有的事?瑞兰你千万别信那些道听途说。” 王瑞兰,嘻嘻一笑,道:“这哪是什么空穴来风,道听途说,这可是铁板钉钉的事。” 说完后,她小心翼翼的凑前半步,在确定四周无人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听我爹说,你总旗的告身已经到了我们千户所,周千户不日选个吉日就会给你送来。” “多谢瑞兰妹子”。 李俊业虽是表面强装镇定,但内心欣喜若狂。 …… 周千户府上。 周大吉刚吃过晚饭,正在自己的后厅里饶有兴趣的逗一只小鸟。 这是一只珍贵的画眉鸟,毛羽鲜艳,鸣声悦耳,周千户一直非常的喜爱,走到哪都要把他带在身上。 忽然管事的领着一个中年汉子进了来。 这汉子正是靖海堡的一个百户,叫做郑茂才,心狠手辣,往日的风评素来不佳。 见郑百户进来,周大吉心有不悦的朝他摆了摆手。“说吧,这么晚来你究竟找我何事。” 丢下话后,看也不看郑茂才,只顾着逗自己笼中的小鸟。 “大人,卑职听说,李俊业这小子将会升为总旗官?”郑茂才小心的问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周大吉依旧在逗自己的鸟。 “可是大人,你答应过我,这总旗是给我儿子的啊!”郑茂才心有不甘的道。 见郑茂才这么说,周大吉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鸟食盒,转过身来,对着他同情的说道“老郑啊!你也知,这世事每每不遂人愿啊!我的确是打算将这总旗的空额给你儿子的,可谁料半路却杀出了李俊业出来。” “他一战就斩首八颗建奴首级,而你儿子此战却什么也没有捞着,这可是靖海堡将士都亲眼见到的,若是把总旗不给李俊业而给你儿子,你可叫我怎么去服众啊!” 郑茂才被周大吉一句话怼着直接成了哑巴,憋了好久之后,方才吐出几个字来。“大人你可是收了我五百两银子的啊!” 周大吉脸色骤然一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无妨,我这就命家人取来,当面还给你,从此你我二人一笔两清。” 周大吉将“一笔两清”,四个字咬得特别的重。 郑茂才当即就知道自己说错话,倘若真得罪了周大吉,那么自己可就真忘了,与自己的官位相比,银子毕竟是小事,银子没了,还可以继续吃空饷,喝兵血,慢慢赚,若是官位没了,可就连赚银子的机会都没了。 “小的一时糊涂,大人切莫见怪。” 孰轻孰重,郑百户心中自然掂量得清楚,说完之后,他当即赏了几个耳光给自己,下手不可谓不重,一阵啪啪响后,两个脸上当即爬满了手指印。 “唉!”周大吉叹了气,安慰道:“这事也怨不得你,你儿子这事,我依旧会记在心上的,你莫急……” 郑百户忽然眼前一亮,像是找到了一束希望的光。 “张百户手下的王总旗,不是岁数快到了吗?估计要不了多时,也就等个三五年吧,他自会退下来,到时候你儿子在顶上也不迟。” 但听完周大吉后半句的时候,郑茂才心里已经把周大吉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一遍。 王总旗前几日才过的五十岁生日,这是三五年的事嘛!自己总不能天天在家诅咒别人早死吧! 看来周大吉是铁了心,收了银子不办事,此时的郑茂才当场手刃了他的心都有。 “李俊业,我郑家父子和你不共戴天”。 郑茂才心中恶狠狠地念道。 第8章 官升总旗 又过几日。 李俊业在家做玻璃,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了锣鼓的喧闹声,并且声音越来越近。 “哥,我想出去看看。” “你去吧!” 小蕊调皮好动,和所有小孩子一样,都喜欢看热闹,此刻玻璃已经融化,炉火正旺,李俊业一个人忙的过来,自然会满足小蕊这个小小的要求。 不料小蕊刚出去不久,就欢天喜地的跑回了家。“哥,你总旗的告身下来了,周千户领着很多人,吹吹打打的正在朝我们家来。” 李俊业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关好门带着小蕊来到院外,赵氏也得到了消息,开心的不得已。 靖海堡家家户户都比较和睦,平日里,哪家有什么红白喜事,左右邻居都会自发的来帮忙。 此时左邻右舍已经自发的来到李家帮忙,赵氏屋前屋外的不断招呼大家,忙活着。 眼看队伍越来越近,看样子是真到自己家来的,李俊业忙拿出一个大银锭,交给了一个信任的后生,让他赶紧在堡内去采买食材和酒肉,越丰盛越好。 不一会儿,周大吉带领的队伍就已经来到了李家院子里。 “李家嫂子,你真是有福啊!儿子这么的争气。”周大吉进来之后,首先和赵氏寒暄了一下,从他们的表情中能够看出,他们是相识已久,并且两军关系曾经并不一般。 听罢周大吉的话后,旁观的众人也都是感叹不已,没有人不羡慕赵氏的福气。 “哪里的话,还不是多亏诸位大人们栽培,民妇对诸位大人,真是感恩戴德。”赵氏感激地对周大吉深深的一拜。 “诶!嫂子切莫谦虚,这都是你家大郎应得的,我们也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周大吉连忙扶起赵氏安慰道。 周大吉又和赵氏说了一些话后,方才命人将总旗的告身给予了李俊业。 李俊业诚惶诚恐的从一个家丁手上接过告身,这个告身放在一个红布衬底的托盘上,上面放的是七品武官的官服,官服下面的则是李俊业总旗的任命书。 “小子,你既已接了告身,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回屋穿上。”周大吉见李俊业有点茫然失措,便笑眯眯地提醒道。 李俊业这方才进屋,在小蕊的帮助下穿上自己的新官服。 七品衣青,胸前绣彪,再加上一个甚得合宜的腰带,李俊业穿上官服,英俊非凡,如玉树临风,把院中来帮忙的婶嫂们都看呆了。 “真是个俊后生,像我年轻的时候。”周大吉看到李俊业穿上官服的样子,由衷的感叹道。 院中众人听到前一句都是很认同的,但是后一句的话,大家又看了一眼周大吉肥头大耳的样子,实在是不敢苟同。 李俊业亲自安顿好了周大吉这些官员后,又回到家中,拿出了六吊钱出来,三吊给了吹打的班子,另三吊给了众官员的随从们,作为他们赏钱。 众人没想到李俊业出手竟是如此大方,也纷纷对他交口称赞。 采买食材的人也回来了,果然不负李俊业的期望,采买的非常的丰富,鸡鸭猪羊什么的一样都不缺。 众帮忙的乡邻,便开始杀鸡宰羊了起来,院内热热闹闹的忙碌了起来。 酒菜还未熟,李俊业在屋内陪着周大吉他们说话。 趁着这个间儿,周大吉对李俊业说道:“今儿你可是总旗了,官可就应该有个官样,切莫如往日般懒散,让人背后说了闲话去。” “大人教训的是,俊业我必当聆听大人的教诲。”李俊业谦卑的回道。 周大吉继续说道:“我看这样吧!陈百户那里一旗正好还欠缺着,你以后就归到陈百户那里去吧!以后可要多听陈百户的教诲。” 陈百户是个年过四十的汉子,在堡内素来不受待见,所以他虽为百户,可是手下一直缺编,这次终于要给自己补上了,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 他把一双期待的目光投向李俊业,谁料李俊业却只对他恭敬的行了一礼,回过头来对着周大吉说道:“大人,并不是俊业不愿到陈百户那里去,只是俊业认为我们千户所中有更需要我的地方。” “我想到那里去!” “哦”周大吉一头雾水。 李俊业道:“我想去海边的望云堡那里去。” “那里孤悬在外,交通不便,荒废已久,你要到那里去干嘛?”周大吉很少诧异。 而今世道不太平,人人都是想往大地方跑,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嘛,未料这混小子竟然主动要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去,这真让周大吉始料不及。 李俊业忙道:“大人,此次建奴入寇,就是从望云堡附近登陆,而由于望云堡无人驻守,所以我们预警的比较迟,还好未酿成大祸。” “我若去望云堡,不仅能够跟大家及时预警,而且望云堡附近还有很多荒废的田地 ,我还能够去屯田,给大人定时上交粮食……” “好就这么定了!”不等李俊业说完,周大吉就抢断了李俊业的话,当即拍了板。 李俊业说的情况没错,因为望云堡无人驻守,何止这次建奴入寇是从那里登陆,其实还有好几次小股建奴和海贼入寇都是从那里登陆,没能及时发现预警。 因此周大吉也多次被上级责罚,他也想过派人去驻守望云堡,无奈一直没有人敢去,他甚至尝试了很多办法,但是就是一直找不到愿意去的人。 没想到这里李俊业竟然主动要去,周大吉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话出口,周大吉方才感觉到自己高兴地有些失态,于是便给李俊业打气道:“你小子请放心,你去了之后,到时候要什么,缺什么,尽管跟我说,我保证都给你送到。” “那就多谢大人了。”有周大吉这样支持,李俊业自然是心满意足。 众人在房内又闲聊了一会儿,跑堂的来告,饭菜熟了。 李俊业赶紧出去和赵氏一起张罗着众人入座,周大吉等一众官员自然是坐在正堂之内,正堂早已被人精心打扫过,干净整洁,并且偌大的正堂就他们一座,也不拥挤,说什么话也方便。 其余吹打班子和随行的随从们,则被安排在院外,今日无风,太阳也大,院外其实也并不怎么冷。 忙完了这一切之后,李俊业方才回到屋内陪着周大吉等众官们陪酒。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都略有醉意,李俊业借着这个机会,对着周大吉说道:“大人我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显然今天的周大吉心情非常的好。 李俊业忙道:“大人,请将王良、马佑、刘大壮等四人一起调给我。” “我还以为是多大事呢?依你。”周大吉剔着牙,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还想请大人再调拨我几户匠户,以后我就可以在望云堡自给自足”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准了你。” 第9章 啥?我的地盘被人占了? 望云堡是靖海千户所下的一个小军堡,是嘉靖年间为了防范倭寇而修建,最盛之时差不多有近两百户,无奈孔友德之乱时,化为一片废墟。 简单的准备了几日后,李俊业就带着麾下的众人向望云堡出发了。 周大吉也算是够意思,拨给了李俊业十七户军户,又在李俊业的要求下调拨了三个匠户给他,分别是木匠,瓦匠,铁匠各一户。 合计二十户,明末军户本来逃亡就严重,登莱又遭孔友德之乱不久,损失了大量的人口,靖海千户所,满编应是一千一百二十户,但是现在在册有五百,实际只有三百六十多户。 总旗满编虽是五十户,但毕竟只有这么多家底,实际上李俊业与其他总旗相比,还略微超编了。 匠户虽然不属于军户,但也是在李俊业的麾下。 在军备物资上也给了他二十支长枪、十把腰刀、三面盾牌,五张弓,还有两支火铳。 鉴于望云堡乃是一荒废军堡,周大吉还特意拨给了他二十石粮食,其中唯有两石白面,剩下的都是其他各种杂粮了。 这些东西就是李俊业全部的家当了。 在跟家人匆匆的告别后,李俊业就带着自己的队伍出发了。 望云堡离靖海堡不是很远,不过四十里而已,只不过这些军户大都是拖家带口,一路上也是走走停停,直到中午,直到将太阳开始西斜时才到望云堡。 到了望云堡时,李俊业他们傻眼了。 因为他们发现,望云堡并非是一个无人的荒堡,里面竟然已经被流民早已占据,并且人数还不少,足足有两百多人。 明末吏治腐败,土地兼并严重,再加上自然灾害频发,很多农民的一年的收成,甚至还不够自己交租交税的,所以这些人纷纷的抛弃土地,成为流民。 明末的流民是明朝最大的内患之一,往往这些走投无路的人,开始还是流民,可是流到了后面,很大一部分就流成了流寇了。 最终这些流民在李自成的带领下覆灭大明。 这些流民衣衫褴褛,与其说他们穿的是衣服,还不如说 他们穿的是连缀在一起的烂布片,这些流民个个都已经饿的是皮包骨头,大部分都是青壮,也有老人和小孩,其中一个小孩正发着高烧,在母亲的怀中奄奄一息。 “这可如何是好,赶也不是,留也不是。” 刘大壮看着这些可怜巴巴的流民,顿时犯难了,他呆呆地望着李俊业说道。 在刘大壮的心中,这些流民虽然可怜,可是毕竟他们才是望云堡的主人,而今世道,这些流民实在是太多,善良的人也早已麻木。 但是他也知道,没有望云堡里面的这些破旧房子,为他们遮风挡雨,或许他们其中的很多人都过不了这个严寒的冬天。 占据望云堡的流民,也察觉到李俊业他们的到来,李俊业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他们来是干什么的。 这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寻到的落脚之地,若没有这个落脚之地,他们在野外寒冷的冬天里,将如何的生存。 所以这些流民也毫不示弱,纷纷自发的组织起来,手里拿着棍棒和砖头、石块,将李俊业他们团团围住。 “咋的啦,你们还要干一场不得。” 刘大壮毫不示弱,气呼呼地拔出腰刀,接着“哗”的声音传来,李俊业身后的军户,也纷纷拔出了刀,拿起了他们的武器。 谁料如此阵势,这些手无寸铁的流民,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 “俊哥儿,怎么办,看来这些流民是要来真的啦!” 刘大壮拿着刀,手开始有些颤抖。 “俊哥儿,我看那个汉子就是他中间为首的,不如派几个人悄悄的摸过去,将他干掉,这样这伙人失去了主心骨,自然不战自溃。” 王良边说,边悄悄地指向对面的一个彪悍的汉子,这汉子三十多岁,穿着褴褛的褐衣,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虽然也是饿的皮包骨头,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炯炯有神。 “我看行。” 一旁的马佑,也来插话,表示赞同,他握了握背上的弓,似乎对自己如何找准时机,将他一箭毙命,很有信心。 “先不管他们,敌不动,我不动,先就在原地歇脚。” 李俊业翻身下马,解下了身上的武器,带头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然后解下身上的水袋,放松的喝了几口水。 行了一天的路,大伙也是早累的不行了,于是学着李俊业的样子,纷纷找地坐着休息了起来。 “大壮,你现在去找人取水烧火,蒸馒头,把那两石白面全部拿去蒸了。” 大家休息了片刻,李俊业开始吩咐起来。 刘大壮领了命之后,就找了十几个妇女,就地垒灶,打水,和面忙的是不亦乐乎。 周大吉调拨的这二十军户,其实比这些流民也强上不了多少,他们大都是没有田地,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若不是穷的走投无路,谁愿意背井离乡跟着李俊业到这里来。 好在李俊业已经提前答应他们,给他们每户都分住房,每户再给二十亩好地,男女做工还另付工钱,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大家自然也是对李俊业言听计从。 他们也很久没有吃过白面馒头了,并且这次一蒸就是两石,可以放开肚皮吃,大家也是干劲十足,开心的不时发出阵阵的笑声。 “他们是在干什么?” “他们好像是要埋锅造饭。” “看,竟然是白面。” “真的是白面啊!” 李俊业他们未动,流民们未敢造次,双方就这样僵持了起来,当他们看见李俊业他们在做饭的时候,饥饿已久的流民纷纷去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当看到一袋袋白如雪的白面,被一一倒出来的时候,彻底击溃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不少人的嘴巴也跟着吧唧了几下。 望云堡里面只有一口大水井,但是在堡子里中间,如果要去取水,就需要经过流民们占据的区域。 在两方人马剑拔弩张的时候,穿过流民占据的区域,在这过程中如果稍微有点误会,就很容易擦枪走火。 “王良,你放下武器,多带几个人去取水,取了水就快点回来,记住不要和他们发生任何的接触。” 王良点了点头,解下了腰间的佩刀,挑了四个靠得住的汉子,挑着空桶,镇静地向着堡中的水井而去。 第10章 大哥,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王良,你放下武器,多带几个人去取水,取了水就快点回来,记住不要和他们发生任何的接触。” 王良点了点头,解下了腰间的佩刀,挑了四个靠得住的汉子,挑着空桶,镇静地向着堡中的水井而去。 他们几人中,唯属王良年龄最大,今年二十岁,也属他做事最沉稳,所以这个最棘手的活,李俊业自然是派他而去。 “大哥,他们的人过来了。” 为首的褐衣男子,见李俊业他们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学着李俊业一样,带着几个人坐在路口的一块青石上休息,他表面的上看起来和李俊业一样的轻松,实际上内心格外的警惕。 见王良带着人,挑着空桶,迎面而来,旁边的跟班,紧张的提醒道。 “大哥,大明的狗是没有一个好东西的,我看不如先干了这几个。”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袖中偷偷的露出一把小小的短刀,望着王良的背影,恶狠狠地说道。 “不急,再等等看。” 为首的褐色男子,思索了一会儿后,望着王良的背影,平静的说道。 此时王良已经到了井口,他打起了一桶水上来,先舀出一瓢,放在嘴边尝了一下,未料望云堡虽在海边,但井水并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而是清甜可口。 王良满意的昂起头,将这一瓢水,一饮而尽。 带来的三个汉子,也都欢喜的打满了水,王良这才警惕的带着他们,步伐如常的返回。 “大哥,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对,大哥,动手吧!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络腮胡子见王良将要返回,不停的鼓动褐色男子,机不可失,旁边的人也纷纷跟着应和。 络腮胡子袖中的小刀,此时已经悄悄的握在手上,只等褐衣男子一声令下,他就第一个扑上去,用这把小刀抹掉领头王良的脖子。 “不急,再看看情况,敌不动,我也不动。”褐衣男子瞥了王良一眼,略有丝迟疑。 “大哥……” 络腮胡子很不甘心,但是褐衣男子不为所动,只是对身边人轻声叮嘱道:“通知所有的人,都给我打起精神,切莫麻痹大意,都给我放警惕点。” 片刻之后,王良等人就将水已经挑了回来,妇女们先是拿了两担水去,烧锅和面蒸馒头,剩下的三担,众人喝完之后,又纷纷拿出各自的水壶水袋,都将他们一一装满。 忙活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第一锅馒头终于出笼了, 雪白的白面馒头,用料实足,每一个都有半斤以上,小孩一只手根本就拿不出过来。 李俊业同行的人,所有人都先发了两个,每人一手一个,大口的吞咽起来,吃的津津有味 。 能吃上这样的白面馒头,并且每人还管饱,能够敞开肚皮随便的吃,这些贫困的军户,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所有的人都感觉到幸福满满。 “真香!” “真的是白面馒头。” 见李俊业他们吃的那么的香,对面的流民纷纷伸出脖子,死死的盯着他们手上的白面馒头,可怜兮兮的吧唧着嘴,吞咽着口水。 香喷喷的白面馒头,大个管够,连流民中为首的褐色男子也忍不住诱惑,不停的向这边张望,悄悄的吞咽着嘴中的口水。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碗粥也能打断饥人的脊梁。 “大壮,你端一盆馒头过去,放在中间。” 李俊业吃完两个大馒头之后,心满意足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对着刘大壮说道。 “好嘞。” 大壮抓起了一个馒头,大口的咬了几个,方才不急不忙的端着一大盆馒头,向着对面走去。 他走的时候,走的很慢,并且边走边吃,嘴里满满当当的塞满了馒头,随着腮帮子在嘴巴里不停的滚动。 这场景看到对面的人羡慕不已,不约而同的咂着嘴巴,吞咽着口水。 大壮并没有走远,只不过走了大约二三十步,将满满当当的一大盘馒头,放在了他们和流民对峙的一个空地上,那个空地正好处于二者的中间。 放下馒头后,大壮又当着所有流民的面,大口的咬了几口馒头,方才得意的转身而回。 “大家千万别上当,这些狗官军,绝对不会安着什么好心,他们肯定在馒头里面下了毒药了。” 正在流民们流着哈喇子,蠢蠢欲动的时候,忽然,那个络腮胡子的汉子,从人群中跳了出来,对着人群大声喊道。 喊完之后,他也忍不住回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馒头,偷偷地吞了一下口水。 这些流民大都是被官府和劣绅们逼得背井离乡,无处可归,无不对“狗官军”们抱着深深的敌意。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络腮胡子的提醒,让刚才蠢蠢欲动的人群不自觉的安静下来,的确在他们的意识里,“狗官军”从来不会安什么好心。 “俊哥儿,这些家伙不吃该怎么办。”刘大壮继续吃着馒头,对李俊业说道。 “对,真是一群给脸不要脸的家伙。”一旁的马佑也上来插话,说话之间一个不留神,差点被大个的馒头噎住,他赶紧喝了两大口水,这块馒头方才下肚。 “不用管他们,你们尽管等着看戏就是。”李俊业瞟了流民们一眼,胸有成竹的说道。 李俊业回过头来对着正在烧火蒸馒头的人吩咐道:“馒头继续蒸,两石白面今天务必要全面蒸完,还有通知大家一定要敞开了肚皮往死里吃,谁要是没有敞开肚子往死里吃,我绝对轻饶不了他。” 能敞开肚皮吃馒头,对于这些穷困潦倒的军户来说,是一件多么有幸福的事,听到李俊业最后的那一句话,里面的人群忍不住发出一阵开怀的笑声。 李俊业突然发现,好几个胆小的妇女带着孩子,正躲在破屋的里面吃。“大壮、马佑、你们两个人去看一下,将他屋内吃馒头的人全部都给我赶出来,告诉他们吃馒头,不许躲着吃,只许当着这群流民的面吃。” “嘿嘿……” 刘大壮和马佑会意的发出一声奸笑后,就开心的去办了。 没多会儿的时间,所有的人,都被他俩给赶了出来,于是望云堡这边男女老幼,七八十口人,全部都在外面坐成一排,当着这群流民的面大口的吃馒头。 这么壮观的场景,可把这群流民给馋坏了,一个个如长颈鹿一样把脖子伸得高高的,不停的吧唧着嘴巴,吞咽着口水。 第11章 你们想不想,每天都能吃上这样的白面馒头? “娘的!饱死鬼好过饿死鬼,我豁出去了。” 终于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出现了,一个三十多岁,衣衫褴褛的汉子,骂骂咧咧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躲过了络腮胡子的拦截,径直的走到装的馒头的大盘前。 抓起一个馒头,不停的往嘴里塞,一不小心,竟然噎的翻起了白眼了,在地上痛苦的挣扎了起来。 “大壮,送碗水过去。” 李俊业饶有兴趣的看着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 刘大壮二话不说,端起一碗水快速的来到他的旁边,未发一言,放下水碗之后,就匆匆的离去。 汉子见到了水,那是跟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极速的端起碗、一饮而尽,接着大口的喘着粗气。 “痛快!” 汉子渐渐的回过神来后,高喊一声后,继续狼吞虎咽的大口吞食。 “我也豁出去了。” “我也是……” “娘的,就算是噎死我也值了。” 在汉子的带动下,原本沉默的人群再也忍不出了,几个后生跟着出来之后,整个人群就像是溃堤的洪水一样,朝着那个大盆席卷而来。 先来的后到的挤在一团,而馒头却只有这么多,接着人群为了抢夺馒头打了起来,接着一盆馒头全部掀翻在地,掉在地上沾满泥土的馒头,在他们眼中,就像是泥土里的宝贝一样,互相争夺,厮打。 顿时,女人的哭叫声,孩童的啼哭声,男子的叫骂声,全部都汇在一起。 场面混乱极了。 “妈的,老子也豁出去了。” 络腮胡子最开始本来在努力的维持秩序,阻止大伙去拿馒头,但是无奈根本就拦不住啊! 见到不少人,已经抢到了馒头,他顿时急了,索性也不装了,干脆把心一横,也加入了抢夺的队伍中,他一身蛮力,轻松的打倒了两个人之后,终于从泥土中抢到了一个馒头。 这个馒头不仅占满了泥土,在混乱的抢夺中,还被别人踩上了几脚,现在与其说它是个馒头,还不如说他是张饼。 络腮胡子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抢到馒头的那一刻后,就像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一样,拿着裹着泥土的馒头,朝嘴里往死的塞。 “大壮,你找几个人,把我们所有的馒头都送过去。” 再这样抢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如果直接派人去维持秩序的话,这些饿疯了的饥民,难免不会狗急跳墙,对自己人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正所谓堵不如疏,所以李俊业果断的让人将自己这边所有的馒头都送过去,有充足的馒头供应,那么他们自然也就不会抢了。 李俊业的这一招,果然奏效,在有充足的馒头供应下,争抢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人人都取得了馒头,正坐在大地上,狼吞虎咽的吞食起来。 “大哥,给!” 这时一个青年手拿两个馒头,递给在依旧坐在原地的褐衣男子。 男子犹豫了一下后,拿着硕大的白面馒头,也狼吞虎咽的吞食起来。 如果我们形容,一个人非常饥饿的时候,往往会说像是恶牢里放出来的,这只不过是一个夸张的比喻。 但是相对于这群流民来言,像是恶牢里放出来的,这个比喻并没夸张。 李俊业真没有料到,他们竟然会这么的能吃,两石白面做的馒头,剩下的全部被他们席卷一空不说,李俊业又让人煮了一石粮食,结果这些人吃完,像是依旧意犹未尽。 李俊业只好,再让人煮半石…… 待他们彻底的吃饱之后,李俊业知道火候也差不多到了。 于是走到他们的面前,大声地喊道:“你们想不想,每天都能吃上这样的白面馒头。” “想。” 这些流民,感动着流着泪,不约而同的答道,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敞开肚皮吃饱过了。 李俊业的所作所为,已经让这些流民对他有了不少的好感。 李俊业继续说道:“本官叫做李俊业,是望云堡新任的总旗官,本官也知道你们之所以栖息于此,实属是无家可归所致。” “然而望云堡乃是朝廷军堡,并非是你们的栖身之所,如果你们想留在这里,并且每天都能吃上饱饭,不是不可以。” “本官需要你们加入我的麾下,加入者本官会给你们分配住所,分配土地,然后你们也可在本官这里每日做工,做工者男子每月给粮食六斗,白银五钱,女子每月粮食四斗,白银三钱。” “本官能够保证你们每个人都能吃饱饭,穿暖身,如果愿意者,即刻前来登记,不愿意者请离开望云堡,大家好聚好散,每人本官还会给五斤粮食,作为你们的离开的川资。” 李俊业话刚讲完,刘大壮早已找到了一张破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 这张桌子故意被他摆在一口大锅旁边,这口大锅,下面的柴火烧的正旺,锅中杂粮早已被烧开,剧烈的蒸汽正顶着锅盖“呱呱”的叫。 整个附近都弥散着锅中将熟的粮食发出的香味。 “我先来。” “我也去” “我也愿意。” 只要给安定的住所和田地,给人以活下去的希望,是没有人愿意当背井离乡的流民的,何况,这些流民还混着特别的栽。 说实话,若是没有遇到李俊业,他们很多人都活不过今年的严冬,其实这些流民心中也清楚,李俊业开的条件,的确也是诱惑。 有了希望,那么他们肯定会奋力的为自己争取。 不一会儿,刘大壮的桌前就围满了人头,这可难坏刘大壮了,虽然他和李俊业是这里唯二的识字人,但无奈他识的字,用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而登记造册,又是一件比较繁琐的事,不仅要清晰的记载他人的姓名,籍贯,年龄、职业,还有经历。 刘大壮好不容易,才成功的登记完成了几个人,就已经累的是满头大汗了。 李俊业无意的走近,看了一下他登记的东西,发现满纸都布满了圈圈和叉叉,更甚者,在写一个人经历的时候,一行不过二十来字,他竟然打了十来个圈圈和叉叉。 李俊业知道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第12章 收编辽东老卒 便对着人群大声喊道:“你们中,有没有会识字的,有的话,赶紧出来,本官将会有重用。” 古代读书其实是一件非常高昂的消费,绝大部分人都是没有上过学的,家境比较好的,往往也不过是只读几年私塾,会认识一些简单的字就罢。 只有家境非常好的或许的确是有天赋的才会有进一步学习的机会。 李俊业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还是抱着聊胜于无的希望,喊了一声。 谁料还真被李俊业找到了,只见人群中,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有气无力的从人群中走出。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可曾取得功名,家中可有何人?” 李俊业这一连问,看似简单,其实问的是非常的有技巧,尤其是最后两句,问功名可以判断整个人的水平,问家人情况,可以分析判断出这个人暂时的处境,进而推断他的忠诚度。 中年男人,先是上前行了一礼,然后礼貌的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叫做柯大治,乃是辽东清河人士,曾经侥幸取得贡生,家中老小尽被建奴屠尽,只剩老朽和小女流落道此,然女儿不幸走失,老朽也不知在何处。” 回想起往事,柯大治情不自禁的戚戚地哭了起来。 贡生,介于秀才和举人之间,其实就是举人的副榜,但其功名其实还是秀才,不过贡生从国子监毕业之后,理论上就可以做官了,但是秀才是无法做官的。 李俊业的这活,秀才就够了,来了贡生其实也是大材小用,李俊业自然是相当的满意。 “大壮,起来,这活让他来干。” 在李俊业一直的叮嘱下,刘大壮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桌子。 刘大壮心里那个懊恨啊!难得一次表现自己才华的机会,就这样被李俊业给扼杀了。 为了这些流民之间,不私下搞些小动作,李俊业还是让刘大壮亲自盘问信息,柯大治只不过是代行笔录罢了。 柯大治先是将刘大壮之前登记的人,重新造册,然后才和刘大壮一起合作。 有了柯大治的帮忙,刘大壮的效率就快多,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一百多号人,就已经悉数登记完毕,。 “俊哥儿,这儿居然还有个人做过哨总,还是骑营的哨官。” 刘大壮突然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的惊喜,开心的大声朝李俊业喊道。 明朝军制非常的混乱,分为卫所制和营兵制,明中后期卫所崩坏,实际战斗主要是营兵为主,卫所兵主要承担的是后勤、后方驻防之类的辅助性工作,但是营兵也会从卫所中挑。 营兵无论是地位还是待遇都是高于卫所兵的。 明朝营兵编制各有不同,一哨人数也不等,甚至三十到一百五十人都有。 总之,一般情况下,哨官比总旗要大。 李俊业循声望去,却见刘大壮说的人,就是流民中为首的那个褐衣男子。 李俊业便来了兴趣,找到他前面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褐衣男子道:“在下钱奋,乃是昔日何可纲何都督麾下马营哨官。” 经过和他短暂的交流之下,李俊业终于知道这个钱奋的经历,提到这个钱奋,不得不提何可纲,何可纲乃是明末抗清名将。 当初和祖大寿一起守大凌河城的时候,粮尽援绝,祖大寿和诸将都欲降清,只有何可纲执意不肯,最后被祖大寿架出城外,当着清军的面杀害。 祖大寿这样杀何可纲,颇有点向清军表诚意,纳投名状的味道。 史书记载何可纲临死前,“颜色不改,亦不发一言,含笑而死。” 何可纲死后,祖大寿带着大凌河城将士顺利的降清,至于他又逃了回来这是后话,不过降来逃去,祖大寿最后还是降清了。 祖大寿带领降清的人,就包括了钱奋他们,最后钱奋他们也找了个机会,历经万苦逃了回来。 只不过逃回来后,原先的部队不在了,又加上自己有降清的黑历史,一时竟然还报国无门,以至于沦落为流民。 “你如何能够证明,你曾经是骑营哨总?” 李俊业现在差的就是骑兵,看着钱奋,他感觉自己是捡到宝了。 “借大人马一用,”钱奋并不急于证实,而是胸有成竹的对李俊业说道。 “把我马牵给他。”李俊业发话后,一个小兵,当即将望云堡唯一的马牵了过来。 李俊业亲自将马缰绳递到钱奋的手上,钱奋接过马缰绳,当即如一只轻盈地鹞子一样,熟稔的翻身上马。 光这个上马的姿势,李俊业已经相信了一大半。 “请大人,再给我一张弓。” 钱奋上马之后,轻声地对李俊业说道。 李俊业看了看马佑,示意他把自己背上的弓给他,马佑悄悄的对着李俊业不断的摇头。 马佑的顾忌不无道理,要马要弓,你到底想干嘛,更何况李俊业现在就和他近在咫尺,若是个圈套,后果不堪设想。 “给他。” 马佑的担心李俊业岂会不知道,但是他并没有多想,而是固执的从马佑背上取下弓,递到了钱奋的手上。 钱奋跨马持弓,精神抖擞,两脚轻踢马肚,胯下骏马便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接着扬蹄在堡内空地奔跑了起来。 跑了几圈之后,钱奋举起手中弓,拉弦如满月,对着百步之外,一根碗粗的立柱,弦动箭发,第一箭就轻松的射中的立柱。 接着钱奋又策马连射五箭,箭箭中的,每一箭都引得众人不断的叫好。 钱奋高兴的策马,奔跑了一圈后,忽然他转过身来,将手中弓,对准了李俊业。 “保护大人!” 马佑眼疾大喊一声,跑到李俊业跟前,死死的挡在李俊业的前面,几个兵丁后至,团团的将李俊业保护在中间, 就在这支箭欲发之际,钱奋兴奋的嘴角一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他一个翻身,这箭并未射向李俊业,反而是准确的射到他背后的立柱上。 “好箭法!” 虽然虚惊一场,李俊业对他的箭法还是由衷的感到赞叹。 “刚才让大人误会了,在下该死。” 钱奋精彩的表演之后,打马回来,来到李俊业的跟前,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递上了马佑的弓箭。 当然李俊业也知道钱奋所为自然不是简单的“误会”。 “看来是个刺头”,李俊业轻蔑的嘴唇轻轻一扬。 “无妨,不是这样,我怎么能见到,你翻身射箭的本领。” 李俊业虽然知道,钱奋其实是故意的,有点向自己示威的那个意思。 军中悍卒,桀骜不驯,大抵如此,李俊业也并未直接点破,他知道无论这小子如何桀骜,迟早会有他对自己心服口服的那一天。 不过这小子的箭术的确让人折服。 “这几个,莫非都是你军中弟兄。” 李俊业打量了一下钱奋身后的几人,看上去也像是行伍出身。 钱奋果断的点了点头。 “那这个呢?” 李俊业指着那个络腮胡子,他一脸的狠劲,一副心有不服的样子。 钱奋道:“这位也是在下的军中兄弟。” 李俊业没好气地道:“那他还口口声声的狗官军,这不自己曾经也不是当过狗嘛!” 络腮胡子虽然蛮狠,但是这句话的确怼得他无话可说。 可能做流民久了,没有希望久了,渐渐的自己也开始失去了以前的身份认同了吧! “他叫什么?” 李俊业指着络腮胡子道。 “赵勇” 络腮胡子并没有当即回答,钱奋迟疑了一下后,替他答道。 李俊业不悦地道:“我是问他,没有问你。” “你到底叫做什么?”李俊业突然大声的正色问道,一双眼睛泛着冷光,死死的盯着赵勇。 “卑职叫赵勇。” 赵勇内心人神激战了几个回合之后,最后还是选择了屈服。 “若想留下,你就乖乖地去那里登记。” 李俊业丢下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去。 对付这些悍卒,他有的是法子,这个下马威只不过最开始的开胃菜吧! 这些悍卒虽然桀骜,往往为人所不喜,但往往却是一支军队的中坚力量。 人嘛,往往都是恃才傲物,只有拥有真本事的人,才悍的起来。 第13章 开始建军 李俊业离开了之后,其实一直在偷偷的观察他们,结果如他设想的一样,这个赵勇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乖乖的和大伙一起登记去了。 这几个人是最后的一批了,待他们登记完了之后,一份精细的统计数据送到了李俊业的面前: 望云堡,一共有口317人,其中男丁有135人,成年女丁有103人,老幼79人。 长枪20支、腰刀10把、弓5张、盾牌3面、火铳2支,箭120支,火药4斤、铳子1斤、粮食16石。 以上就是望云堡全部的家底了。 李俊业现在要做的是组建一支自己的军队和一支负责后勤生产的队伍。 自然是优先挑选身体合适的人编入军队,其他的人则是编入后勤。 李俊业明确的告诉他们,但凡挑选编入军队的男丁,每月每人八钱银子,八斗粮食,与生产人员每月五钱银子,六斗粮食相比,待遇上自然是要好很多,人人自然是愿意编入军队,不愿意做生产人员。 可是军队需要的人员是一定的,自然只能择优录取,一时竞争格外的激烈。 从靖海堡带着的这些人是李俊业的基本盘,十七户军户本就是军籍,这些人是不能动的,三户匠户,更是望云堡以后的生产种子,自然也是不会将他们编入军籍的,不过李俊业将他们的待遇提得跟军户的待遇一样。 不能将脑袋别在腰带上,还能拿一样的银子,他们自然是对加入军户没有兴趣了。 李俊业打算第一步是将自己的总旗满编,总旗编制为十人一小旗,五小旗为一总旗。也就是说一个总旗满编是五十人。 扣除十七户军户外,等于只有三十三个名额,僧多粥少,竞争是格外的激烈。 这群流民条件非常艰苦,身体孱弱的,早已死在路上,因而活下来的人大多数是身体非常不错的。 他们的身体素质让李俊业非常的满意,李俊业一时见猎心喜,咬了下牙,决定模仿戚家军鸳鸯阵的编制,将每小旗由原先的十人变成十二人。 其中战兵十,小旗官一、火头兵一、小旗官负责指挥作战,火头兵负责后勤保障。 经过严格的挑选后,六十人的队伍就立刻拉了出来,现在就是小旗官的人选了,李俊业自然是优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嫡系人马。 马佑领一旗,王良领一旗,刘大壮领一旗,钱奋领一旗,李俊业自己亲自领一旗。 其中钱奋这一营李俊业打算组建骑兵,古代战争,骑兵的作用就相当于是现在的坦克,能冲锋,能追击,能够迅速的支援调度,是必不可少的兵种。 只不过现在没马,李俊业等忙完了起步工作之后,马匹装备这些东西再逐步的完善。 确定好人员的安排之后,李俊业当务之急是要解决住的还有吃的。 好在望云堡废弃时间不是很长,只不过数年而已,很多房子简单的修葺一下,就能够住,这可解决了李俊业的第一个难题。 第二个难题则是吃的,两百多张嘴,每日要吃的东西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李俊业最起码要坚持到来年的第一个收获期 ,还有好几个月呢! 而今所有的粮食只有四石了,若按正常情况,差不多可坚持个两日。 但是这些人分明真的是从恶牢里放出来的,李俊业只怕这四石粮食一天都坚持不住。 这么能吃,这也只不过是饥饿时间长了的人的正常生理情况,待过些时日,待他们的身份充满的补充了各种营养能量之后,饭量自然会渐渐的正常。 所以粮食才是真正的当务之急。 “大壮,你现在骑我的马去登州,我在你爹那儿寄放着一笔银子,你让你爹拿那银子,先帮我采买一千石粮食到这里来……” 李俊业当即找到了刘大壮,在这些人中刘大壮应该是最合适的人,并且他家里有马,从小就会骑。 “你在我爹,那里有银子?”刘大壮不假思索的问道,眼神怪怪的。 王良和马佑几乎也在同时凑了过来,说实话,只见李俊业各种许诺,花钱似流水,大家都在纳闷他能不能做到的时候。 终于发现了他露出了狐狸尾巴,但是大家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李俊业的话中来看,似乎他在刘有为那里寄存的银子,买一千石粮食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 “俊哥儿,你别逗我了,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刘大壮表示自己根本就不相信,马佑和王良二人也是同样的眼神。 “军令如山,你去登州见到你爹之后,你就知道了。” 李俊业不想和他们解释太多,一时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只好拿军令来压他,他见了刘有为之后,答案自然会揭晓。 李俊业又找来纸笔,开出了一个长长的购买物资清单来。 李俊业又让人将匠户瓦匠刘继青找来,让他想一下修葺望云堡,需要的工具和那些必要的材料,然后让他列表口述出来,让柯大治一一记载。 然后又将木匠张二牛,和铁匠盛还义全部招来,让他们也将自己需要的东西,让柯大治一起记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李俊业才将汇总的清单递给刘大壮,由刘大壮骑自己的马入城,去找他们爹刘有为采购。 翌日 李俊业宣布了他正式上任的第一天的第一件事——全堡卫生大治理活动。 望云堡荒废时,遭逢过大火,本来到处都是火灾过后的残垣断壁,再加上各路流民盘踞多时,现在的堡内已经完全是一个垃圾场了,街头巷尾,甚至到处都是大小便的痕迹。 而个人卫生上,就更不用说了,这些人流民其实就是居无定所的乞丐,大多数人身上都是脏兮兮的,衣服脏的如抹布,头发甚至都已经开始打结,他们身上无不长满了虱子和跳蚤,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让人记忆犹新的味道。 所以,李俊业把堡内所有的锅都列了出来,全部烧上沸水,争取在今天,让堡内所有的人都能够好好的洗上一个热水澡。 洗完澡后,又让他们将自己的衣服脱下,全部都沸水滚烫多次,这样可以杀虱子和跳蚤,沸水不停的烫,还能杀死他们的虫卵。 随行而来的靖海堡这些军户还好说,虽然衣服是一样的褴褛,但是好歹一般的人都有两套能够轮流浣洗衣服。 可这些流民就惨多了,很多人甚至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不过李俊业早就想到了,他开出的清单中,就有三百匹布,三千斤棉花,只等刘有为送来,到时候再将一些心灵手巧的妇女组织起来,做衣服,争取给堡内所有的人都发上一套单衣和一套棉衣。 他们穿的实在是太破了,不然的话,不知道的人进了望云堡,说不定还以为这里是在开丐帮大会呢! 他们穿的不仅破,也单薄,不给他们发衣服,有的人可能活不到春天的到来。 在组织动员他们洗澡洗衣的时候,李俊业也在同时,把堡内能调动的所有男丁都调出来去修葺房屋。 他们就地取材,好在堡的南方都是山林,就是就地伐木,尽快将一些没有门窗和屋顶的房子修葺完毕,门窗就是用木板暂时替代,屋顶可以用野外的茅草铺盖。 就这样折腾了一天,在李俊业亲自把最后一袋粮食悉数倒进大锅里的时候,刘大壮终于带着第一批车队回来了。 第14章 初具雏形 第一批车队足足有二十多辆马车,其中粮食是大头,共有粮食一百石,一车能装八石,足足装了十三四车。 其他的车内装的则是各色各样的生产工具,锄头,铁锹,羊角锄等等不一而足,其中还有一车生铁足足有五百多斤,还有一车上好的焦炭,这些东西都是铁匠匠户周大德要的东西,周大德五十来岁,因是匠户,从出生时就在铁匠铺里长大,是十里八乡出了名了好手。 他可是李俊业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周大吉那里讨来了,周大吉答应之后,足足心疼了好几天。 他是匠户,随他而来的,还有自然是全家,其中还有两个儿子,大的叫作周大力,小的叫做周二力,以前的人大都没什么文化,取名素来比较随意。 两个儿子都是二十多岁,是他的得力帮手,有了这些东西周大德的铁匠铺就可以开张了,李俊业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就自己的人马武装起来。 否则望云堡孤悬在海边,真有什么突变的话,没有有效的武力守卫,后果真的会不堪设想。 刘大壮带来的,还有布匹和棉花,刘家本来做的就是布匹的买卖,所以在一夜之间筹集这些物资,并不是什么难事。 故而李俊业的三百匹粗布和三千斤棉花就悉数到齐了,想必要不了多长的时间,望云堡的人都能穿上新衣。 “俊哥儿,你先点点,这购买所有物资的清单,我爹特意交待我了,一定要亲自交给你过目。我爹还说了,叫你不要担心,其他的物资,这两三天内他筹集够了,就会让人给送来。” 李俊业接过清单,简单的扫了一下后,就递还给了刘大壮,“你爹办事我放心,以后这些东西就不用再给我看了。你帮我把关就行。” 虽然刘大壮人一直不怎么着调,但是刘家父子的人品,李俊业却是非常放心的。 “俊哥儿,我爹还说,你上次送去的那些西洋宝贝,我爹已经卖完了,他叫你再送一批过去。” 收下李俊业递过来的清单后,刘大壮附在李俊业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一只手还伸出三根手指头,在李俊业的眼前晃动了一下,示意李俊业这批货他爹卖了三千多两银子。 李俊业这批货,虽然只有十二个,但是这一次做工比上次更精良了,其中还有几个水壶和花瓶等大件,刘有为卖的时间又充足,这次能卖三千多两,李俊业一点儿也不意外,他只不过平淡的点了点头。 刘大壮离开了李俊业后,马佑和王良早已在身后悄悄的跟了上来。“俊哥儿,真的有钱吗?” “那是当然,白花花的银子,全部是我亲眼所见,足足五六千两,全都寄存在我爹那儿,这还有假?” “那他的这银子,都是从哪来的。”未料他这么有钱,光寄存在刘有为那的就有五六千两,二人深呼吸了一口,一副震惊至极的样子。 “那他这银子是从哪来的。”二人继续追问道。 于是刘大壮瞟了一下四下,眼见刚好无人,于是神神秘秘的将两个人的脑袋拨到一起,附在他们耳边悄声地将他知道的事情,一一跟他们细说。 王良听后悲愤不已的道:“真他娘的是走狗屎运了,老子在海上打了一辈子的鱼,毛也没捡到过一根,这小子从来不去海边,竟然就捡到了这些西洋宝贝,这他娘的找谁说理去。” 马佑打着哈哈道:“王哥,你也别怨了,这人比人气死人,横财来了谁也挡不住,我看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看好自己眼前的三分地吧!” 王良啐了一口,方才心有不甘的离去。 万事开头难,在忙碌了几日之后,望云堡逐渐的进入正轨。 刘有为采购的物资也源源不断的送达,现在连合格的仓库都没,李俊业之所以采集这么多物资放在堡内,其实也是想借机宣示一下自己的实力。 毕竟仓有粮、心不慌,只有让所有的人能看到,李俊业的确能够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这些人才会忠心耿耿地跟着李俊业走下去。 这也是李俊业的目的之一。 现在是冬天,大地还未解封,组织人开垦自然是不现实的。 在满足了最基本的住宿要求后,李俊业就把人员分成两拨,军中人员开始训练,生产人员开始生产,现在不仅房屋在修葺,城墙也在开始修葺。 望云堡虽是土墙,不甚坚固,但是好在荒废不久,土城墙简单的修葺一下,就能继续利用,不过仅仅是修葺这样是不够的,李俊业又让人先将他加高了四尺,这样望云堡的土墙以后就会有一丈二尺那么高。 并且重新修筑了女墙,又增设了一些箭楼,做到一百米内至少有两座箭楼。 李俊业的训练,并没有用传统的办法,他而是采用现代的办法,先让这些人学习阵列。 队列看似无用,其实用处大了去了,不仅能够培养士兵的集体协调性和纪律性,其实在战场的时候用处更大,拥有完整训练的部队,能够在战场上进退自若,不容易造成混乱。 其实队列的巅峰是西方线列战术时代,也就是通俗说的“排队枪毙”战术,这种战术的前提条件只是需要严格的队列训练,不然在战场上根本作为有序的轮流射击。 开始士兵们对于队列训练也很抵触,不过在李俊业的奋力宣传下,大家也慢慢的接受了,经过简单的几日训练之后,现在已经开始走的是有模有样。 又在李俊业一对一,手把手的教导下,手下的几个小旗官也充分的掌握队列训练的要领,这样李俊业就要轻松不少了。 至于近身格斗,刀枪剑棒的这些训练,李俊业则完全交给了钱奋和赵勇他们,这些老兵悍卒各招各式,都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可比李俊业自己教的还要强。 战场武技和民间武术,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战场武技一般没有华丽的招式,讲究是一招制敌。 所以明朝名将戚继光也在他的着作中说过,大概意思是在战场的激烈的冲杀环境下,一般的士兵只能把平时所学能使出个一两成而已,能使出三成的,就是优中之优了。 其实古代都是采用战阵作战,讲究的是战阵协同作战,一个大阵又分中阵,中阵又分小阵,具体分工下来,分到一个小兵手上的,其实也就那么几招而已。 虽然戚继光的宗旨不在学多,而在学精,精到学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学成强烈的肌肉记忆,在战场上也能像平常训练一样平常的发挥,但是戚继光却严格的要求,每个士兵至少要熟练掌握两种以上的武器。 李俊业素来对戚继光崇拜不已,自然也会参考戚继光的练兵方式来练兵。 这些训练有钱奋和赵勇这些老兵悍卒负责,李俊业只需要给他们交代一下练兵的宗旨和要领而已,具体怎么练,自然是他们负责,自己就不用操心了。 并且已经采买到了十几匹战马,他的军队框架基本已经成型了。 眼见着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军队在校场训练,民夫们在修葺房屋和城墙,民妇们则在忙碌的为两百口人准备吃食,那些手巧的都被挑选起来,正在做新衣新被。 所有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脸色。 第15章 猖狂的匪贼 这日李俊业带着自己的滑轮弩,来到周大德的打铁铺。 “真是好刀,看来周师傅的手艺果然是名不虚传。” 李俊业随手拿起一把刚刚完成所有工序的腰刀,先看了一下钢口,非常的满意,又随手挥舞了一下,刀身重量布置的极为合理,非常的顺手。 周大德忙放下手中的活,道:“大人谬赞了,小人只不过是混饭吃的手艺,谈不上如何的精妙。” 李俊业道:“周师傅谦虚了,虽然俊业不懂如何打铁,但是东西好坏,俊业还是一眼能够看出来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之后,李俊业又让周大力去将木匠,张玉休给唤来。 人到齐了之后,李俊业将自己的制造的滑轮弩,递到他们手上。“今天来找你们不为别的,是想让你们仿造这个东西。” 军中匠户所学所业大都是和军事相关,制弓制弩,对于他们来讲,本来就不是难事,李俊业的滑轮轮构造其实也比较简单。 两人轮流的仔细观察了一下后,心中就已经开始有底了。 李俊业道:“你们能造吗?” 周大德恭敬地说道:“这个并非难事,我和张师傅两人现在就可以给大人打造。” “好,那你们现在就开始。”李俊业有些高兴。 于是两人就开始分工起来,张玉休,先是选取了一根上好的枣木,然后用斧锯将他制成弩坯。 周大德则带着两个儿子,开始用铁打造了一个弩机,然后又打造滑轮,相比于复杂的弩机,滑轮的制造方式就要简单多了。 他们先是将李俊业弩上的滑轮拆下,放入早已准备好的沙范中,然后再取出滑轮,中间再插上一根木棒,代替滑轮中间的圆孔。 做好了这一切之后,将融化了的铜水倒入沙范中,待他冷却之后,再取出滑轮,然后在经过精心的打磨之后,他们造出的滑轮比李俊业造出的还要精美很多。 滑轮造出后,张玉休的弩坯和各种木料零件也早已经制好,然后将几个滑轮一起组装在张玉休做的弩坯上,一个滑轮组就已经制作完成了。 最后再上弦,一张仿造的比真品还精美的滑轮弩就完整的造出来了。 李俊业试了试,威力相当,非常的满意。 其实弩的制作,并非是如此简单的,弩坯和弓一样都是采用复合材料制作的,但制作非常复杂,有很多套工序,所需时间也非常长。 可李俊业等不及了,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自己的第一次武装,只有先满足数量,后期才能追求质量。毕竟现在军中60人,绝大多数都没有合适的武器,铠甲更是一副都没有。 李俊业从一开始就打算制造火铳的,但是火铳的制造更加的复杂,所需工时更多,所以李俊业只有先放一放。 “老周,你可会制作铠甲?” 试过了滑轮弩之后,李俊业对周大德问道。铠甲制作花费颇高,一般都是卫以上单位才会制造,所以李俊业也不能确定。 周大德道:“回大人的话,小的只会制作布面甲,其他铠甲就不会制造了。” “会造布面甲,暂时就可以了。” 李俊业对周大德的回答,颇感意外。 由于火器的不断发展,无论什么样铠甲在火器的面前,都是众生平等,所以到了明中后期的时候,军中装备最多的铠甲就是布面甲。 布面甲,他是将甲片用铆钉固定在两层棉布的里面,棉布在外,甲片在里,所以称之为布面甲,布面甲相对于传统的铁甲而言是要简单很多的,造价也低,很适合大量装备。 布面甲虽然防御上不如铁甲,但是他面对火器的射击,防御力却奇迹般的高于铁甲,并且布面甲还有御寒的作用,很利于在北方作战。 布面甲不仅明末明军大量装备,建奴八旗也大量装备,鞭子戏中看似像棉衣,露出很多铆钉的那种铠甲,就是布面甲。 周大德已经听出李俊业的话中意思了,又继续说道:“我有一个表亲,乃是卫中匠户,常年所制者,便是铠甲,大人若是有意,我可以去将他请来。” “但是他本人,颇有点爱财。” 李俊业道:“你放心,只要人能请到,多少银子,我都能付得起。这样吧!以后你们几个匠头,每月五两银子,两石粮食,不知道这条件他可否满意。” “使得,使得,明日我就让我家二郎去登州请来。” 听到李俊业一口气将他们的俸禄直接涨了几倍,周大德差点激动的要跳起来。 要知道明朝一个县令,正儿八经的俸禄折合成白银,一年也就六十两左右,他们只不过是一个匠户,所得的俸禄都已经高过县令了,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何况匠户素来地位低下。 然后李俊业又给他调拨二十人过来,这些人都由他和张玉休两人亲自挑选,要他们分成日夜两班赶制兵器,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所有的人都能装备上一副布面甲,和一张滑轮弩,还有他们本该分配的武器。 交待完这些之后,李俊业方才满意的离去。 周张二人也开始忙活起来。 如此过了一段平静的时间后,李俊业骑着马回到了靖海堡。 这次回来不为别的,因为刘有为让人带信过来,他手上的玻璃器又卖光了,让李俊业赶紧再送一批货过去,这一次,刘有为打算亲自拿到济南去卖,所以叮嘱李俊业多送一些过来。 李俊业前前后后已经在刘有为那里送过好几次货了,虽然每次李俊业都严格的控制着数量,但是次数多了,商品自然也泛滥了起来,现在在登州,一个玻璃盏只能卖到一百多两银子了。 所以刘有为下下定决心拿到济南去卖。 李俊业这次回去,就是为了去取玻璃,转眼之间,已经有天都没有回去了,他也想回家看看。 望云堡离靖海堡,并不是很远,才五十里路而已,快马加鞭半个时辰就能到。 “俊哥儿,回来了!” 甫进城门,就有很多乡邻给李俊业打招呼,李俊业也一一回礼。 未行多久,李俊业就看到前方乱哄的跑出一队士兵出来,足足有一百多人,所有的人神情肃穆,全副武装,领头者正是王永坚。 王永坚身披甲胄,正骑在一匹马上,由几个亲兵簇拥着,急耐的打算出城。 “王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吗?” 李俊业打马上前,行了一礼,恭敬地问道。 王永坚见是李俊业,便伫下马道:“窜山虎那狗贼又犯案了,昨夜又洗劫了柳子庄,又有十几桩血案。这狗贼若是被我抓到,看我不将他剥皮抽筋,千刀万剐了。” 王永坚边说,边恨的牙痒痒。 明末天下动乱,流寇四起,盗贼蜂聚。王永坚说的窜山虎,就是当地最大的一个山匪,他本是莱州的一个地痞无赖,趁着天下动乱,聚集了当地的一群地痞无赖和亡命之徒,盘踞在艾山呼啸山林。 官府也数次派兵剿杀,可无奈艾山,山高林密,数次徒劳无功。 窜山虎心狠手辣,残暴无良,他们经常会下山洗劫附近的村镇,他们所到之处,往往村镇被洗劫一空,青壮被杀戮,妇女惨遭奸淫。 当地人提到窜山虎无不痛恨至极。 兵贵神速,王永坚并没有和李俊业过多的交流,丢下这句话后,就急匆匆地带着人出城了。 “哎!这窜山虎这天杀的老天爷怎么就不收了他啊!” “就是,前年堡子里,东门刘家当家的,只不过是带了十斤白面路过他们的地,就被他们给杀了,可怜了刘家媳妇,才三十多岁就守了寡,还要拉扯这孤儿幼女长大,真是可怜啊!” “这官兵也真是无能,一伙山贼而已,数次征剿,却也奈何不了他。” “你能,你能试试,听说这窜山虎的山寨在深山中,只有一条小路能够进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官兵每次都是栽在这里。” 今日窜山虎已经是今天最大的新闻了,沿路的人群议论纷纷,这一切李俊业也都听在了耳中。 回到自家院前,李俊业拴了马,方才打开院门回家。 现在气温已经逐渐是转暖,刘家三只老母鸡已经孵化出了两窝,现在两只老母鸡各带着十几只小鸡,正在院内悠闲的觅食。 “娘,我回来了。” 李俊业进院喊道 。 “我儿回来了。” 赵氏正在家里纺绩,听到院外传来李俊业的声音,满怀欣喜,连忙来到门口。 “俊业啊,军务虽是繁忙,可你别累坏身子啊!出门在外可不比家里,娘不在你身边你可要照顾好你自己啊。” 赵氏出来,看见李俊业已经瘦了一圈,有些心疼,不停的叮嘱道。 “娘,你放心好了,孩儿已经这么大了,已经会照顾自己了,你尽管放心就好了。” 李俊业连忙劝慰道,扶着赵氏进屋了。 赵氏进屋之后,又问了一些望云堡的情况,李俊业自然是报喜不报忧,逗着赵氏喜笑颜开,直夸自己孩子有出息。 李俊业在家一日,一直陪着赵氏捞着家常,最后和家人们一起吃了晚饭之后,方才返回望云堡。 吃完晚饭后,李俊业带着小蕊来到自己秘密制造玻璃的房间,然而令李俊业惊讶的是,现在的房间里面满满当当的竟然全部都是玻璃制品。 “这都是你做的?”李俊业看到小蕊一副得意的表情,惊喜的问道。 小蕊嘴角微翘,得意地点了点头。 “小妮子,还真是看不出来。”李俊业高兴的点了一下小蕊的脑袋。 小蕊的表现让他实在是出乎意外,才十一岁多而已,就已经偷偷的将自己的制作方法都学会了。 李俊业拿起一个小蕊的作品,发现除了最开始做的那些有些稚嫩之外,后面制作的和自己做的没有什么多大的区别。 有小蕊偷偷的做玻璃,李俊业以后就会轻松很多了,他挑选了三十多个玻璃制品出来,又将小蕊好好的鼓励了一番。 叮嘱她如果有时间的话,再多帮自己造一些。 做完这一切之后,已经夜深了,李俊业方才带着玻璃骑着马向着望云堡返回。 李俊业其实也打算将他的家重新修葺一下,再给赵氏买两个丫鬟,但是思考了一下后,为了自己的玻璃秘密不被透露,他暂时打消掉了这个想法。 他玻璃的秘密,现在还不是解开的时候。 第16章 一个大胆的计划 艾山,窜山虎山寨。 山寨里今天来了客人,窜山虎正在山寨的聚义堂内和客人说话。 窜山虎四十来岁,独眼,长满横肉的脸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疤,一副面目狰狞的样子。 他正坐在堂上的一个大椅子上,那个椅子是红木所制的大号太师椅,上面还铺着一张完整的虎皮。 堂下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身穿白衫长袄,长得颇有些秀气。 这个青年不是别人,正在靖海堡百户官郑茂才的儿子郑义仁,李俊业的总旗官,郑家父子早已奔走多时,就在眼见木将成舟的时候,却被李俊业给截胡了,为他人做了嫁衣。 不仅自己家期待已久的总旗官泡汤了,周大吉还收了银子不办事,他们父子俩都将这个奇耻大辱的仇都记在了李俊业的头上。 二人先是融洽的寒暄了几句之后,郑义仁突然说道:“听说大当家的昨日又做了一趟大买卖。” 窜山虎堆着笑,哈哈地说道:“这趟买卖也是多亏了爹郑大人帮忙啊!若不是他一直在通风报信,我这买卖做的怎么会有如此的顺利。” “你放心,郑大人的那一份,我早就令人准备好了,正准备派人送到贵府上去。” 郑义仁陪着笑,道:“大当家的误会了,此番我上山岂是来跟大大当家讨钱的,大当家的一言九鼎,这谁不知道,哪次的银子,不是事后大当家的主动送到我府上来。” 窜山虎发现自己的确是误会了,为了避免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道:“那就不知道郑公子,今天怎么有雅兴到山上来坐坐。” 郑义仁借着这个机会连忙道:“实不相瞒,小侄这次上山,是奉我爹之命,打算再送一个大买卖给大当家的。” “哪里的大买卖?”窜山虎顿时来了兴趣,眼睛泛光,整个人为之一奋。 “望云堡。”郑义仁郑重的说道, 窜山虎当即索然无趣,没好脸色的瞥了他一眼,说道:“那地我早就知道,听说一个姓李的总旗带了二十个军户刚过去,还收编了一大群流民,一群穷鬼而已,能有什么东西让你抢的。” “大当家的,你是有所不知。”郑义仁也不恼,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玻璃盏,递到了窜山虎的眼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窜山虎又瞥了他一眼 “大当家的肯定是有所不知了,这些西洋宝贝,全部都是从望云堡总旗官李俊业那里流出来的。并且他还有很多,就放在望云堡内。” “此话当真。”窜山虎忽然眼睛再次泛起了光。 “千真万确,大当家的若是不信,小侄愿意用自己的脑袋担保。” 见窜山虎已经彻底动了心,郑义仁忙凑上前,悄声地道:“我爹说了,大当家的在柳下庄这个买卖干的漂亮,现在附近的官军主力都齐聚在柳下庄附近,捉拿大当家的。” 窜山虎哈哈大笑道:“老子都已经在山上了,他们在柳下庄,捉个屁啊!” 郑义仁继续说道:“官军们都在柳下庄,那么大当家的今夜你去望云堡,官军肯定回援不及,望云堡不是随大当家的所予所取吗?” “呵呵!是这个理,还是你爹精明,贤侄你放心,今夜我就点齐了军马,杀向望云堡,到时的收获自然少不了你爹的那一份。” 窜山虎开心地哈哈大笑。 由于李俊业心疼马,生怕马在夜间走路崴了腿,所以一路走的不是很快,一直到深夜时还在路上。 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望云堡的时候,昏暗的星光下,李俊业竟然发现,在他的前方居然有一支神秘的队伍正在路上疾行。 李俊业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有一百五六十人之多,光骑马的就有三十余骑,这些人手上都拿着各色武器,并不像是明军的打扮。 更要命的是,他们前行的方向正是望云堡的方向,一看来者不善,李俊业心中就有了底,忙抄了一条小路,赶在他们前头,打马向望云堡而来。 “赶快鸣金示警,让所有能动的男子,都上城驻守。” 回到望云堡,李俊业还未来得及进城,在城下就对驻守的士兵大声喊道。 李俊业亲自下令,城上值守士兵,哪敢怠慢,连忙一边打开城门,一边鸣金示警。 顿时喧嚣的锣声响彻了堡内,熟睡的人们,也纷纷惊醒,拿起武器向着城墙蜂拥而来。 “俊哥儿,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刘大壮来到跟前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问道。 李俊业见马佑、王良、钱奋等人都在,便将自己路上遇到的情况对大家说了,众人便警惕了起来。 “大当家的,怎么望云堡的人发现我们了。” 这支所行的不明人马,正是窜山虎这帮山贼,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听见锣声后,惊慌不已,对着马上的窜山虎问道。 “他娘的,这一行,没遇见过什么人啊!难道是我们中间有内鬼?”窜山虎,破口大骂的说道。 “大当家的,现在不是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而今望云堡已经提前发现了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贼眉鼠眼的男子,正在窜山虎的狗头军师,叫做丁谓,嘴上一对如老鼠胡须般的胡子,特别的显眼。 窜山虎瞪了他一眼道:“一群穷鬼,看把你吓的,提前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到时候我们直接冲杀进去就行了,这样还省事,免得到时我还要一个个的找这些穷鬼来杀。” 窜山虎这一瞪,已经把这个家伙吓了一个半死,见到窜山虎的这副狠劲,他更不敢再说什么了。 “把城上的灯火全部灭了。” 窜山虎等人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近了,李俊业现在已经基本能够确定,他们正是冲着自己来。 看到城墙上竟然还点着灯笼火把,李俊业赶紧下令,李俊业下令后,城上的灯火骤然全灭。 “啊!是窜山虎。” 月光中,一个老兵认出了窜山虎,发出惊叫声。 “你确定这厮,就是窜山虎?”李俊业当即走过去对着老兵问道。 老兵忙道:“回大人的话,小的曾经参与过围剿窜山虎,识得。” 于是一个大胆的计划,浮现在李俊业的脑袋。 第17章 请君入瓮,剿灭山贼 窜山虎领着人马,已经靠近了望云堡。 此刻的望云堡,城墙的加固还未完工,矮小的城墙在窜山虎的面前,显得有些单薄。 “大当家的,明明我们之前听到过堡内示警的锣声,可城上却看似没几个官军,恐怕有诈。” 狗头军师丁谓一眼就看出了一些端倪。 此刻的城墙的确如他所说的一般,只不过能见到十几个人影晃动罢了。 窜山虎满不在乎地道:“有个屁的诈,那小子只不过是一个总旗而已,手上能有几个大头兵。” 说完大大咧咧的一拉马缰,走出了队伍,转过身来,对着手下的喽啰鼓舞的说道:“兄弟们,看到没,这城上可没有几个明狗,待会儿随我一起冲进去,堡内有的是金银,有的是女人,到时候随兄弟们如何逍遥。” “我话又说回来了,待会冲的时候,老规矩,冲在前面的我重重有赏,若是哪位兄弟贪生怕死,脚步慢了点,可也别怪我将三刀六洞之后,尸体丢出寨外去喂狼狗。” “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下面人齐声的回答后,窜山虎将手一挥,手下一百五六十号人,就跟发疯了一般蜂拥的向望云堡城墙冲杀了过来。 可怜城上十几个守城,早被这一百多号人全部吓尿了,草草放了几箭,稍作抵抗之后,就一哄而散。 “明狗,果然都是如此。” 看到守军这样的表现,窜山虎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攻城的喽啰,轻松的占领了城楼,打开了城门,城外无数的喽啰,像潮水一样向堡内涌入。 “走,随我进城,也让我的刀去沾沾血。” 破城,和自己预想一样的轻松,窜山虎哈哈大笑的带着丁谓和自己的几个亲兵,跟在后面,准备进城。 谁料窜山虎刚刚进城门,没走几步,却听到前方街道上传来一声巨响,接着火光冲天,无数“簌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接着便是声声的惨叫。 原来先冲入城中的小喽啰,进城之后,发现守城的明军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像丧家犬一样,纷纷顺着大道而逃,这些入城的喽啰自然是越战越勇,哪会放过这些“明狗”毫不犹豫的咬了上来。 一百多人乱哄哄的,争先恐后的想去痛打落水狗,谁料就在他们刚刚追击了两百来步远的时候,忽然在人群中发出了一声雷霆般的巨响,原来明军在他们路过的路上埋下了大量的火药。 可怜跑在中间的那几十个喽啰,甚至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还没完,这声爆炸声,其实也是守军发起攻击的信号。 忽然一阵“簌簌”声而起,无数的弩箭从巷口,从门口,从窗上,从屋顶等各个方向射来,急若骤雨。 明军的弩箭威力巨大,能将没有丝毫防护的小喽啰,两个人都能射个对穿。 冲进来的山贼,此刻连死的心都久,到处都是哭爹喊娘的声音,明军并没有给他们多少哭叫的时间,还未及三轮劲射,这群乌合之众,就已经悉数都倒下。 “有埋伏,快撤。” 刚进城门不久的窜山虎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调马打算逃离,谁料刚刚转身,城门“哐”的一响,竟然轰然关上,退路已经被人堵死。 城墙上原先溃散的那十几个士兵,又奇迹般的出现在城墙上,此刻正一人一弩对着堡内的山贼放箭,连窜山虎身边的亲随都被射杀了几个。 “大当家的这可怎么办!”狗头军师带着哭腔喊道。 “杀,拼他个鱼死网破。” 窜山虎,红着眼,恶狠狠的大喊大叫。 他本想带着自己身边的亲随,重新夺回城门,可无奈遭逢城上守军两次近距离的攒射,身边亲随已经倒了一遍。 自己好不容易冲到城门口时,竟然发现把守城门的几个守军,人人都穿着布面甲,并且这些布面甲用料十足,制造精良。 虽然自己也是一个好刀手,但是无奈这个几个守军,装备精良,身穿重甲,自己这方刀砍不动,剑伤不着,又加上他们配合有度,还有城上守军射击掩护。 才几个回合,窜山虎这边人马已经倒了一大半。 窜山虎绝望至极。 守军现在正在兵分数路,正在追杀,那些可怜的漏网之鱼们。 没多长的时间,窜山虎就被钱奋五花大绑的送到李俊业的面前。 最后时刻守卫城门的正是钱奋和他的老兵们,这些老兵战斗经验丰富,所以李俊业把自己暂时为数不多的几副铠甲全部给了他们。 “你就是窜山虎?” 李俊业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沉声地问道。 “大人,只要你能够放过我一条命,什么都可以好商量。” 窜山虎平日里嚣张跋扈,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现在却在李俊业的面前,温顺的像一只绵羊。 李俊业微微一笑,道:“你能出多少银子买你的命。” “五千两。” 听到李俊业问银子,窜山虎心里一喜,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已经保住了,他想了想后,方才不甘的吐出了这个数字。 “六千两?” 见李俊业不为所动,窜山虎咬了咬牙,又加了一下价码,话说出来时,心里疼了半天。 “王良,这家伙不老实,你先替我割下他的一只耳朵下来。” 王良当即手起刀落,拎着一只血淋淋的耳朵,在痛的嗷嗷叫的窜山虎眼前晃了晃。 “你到底能出多少银子买你的命,本官我不是什么叫花子,若是再没诚意,看来本官只好自己去你山寨里找了。” “一万六千两,大人这是小的全部的家当了,你算你现在杀了小的,小的也再拿不出来了。” 窜山虎,哭丧着脸道。 李俊业道:“好,你现在就带我去你山寨取银子,本官拿了银子,自然会放了你,从此我俩各不相欠。” 窜山虎忙道:“好说,好说,小的这就给你带路。” 除了窜山虎之外,一共还俘虏了二十来人,包括他的那个狗头军师,上山的时候,李俊业也让人将这狗头军师也一起带上。 一般山寨里面的所谓军师,还兼着账房先生的角色,还有他的用处,其余人则全部关押在望云堡内。 窜山虎盘踞当地多年,这些人虽然大都血债累累,死不足惜,可是就这样一刀杀了,那也未必太便宜他们了吧!他们李俊业以后也有用处,到时候开垦、筑城、修路可少不了牲口。 窜山虎这一次,并非是倾巢而出,山寨里还依旧有几十老弱残兵把守,这些老弱残兵也没有闲着,在窜山虎的叮嘱下,一一将他藏着的金银帮他全部找了出来。 “大人,真的只有这么多了。” 随着最后一箱银子被抬入屋内,窜山虎万念俱灰般的哀求道。 李俊业早已从狗头军师那里拿来了山寨的账单,清点之后,也相信自己应该是确实将他彻底的给榨干了。 于是李俊业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人,您现在可以放了小的了吧!”窜山虎哭丧着脸祈求道。 李俊业瞟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不急,本官还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一二,你为什么会来劫掠我望云堡。” 在求生的欲望之下,窜山虎毫不犹豫的将事情经过一一告知,当听到是受郑茂才父子指使之后,李俊业当即又盘根问底的问了他们之前勾结的一些事情,并且让那个狗头军师丁谓一一的记下。 最后,又让他亲自按印画押。 做完这一切之后,窜山虎可怜兮兮地道:“大人,现在你可以放了我了吧!” 李俊业微微一笑道:“大当家这么配合,又是帮我找金,又是帮我找银的,还帮我指证他人,如此痛快,我怎么会不信守承诺。” 说完,当即示意身边随从,解掉窜山虎身上的绳子。 松绑之后,窜山虎先是活动了一下手脚。 李俊业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谢大人。” 闻知李俊业真的信守承诺,窜山虎感激涕零,感动的差点要哭了起来。 谢后,窜山虎激动万分的转身离去。 然当他刚出房门的时候,却有一支强弩,径直的从他脑袋后射来,窜山虎连呼吸一下室外空气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这支强弩射穿了整个脑袋,混着血液的脑浆迸射的到处都是。 “拿笔记起来,窜山虎俘后欲逃,已被我当场格杀。” 李俊业说完,将手中刚射出的弩,扔到身边的桌子上。 屋内的狗头军师丁谓,见到窜山虎惨死的场景,此时吓得两条腿在不断的缠斗。 但也只能顶着发麻的头皮,将李俊业说下的话,一一记下,在书写的同时,他也在不断的对着李俊业偷望,唯恐这个喜怒无常的年轻人会不会给自己悄悄地也来上一弩。 “王良,迅速控制山寨,寨中胆敢反抗者,即刻全部就地斩杀。” 在丁谓还在记录李俊业刚才话的时候,李俊业已经下了他的第二道命令。 王良领了命令之后,当即带着人马,将整个山寨,全部死死的控制在手中。 山寨中本就是一些留守的老弱残兵,知道窜山虎全军覆没,缺只耳朵的被五花大绑的带上山寨的时候,就已经是吓个半死了。 除了少数几个不长眼的要试试明军的刀,到底锋不锋利外,这些残留在山寨的老弱病残,面对来势汹汹的明军,大多数不约而同的丢掉了手中反抗的武器。 没多长的时间,山寨里的一个空地上,满满当当的全都是被五花大绑的山贼,这些人全部都绑在一起,每十人为一组,用一条长绳,像串冰糖葫芦一样的全部串在一起,蹲在空地上。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李俊业在屋内,对着贼眉鼠眼的丁谓问道。 第18章 清缴战利品,赚发了。 丁谓跪倒在地,哇哇地大哭起来:“大人,恳请你饶了我一命吧!小的只不过是个落魄的书生,平时连一只鸡都不敢杀,落草为寇,实非迫不得已啊!” “来人,抓只鸡来,给他杀,若他杀不了那只鸡,即刻将他正法。” 李俊业刚下完命令 ,一个小兵找来了一只绑住双腿,活蹦乱跳的大公鸡,扔在这厮的身上,又给了他一把小刀,也轻蔑地扔在他跟前的地上。 另一个军士,则已悄悄的拔出依旧带着血迹的腰刀,站在他的身后,只等一声令下,就让这家伙,脑袋搬家。 看来这是要玩真的了,丁谓吓得冷汗淋淋,全身颤抖不已,就像是打摆子一样。 他哆哆嗦嗦的抓起大公鸡,然后一只手颤抖的抓住它的两翼,另一只手颤抖的捡起地上的匕首,犹豫了很久,在身后的军士催促下,方才哆哆嗦嗦的将小刀横在了大公鸡的脖子前,迟迟不敢下手。 在军士的催促下,他方才哆哆嗦嗦的将心一横,双眼一闭,手中刀奋力的往鸡脖子抹去。 谁料就在这一瞬间,那只鸡竟然从他手上挣脱了开来,右手的刀,却抹在他左手的手腕上,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手腕已是鲜血淋漓,痛得嗷嗷大叫。 “看来果然是一个孬种。” 李俊业朝他身后的军士挥了一下手,那军士会意默默地收下手中的腰刀。 “这样吧!你若是想活命的话,这也不难,你将山寨内所有的物资账目都跟我清点出来,并帮我全部找出来。” “若是让我发现,还留下了一粒粮食,本官定轻饶不了你,听清楚了吗?” “大人,小的听清楚了。” 丁谓惶恐不安的跪在地上说道。 “既然如此 ,那你现在就去忙吧!”李俊业厌恶的朝他挥了挥手。 这家伙李俊业之所以没有杀他,那是因为留着他,还有很多用处,眼前的就需要他将山寨内的财物全部都清点出来。 做完了这些事后,李俊业又交待人立刻组织人马,将望云堡内能动的人全部都组织过来,将山寨里的财物全部都运回望云堡。 没多久,丁谓就整理出了好好的几页纸的清单出来,堡内除了已经找出来的一万六千两银子不算,还有粮食几百多石。 但让李俊业惊喜的是,竟然在山寨里面发现了三十多匹战马,要知道胶东地区并不产战马,自己所有的战马也不过十来匹,还是费了好久的时间和很高的价格才能采买到。 有了这些马,李俊业以后就可以放心的扩大自己的骑兵队伍了 ,古代战争骑兵至关重要,甚至能够直接决定一场战事的成败。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在丁谓的指点下,还在堡内发现了埋藏着的两箱珠宝,窜山虎这狗贼,果然还给自己留着后手,李俊业粗略的掂量了一下,光这两箱珠宝,折合成白银少说也能值了个万两白银。 一伙山贼而已,却拥有这么多的财富,足见这些山贼,这些年间,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窜山虎盘踞数年之间,山寨里不仅有两百来个大小喽啰,其中还有很多被他们裹挟,劫掠上山的人,其中就有各种工匠,甚至还有一位郎中,最多的是年轻的妇女,足足有五六十人。 李俊业让人发给他们盘缠,都将他们遣散回家,除了女人们外,那些人拿了盘缠大多数都离开了。 可是这些女人却死活也不肯离去,古代女子饿死是小,贞洁为大,被土匪掳上山受尽了凌辱,她们作为女人,就算是能够安然回家,也会生不如死。 所以李俊业只好暂时,将这些可怜的女人送到望云堡去安顿。 窜山虎寨内物资非常的丰盛,虽然他们也有十几辆大车,大量的骡马,再加上望云堡本身的交通工具,但是面对堆积如山的物资,三五天根本是运不完的。 所以李俊业只好将俘虏和女人,还有金银等值钱之物先行弄回去,其他的东西,只得慢慢的再搬运。 ………… “大人,好消息,好消息啊……” 周大吉平日住在登州城内,发完了李俊业的告身之后,他就回登州很久了,甚至连过年都没有回靖海堡一趟。 但是这次自己的汛地里发生了柳下庄这样的惨案,自己此时怎么能还在登州。 于是在当天早晨接到消息后,就带着自己的一群家丁赶到了柳下庄。 此刻他正在柳下庄附近和几个千户,在登莱游击梁玉成的带领下,寻找窜山虎们“逃跑”的踪迹。 “何事如此欣喜。”自己汛地发生如此大案,这两日周大吉早已被上级骂的是狗血淋头,心中正是苦闷不堪,不料在这时听说有好消息,周大吉略微舒展了一下眉目。 同来的是两个家丁,一个急于献功,先人一步,下了马,来到周大吉身前道:“大人,我们所的李俊业李总旗,昨日带着人马已经杀上了窜山虎的山寨,剿灭了他们,现在正在往他望云堡搬东西……” “啪” 谁料家丁话还未说完,周大吉直接一个大耳光子抡了上去,本还真以为是一个好消息,没想到反倒头来是故意来撩自己的,不打他,该打谁。 “大人千真万确啊!不信的话你现在派人去看一眼,他们此刻正在从山寨里往望云堡搬东西,路上都是来来回回的人啊!这都是小的们亲眼所见啊!” 家丁捂着脸,吃痛而斩钉截铁的解释道。 “此话当真?” 如果来的是一个家丁,或许周大吉根本就不会信,但是同来的毕竟是两个家丁,并且这个家丁在周大吉的印象中从来没有撒谎过。 所以他转过头,对着另一个家丁问道。 “大人,千真万确,这都是小的两个人亲眼所见,小的们愿意拿人头做保。” 另一个家丁也同样斩钉截铁的答道。 …… “将军,好消息,好消息啊!” 周大吉找到了带队的游击梁玉成,满怀欣喜的大声喊道。 上次围剿窜山虎就梁玉成亲自领的兵,结果官兵死伤惨重,一直都被抚台责切,不料窜山虎又犯下了大案,估计这回少不了又要把账记在他的头上。 “什么好消息?” 此间梁玉成也是正在苦闷不堪之中,忽然听到周大吉满怀欣喜的报喜声,心中难得舒坦一下。 周大吉先是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开心地说道:“大人昨夜本所总旗李俊业,带着人马已经剿灭了窜山虎,现在正在……” “啪” 周大吉话还未说完,梁玉成毫不客气的一个耳光轮了上去,他的这个耳光比周大吉下手重多了,直打的周大吉晕头转向,头冒金星。 “本将军此刻军务繁忙,没这闲功夫听你开玩笑。”梁玉成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窜山虎盘踞多年,官军数次清剿都无功,自己上次亲自带队清剿,结果伤亡累累,窜山虎的能耐自己是亲自领教过的,一个总旗官,怎么可能独自剿灭了窜山虎的山寨。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梁玉成其实也知道,窜山虎这个时候应该是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山寨,他之所以还在柳下庄附近“追击”,完全是做做样子而已,再打他的老本就要又赔掉一块了。 其他的各部人马,心中自然也都明白,只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一起努力在柳下庄寻找窜山虎的“踪迹”。 梁玉成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周大吉这一耳光,被打的一点儿都不冤。 见梁玉成气呼呼地转身要走,周大吉急了,连忙大声的喊道:“将军,这可是真的啊!卑职愿意用我的人头担保啊!” “你的狗头,又能值几个钱?” 见这家伙还死鸭子嘴硬,梁玉成一时气起,又毫不客气的在他另一个脸上,抡了一个耳光。 这才彻底的把周大吉打服,打的安静了下来。 “将军,周千户所言或许并不假,本部派出的夜不收刚刚也回来报告,说窜山虎山寨已经被人剿灭,现在正有好多人,都在向山下搬东西。” “将军,周千户所言不虚,本部夜不收刚刚也送回来消息,窜山虎的确已经被剿灭,此间望云堡的人正在往山下搬东西。” 这时,各部的侦查兵纷纷送来了消息,几个已经知获实情的千户,开始纷纷为周大吉喊冤,并且几乎所有的人,都要刻意的提醒一句,李俊业正在往山下搬东西。 梁玉成岂会听不出话中的意思,连忙带着所有的人马浩浩荡荡的往窜山虎的山寨上来,路上甚至连撒尿的时间都不给这些小兵。 唯恐再慢行一步,李俊业就把整个山寨搬空了,到时候自己可就是什么也都捞不到。 梁玉成刚来到山下,果然见到不少人,都拉着大车,正在往山下运送东西,当即急眼了,便命人去将运送的人马截停下来。 自己带着人马火速的向山寨里奔来。 第19章 借刀杀人 “李俊业,你这混账东西,还不快给我滚出来,拜见梁将军。” 方进山寨,周大吉便扬武耀威了起来,扯着一双大嗓子,大声的喊道。 李俊业赶紧出来,拜见了梁玉成,谁料梁玉成只不过是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傻小子,你在山寨一共缴获了多少东西,还不快让梁将军过目一下。” 周大吉发现李俊业参拜完了之后,根本就不上道,带着一丝好心提醒道,其实自己心里也想看看还剩多少的缴获物资。 梁玉成故作镇定,但底下的各部官员可就坐不下了,纷纷将脖子够着高高的,等待着李俊业拿出他缴获的物资。 “梁将军和诸位大人里面请,卑职早已准备好了。”李俊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轻声地说道。 梁玉成便毫不客气的带着众人,往李俊业所指的屋内而去,正人群中,周大吉悄悄地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夸他上道儿。 在这些人中,李俊业这次所立的大功,得利最大者,就是周大吉了,随这小子怎么闹,毕竟是自己麾下的人马,战功自然少不了自己的那份。 自己真的是实现了传说中的躺赢,现在被打的脸一点儿都不疼了。 众官进了屋里之后,李俊业当即让人抬来了几口大箱子,箱子打开了之后,全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足足有五六千两之多。 就在众人眼睛都盯着白银的时候,李俊业又让人拿了一个小箱子进来,将箱子送到梁玉成面前打开,里面竟然全都是金银珠宝,众人眼睛顿时都全部转移到这个小箱子上,眼睛都快看出花了。 李俊业道:“这是我孝敬梁将军和诸位大人的。” 这个箱子虽小,但是里面装的却是金器和珠宝古玩,,梁玉成当即脸上都笑开了花,和蔼的拍了拍李俊业的肩膀道:“好小子,本官果然是没看错人啊!你放心,事后本官定会在抚台面前,为了多多请功的。” “谢大人。” 梁玉成说完之后,先是让家丁将这箱子收了起来,然后将在座的几个千户和千总,每个人都分了一把,周大吉分到的那一把比别人的相比,格外的大,算是梁玉成补偿他那两耳朵的吧! 周大吉捧着分到手的大把珠宝,衷心的觉得自己这两耳光打的真是太值了。 分完手下人后,箱中珠宝还剩下一大半,梁玉成毫不客气的全部笑纳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梁玉成方才开心命人,将堡内的缴获的物资清点封库, 对于李俊业提前运走了什么东西也只字不提。 这次他同样也赚的大,未费一兵一卒,就稀里糊涂的剿灭窜山虎,战功也有,银子也有,此刻的梁玉成心里那个舒坦啊!对眼前的李俊业是越看越喜欢。 “大人,卑职还有一事禀告。”正在梁玉成心里美滋滋时候,李俊业突然上前说道。 “说吧!”梁玉成心满意足的挥了挥手。 李俊业道:“卑职在剿灭窜山虎的时候,无意中发现靖海千户所百户官郑茂才父子一直与他勾结,其中柳下庄案,正是郑茂才通风报信,所以窜山虎才能做到来去无踪。” “哦,还有这个事,你可有凭证啊!。”梁玉成顿时来了兴趣。 “大人,卑职有窜山虎的供词,还在山寨中搜出了郑茂才和窜山虎之间的书信,窜山虎的军师丁谓也可以作为人证。”李俊业说完,将窜山虎的供词和搜出的几封书信送上,在隔壁房间等待多时的军士,早已将丁谓押了上来。 “看你带的好兵。” 梁玉成简单的看完供词和书信后,直接一股脑的全部砸在了周大吉的脸上。 周大吉匆匆看了一下书信后,脸色大变,冲着屋外的几个亲兵,大声喊道:“速速将郑茂才那狗贼擒拿了,交予梁将军发落。” 梁玉成冷冷地道:“不必了,军中百户勾结山贼,此事非同寻常,我看不如将他绑了送给抚台大人亲自审理吧!” 梁玉成也只不过是暂时领命来此,和周大吉平时又不是上下级的关系,总之郑茂才勾结山贼的事情,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联。 这是脏活累活,又捞不着半个子,他自然会爱惜羽毛,不愿意去蹚这趟浑水。 “那好,卑职现在就命人,去把郑茂才给绑了,稍后送往抚台大人那儿去。” 虽然山上很冷,但是周大吉现在却是满头大汗,因为若是现在将郑茂才绑来的话,人证,物证,口供也都齐全,自己在场当即杀了的话也就杀了。 可是这个该死的梁玉成却要将郑茂才送给抚台大人治罪,这可不一样,郑茂才跟随了他十几年,也替自己干过不少的脏活,自己也有不少的把柄在他手上。 若是真的送到抚台大人那儿去了的话,到时候他若是在临死之前,像只疯狗一样的到处咬牙怎么办,别的不说光他给自己五百两银子给他儿子买官的事,就够他喝一壶。 一想到郑茂才这五百两买官银,他更是后背一凉,认定这小子临死之前绝对会报复自己。 “你们几个还站在这儿干嘛,没听清楚梁将军的话吗?还不快去将郑茂才绑了,送与抚台大人那儿去。” 好在自己的几个亲兵还傻站在屋外,周大吉于是借这个机会,对着屋外亲兵,大声呼叫道,边说边悄悄的将自己的手在脖子上快速的比划了一下。 家丁们会意,便领命去捉拿郑茂才去了。 没多久的时间,几个亲兵就慌慌张张的来报:“郑茂才畏罪自杀了。” 周大吉悄悄的长吁了一口气。 “既然这郑茂才已经死了,我看这案子也就这么结了吧!这是你的家事,本将军就不多管闲事了。” 梁玉成久浸官场,岂会不知道这种巧合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当即借坡下驴,卖给了周大吉一个人情。 周大吉如蒙大赦一般,连忙跪地拜谢。 梁玉成哈哈一笑,道:“那这案子,就这样结了。” 说完,他从一个家丁的火中,取过火种,亲手将窜山虎的供词和书信点燃。 直到这些东西,彻底的化成灰烬,周大吉这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能够落地。 梁玉成留下一些人在山寨善后,当即心满意足的离去。 第20章 总结作战经验 李俊业也带着人,回到了望云堡。 至于缴获的物资更是丰厚,窜山虎的一万六千两白银,不仅悉数到手,还从山贼喽啰的私人财产中搜刮到了七八千两,除了拿出来五六千两当做战利品缴纳出去后,这部队银子也入了自己的口袋。 除去这些不算,光是窜山虎埋藏的和搜罗喽啰私人的珠宝,除拿出来的那一箱子之外,自己足足还有一大箱,折合成白银少说也有个七八千两银子。 也就是说这一趟光是钱,自己就足足进账了有两万多两。 至于山寨内值钱之物,战马等,早已大多被李俊业提前运回了望云堡。 被梁玉成封存的那些东西,其实也大都是食之无味的鸡肋而已,自己也不大怎么关心。 回到望云堡后,李俊业就把几个主要的领导人员全部都召集在一起开会。 “汇报一下战果。”见众人已经悉数来齐,李俊业便开始问道。 “此战,我们一共斩首151颗,俘敌68人,其中缴获各类武器兵器共267件,战马36匹,白银两万六千两有奇,其余各色物资还在统计中。” 战场的统计工作自然由堡内文化最高的柯大治负责。 李俊业道:“我们的战损情况如何?” 刘大壮脸色沉重了一下,道:“阵亡4人,重伤3人,轻伤者6人,武器方面损失,除了消耗了大量的弩矢外,其他损失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大家全部起立,先为阵亡者默哀。” 说完李俊业就先站起来了,其他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学着李俊业的样子,沉默的默哀起来。 默哀结束后,李俊业道:“传我令下去,所有阵亡者发给其家属十亩田地和五十两白银作为抚恤,重伤者发银十五两,轻伤者发银五两,以后以此为成例。” 李俊业的抚恤标准其实是很高的,大家也都对此赞不绝口。 李俊业现在还没有田地,不过不急,大地逐渐要解冻了,到时候李俊业可以组织大量的人开垦。 到时候发展起来了,海外还有大把的殖民地等着李俊业去抢。 至于田地这点李俊业完全不用担心。 会上大家又讨论了一些其他的抚恤方面的琐碎问题,最后李俊业决定,全军都要给所有阵亡者举行隆重的集体葬礼,以后也成定例。 集体葬礼,不仅表达了对阵亡者的尊重,而且非常容易增加参与将士们的归属感。 “此战,大家发现了一些什么问题了吗?每人都需要说一条。” 讨论完了,伤亡者的抚恤问题,李俊业打算进行战斗总结了,每次战斗结束,进行深刻的战场总结,从中汲取经验,这也是一支军队快速成长的一种至关重要的方式。 “大壮,你先来。”见无人即刻发声,李俊业便把目光投向了刘大壮。 刘大壮起身答道:“这次我开始胆小了点,但我发现你越是怂,敌人的气焰就越是嚣张,你若越是凶狠,敌人就越怂。” “总结的不错,战场就是如此,两军对阵,气势上绝对不可能输于敌人。”李俊业道。 王良接着说道:“此次我们武器装备上明显还是有些不足,尤其是铠甲方面,只不过是几副甲罢了,若是让大家人人能够披甲,我们这次的伤亡还要减少很多,所以我认为当务之急,应该是让军中将士装备齐全。” 李俊业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满足军中所需,会让每个人都能披甲。” 马佑接过话来说道:“这次战斗,明显暴露出了我们的训练不足,平时教的东西,平时看的还行,可真到开杀的时候,不少人都忘了个差不多,乱成了一套,还好这次设伏成功,不然的话,要是开阵对砍,只怕我们到时输赢未定了。” 李俊业笑着说道:“我们毕竟成军才一个多月,大家能够发挥出这样的水平,已经是很不错,所以也能看出训练的重要性。” “大家一定要及时吸取这次的教训,下去之后,好好的训练士兵,绝不可有丝毫的马虎。” 只要有充足的装备,李俊业甚至能够把每个人顷刻间都武装到牙齿,但是训练可真不是能速成的事,所以这其实也是李俊业提升战力遇到最大的障碍。 这边三个人都说完,就只剩下钱奋了,钱奋的角色的在他们之中有点特别了,为了他不感觉到自己有被孤立的想法,所以李俊业在每次开会的时候,都会特意将他的兄弟赵勇一起请来。 钱奋犹豫了一会儿后,方才站起来说道:“这次战斗,我觉得我们旗的最大的问题,是对大人的命令有怀疑。” “啊!” 众人纷纷惊讶的把嘴巴张的大大的。 钱奋继续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心中总以为大人是一个小孩娃娃,能懂多少行军打仗,并且大人决定引敌深入,关门打狗时,我内心还是抵触的,认为大人这是险招。” “不过仗打下来之后,卑职对于大人的计谋,不得不佩服,打仗果然还是要脑子的,卑职保证以后行动绝对听大人的指挥,大人说一就是一,卑职绝对不含糊。” “行了,你先坐下来吧!钱小旗,这一旗此战也是至关重要,你们不仅死死守住了城门,还活捉了窜山虎,此战就属你们旗,功劳最大,稍后本官也要好好的奖赏你们。” 此战把守城门与窜山虎和他亲兵对阵的正是钱奋这一旗为主力,这一旗全都是辽东老兵,也只有他们能够胜任,果然他们不辱使命。 若是换一个人,李俊业真的不能保证,能不能守住窜山虎最后的反扑。 此战实属钱奋他们这十几名辽东老兵功劳最大。 至于他们这些老兵悍卒以前多少对李俊业有点不服,李俊业自然明白,也并不计较,这不,他们不是慢慢的都开始服了吗? 第21章 指挥使来了 “大人,指挥使徐大人马上要来了,现在离堡还有不到三里路,周千户派人传信来,请大人速速出堡迎接。\" 大家又讨论了几个小问题后,就在这时一个守门执勤的军士,匆匆进来报信。 李俊业当即道:“现在散会,大家都给我穿戴整齐一点,随我到城外去迎接指挥使大人。 明卫所制中,卫最高指挥为指挥使,指挥使副官为指挥使同知,指挥使签事,一卫有十个千户,一个千户有十个百户,每百户下设两总旗,每个总旗下为五小旗,每小旗为十户。 明末指挥使,掌管一卫之兵,为正三品武官。 然品阶高不代表权利大,相反,明代武官地位在文官面前很低的。 李俊业带着麾下的军官来到城外没多久,就见到不远的大路上一个五十多岁的军官,头顶铁盔,身穿一身华丽山文甲,由几十个家丁簇拥着在路上疾驰。 这些家丁也多数披甲,武器精良,个个都是孔武有力的壮汉。 “下官李俊业拜见指挥使。”李俊业带着麾下将士站在门口,恭敬的迎接。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徐进业高坐马上,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李俊业,只见他眉清目秀,不亢不卑,心中暗自感叹。 又见他身后将士 ,军容整肃,兵器精良,心中也是暗暗称奇。 “本官听说你,凭借一己之力,就剿灭了窜山虎,惊讶之余,心喜不已,所以今日特意来亲自看看,到底是何人有如此大的能耐 ,今方见人,老夫也只得感叹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李俊业笑着说道:“大人谬赞了,卑职也只不过是一时侥幸罢!” “侥幸?我看未必吧!李总旗你是过谦了,你且快跟我说说你此战的经过,你到底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剿灭窜山虎这群悍匪的?”李俊业的详细战报还没有完成,但徐进业已经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听故事了。 李俊业道:“大人还请先进堡,然后再容卑职细细道来。” “哈哈”徐进业笑了一声之后,满意的转身入堡。 徐进业刚转身,随从的周大吉立马悄悄的将李俊业拉到一旁苦口婆心的教诲道: “小子,我可给你说,这徐大人可是我们卫的指挥使,是我们的祖宗爷,你若将他陪的满意,到时候少不得你的好事。” “小子,你可千万不要再犯混。” 李俊业点了点头,就赶紧跟着徐进业入堡。 一路上,徐进业见到望云堡的新鲜事物,不断的提问,李俊业也一一解答。 尤其是路过校场的时候,正好有队新兵在练队列,徐进业对着新奇的练兵方式也起了很大的兴趣,停驻良久之后,方才离开。 “你小子,现在可以说了吧!”徐进业由众人簇拥着进了屋,享受完香茗后,饶有兴致的说道。 李俊业然后就把如何设计埋伏,关门打狗,活捉了窜山虎后,挟持着窜山虎上山,借机控制山寨的事情对徐进业一一细说。 听得徐进业连连叫好,他实在也是想不到,一个方才十八的少年,竟然如此的足智多谋,行事又是如此的英雄果断,心中暗自惊讶不已。 “李俊业听封。”徐进业终于坐不住了,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卑职李俊业在。”李俊业赶紧上前行了一个军礼。 徐进业道:“李俊业足智多谋,英勇果断,独力剿灭悍匪窜山虎,斩首一百五十有奇,本官现封你为登州卫百户,告身不日就将送达。” “卑职李俊业拜谢大人。” 听到被封为百户,李俊业和众人都已经乐开了花。 大明百户为正六品武官,百户下其实还有一个试百户,李俊业这次是越级提拔,他直接跨过了试百户的门槛。 其实徐进业是动过将他连升三级心思的,但是觉得他年纪和资历还是太浅,这样徒然猛升三级,难免军中其他将士不服。 所以徐进业打算在其他的地方好好的弥补一下他,便和蔼地对他问道:“今日你已为百户,军中有何难处,尽管对我讲,本官若是能够办到,必给你一一俱到。” 李俊业当即说道:“军中所难之处,目前在于武器匮乏,尤其是铠甲和火器……” “你是要铠甲和火器?”徐进业脸色有点犯难了。 铠甲制作并非易事,工序非常繁琐复杂,一副普通的好甲,随便都能值几十上百两银子,所以铠甲一般都是战略物资,古代往往看一支部队的装备水平如何,往往都是直接看他的披甲率,如果披甲率能达到六成以上,就可以称之为装备精良了。 而火器的话,更是明军的杀手锏之一,合格的火器,造价也是非常的高昂。 而登州卫不过是卫所兵而已,排名还在营兵之后,而今的大明已是风雨飘摇,就算是登莱的营兵,披甲率也非常低,徐敬业连自己一百多家丁的铠甲都不能完全保证,何谈登州卫的那点家当了。 卫中为数不多的铠甲一直都被徐进业视为自己的宝贝,谁料这小子一个百户竟然上来就要铠甲,徐进业现在开始懊悔自己刚才的牛皮吹过了。 “大人,卑职并非是直接要铠甲和火器,而是想大人能够调拨一些能够制造铠甲和火器的匠户给我,卑职自行打造。” 徐进业经过一番痛苦的天人交战,打算咬着牙,当场实现自己诺言的时候,李俊业又突然继续说道。 李俊业顿时眉目一展,心里乐开了花,大手一挥,“这有何难,你要多少匠户,稍后就我就让人与你送来。” 李俊业当场拿起纸笔,借机列下了一个长长的清单,递到了徐进业的跟前。 徐进业接过清单,仔细的看了一下,李俊业要的匠户并不多,只不过二十户而已,但是却种类繁多,基本囊括了现在他所需的任何工种,其中自然是以制造铠甲和火器的军户为主。 徐进业并不关心他要的种类,而是关心他要的数量,一看要的只不过是二十户而已,虽然二十户对于他一个百户来说,这是绝对的超配,但是对于一卫指挥使徐进业来说,二十户还真的不算什么。 当即大手一挥,满意的当场答应下来。 “除了这些,你还需要什么吗?”李俊业光是要了这些破匠户户,徐进业觉得有点惋惜。 第22章 炮兵就位 李俊业道:“大人,我还想大人能够调一旗炮兵给我。” 一旁的周大吉听到这话后,只感觉自己脑袋上一群乌鸦在嘎嘎的飞过。 自己作为千户,也只不过仅仅拥有两门口径稍小的虎蹲炮而已,因为制造粗劣,没人敢放,平时也就摆摆样子而已。 这小子只不过是个刚封的百户而已,他要炮兵干什么,他用的着了,周大吉也就觉得有点纳闷。 “你要炮兵干嘛?”徐进业也有点纳闷,一个百户而已,理应是不需要炮兵的。 李俊业道:“大人炮兵为火器之王,卑职认为绝不可缺,卑职虽为百户,但认为军中火炮也绝不可缺。” “无妨,本官回去之后就调拨一个小旗的炮兵予你,还再送一门虎蹲炮给你。”徐进业笑着说道。 李俊业心中只要了炮兵,可没要大炮,徐进业另送了一门炮给自己,李俊业自然也是开心不已。 李俊业之所以要炮兵没要大炮,是因为明军大炮大都粗劣不堪,无论射程还是质量,每每都不让人满意,炸膛事故更是频发,很多士兵甚至闻炮色变。 他从开始就打算自造的火炮的,之所以要炮兵,是因为炮兵是高素质兵种,他还需要掌握复杂的数学知识,如果一切从零开始的话,这些东西短期内光靠银子砸,是砸不出来效果的。 但是有一旗炮兵做为种子,这就不一样了,有了这颗种子,自己炮兵的建立以后就会事半功倍。 所以这一旗炮兵,李俊业必须要弄到手。 徐进业也算慷慨,不仅直接给了他一旗炮兵,还给了他一门虎蹲炮,有了炮,炮兵来了之后就可以直接训练新兵了。 “谢大人。”李俊业开心极了。 “你小子,还有什么要求吗?”一小旗炮兵而已,也不是多大的事,徐进业生怕亏待了他,继续问道。 “大人,暂时没有了。”李俊业恭敬的回答。 “好,若是日后想着还需要什么,你再找人来给我说。”徐进业是打算出点血的,不料李俊业的胃口竟然是这么的小,这让徐进业有点意外。 他对李俊业的喜爱,不知不觉中确是多了几分。 两人又聊了一些话题,李俊业一直妙语连珠,将徐进业逗得笑声连连,两人一时关系无比亲昵,就像是祖孙之间谈心一样。 就这样一直聊了很长时间,徐进业见时候不早,方才打算起身回去。 “大人,且慢。” 正当徐进业起身打算离去时,李俊业连忙将他唤住。 徐进业刚一转身,忽然一个军士端着一个精美的箱子进来了。 箱子是用檀木所制,精美绝伦,打开箱子,里面两颗硕大无比的人参,顿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内行人都知道,这两颗人参少说也有几百岁,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大人日理万机,军务繁忙,卑职怕大人身子骨吃不消,这是卑职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大人笑纳。” 人到风烛残年,最注重之物就是自己的身体了,李俊业这个礼物算是送到了点子上。 “小子,日后你还要什么,尽管找人来跟我提。” 徐进业看着箱子里的两颗大人参,顿时眉目舒展,对李俊业的孝心更是连连夸赞。 送走徐进业等人之后,望云堡的将士当即沸腾了,闹哄哄的乱成一片,纷纷找李俊业要赏钱,李俊业当即痛快的表示,堡内所有军士每人都发赏钱两吊,又让人杀了几头猪,给晚上全堡加餐。 李俊业本来是打算直接发银子的,但是二两银子还没鸡蛋那么大,发了也没感觉,但是发铜钱就不一样的,两吊铜钱,两千枚,重达十余斤,人手两贯,那满足感绝对比发五两银子的感觉还大。 打赏完这些乱哄哄的讨赏的军士之后,李俊业当即又把堡内主要的领导人拉进了会议室,商议他升为百户之后,军中的人事安排。 按明军编制,百户下面一共不过两个总旗而已,而现在共有四个小旗官,意味着按明军编制只有两个人才能够升为总旗。 进了会议室之后,马佑、王良、刘大壮和钱奋等人心中皆有所忐忑,毕竟不想当将军的兵,绝不是好兵。 谁料进了会议室之后,李俊业的决定让众人震惊不已,原来李俊业并没有照搬明军的编制,而是将以前的小旗全部都升为了总旗了,这个决定自然是皆大欢喜。 并且李俊业当即宣布了自己扩军的决定,让所有的总旗全部都满编,四个总旗满编,那么就意味着李俊业将会有240人的军力。 明军虽然一旗兵力为十人,但是李俊业的一旗是超编的为12人。 至于兵源方面,李俊业根本就不愁,胶东地区本来就有不少破产农民,胶东和辽东毕竟只不过隔着一百一十公里的海洋而已,辽东沦陷之后,胶东也是辽东流民的大量聚集地。 李俊业自然是择优录取。 又过几日。 李俊业要的匠户和炮兵,徐进业已经差人送来了。 这些匠户种类繁多,除了制作铠甲和火器的匠户之外,还有有烧制砖瓦的窑户、烧制木炭的炭户、制作陶器的陶户、制作皮革的皮户等等不胜枚举。 李俊业命人将他们全部的妥善的安置后,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在这一旗炮兵身上了。 “卑职小旗官陈应见过大人。” 李俊业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小旗官,三十来岁,虽然身材短小,但是四肢却是孔武有力,他头戴一顶破旧的毡帽,穿着一件补丁累累的鸳鸯战袍。 “炮术怎么样。”李俊业轻声地问道。 陈应自信满满地道:“回大人的话,卑职在卫里,又被称为陈一炮,自认为炮术还是可以的。” “哦,那你现在放一炮给我看看。”李俊业顿时就来了兴趣。 陈应张望了一下堡内道:“大人,堡内蹙窄,还请大人移步到堡外观看。” “好!”李俊业满口答应,于是和陈应他们来到堡外。 堡外四周是一片空阔的原野,刚好在距离他们大概三百步远的地方,有一颗孤零零的大树,李俊业随手一指“你们就射这棵树吧。” 陈应当即和麾下士兵准备了起来。 虎蹲炮是明末军中大量装备的一种轻型火炮,他长约两尺,腹内宽约两寸,重仅几十斤而已,两个士兵就能够轻易抬着它翻山越岭。 这种火炮因为轻便,非常适合丘陵、山地、水泽遍布的南方地形使用。 受制于当时的科技水准,虎蹲炮主要是用发射散弹的方式来杀敌。 陈应等人,先将虎蹲炮架起,然后用铁钉固定好铁绊,调好角度之后,接着他们先是倒入了七八两的火药,用炮杵捣实,又塞入一颗比鸭蛋还大的炮子,封住炮口,然后再将他们重新捣实。 再次校对瞄准后,点燃了炮上火捻,接着一声巨响,浓烟腾起,那颗比鸭蛋还大的炮子,正中百步之外的一颗大树,直接将碗口粗的树干,拦腰打断。 “好!”李俊业看到如此精彩的表演,称赞不已。 “这样吧!我现在封你为总旗官,组建一支火器营,麾下之人,由你自行招募,你所有人的俸禄都参照我军中发放。” “谢大人!” 这下可把陈应和他带着的兄弟们给乐坏了,这一来,不仅升了官,俸禄更是成倍的增长,哪个人能不开心。 并且陈应升为总旗,同时也就意味着现在他麾下的几个兄弟,大多数也会升为小旗,哪个人会不开心。 李俊业道:“你升为总旗,万不可懈怠,要努力训练军士,让你麾下所有的兄弟,日后都能熟练的操纵火炮。” “这个还请大人放心,卑职必会不辱所望。” 陈一炮也当即表了态。 第23章 发明与改良 李俊业来到了工匠坊,现在的工匠坊可不比当初,已经有了二三十人,再加上了新来的二十户匠户,现在已经有五六十多人,热闹非凡。 “大人,您看,这副山文甲是特意为您打造的。” 周大德陪着李俊业在工匠坊考察,走到一副正在打造的铠甲前,兴奋地介绍道。 这副铠甲已经完成了一半,李俊业摸了一下这副铠甲,通身用厚重的山文甲片打造而成,在人体的各个关节的连接处,还使用的柔软了锁子甲来连接,防护上果然做到了滴水不漏。 “打造这样的一副铠甲大概需要多长的时间。”李俊业若有所思的问道。 “回大人的话,打造这样的一副铠甲,若是一个熟练的工匠,单独打造的话,少说也要一年的时间。”一个黝黑的汉子接过了话来。 经过周大德介绍之后,李俊业知道这位正是他所说的,他的表亲。 汉子叫做方隆,五短的身材,但是却体格强健,人站在那里,就像一根大树桩一样的扎实。 李俊业道:“那也就是说,制造这样的一副铠甲,需要一个工匠三百多个工日左右?” 方隆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将制造一副铠甲的过程给李俊业大概说了一下。 像这样的人文甲,需要百炼钢来打造甲叶,而炼造百炼钢本身就需要耗费不少人力,接着最耗人力的是打造甲叶,所有的甲叶都需要人用冷锻的方式一一打造出来,往往两个人互相配合,一日也只能打造出几片合格的甲叶。 但是一副完整的铠甲,需要数百片这样甲叶制成,打造完所有的甲片之后,然后再将他们全部连缀在一起。其中人体关节等活动之处,还需另外打造锁子甲来链接。 锁子甲虽然轻便柔软,但是制造工序,比打造甲叶还难。 “那打造一副合格的布面甲呢?”李俊业继续的问道。 方隆肯定的道:“那就快了多了,只算我们铁匠活的话,估计也就一个多月的样子。” 李俊业扫视了一眼他现在所在的工匠坊,拢共也只有三四十,其中称上师傅级别的也不过半数。 光靠这点人,又要打造各色武器,又要打造铠甲,还要造火器,肯定是不够用,所以李俊业当即就命令他们尽快招募人数,最起码在一个月内,也要将铁匠坊人数招募在两百人左右。 然而光靠人海战术也是没用的,所以李俊业打算从技术方面入手,他发现制造铠甲花费最多工时的地方是在甲片,所以第一个发明,就在他脑海里形成了。 第二天,李俊业便早早的来到了工匠坊,将周大德、张玉休、方隆等人召集在一起,给了一幅细致的图纸给他们。 这正是李俊业的第二个科技发明——水力锻打机。 水力锻打机是利用水力推动水车运动,然后用几个大小不一致的齿轮,将水车产生的推动力,传导到动力锤上,这样就可以代替一个人站在铁砧抡锤子了。 关键是人力有穷时,而水力则可以源源不断,并且使出的力也比人更大。 “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好似不难。”三个匠头,仔细的研究了一下图纸,对李俊业表态的说道。 水车本就是古代固有之物,李俊业做的不过是在水车轴上增加了几个传动齿轮,和一个动力锤而已。 又有现成的图纸在,对于这三个经验十足的匠头来说,是真的不是很难。 李俊业赞赏道:“你们果然没有让本官失望,既然你们也觉得不难,那么现在就抓紧抽派人手,先给我做出一个样机来,本官三日之后再来。” 周大德道:“大人请放心,小的们保证三日之后,就能将他打造出来。” “那好,本官等你们的好消息。”李俊业开心的说道。 转眼之间,三天就过去了,李俊业来到了工匠坊,果然一架和自己图纸一模一样的水力锻造机出现的李俊业的面前。 李俊业看了看,果然和自己设计的一模一样,非常的满意。 然后他命人将这水力锻造机拆散,找个有水的地方去试验一下。 在望云堡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河,约有十丈来宽,源自高山,河流落差很大,水力充足,能够轻易的推动这个水力锻打机的水车。 于是几人选了一个合适的地点,命人重新组装好水车,做好一切的准备工作之后,李俊业亲自拔出了水车的起止闸。 随着一根大拇指般粗的铁棒被拔出,高大的水车就在水流的带动下旋转了起来,接着水车又用过齿轮将水力传导在动力锤上 ,然后另一头的动力锤就开始在铁砧上发出铿锵有力的捶打声来。 众人当即都乐坏了。 人生三大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打铁苦就苦在抡锤子上,有了这样的水力锻打机,人力就可以充分的解放出来了,以后工匠坊打铁,就是一个单纯的技术活了,并不再是以前的苦活了。 并且李俊业的锻打机设计的很巧妙,可以根据水力灵活的增加动力锤,现在是旱季,水力不足,只能带动一个,若是在河水丰沛的季节里,一架水车,是可以同时带动两个甚至三个动力锤的。 并且水力锻造机每一锤的力量,也是常人无法比拟的。 试验完水力锻打机后,李俊业当即就让他们发现一下不足之处,然后再改良定型,抓紧制造一批,并找人在河边建造相配套的房子,以后铁匠锻打的工序悉数就放在河边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李俊业就开始自己的下一步工作了,制造火铳了。 大明在立国之初就已经开始大量的使用火器,并且火铳在明朝中后期的还成功仿制了西方火铳,所以火铳这方面李俊业根本不用担心,有充足的使用经验,和大量的制造人员。 李俊业首先出高价找到了一本赵士桢的《神器谱》,上面详细记载着赵士桢各项发明的生产制造和使用方法,其中就包括了迅雷铳和鲁密铳。 鲁密铳仿造于土耳其使者呈贡的火绳枪,是当时大明最先进的火铳,《武备志》中记载:鸟铳,唯鲁密铳最毒最远。 不过李俊业并没有直接照搬,而是做了一些改良,将鲁密铳原本在枪托处的刀刃,改成在枪口了,另外将枪管加厚加固,让他能承受更多的火药。如此火铳的射程会更远,威力会更强。 并且李俊业还专门设计了刺刀套环,士兵近距离短兵交接的时候,可以在铳口上刺刀,进行近身肉搏,作为近战主武器,这项发明看似简单,可在李俊业发明之前,大明战场上还没出现过。 做完这一切之后,李俊业将他定型为“平虏一号制式火绳枪。 第24章 工业时代的织布厂 不知不觉中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 李俊业不仅招收到了充足的兵源,还招募了不少流民,足足有近千户,小小的望云堡根本无法容纳这么多人,以至于至少有一半的流民都安置在城外。 随着天气的转暖,李俊业也开始安排大量的人力出来开垦荒田,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够播下今年的第一次种子。 经过窜山虎这一战后,俘虏和收纳了不少的人。 至于那些俘虏山贼的处理就简单多,李俊业直接找来了,烧制砖瓦的窑户,将这些山贼全部交给了他,让他带领着他们在砖瓦窑里面烧砖。 至于收容的那一群无家可归的女人,李俊业决定建立一个纺织厂来安置她们。 这些日子 ,李俊业一直在为开办纺织工厂的事情而忙活着,堡内的人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了。 因为这几天,他都把自己关在屋内,凭借着自己在前世历史书中记忆,正在设计未来纺织厂必不可少的两个工具——珍妮纺纱机和飞梭。 珍妮纺纱机被后世的很多历史学家认为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开端,而珍妮纺织机的出现,客观上是因为飞梭的发明,大大的加快了织布的速度,刺激了棉纱的大量需求,所以两者的关系,前者是纺纱的,后者是织布的。 有了这两个东西的发明,李俊业对于自己的纺织工厂信心满满。 这日李俊业经过了几日的绞尽脑汁,终于将珍妮纺纱机和飞梭的图纸画了出来,他来到了工匠坊, “大人,小的们看过这图纸,觉得这个也不难。” 周大德和张玉休仔细的看完图纸,颇为自信的对李俊业说道,有了上次水力锻打机的经验之后,这次他们更是信心十足。 李俊业开心的说道:“既然不难,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他们首先做的是飞梭,飞梭其实是一个零件而已,就是安装在滑槽带着小轮子的梭子,然后在滑轮两侧装上弹簧,然后用皮绳将它两端链接在织机的上端,用手从上控制飞梭的运动。 这东西毕竟简单,所以也先于珍妮纺纱机的出现,但是不要小瞧了这个小东西,它却将人织布的速度提高了近一倍,以前传统的梭子,是需要人将两手在织布的经线中穿行,所以因为人臂展的因素,单人是织不了很宽的布的。 但是因为飞梭的发明,他使单人能够织很宽的布,从而提高了单人织布的效率。 张玉休拿了图纸之后,先是和手下的木匠们简单的照着图纸交待了一下,接下来五六个师傅就开始分工制造飞梭所需的各个零件来,张玉休负责最为精巧的轮子。 周大德这边也没有显得,他负责制造的是飞梭两边的弹簧,现在李俊业也算上是家大业大了,他铁匠铺里什么样的好钢好铁都有,只要买得到,没有李俊业舍不得花的银子。 经过半天的努力,终于将飞梭所需的所有零件一一做好,接着张玉休带着人亲自按图组装起来,没多长的时间,李俊业设计的飞梭,就和图纸不差分毫的出现在李俊业的面前。 造好了飞梭,现在就是实验了,好在堡内还有一台织机,李俊业让人抬来,将织机略微改造了一下,让它适合飞梭的安装。 没多久的时间,工匠们就顺利完成了改造,成功装上的飞梭,李俊业让人试了试,飞梭果然在织布机里穿行如梭。 只需再将这织机宽度,再加宽到合适的宽度,就可以充分的发挥出飞梭织宽布的效率了。 接着是制造珍妮纺纱机了,正常的手摇纺纱机,一次只能够纺一根线,珍妮纺纱机虽然也是手摇,但一次却可以同时纺八根线,也就是说以前八个人做的活,现在只需要一个人就能做。 所以很多人,甚至都把珍妮纺纱机,当做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开端。 不过李俊业将它在历史上的出现提前了差不多百年。 珍妮纺纱机看起来很神奇,但是并且也是手摇工具,实际上构造方式也非常简单。 李俊业把图纸给了他们之后,就让他们自己制造,待成品出来时,再通知自己就行。 张玉休他们捣鼓了几次之后,终于造出了满意的纺纱机出来。 此刻再叫珍妮纺纱机,这种洋名字,就不怎么合适了吧! 所以李俊业将他定型,称呼为“望云一号纺纱机”和“望云一号织布机”。 并且想好了,他还为商品专门设计了一个商标,商标品牌名就叫“望云”。 以后工厂所有的产品在合格出厂前,都需要打上商标品牌名,才能出厂,这叫品牌化管理。 …… “大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十几日不见,丁谓已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乱蓬蓬的一头头发,也不知道他多久没有洗过,以前的白皙的皮肤现在正变成了一个黑而红的颜色,这是皮肤刚刚被晒伤的颜色。 “嗯,不知丁军师在砖窑的日子过得还舒畅?” 这家伙被发配去砖窑才这么几天,就变成这副模样,李俊业也有点忍俊不禁。 “大人……”丁谓眼睛通红,竟然噗通一声,跪在李俊业的面前。 李俊业忍俊不禁地道:“起来,我找你,是打算给你一个美差。” “大人,求你别杀我,小的真的愿意在砖窑里干活。”丁谓忽然哇哇的大声哭了起来,跪在地上死死的抱着李俊业的大腿。 他杀窜山虎的过程,丁谓可是历历在目,他真的不知道这个反复无常的人,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听说他要见自己时,他就开始忐忑不安,以为是杀自己。 因为已经有好几个兄弟,都像自己一样的被叫出去,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只不过丁谓不知道的是,这些被叫出去的人,都是血债累累的人,每个人手上都有几条人命。 李俊业踢了他一脚,正色道:“滚起来,本官是有要事与你相商,若是杀你何必多此一举。” “我叫你来,是觉得你能够将窜山虎的山寨打理得井井有条,也算是一个人才,并且我也调查过了,你手上确实也算干净。” “我叫你来,是因为我想开一个纺织工厂,我想交给你来打理,并且我现在手里,能够识字做账的人可真不多,就那么几个。” 听到李俊业这样说,丁谓才确定李俊业是真的打算重用他。 只感觉自己是在冰窟窿里,突然又到了九重天,当即感激的泣零了起来,久久都不能说话。 “怎么不愿意?”李俊业故意说道。 “愿意,小的愿意,多谢大人成全。”丁谓边说,边感动的不停的在地上磕头,脑袋磕出了一个很大的包,但是浑然不知疼痛。 “那就这样了,纺织厂就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李俊业又和他简单的交待了一下办厂的要求,然后就飘然离去,留下丁谓一个人看着他的背影,依旧感激涕零。 剩下的日子望云堡一切正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纺织厂也逐渐投入生产,并已经产出了第一批布。 第25章 李家第一份产业 这一日,风和日丽。 李俊业拿着第一批布的样品带着刘大壮,在一个清晨入了登州城。 他首先去了他的第一站——刘氏布庄。 这一段时间,都是刘有为负责望云堡的物资采购,每日大把的银子过手,自然也是赚了不少银两。 现在的刘有为已经将隔壁以前卖香料的小铺子盘了下来,现在的刘氏布庄已经由以前的三开间变成了现在的五开间,一跃成为登州屈指可数的大布庄。 “你家店子最近可变大不少啊!” 李俊业站在刘氏布庄的门口,望着金碧辉煌的新匾,对着刘大壮打趣的说道。 刘大壮有点不好意思,腆着脸,笑着说道:“我家这也是不是托了您的福,不过俊哥儿你可放心,我爹做的可是良心的买卖,可从没有中饱私囊过。” 李俊业笑着说道:“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也不要太过于紧张,我们望云堡的军需少不了要商人来筹办,这银子给谁不是也是赚,你爹人我是信的过的,他也为望云堡的发展尽心尽力,这谁也能看出来,所以这银子是他本该得的。” 经李俊业这么一说,原本紧张的刘大壮,一点也不紧张了,不好的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爹,我们来了。” 还未进店,刘大壮就大大咧咧的喊道,那声音之大,唯恐满街的人都听不到。 刘有为正在柜台上记账,忽然听到儿子的声音,顿时心喜,抬头一望,正见儿子和李俊业两人并肩进店,忙将他们引进了后院。 甫一坐下,店小二就上了两盏茶上来。 李俊业轻呷了一口,清香软绵,顿觉得路上劳累,消退了不少了。 “俊哥儿,你今天怎么有时间到我这儿来。”刘有为也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问道。 “我给刘叔,先看一个东西。” 李俊业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朝身后的军士打了一个手势,一个军士便将一个包裹送到了刘有为的桌前,轻轻的解开。 刘有为目不转睛的盯着包裹,以为李俊业这次又会给他带来什么西洋宝贝。 正在他聚精会神的等待宝贝出现的时候,不料包裹打开,里面却是一块普通的布. 刘有为本来以为宝贝是在布下,急不可耐的一手将布掀出 ,不料里面依旧空空如也,刘有为又重新拿起桌上布,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发现除了布以外,还是什么也没有。 刘有为是布匹生意的,这布到手,就知道是什么材质和好坏,这个匹布乃是棉布,织工上乘,这布很宽比一般的布要宽一倍,是不可多得的宽布。 宽布因为织梭穿行的难度增大,所以宽布一般都需要两个人以上才能织出,并且效率还很慢,像李俊业手上的这块布,少说也要三个人同时配合方才能织出。 宽布一般用于贵重、华丽的衣服,材质以绫罗绸缎为主,织宽棉布的,所见不多罢了。 “这只不过是一匹普通的宽棉布而已。”刘有为继续端起茶杯,略有失望的说道。 李俊业笑着道:“这是一匹宽布不假,但是刘叔你知道这匹布只需要多少银两,就能买一匹吗?” “需要多少两?”商人的直觉告诉自己,李俊业是话中有话,或许他又会给一个惊喜予自己,刘有为瞬间坐直了腰杆。 李俊业道:“这样的宽布我卖给你,一匹只需六两七钱银子而已。” 李俊业在来时,早就向刘大壮打听过他家布庄布匹一般的进价,像寻常棉布一匹只不过三两四钱银子而已。 李俊业的布比寻常棉布宽一倍,所以面积也要多一倍,也就是一匹布等于寻常棉布两匹,李俊业一匹卖六两七钱银子,表面上来看,一匹布只不过是便宜了一两银子而已。 其实不然,一者宽布用处比窄布大,大面积布面的地方可以不用拼接,这样做出来的衣服更为美观。 再者,裁剪布匹做衣服时,宽布的利用率比窄布更高,他更节省布料。 所以李俊业宽布的优势,并不只是一钱银子那么简单。 刘有为登时眼睛一亮。“这样的布你有多少?” 李俊业道:“实不相瞒,小侄我最近开了一个纺织厂,目前有二十台织机,能够织这样的布,日后还能够扩大,刘叔你要多少,我能给你提供多少。” 刘有为激动不已,开心的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刘有为一直负责李俊业的玻璃售卖和军需采购,现在的确已经小赚了一笔,再加上又去济南卖了两次玻璃制品,在济南也慢慢趟出了一些门道来。 他心里就一直琢磨着,将他的刘氏布庄,能不能也在济南开一家。 心中正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李俊业却在这个时候送布来,对于刘有为来讲这真的是雪中送炭。 只要李俊业能够源源不断的供给他这样的布,他有信心,将他的刘氏布庄做成山东第一的布庄。 闻知刘有为打算在济南开店的计划,李俊业也很赞同,只不过他让刘有为胆子更大一点,再去临清开一家分店。 明朝临清,京杭大运河和隋唐大运河在此交汇,商业无比的繁华,城市人口规模甚至达百万,是当时北方最重要的商业地区之一。 能在临清开店,就意味着自己的匹布能够沿着运河,北上北京,西入关中,南达江南的各处角落。 “钱这方面,刘叔你不用太担心,到时候你在我这里拿布直接赊就是了,有了银子再来结算也不迟,若是同时在济南临清两地开店,本钱不够的话,也可从我这里先支三千两。” 见刘有为面有难色,李俊业连忙分忧地说道。 刘有为当即千恩万谢地道:“货拿你的,本也拿你的,我就出个人,这如何使得,不如这样吧!货暂时先赊你的,你那三千两银子,就算入各股,我们一人占股一半,你看如何。” “那就依刘叔你所言了。” 自己入股,这也未必不是一个好事,李俊业当即表态,自己只占五成股份,但是刘有为却执意要给六成。 那三千两银子,就从他寄存在刘有为这儿的银子里支取,并且敦促刘有为早日去那里盘下店铺,招募伙计,把自己的合伙生意热热闹闹地尽快做起来。 无论是货物还是本金,都是李俊业的,自己只出个人而已,就占了四成股份,如何不卖力。 就等送走李俊业后,即刻就去张罗起来。 李俊业和他聊了一些事情之后,就从他家店里挑选了几匹上好的绸缎,又去城内买了一些瓜果吃食,方才带着两个侍卫向靖海堡而来。 第26章 手上的银子真的好沉 今日是赵氏的生辰,李俊业再忙也想在家陪赵氏吃顿晚餐。 甫进院子,就看见院中有一大群小鸡,这两窝小鸡,现在都有好大一只了,已经不需要跟着母鸡觅食了。 见李俊业打开院门,这群小鸡还以为是喂食的人来了,一窝蜂的跑过来,在李俊业的旁边打转,好不热闹。 “娘,我回来了。” 李俊业拿着东西,刚进院门,就开心的朝着里面大喊。 “哥,你回来了。” 小蕊听到李俊业的声音之后,蹦蹦跳跳的从屋内跑了出来,赵氏跟在后面,两人开心的将李俊业迎进屋去。 “娘,这是我给你和小蕊买的绸缎,你们赶紧试试,看喜不喜欢。” 小蕊听后,忙拆开包裹,挑了一匹自己喜欢的花色,披在身上试了试。 赵氏则笑容满脸的在给小蕊打下手。 吃完晚饭,李俊业轻轻地说道:“娘,儿子现在已经是百户了,我们不住在一起,我这样老是往两头跑也不是个办法,我想接你和小蕊到望云堡去住。” 赵氏皱了一下眉道:“在这儿住挺好的,我也都住大半辈子了,而今老了,人也更不想挪地了,你若是想家,时刻多回来看看就是。” “那好吧!” 李俊业和赵氏又说了一些闲话之后,就独自一人来到院子里打拳。 忽然,他在傍晚昏暗的日光下,看到院外有个人影一直在门外晃荡,直到自己打了几套拳,半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但是那个人影似乎来没有要走的意思。 “谁?你在我家附近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李俊业找好时机,一个箭步翻过院子,悄悄地来到那个人的身后,不料眼前竟然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李大人,是我。” 李俊业定睛一看,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王瑞兰的随身侍女碧环,这碧环身材婀娜,杏眼黛眉,身上虽是粗布荆钗,但是气质丝毫不逊一般的大户小姐。 李俊业尴尬地问道:“你在我家附近一直转悠什么?” 碧环顿时玉腮一红,“是这样的,我家小姐亲自给李大人纳了两双鞋垫,特意叫婢子给李将军送过来。” 碧环边说,边将手上的两双鞋垫,递到了李俊业的面。 李俊业一手接过,看了一下,针脚细腻,做工精美,能够看出花了不少心思。 “李大人,你喜欢吗?”碧环一脸桃红的问道。 李俊业点了点头,道:“奇怪,我刚回来不久,你家小姐怎么知道我回来了的?” 碧环一时语塞,犹豫了一下后,方才说道:“大人是你回来的时候,婢子刚好看见,告诉了小姐,所以我家小姐也知道大人您回来了。” “哦,原来如此。” “大人,你有什么要对我家小姐说的吗?” 碧环犹豫了一下,红着脸轻轻地问道。 李俊业拿起鞋子,专注的打量了一番:“这鞋垫不错,替我谢谢你家小姐,没事的话,我继续练功去了。” 说完,李俊业收起鞋垫,心满意足的打算离去。 “李大人,这……就……完了吗?难道……你……” “哦” 李俊业听到碧环的话后,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于是转过身来,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碧环的手上。 “我忘了给你赏钱了。” “不是这个……”碧环急了。 “哦!原来是嫌少了。” 碧环话还没说完,李俊业就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摁在她的手上。 这是李俊业身上所有的钱了。 给完身上所有的钱,李俊业方才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只留下碧环一人痴痴的站在身后。 “好你个李俊业,真不知道你是装的,还是真不懂风月,若说你是装的,可你那样子又分明不是装,若说你是真不懂,可这年龄的少男少女,岂会不懂。” 回去的路上碧环的心里已经把李俊业骂了无数遍,她越想越气,掏出李俊业给的银子,气呼呼地打算随手扔掉。 可是银子在即将脱手的一瞬间,她又觉得手上的银子真的好沉,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碧环闷闷不乐的回到家中,王瑞兰在家早已忐忑的等待多时。 “怎么样,他收了没有?” 王瑞兰见碧环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亲切的拉起她的手。 碧环见了王瑞兰,当即强展笑颜,看着期待的王瑞兰,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他说了什么没有?” 得知自己亲手做的鞋垫已经送出去,王瑞兰满脸期待的继续问道。 碧环心想:若是我这点这事都做不好,肯定会让小姐责怪,小姐若是知晓实情,必然不会难过。 她犹豫了一会儿,道:“李大人说小姐送的东西他很喜欢,叫小姐不要太过于挂念。”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王瑞兰开心万分,眼睛里都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撒谎的碧环迟疑了一会儿后,把眼一闭,默默地咬着牙,朝着王瑞兰肯定地点了点头。 第27章 有敌情 回到了望云堡后,李俊业又叫人把刘大壮找了过来。 刘大壮过来后,李俊业对他说道:“你爹不日就要到济南和临清开分店了,自然也会少不了要我这西洋宝贝,我这儿还有一些,你现在就给你爹送过去,快去快回。” 李俊业说完,就把从家中带来的玻璃器一股脑的送到了刘大壮面前。 这么大的一口箱子,刘大壮一时好奇,当着李俊业的面打开看一眼,好家伙,里面各色玻璃器足足有将近百件。 李俊业的西洋宝贝,好似怎么也卖不完,如此横财怎么能让刘大壮不羡慕。 这次他终于鼓起了勇气,对李俊业问道:“俊哥儿,你看啊!我俩好歹也是兄弟一场,你能不能跟兄弟我透个底,你这么多西洋宝贝,到底都是在哪里捡的。” 李俊业笑了笑,道:“不远,就在望云堡西二十里路的螃蟹湾。” 刘大壮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俊哥儿,你真的够兄弟,这份恩情,我老刘会一辈子记在心上。” “怎么,你也打算去碰碰运气?” 李俊业望着他那副憨样,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刘大壮拍着胸脯道:“实不相瞒,兄弟我还真有这个打算。” 李俊业笑道:“那你先帮我送完这次货后,哪日你有时间,你自己去碰碰运气吧!” 刘大壮素来是个急性子,他哪等得了“哪日”,送完了李俊业的玻璃器后。 第二天,吃过中饭,他就把自己总旗麾下的六十人,全部拉了出去,美其名去野外“演习”。 演习这种军事理念,李俊业早已就传授给了他们,试验过几次之后,大家也都非常认同这种练兵的方法,多有人带着军队去野外演习。 所以刘大壮的这次演习,也没有引起大家多大的注意。 刘大壮到了螃蟹湾,当即命令麾下所有的人,进行拉网式的搜查,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宝贝。 谁料,在螃蟹湾里三层外三层的翻了好几遍,除了发现了螃蟹以外,一直到太阳挂在树梢时分,也一无所获。 见刘大壮还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他手下一个小旗官壮着胆子上前道:“头,时候不早了,要不让兄弟们先回去歇息,改日我们再来寻。” 刘大壮道:“难得有一次机会把你们都拉出来,怎能如此无功而返。” “可也不能让兄弟们饿着肚子找啊!” 小旗官嘟囔了一句,刘大壮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道:“少他们的废话,叫你找,你就乖乖的去找,若是找到,我几曾舍不得过,你们人人自然都有赏的。” 小旗官无奈,只好苦着脸,在沙滩上继续装模作样的寻找。 转眼,太阳落山,直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依旧一无所获。 刘大壮只得骂骂咧咧的收队带着他们回去。 谁料刚收队还未出发,却听见附近的海边传来两声炮响,接着熊熊的两堆烽火燃起,将东边半边天都映得通红,接着附近的烽火台像是被感染了瘟疫一样,依次燃起了烽火。 “娘的,有敌情,快回堡。” 峰火两堆,一大一小,炮声三响,刘大壮知道这波来犯之敌,不少于三百余人,吆喝了一声之后,催促手下人赶紧回堡。 谁料还未走一里路,却听到大地隆隆的颤抖声,在刘大壮等人眼前,出现的是一条钢铁长龙,正朝着望云堡的方向袭来。 “是建奴的铁骑。” 一个军士大惊失色的喊道,前方三百多重甲铁骑刚好挡住了他们回去的路。 “是向望云堡来的。” “头,怎么办,回不去了。” “慌,慌什么慌。” 刘大壮和众人趴在草丛中,他大汗淋漓,却强装镇定。 “头,我看趁这建奴离堡还远,你有马,跑的自然比他们快,要不你先回去,兄弟们留下来想办法。” 一个小旗善意的提醒道。 这些建奴都是人马皆铠,奔袭不便,刘大壮是骑马出来的,走小路是能赶到他们前面安全回堡的。 “忒!你把我刘大壮当什么人了,我怎么会丢下兄弟们,自己一个逃回去,要死咱也要和兄弟们死在一起。” 刘大壮说时是义薄云天,豪气冲霄,没人知道他现在吓的全身冷汗涔涔,内衣已全部湿透。 独自一人带领着一支孤军在外,这样的场面他是第一次遇到,说实话自己心中也没底。 “头,那我们该怎么办?” “先都趴好,千万别让建奴发现,我们静观其变,等下再想办法。” 刘大壮思前想后,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有以不变来应万变。 望云堡外,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群来势汹汹的建奴铁骑足足有三百多骑,将小小的望云堡围成一团。 “刘大壮呢?” 望云堡内严阵以待,只不过久久都没有找到刘大壮和他手下的那一支总旗,李俊业有点烦躁。 “回大人的话,刘总旗今日中午就带着兄弟们去螃蟹湾演习去。” 一个知情的军士连忙禀告道。 “胡闹。” 李俊业气愤的大声说道,以刘大壮有点天真的个性,李俊业差不多已经猜到他到螃蟹湾到底是干什么去的啦。 “堡上的人,你们都听清楚了,我们额真是为了报仇而来,上次李俊业在靖海堡射杀的拔什库,是我们额真的独子允力古,若是你们能够交出李俊业和堡内的财物,我们额真说了,可以饶你们不死。” 就在这时,建奴骑阵陡然分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蛮服,头剃成金钱鼠尾的年轻人出来,走到阵前对着城上的守兵喊道。 “俊哥儿,这狗贼竟然是郑义仁,他怎么连自己祖宗都不认了,自己还剃了头发。” 一旁的马佑,一眼就认了出来,对着李俊业说道。 李俊业定睛一看,果然是郑茂才的儿子郑义仁,李俊业也是大惊失色,周大吉不是曾经跟他许诺,让这小子活不了多久的吗?这小子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周大吉是打算杀他的,谁料还未来得及动手,这小子就已经先逃了。 郑义仁顿了一会儿,冷酷无情地说道:“如若不然,我家额真(建奴语,又称厄真,意为主)定然会将你们杀个鸡犬不留,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 第28章 狗贼,为报私仇,欺我太甚。 谁料话喊完,城上却是岿然不动,根本没有人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郑义仁只得悻悻的打马回去。 建奴领军者为牛录额真(汉译为佐领,建奴三百户为一牛录,五牛录为一甲喇,五甲喇为一旗)克桑,闻知自己独子惨死,他当时就想提兵来报仇,不料逃回去的库克多等人,说对面明军军容齐备,防守森严,克桑只得作罢。 直到遇到了郑义仁之后,他才知道当时对面的明军,其实防守空虚,并且自己的儿子是死在何人手上,他当即宰杀了库克多,在郑义仁的带路下,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杀来。 这一趟他不仅要为他儿子报仇,他还要大抢大掠一番。 “你这该死的尼堪(汉人),你不是说杀我儿的李俊业只不过是一个百户而已,然而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马。” 克桑指着城上守军,对着郑义仁大骂道。 郑义仁也没搞清楚,李俊业一个百户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马,因为现在城上满满当当站着的足足有近三百多人。 “主子勿忧,估计是李俊业胆小怕死,胁迫堡内民众一起上城守城。 郑义仁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轻声的说道。 克桑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入关多次,明军确实是有动员丁壮上城守城的习惯,便也不多想了。 过了一会儿了,郑义仁轻声地说道:“主子,我看这些明狗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才会将李俊业绑了出来。” “呵呵,说的也对,明狗一直是这么贱,本是婊子却总想装贞节烈女,是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克桑说完,举起手重重的一挥,身后两个拔什库会意,便一人带着来五六十骑,轰轰烈烈的向望云堡杀来。 他们两人随克桑多次入关,也深知明军的脾气,明朝除了边军略有战力之外,内陆的这些卫所军队,跟一群乌合之众没有什么两样。 内陆卫所孱弱的兵力,基本上都是不堪一击,一个牛录带着一群走狗,甚至都敢追着一个总兵打。 眼前的明军在他们的眼中也不过是外厉内荏罢了,只需自己冲上城去,砍下几个明军的狗头,这些明军自然会不战自溃。 这是他们屡试不爽的经验。 “冲啊!杀光明狗,抢光他们的娘们和财产。” “冲啊!” 城下的建奴就像是一群发疯的野猪一样,嗷嗷叫的向着望云堡冲来。 “各就各位,听我号令。” 李俊业高站在城楼上,严密的注视着城下建奴的动静,眼见着一百多个建奴嗷嗷叫叫的朝自己冲来,但是李俊业一点儿也不慌。 “开炮” 建奴靠近城墙三百多步的时候,明军四门虎蹲炮同时响起,每门火炮内都灌满了一斤左右的炮子。 浓烟过后,无数的炮子就像洒网一样在空中散开,朝着下面建奴无情的飞去,每一发炮子都能覆盖十几平方的面积,四门火炮聚火齐发,完全覆盖了前方几十平方的一块地方。 在这个区域内,密集的炮子就像下冰雹一样,无情的向着里面的建奴袭来,当即便有七八个建奴连人带马都被击倒在地。 “弓弩准备!!!\" “放” 建奴军纪严明,战意昂扬,这点炮火根本就动摇不了他们的意志,依旧无所畏惧的向着城墙冲来。 待他们冲到了一百五十步远的时候,守军的滑轮弩开始发出了第一轮齐射。 守军装备的滑轮弩非常的多,多达一百多具,一百多根弩矢,矢镞上的寒光划破了黑夜,犹如召唤他们灵魂的死神之光。 一轮齐射之后,建奴又丢下了十几具尸体,接着弓箭的射击也跟着开始,建奴又在这波箭雨的攒射下丢掉了几具尸体。 “放。” 紧张的上弦之后,明军又开始了第二轮的齐射的,这群可怜的建奴,还未摸到城墙,在明军的第二轮强弩齐射下,就又丢下了十几具尸体。 这群建奴好不容易,快要接近城墙的时候,城上明军十几支火铳几乎同时响起,这些火铳虽然射程不远,但是如此近距离的射击威力极强,只能能够射中,就能轻易的洞穿建奴的铁甲。 守军火铳虽然现在装备的不多,但这十几支火铳的近距离射击,照样给建奴带着很大的伤亡,七八个冲在最前面的建奴纷纷都把命丢在了火铳上。 而就在这时,明军的火炮装填完毕,毫不客气的对着城下的建奴再次轰来。 “萨尼这样不行啊!我看我们还是撤吧!” 建奴虽然军纪严明,无令不得后退,可连城墙都没摸到,两个拔什库率领的一百来人,就已经折损了一半。 这个打法,实在是不行,一个拔什库哭丧着脸,对着另一个拔什库萨尼商量道。 萨尼看了一下自己的麾下,来时还有六十多人,只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剩下了不到三十多人,其中还多数带着伤。 便把心一横,点了点头,不及克桑下令,两人都带着人马赶紧落荒而逃。 “额真,明军火力实在是太猛,我们攻不下。” 两个拔什库这时哭丧着脸,跪在克桑的面前,等待克桑的发落。 克桑一直在城下观战,战况岂会不知,他无奈地摆了摆手道:“这事不怪你们,是我撤退下令不及时,以至于让我大金儿郎白白枉送了性命。” “来人啊!将那个该死的尼堪给我押来。” 安抚完了手下后,克桑杀机毕现,咬牙切齿的道。 须臾,两个强壮的建奴,就押着郑义仁来到了克桑的面前。 “主子,饶命啊!” 仗打成这样,郑义仁也亲眼看到,当两个大汉来押自己的时候,郑义仁就顿觉不妙了,见了克桑,连忙跪在地上低声下气的求饶。 见郑义仁被带到自己的面前,克桑无情的拔出腰间的钢刀,不动声色地走到他的面前,道:“你不是说明军防守薄弱,对岸只有些卫所老弱残兵吗?可为何这城上守军,甚至比关宁铁骑还精锐。” “大人,你听我解释……” 郑义仁哭丧着脸,话还未说完,克桑已经急不可耐的一刀挥下,可怜郑义仁话还未说完,脑袋就搬家了。 “狗贼,为报私仇,欺我太甚。” 克桑懒得擦刀,甩了一下刀锋上的血迹,愤怒地自言自语的骂道。 第29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头,我们好像赢了一阵。” 刘大壮在城外,此刻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建奴第一波攻城的时候,他带着几个人,悄悄的在一个山坡上观战。 “头,我看不如我们跟建奴拼了,悄悄绕到他们背后去,给他们来个前后夹击。” 一个胆横的小旗,拔出自己腰间的刀,颇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 经过李俊业好几次的教导,刘大壮也知道建奴铁骑的厉害,就他们六十个人,连结个抵抗骑兵的圆阵都结不了,若是野外浪战,只怕建奴铁骑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薄薄的防线给撕成粉碎。 别说什么前后夹击了,只怕在半路上,他们已经就全军覆没,所以刘大壮肯定的摇了摇头。 “头,那你说该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就这样趴在这儿等吧!” 麾下的将士都有些急躁了。 刘大壮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沉音地说道:“先等等再说。” “头,我突然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就在众人垂头丧气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好办法”,众人眼睛自然是一亮,纷纷盯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小旗。 “头,我刚刚去侦查的时候,看见建奴的船,就藏在附近的一个海湾里,只不过六七十人在防守,不如我们现在过去,把建奴的船给夺了,让这群建奴插翅难飞。” “我们若真夺了建奴的船,这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回去了也好向李大人交差了。” “好,就这么办。” 刘大壮和麾下几个小旗,几乎同时赞成,干建奴的铁骑是干不不过,但是杀建奴的水手,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建奴习马战,基本都是旱鸭子,他们的水师,基本都是孔友德等人和以前东江的汉奸,刘大壮们自然也知道这个理,所以说干就干。 在那个瘦子小旗的带领下,刘大壮领着麾下所有的人马来到一处隐蔽的海湾内,建奴的船果然都藏里面,并且都是四百料的大船,足足有四艘,如一字长蛇一般,在海湾里面下锚。 这个海湾三处都是高耸的山峰,海湾如人手指一样深入内地,若不是人爬上山峰,还真很难发现这里面有藏船。 除了十几个建奴在海岸警戒之外,其余的建奴都在船上,站在岸上能够看到船上的人影晃动。 直接派人冲岸上夺船,那么这些守船的建奴势必会将船开出岸边。 想夺船只可以从水上夺了,好在刚刚来了一团乌云,将月亮严严实实的遮住,世界漆黑一片。 海边长的的人,大都懂水性,甚至还有不少人以前是渔民船夫,泅水自然不在话下。 刘大壮等人便借着月色悄悄地向着水中四条船摸了过去。 建奴数次入寇,他们一直都是把船藏在这里,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问题,次数多了,守船的建奴自然有些麻痹,甚至还有不少人在偷偷地睡觉。 刘大壮带着几个亲兵,先是游到了一条船的旁边,这条船因为建奴的大意,甚至连船缆都忘记收了,刘大壮带着几人悄悄的从船缆爬上去。 无声无息的干掉两个正在站岗的建奴,接着这条船络绎不绝的上了十几人,他们悄悄的分开,去寻找分布在各处的建奴。 其他几条船的人,也纷纷找到了登船的办法,泅水而来的明军已经悉数登上了每一条船。 就在刘大壮即将控制这条船的时候,忽然附近的一条船上传出了一声呐喊。“明军来了。” 直到这时守船的建奴方才反应过来,连忙组织人员反扑,可发现的毕竟是太迟了,仓促应战的建奴不少人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更何谈披甲了。 在夜晚的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这些守船的人马,毕竟不是建奴的精锐,只不过是一群汉奸罢了,战力哪能跟建奴相比。 面对气势汹汹的明军,还没交战三个回合,就已经兵败如山倒。 经过了一番残酷的厮杀之后,刘大壮他们竟然完全夺下了建奴的四条船。 “额真,现在该怎么办?”一个拔什库不合时宜地上前问道。 克桑哈哈大笑道:“我克桑自从跟随太祖启兵以来,已有三十余载,我岂会被一个小小的军堡所阻挡,若是无功而返,岂不是让军中袍泽嘲笑终生。” “传我令,全军出击,不克此堡,退者斩。” 克桑说完,麾下众将纷纷再次上马,随着建奴军阵中一阵号角响起,剩下的两百多建奴,如同飞蛾扑火一样,再次向着望云堡不要命般的攻来。 随着建奴进入射程,望云堡上的火炮率先再次响起,接着弓弩齐射。 建奴毕竟也会吃一堑,长一智,有了上次的经验之后,这次建奴冲锋,队形分散了许多,这让明军的远程打击武器命中率降低了不少。 两三百步马的冲锋其实不过是几息之间而已,再丢了三四十具尸体后,这群建奴这次终于摸到了望云堡的城墙。 可没等终于摸到城墙的建奴开心起来,明朝从城墙上又扔下几十个跟篮球那么大的铁疙瘩下来,并且每一个铁疙瘩上还带着一根火苗。 “小心,是震天雷。” 一个建奴拔什库大惊失色的呐喊,只不过为时已晚,这些震天雷落地之后,轰然炸起,将终于摸到城墙的建奴炸的人仰马翻。 “登城,快登城。” “迟疑者,斩。” 在火炮射程之外的克桑,眼见摸到城墙的建奴被明军炸了个稀巴烂,心里也只能干着急。 无数次实战告诉自己,明军虽然火器厉害,但一旦登城之后短兵交接,明军的火器就发挥不出威力了。 并且明军军纪松弛,斗志涣散,往往只要登城成功,短兵交接,用建奴的大刀砍下几个明军脑袋之后,这些明军往往会一触即溃。 这一招克桑从军以来试过无数次,没有哪一次失败过。 在克桑的严令下,这群建奴冒着明军的箭矢,像发疯了一样,奋力登城。 在付出惨重的伤亡之后,建奴终于从明军严密的防线中撕开一个口子,十几个建奴争先恐后的登上城墙。 第30章 挫敌 这十几个建奴爬上了城墙之后,突然发现好像剧本不对。 城上的守军,不仅没有他们想象中的一触即溃,反而是哇哇叫的比自己还凶。 更让他们傻眼的是,在他们冲上来的第一时间里,同样有一支二十几人的明军奋不顾身的向他们冲来,打算堵住建奴撕开的防线缺口。 冲过来的明军同样是铁盔铁甲,武装到了牙齿,他们的装备甚至比自己还优良很多,这让冲上来的建奴气势上首先就矮了一截。 这支明军冲过来后,二话不说就直接开打,铁甲明军在正面进攻,在这些建奴的四周,还有无数的明军在策应,冲上来的建奴瞬间就被包了饺子。 嗷嗷惨叫的被城上的守军剁成了肉泥。 眼见拼死打开的突破口就这样被明军轻易的堵住,克桑彻底傻眼了。 刚才防线被突破,只不过是守军一时疏忽而已,有了这个教训之后,建奴再重新撕开一个口子,可想之难。 双方就这样难舍难分的混战,建奴虽然拼尽了全力,可是除了不断增加的伤亡之后,依旧一无所获。 不及一炷香的时间,三百多建奴,能动能战的就剩一百多人了,心疼得克桑心脏差点流血。 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这点老本都要打光。 克桑痛苦的挣扎了一番,方才心灰意冷的承认自己的失败,忙命身后的亲兵,赶紧鸣金收兵。 “铛铛” 城下攻城的建奴,终于听到了渴望已久的鸣金声,感动着差点就要哭出来,赶紧调拨了马头,拼了命一样往回跑,甚至连地上自己受伤的同袍,都被慌乱的战马踩死了好几个。 李俊业哪里会放过这几个机会,就在他们从城墙逃出明军火力射程的这个空间里,又被城上的明军射杀了二十来个。 克桑粗略的数了一下眼下的建奴,不过一百来人罢了,并且不少身上还挂彩,想想自己来时的三百多人,不及一炷半香的时间就只能下了这么多点人。 顿时老泪纵横,从军三十年来,自己还从未经历如此大败。 哭过之后,方才带着所剩的一百来人,头也不回的向海边而去。 “想逃,没这么容易。” “全军听命,即刻随我出城追击。” 建奴撤退,李俊业在城楼上看得切确,但他可绝对不会让这群建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虽然自己的部队刚刚组建不久,野战并非强项,但是他一定要把建奴打痛,打到他记住痛为止。 随着城门缓缓的打开,李俊业手持长枪,背负弯弓,身穿崭新的山纹甲,跨着骏马第一个冲出城门,他的身后是望云堡内所有的主力。 “额真,明狗竟然追出来了?” 一个在后面押阵的拔什库,慌张的跑到队前,对着克桑汇报道。 “有多少人。”克桑心中一惊。 “不多,奴才数了一下,大概两百来人,有六十余骑,正是刚才守城的明军。” 拔什库说这个数字的时候,特别想笑,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如此螳臂当车,建奴是重甲骑兵,攻城不行,但是野战绝对是无敌般的存在。 “女真不满万,满万无人敌。” “才这么点人马?”克桑终于开心的舒展了一下眉目,此刻他反倒嫌送上来的点心太小,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不急,若现在反击,只怕这些明狗不少人又要跑回堡内,不如引蛇出洞,让他们跟在我们屁股后再走一程,待他们离巢远了,我们再反戈一击也不迟。” “额真就是高。” 拔什库拍完马屁后,开心的回到自己的岗位,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的,继续催促后面掉队的士兵快行。 李俊业先是带着钱奋这个总旗的骑兵追了三四里路,但是他发现虽然自己人数少,但是建奴并没有与他交战的意思。 于是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便让骑兵先原地休息一下,等后面步兵跟上再一起前行,这样更为稳妥。 “还没有发现刘大壮他们的踪迹吗?” 李俊业对着钱奋问道,出城之后,钱奋已经撒出了几个夜不收,若是刘大壮他们在附近的话,夜不收是能够发现的。 谁料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这一个总旗六十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钱奋无奈只得告诉李俊业实情。 “这个家伙,若是敢临阵逃脱,我定轻饶不了他。”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自己六十人的队伍,竟然凭空消失了,这让李俊业的心理怎么不恼火。 见李俊业生气,王良忙道:“俊哥儿你且先莫气,大壮虽然胆小怕事,但是绝对不是一个临阵脱逃的人,当务之急,我们是先找到他们的人,搞清楚情况。” 钱奋也道:“我看刘兄弟,虽然不怎么着调,但也绝不是放弃兄弟不管的人,其中肯定还有什么情况发生。” 李俊业也想了想,刘大壮的人品他最清楚不过,他绝对不是一个放弃兄弟临阵逃脱的人,想到这里李俊业竟然还开始担心了起来。 他唯一担心建奴在来望云堡前已经先遇见了刘大壮他们,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后果不堪设想,李俊业此时是越想越怕。 “额真,这些先头的明狗已经停下来了,似乎是在等他们的步兵。估计额真的计策他们已经识破,奴才看不能再等了,现在动手吧!这些明狗能杀多少是多少!” 李俊业的举动自然引起在建奴的注意,那拔什库立马赶到克桑的面前汇报道。 既然自己的计谋已经被人看破,克桑也觉得没有再等下的意义了,如果趁着现在明军骑兵和步兵不能相交的机会,先集中力量干掉明军的骑兵,再集中力量干掉他的步兵,将他们各个击破,也不为失是一种好办法。 “命令全军,后队变前队,全军列阵之后,向明狗发起突袭。” “主子英明。” 拔什库再次拍了马屁之后,赶紧下去传达克桑的命令。 野战包括克桑在内的所有建奴,信心都是满满的,听说有野战的机会,建奴们高兴的嗷嗷大叫,纷纷摩拳擦掌,准备一雪前耻。 “儿郎们,冲啊!” 建奴列阵完毕,随着克桑的长刀在天际中一挥。 滚滚铁流,如排山倒海一般向着前方的明军直接压来。 第31章 追歼,官升千户 建奴本以为就光靠自己这般排山倒海的冲锋气势,就能将对面的人数不多的明军吓尿。 谁料,对面的明军毫不含糊,同样也列阵完整的队形,高声喊“杀”气势丝毫不弱,竟然也像发疯了一样,向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眼见明军即将进入射程,建奴毫不客气的来了一轮奔射,不料对面明军也是人人披甲,这轮齐射效果并不大,只不过是两三人落马而已。 而对面的明军好像并没有带弓,因为建奴已经射了两波,明军都没有用弓箭反击。 直到两者快到短兵交接的时候,朦胧的月色里,建奴们终于能够确定,明军骑兵真的没有带弓箭,但是所有的明军手上都拿着一个铁疙瘩对着自己。 “快躲避,是三眼铳。” 一个识货的建奴,当即大喊,谁料话还没喊出,明军的三眼铳已经噼里啪啦的渐次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建奴在浓烟腾起的瞬间已经倒下了一大片。 近距离的贴脸射击,明军的三眼铳,命中率极高,这一轮弹雨,就让建奴足足丢下了二三十具尸体。 施放完铳子之后,明军骑兵将手上的三眼铳竖拿而起,于是放完铳子的三眼铳在他们手上就成了一个铁榔头。 面对重甲骑兵,刀砍不进,箭射不穿,最有效的方法是用钝性武器打击,钝性武器往往能够透过铁甲击碎里面的肉骨。 明军骑兵也人人有甲,只不过是除了十几副铁甲外,其余者都是稍逊一筹的布面甲,所以与建奴短兵交接毫不示弱,手上的三眼铳抡起来更是大杀四方。 反观建奴这边,虽然是人人铁甲,但是大多数人用的都是马刀长矛,在短兵交接的混战中,面对披甲的明军并没有占着丝毫的上风,反倒是明军的“铁榔头”进退自若,非常的管用。 建奴虽然人数占多,但并没占着什么优势。 未料连一向鸣鸣得意的野战也战到如此地步,克桑气愤至极,一时气火攻心,竟然气得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 “我大金的儿郎们,随我去杀明狗。” 克桑擦了一口嘴角的血迹之后,再也坐着不住了,手拿长刀,带着几个亲兵亲自冲阵起来。 谁料克桑刚没冲出几步,却从混战的军阵中斜冲出一个少年武将,挡住了他冲锋的道路。 “你就是李俊业?” 克桑从他的盔帽的装饰中便认出他是明军主将,认出李俊业后,他默默地握紧了手中长刀。 “好狗眼,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你爷爷。” 李俊业手挺长枪,嘲讽地答道。 “放肆。” 克桑气得浑身发抖,高举长刀,纵马就向李俊业杀来。 李俊业俯身于马,轻松的躲过克桑的这一刀。 克桑气急败坏,勒马还战,谁料李俊业已经挺着长枪,纵马直逼自己面门而来。 克桑暗叫不好,连分了马缰,胯下马儿机灵,奔跑之中马步轻移,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李俊业的这一枪,只不过遗憾的是,这一枪擦着克桑的脸而过,在克桑脸上留下长长的一道血痕。 克桑也来不及去擦脸上血了,赶紧勒马回转,高举长刀,劈山一般照着李俊业的腰身横劈过来,李俊业嘴角一挑,在二者照面的一瞬间,手中长枪已经直指克桑的心口来。 而克桑长刀稍短,在这一枪直刺自己心口的时候,自己手中长刀还离他一尺有余,克桑心慌,忙弃了这一刀刀势,侧身来躲。 不料还是慢了一步,被李俊业刺中了自己的右臂,李俊业这枪合着马的冲锋,力度极大,克桑手臂上的铠甲被他轻易的刺穿。 克桑右臂吃痛,一时失手,手中长刀竟然从马上掉了下来。 “保护主子。” 一个亲兵眼疾,就在李俊业下一枪将出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克桑的面前,用身体替克桑挡下了这一枪。 这时明军的步兵也纷纷赶来了。 克桑眼看不妙,再也无心恋战,留下一队死士断后后,赶紧带着残余的人马落荒而逃。 此刻克桑再也不想什么把明军杀多少算多少了,只想着自己能够尽快赶到海边,逃到船上,从此再也不来了。 克桑留下的死士,人人皆有必死之心,虽然只有十几个人,但是的确拖住了明军不少的时间。 在解决了这十几个人后,李俊业带着人马,继续马不停蹄的追歼剩下的建奴。 克桑奋了好大了力气,才终于摆脱李俊业的追击,来到藏船的海湾时,他的身边已经只剩下三四十骑了,好不凄惨。 不过好在船还在,克桑再次舒展了一下眉目,带着残余的人马,向海边的船而去,所有的建奴都知道,只要上了船,那么他们就彻底逃出了生天,眼见船就在前方,奔跑的建奴哪有不拼命的道理。 纷纷争先恐后的向前方的战船跑去,唯恐慢了一步,就会被身后的明军追杀。 克桑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这时船上的人也看到正在往这边跑的建奴了,于是毫不客气的将本来纵向排列的战船,调转方向,横向的摆在建奴的面前。 “你刘爷爷在此等候你多时。” 克桑已经来到海边,但是看见自己的船却以这样诡异的方式在移动,心中正在疑惑之时,却听到船上传来了莫名其妙的声音。 克桑还不及回神,船上的火炮齐发,以集火的方式的向他齐射而来,克桑就在莫名其妙之中,连人带马,被炮轰成了烂泥。 “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 刘大壮高站船上,有种睥睨天下的感觉,不停的叫唤着船上人抓紧开炮。 岸上的建奴也真是可怜,本以为见到了船自己就逃出了生天,谁料船竟然被明军给夺了,正在向自己开炮,海滩 广阔,又无丝毫的掩盖物。 被船上火炮如此近距离的轰击,这群建奴也是伤亡惨重,经过一轮火炮和两轮箭雨的洗礼后,原本还有三四十人的建奴就只剩下了不到二十多人。 不巧的是,这时李俊业的追兵也赶到了,明军骑兵只不过发起一轮冲锋,经过三眼铳洗了一遍之后,所剩就寥寥无几了,剩下的人,也都化成了明军马下之鬼。 在士气靡靡的明末,李俊业凭借此战,全歼一个牛录的建奴,毙杀一名牛录章京,终于凭功升为了千户。 第32章 建奴入塞了 “建奴入塞了……” 几个月后,一个宛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的在人群扩散,登莱地区一时人人惊悚。 建奴入塞,意味着又是一场人间浩劫 崇祯十一年,皇太极以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豪格、阿巴泰为副,统领左翼军,以岳讬为扬武大将军,杜度为副,统帅右路军,兵分两路,于九月底翻过长城,由墙子岭、青山关入塞。 建奴这次入塞,先是蹂躏京畿,接着入河北,然后沿运河南下甚至直达济南,掳掠人口46万北归,史称“戊寅之变”。 卢象升奉命总督天下兵马勤王。 自崇祯二年,己巳之变起,这已经是建奴第五次入塞了,建奴数次入塞,对华北地区造成空前浩劫,烧杀劫掠死者无数,蹂躏之处,一片疮痍。 登州卫衙内,徐敬业愁眉不展,因为他刚刚收到了朝廷的勤王诏书。 徐进业无奈,只好将登州卫百户以上官员全部召集在一起,虽然卫衙大堂内,黑压压的全是人,但是一片死气沉沉,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都能听清。 徐进业愁着脸,皱着眉,逐一堂内所有扫视了一番,叹了一口气道:“最近的塘报,相信大伙也都看过了,建奴这次又入关了,我登莱虽为防备重地,但离京师不过咫尺之遥,不可不派勤王援兵,所以抚台大人再三考虑之后,决定从本卫之中调派一拨兵马北上勤王,不知在下诸位,哪些人愿意去啊!” 徐进业继续环视了一眼,堂下的大几十号人,发觉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刻意回避他的目光。 徐进业瘪了下嘴,继续说道:“这北上勤王,虽然不是美差,但也是诸位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且抚台大人已经特意拔下了一万两的军费,并且还说了,若是北上能建功勋,必会加倍叙功,诸位如果想再进一步,可要考虑好啊!” 徐进业本来以为自己这句话,用钱用官两方面来入手,总有那么几个经不住诱惑,谁料,话说出半天之后,大堂内的景象还是跟原来一样。 谁也不傻,自己手上有多少兵,多少战力,心里多清楚,平日里对付个贼匪流寇什么的都够呛,现在要去北上对付连边军都对付不了的建奴铁骑,这不是是去千里送人头吗? 见下面人还都是跟哑巴聋子一样,徐进业开始急了,他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心腹张千户身上。 张千户一见不好,忙开口道:“大人,这不是卑职不想去啊!实是因家母新逝,卑职要丁忧啊!” 丁忧去职的话,自然是可以不去,但关键是这小子母亲死了都快一个月了,也没见他提过丁忧,现在建奴入关,要他去北上勤王,就开始要丁忧了。 平日里对他就最属照顾,不料到今日竟然如此作态,想到这里徐进业气的牙痒痒。 接着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周大吉。 “大人,卑职年老体衰,又加上肥赘,最近旧疾又犯,实在是难堪此大任,还请大人饶过小的吧!” 周大吉跪在地上,边哭边不停的磕头,一副泣涕横流的样子,竟然让徐进业都有点心软。 徐进业厌恶的朝他摆了摆手,将目光又投向了下一位。 “大人,请你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高堂八十岁老母,下有数岁稚子,全家都靠我一个人,要是我北上死了,家里可怎么办,求大人开恩,饶了小的吧” 这厮模仿着周大吉的动作,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哀求,只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叫哀叫惨的演技比周大吉还要夸张。 “一群混账东西,国家养士多年,竟然就养了一群你们这样忘恩负义的东西。” 徐进业再没有问下去的勇气,悲愤着拍着桌子大声地骂道。 骂完之后,徐进业又气愤地扫视了底下一眼,方才冷冷地说道:“非是我要逼你们,只不过是军法如山,既然你们几个都不愿去,那好,我们就抓阄吧!” 一听抓阄,几个千户顿时吓得脸色煞白,面面相觑,知道这是真的躲不过了,默默地在心中求神拜佛起来,祈求千万别抽中那一签。 “不用了,我去。” 正当徐进业命人去拿签筒时,站在角落的李俊业大声的喊道。 这几个原本在心中求神拜佛的千户,顿时眼前一亮,如蒙大赦般的长吁了一口气后,齐刷刷的将目光向李俊业投来。 “李千户,此行北上勤王,非是儿戏,你可要三思啊!” 李俊业现在已经因功被封为了千户,手底下的那些兄弟们皆已官拜百户,短短的不到一年时间,李俊业带着他们就实现了鲤鱼跳龙门,着实让旁人羡慕不已。 自己手上的人都是些什么玩意,徐进业自然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抛砖引玉而已,他心中其实等的就是李俊业,借机再敲打一下其他的人。 既然李俊业终于表态了,那么他何不在做个顺水人情,他装作一副满脸关怀的神情问道。 李俊业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建奴入关,杀我父兄,辱我姐妹,正是每个热血男儿当起之时,我去意已决,大人无需多言。” “好!好!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徐进业拍案叫绝。 “大人,卑职也愿随李千户北上勤王,请大人恩准。” “大人,卑职也愿随李千户北上勤王……” “大人,请也算上卑职一个。” 徐进业话还未说完,又有三个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为首喊的一个叫做颜锐,乃是登州另一个千户所中的世袭副千户,他二十来岁,身材修长,眉清目秀。 两个乃是登州卫的两个百户官,一个叫做魏博一个叫做刘源,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汉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好,原来我登州也有人啊!本官现在就允了你们,一起随李千户北上勤王。” 徐进业难得开怀的哈哈大笑,当即就办了交割,这三人全部调入李俊业的麾下,将一万两勤王的饷银一分不少的送给了李俊业,又抽调了一大批的军用物资给他。 第33章 出征,天下勤王 翌日。 颜锐便带着魏博和刘源,还有他们麾下的军士来到了望云堡。 颜锐为副千户,但是麾下却只有两个百户,一共百来十号人,魏博和刘源两个人为百户,两人合计也就六七十号人。 并且来的这些军户个个都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手上连武器都不齐全,不少人甚至拿着农具来凑数。 这样肯定是不行,李俊业要将他们全部整训完毕,方可北上。 李俊业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将自己的军队,参照戚家军的编制来了一次彻底的大整编。 戚家军的编制为:队、旗、局、司、部、营。 李俊业改原先的小旗为队,每队十二人,队长一名、火头兵一名,战兵十人,队长负责指挥作战,火头兵负责本小旗后勤,必要时候也需参战,十战兵中其中长枪兵四人,刀盾兵二人,火铳手二人,弓弩手二人,所有人都必须熟练掌握两种以上的武器,另配马车一辆,负责载运物资,以供本队内部使用,由火头兵御车。 五队为一旗,一总旗,加上总旗官一人,总旗官亲卫四人,共计65人。 三旗为一局,局设把总一人,加上百户官一人、亲卫十二人,军医二人、共计210人。 实际明军一局编制约为一百多人,李俊人员是明显超编的,李俊业之所以这样做,是结合他目前人手不足的问题,因为野战之时,面对骑兵的话,210人勉勉强强才能组成一个抵御骑兵的圆阵。 李俊业军中现在有步兵把总三,分别是马佑、王良、刘大壮; 因为骑兵造价高昂,尤其是缺乏合适的战马,李俊业结合实际,每个局只编入两旗,每旗中重骑兵四十人,轻骑兵二十人,外加旗总官与亲卫四人,一总旗同样65人。 骑兵一共两个局,把总为钱奋和赵勇。 其中重骑兵皆披铁甲,一人双马。 这些人马都都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自从李俊业剿灭了窜山虎后,才知道这些山匪流寇竟然是富的如此流油,所以之后的日子,李俊业就不停的带人去剿灭附近的山寨,不仅能弄钱还能够练兵,再剿灭了好几伙山匪流寇之后,他麾下的将士也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 这是一支有装备,有训练、有实战经验的军队。 对于颜锐、魏博和刘源他们三人的整编,李俊业这样安排的,先维持他们这些人的官阶和待遇不变,将颜锐和他手下的两个百户官全部整编为一个步兵局。 魏博编为一个车营,刘源编为一个辎重营,每营为一个局,陈应为火器营把总,全营也是一个局。 车营每一小旗配两马驭行的偏厢车五辆,车上置佛郎机炮两门,一队人数不变,五队为旗,三旗为一局,车营共有车15辆。 辎重营,每队人数不变,一队配辎车四辆,负责随军物资运输与携带,辎重营共有60辆。 再加上李俊业一个亲卫旗,那么经过整编之后全军共有两千多人。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李俊业留下刘大壮留守,他率领其余的一千六百多人北上勤王。 一晃十来天过去,终于到了出征的日子。 “孩子啊!跟着大人北上勤王,你可要好好杀敌报恩,若不是大人,我们一家人还不知道早饿死在何处,这恩情你可要好生记得。” “当家的,上次打建奴没轮到你,这次你可要好好的把握机会,你看上次打建奴,牛家汉子一人就斩首了两级,现在全家老少都住上新房子了,你这次可也要憋足了劲,多杀他几个,多拿些赏银回来。” “儿啊!此行你可要听大人的话,绝不要给咱家丢脸,娘也盼着你能去多杀几个建奴,回头咱家也能盖新房,给你娶媳妇了。” “……” 望云堡城外,人群熙熙,全都是送行队伍,母亲、妻子在不断的跟家里出征人叮嘱,表面上看,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实则内心都有些凝重。 “小蕊,你在娘身边,一定要照顾好娘,娘眼睛不好,就不要做针线活了,家里身有什么女工活,尽管使银子请人来做就是了,咱家现在不差钱。” “……” 临走之时,赵氏、小蕊都来相送,李俊业殷殷交代,生怕漏过了一件事情。 赵氏也一直在对李俊业千叮咛,万嘱咐,直到最后一刻,全家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李千户,来干了这杯辞行酒。” 李俊业北上勤王,是现在登州头等大事,徐进业带着登州文武官员全体,在登州城外相送。 一个亲兵端着一个小酒盘站在徐进业身边,徐进业面带笑意,先端起一杯用双手递给了李俊业,然后又用右手拿起了另外一个酒杯。 “谢大人酒。” 李俊业拿起酒杯,满口而尽。 “起行!” 挥了挥手,身后的一个在马上吹起一阵急促的唢呐声,整个大军开始缓缓而行,路侧之人纷纷告别。 行了不到一里路,马佑从队尾赶了过来,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笑嘻嘻地道:“俊哥儿,你说你把刘大壮一个人留下来,你说大壮他会不会气死。” 王良这时也搭过话来,打趣的说道:“俊哥儿,我看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应该带上大壮的,上一次他跟你带了四条船回来,这次若是带上,说不定他又会给你什么惊喜。” 李俊业回头看了一眼望云堡的城楼,正好看见刘大壮肥壮的身子,站在城楼上,一副幽怨的表情看着离行的队伍。 李俊业无奈地说道:“这不是我不想带他,而是我们全军出动,堡内必须要有一个信得过的留守,若大壮不留下,那么两个之中必有一个人留下。 李俊业反问了一句:“是留下大壮,还是留下你们两个的任何一个?” 两人顿时憋住笑,轻轻的摇头。 李俊业继续说道:“此番虽然大壮没有与我们同行,但是全军建下的功劳,自然也少不他的一份,到时候我会将你们几个的功劳,都均点出来算在他的头上。” “大家都是兄弟,这个自然使得。” 马佑和王良基本都是同时点头同意,脸上满是坏笑。 在李俊业出发的时候,大明各地几乎都派出了勤王之师。 卢象升奉命总督勤王兵马,天下勤王! 第34章 帝师孙承宗 高阳,乃明保定府下一县,只不过是华北平原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县。 但而今却遭到了建奴重兵围困。 高阳城下堆满了双方交战的尸体,方才大战的余火,还在野外燃烧。 大明帝师孙承宗,站在低矮的城墙上,一身儒衫、须发皆白、燕赵秋风萧瑟、猎猎作响。 “祖父,孙儿刚刚统计了一下兵力,目前城内能动的丁壮还有两千余人,但是矢石将尽,如果建奴发动总攻,恐我们坚持不到今晚啊!” 忽然两个年轻的小伙子登上城墙,来到孙承宗的面前禀报,这两人正是他的长孙孙之沆,与次孙孙之湜。 高阳一役,除了孙承宗本人殉国之外,他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战死,孙家百余人遇难,真正算上是满门忠烈。 孙之沆略长,二十来岁,孙之湜则比他略小一两岁,两人本是一书生,但此刻早已披上了甲胄。 虽然两人带来的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坏消息,但是孙承宗无动于衷,反而平淡若水,他先眺望了一眼城外建奴的营寨,只见人影晃动,人马嘈杂、孙承宗便已预感到建奴是在准备发动总攻。 实际上的高阳之战,建奴围三日,城内矢石告尽,高阳因此而破。 孙承宗站在城墙上,转过身来,望着眼前的两个孙儿,慈祥的笑了笑,道:“你们两个怕死吗?” “能和祖父死在一块,我们不怕。”孙之沆与孙之湜几乎同时回答。 “好、好、果然是我孙家好儿郎。”孙承宗高兴的哈哈大笑,精神焕发。 “之沆、之湜,你们两个现在带人去将我们家没拆完的房子全部拆掉,将拆完的砖石全部都搬上城墙用于守城。虽然高阳岌岌可危、不日将破城,但我孙家男儿绝不可引颈待戮、就算死也要战尽最后一滴血而死。” “孙儿明白,这就安排人去办。” 为了守城、孙家宅子已经拆了一大半,剩下几间不过是让所有人挤在一起遮风躲雨罢了,连这几间也要拆完,孙之沆和孙之湜知道他们的祖父是下了玉石俱焚的决心。 城外建奴营帐内,建奴主帅杜度正在为即将发起的总攻而在做准备。 杜度为褚英之子,努尔哈赤长孙。 经过刚才的试探性进攻之后,杜度已经能够确认高阳守军,现在矢石殆尽,没有弓箭等远程武器的防守,光凭高阳的丁壮,是难以与大清铁骑正面交锋的。 令杜度没有想到的是,一群临时组成的丁壮,在孙承宗的带领下,足足挡住了自己一万多铁骑三天,这是杜度始料不及的。 不过还好,杜度预计过了今天日落时分,小小的高阳城就再也挡住大清的铁骑了。 “将军,卑职有要事禀告。” 正在杜度暗自思索的时候,麾下的甲喇额真乎赖集急不可耐的进入帐中禀告。 “何事如此开心?”杜度见来者,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便知道他带来的肯定是一个好消息,心中顿感有些 舒畅。 乎赖开心的大声说道:“将军,卑职麾下侦骑,刚刚侦查到有一支一千多人的明军正在向高阳城而来,并且这些明军还带了两百多辆马车随行,想必是来援高阳的明军,马车上装的必定是来援的物资。” “你的意思,这是一支来援的运输部队。”杜度轻轻笑了笑,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来援救高阳,并且还只是一千多人的小队伍,实在太不不自量力了。 “正是。”一千多人来送人头,这且不说,关键还带着两百多车的物资,这分明是又送人头又送钱啊! 为了不让这块肥肉被别人抢走,所以乎赖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跑来杜度的账内。 杜度自然明白乎赖的意思,何不顺水推舟的成人之美,便笑着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领三千骑去,记住速战速决,回来后,在高阳城内,我请你喝酒。” “奴才领旨。”乎赖兴高采烈的领命而去。 …… “报,启禀大人,前方发现有敌三千余骑,正在向我们而来,现在距我军已不足五里路。” “全军列阵!” 斥候来报之后,李俊业看了一眼四周,正是一个一望无垠的平原,这种地形极为利于骑兵冲锋,眼下唯有列阵才能够将前方的骑兵相抗衡。 各种对付骑兵的阵型,在来的路上李俊业已经让他们演习了无数次,所以当接到命令之后,全军将士有条不紊行动,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一千多人的大阵就已严密的列开。 李俊业列的车阵是他结合自己军中实际,吸收了前人经验之后,自己独创的一种对付骑兵的方阵。 车阵顾名思义,以车为核心,这种阵乃是正方形,将全部所有的两百多辆车全部均分的布置在最外围,其中车营的15辆偏厢车也夹杂在其中。 用战车围住四周,战车将会成为阻挡骑兵冲锋的障碍物,能够有效的阻拦骑兵的冲锋。 并且所有的战车都会配置一块厢板,布阵的时候置于马车的一侧立起,用于替马车后的将士遮蔽箭雨,同时每块厢板上预留着几个射击孔,利于厢板后的将士从中对外射击。 其余的人则依托战车,占据各种不同的位置,来抵御骑兵的攻击。 带领前方三千骑的不是别人,正是杜度麾下的大将乎赖,五里路对于骑兵来讲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但李俊业终究比乎赖快一步。 乎赖来时,李俊业的车阵已经布好,乎赖见到眼前的明军大阵,轻蔑地笑了笑。 与明军交战多时,大明边军的各种各样的车阵他算是见多,哪一次交战不都是看似严密,实则外厉内荏,每哪一次能够挡住自己的铁骑、自己无非就是多花一点时间罢了。 “额真,卑职愿为先锋,且替你去破了这花架子的车阵,我破阵后,额真领着大军在后掩杀就是,保证这些明狗一个都跑不了。” 说话的正是一个少年将领,约莫二十来岁,是乎赖账下的一个牛录额真,他官阶虽小,但却是清初五大开国功臣费英东的孙子。 第35章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让我去 乎赖虽然对眼前明军轻视,但是见到这小子来请战,心中顿时犯了难了。 要知道瓜尔佳氏一族在建奴朝中更是炙手可热,说白了,这小子是来军中历练一下,镀个金的而已。 虽然先锋固然能取首功,但若是在自己手中有个什么闪失,自己肯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让一个来镀金的花瓶去打先锋,乎赖完全犯不着。 乎赖深思熟虑后道:“眼前明军只不过一千多人罢了,一群乌合之众,打败他们不见得能显公子的威名,只怕还会脏公子的手,不如……” “不必多说了,我见前方明军阵法严谨,并非是你所说的乌合之众。” “此次我随你入塞以来,大小战也有好几仗,而我却寸功未立,若这样回去,可不是要让人笑死,你若再这样,小心我回去在我阿玛面前说你坏话。” 于蓝说的气愤不已,振振有词,尤其是当乎赖听说他回去之后要说自己坏话时,整个人的心瞬间吊到嗓子眼上。 乎赖想了想,眼前明军也只不过是一千多人,虽然看上去装备也不错,但终究还是不足为虑,相较而言,他更相信大清铁骑的实力。 便道:“公子,这样吧!我手中正好有五个牛录,一起给你,你为先锋,领着他们去破阵,公子切记勿恋战。” 虽然乎赖自己也认为,对付这支明军根本就用不上五个牛录的兵力,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很大方的将自己手上所有的牛录都给了于蓝。 除去这五牛录外,乎赖手上还有一千五百名蒙古骑兵,这五个牛录是他的中坚力量。 于蓝勃然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如此轻视于我,对于这点明军若是用上五个牛录,那真是胜之不武,这才真是不能显我威名。” “毋需多言,给我两个牛录就够了。”于蓝继续斩钉截铁道。 乎赖一听顿时急了,忙道:“公子稍安勿躁,你且先听奴才一句话,这群明狗少说也有一千五六百人,两个牛录的话,我怕公子吃大亏,到时胜了伤亡如果过大的话,公子脸上也无光啊!” “奴才觉得公子领三个牛录去才为妥当,以一敌二,也不辱公子威名啊!” 于蓝听后觉得似乎也有道理,便各退一步,领了三个牛录,杀气腾腾地向明军冲杀而来。 于蓝采用的是重点突破,中间开花的策略,集中所有兵力,猛攻明军的一侧防线。 九百多匹战马,同时冲锋,激得地上尘土飞扬,大地颤抖。 “稳住,一定要稳住。” 面对建奴来势汹汹的铁骑冲锋,李俊业不断的在给麾下将士打气。 李俊业麾下虽然也战过好几场,但是无非都是和小股的建奴山贼流寇作战,像这样大规模的野战,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遇到。 并且第一战遇到的就是建奴的重甲铁骑,面对建奴铁骑冲锋,排海倒山般气势,大多数人都是紧张万分,甚至不少人已经吓得脸色惨白。 建奴越来越近了,在离明军不到三百步远的时候,明军军阵中等待已久的火炮终于齐声响起。 现在的火器营中整整装备了十门虎蹲炮,这些虎蹲炮虽然威力不大,但是胜在轻巧,不仅能够适用于任何地形,他还是一种曲射武器,跟弓箭一样能够越过障碍物进行抛射。 虽然前方有车上厢板的阻挡,但是一点也不影响这些虎蹲炮的使用,十门虎蹲炮的集火射击,炮子能够轻易的覆盖几十个平方的面积,这一轮齐射,将密集冲锋的二十几个建奴全部打翻落马。 接着车营偏厢车上的佛郎机炮也逐次响起,佛郎机炮是明朝中期通过打捞葡萄牙沉船,取得该炮,进行仿造而成,一经仿造出,就开始就明军中大量装备。 佛郎机炮由是一种预装填火炮,它由母炮和子炮共同组成,每个母炮一般配三到五个子炮,子炮提前填装好弹药,作战时将子炮放在母炮炮腹内,点燃子炮火门发射。 发射完毕则从母炮中取出子炮,换上其他装填好的子炮继续射击,几个子炮轮流射击、装填,也就是说佛郎机炮其实也是一个速射炮。 车营一共只有15辆偏厢车,要均分到四边防守,其实一边平均不到四辆,但是这四辆车上却共计有八门佛郎机炮,连绵不断的射击,打的建奴嗷嗷大叫。 “弓弩预备” “放” 随着李俊业一声令下,两百多弓弩手一起齐射,冲在最前头的一大群建奴顿时栽下马去一大片。 “举盾” 明军弓弩射程远于建奴的马弓,在经受明军的一次齐射之后,建奴也纷纷张弓在马上奔射。 建奴弓马娴熟,箭术非常的好,一轮箭雨泼洒在明军的阵地上,虽然李俊业下令及时,还有战车掩护,但是还是有十几人被建奴的箭雨击倒。 李俊业全军披甲,若非直接命中要害,被一般的建奴马弓射中,是很难造成致命伤的,这十几人被击倒之后,立即被专门医护队,抬到安全的地方去救治。 身边的战友则默契的迅速顶上他们原先的站位。 在建奴和明军互射两轮之后,这群备受煎熬的建奴终于靠近了明军的阵地,但是他们还来不及高兴,就在他们纷纷拔刀准备冲阵的时候,明军阵忽然一阵烟雾腾起,伴随明军烟雾腾起的还有连绵的清脆响声。 “是火绳枪。” 冲在前头的一个建奴还来不及示警,就被明军的火绳枪击中了脑袋,如此近距离的抵近射击,平虏一式火绳枪威力其大无比。 直接洞穿这个建奴的头盔,将他半边脑袋全部击飞,夹杂着鲜血的脑浆溅得他附近的几个建奴身上都是,饶是残忍无比的建奴,见到这一幕,也不禁胆寒。 这一轮火绳枪的递近直射,直接将冲在最前头的建奴扫下一大片,他们的身上的重甲,在平虏一式近距离的射击下,跟树叶一般脆弱,被轻易的击穿。 “稳住,稳住不要慌,听我命令。” 建奴越来越近,即将短兵交接,第一次参加如此大战的明军难免有些紧张,李俊业不停的给他们打气,稳住阵脚。 “杀!” 这群建奴历经万险,终于冲到了阵前,而明军也在这时暴起,群枪突刺,冲在最前头的一个建奴,同时被明军几条长枪同时刺中,几个明军战士干脆同时发力,硬生生的用刺入他身体的长枪将他从马背中举起,然后直接抛下。 这个建奴身披重甲,被几支长枪刺中,并未立即断气,被几支长枪举起的时候,四肢就像溺水的人一样,不断的在空气中挣扎挥舞。 因为有车辆阻拦,建奴的铁骑并不能冲锋,只能够与最前排的明军混战在一起。 骑兵一旦不能冲锋,那就是一个站着稍高的步兵而已,并且这个步兵坐在马上还不能灵活的躲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明军和他们短兵交接,丝毫不落下风。 就在这三个牛录和最外围的明军混战的时候,忽然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明军车阵,另外两侧大开,分别从两侧冲出两支重装铁骑出来。 这正是钱奋和赵勇两人的部队,他们奉李俊业之命,出阵腰击建奴。 第36章 我斩的是我大明的叛贼 按照李俊业的设想,在建奴和明军胶着混战的时候,由他们分别从两翼出击,直插建奴的腰部,将他们直接分成两段,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不好,快鸣金收兵。” 乎赖毕竟从戎了半辈子,看到明军军阵两侧冲出了两支铁骑之后,便立马想到了李俊业的阴谋,忙吩咐手下鸣金撤兵。 明军的抵抗大大超乎了于蓝的预料,他本想一战名就,未料损失了两百多人,明军军阵却岿然不动,在这个节骨眼上,后方竟然要他撤兵。 于蓝大骂了几声,只得恨恨的准备撤兵。 明军车阵,纵横不及两百步,骑兵冲锋须臾就能到,建奴后阵的锣声还未停,钱奋和赵勇分别和两翼已经冲了过来。 他们两个一来,建奴就要撤兵,两人如何肯依,当即毫不留情的冲着建奴斜冲过去,能截下多少就算多少。 就在两人带兵奋力穿插时,钱奋突然看见前方建奴人群,有一骑铠甲鲜明、盔饰缤纷、身披一大红斗篷,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夸张的装饰,与人群中的建奴明显格格不入。 钱奋顿绝好笑,冷笑了一声,心中念道:“也活该这小儿今日当死。” 当即带了十几骑,直接向这个大红斗篷冲去,建奴经历奔袭又遭刚才的战斗,马力早乏,而明军胯下战马则养精蓄锐多时。 只是片刻功夫,钱奋就已经追上了这个大红斗篷,在干掉了他的几个护卫亲兵之后,一枪轻易的将他挑翻下马,只不过这家伙命大,钱奋这枪偏了两分,只刺中了他的肩膀。 这家伙落马之后 ,钱奋再马上如拎小鸡一般的将他拎上了马,知道自己抓到了大货,钱奋不敢恋战,忙将这厮丢给身后的一个亲兵,由两人护着带着他一起回阵。 钱奋则带着人,继续在建奴军中冲杀。 “将军饶命啊!” 钱奋的亲兵回阵之后,当即将这厮五花大绑的送到了李俊业的面前,这厮哪见过这样的阵仗,跪在地上,一直吓得哇哇的大哭。 李俊业打量一眼,他这副威风凛凛的打扮顿时也觉得好笑,笑着道:“你认错人了,本官只不过是一个千户而已,远远称不上什么将军。” 千户只不过是明朝的中下层官员,是称不上将军的。 于蓝听后顿感震惊,眼见之人竟然只是一个千户,但是他麾下的人马分明已远远胜过很多将军了。 于蓝忙改口道:“大人,我乃瓜尔佳氏,乃我大金豪族,如若大人愿意放了我,我可以带着大人归顺于我大金,以大人之才,再加上我瓜尔佳氏运作,大人绝对能够当上真正的将军。” 李俊业冷冷地笑道:“若说是我从别人处救了你,我说的话我相信,可毕竟是我俘虏了你,你不觉得你的话,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吗?” 于蓝顿时语塞,的确,他心中将李俊业千刀万剐的心都有,怎么会这么好心的去为他寻求高位。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大人,您如果不想归顺于我大金,你放了我,我可以让我的家人给你送无数的金银珠宝来,保证送到大人满意为止。” 李俊业瞟了他一眼,继续冷笑道:“你们金银珠宝都是抢掠于我大明,本官嫌那钱脏,也没有兴趣。” “那大人您究竟想要什么。”于蓝彻底茫然了。 李俊业抬手一指,指着他的脑袋,冷冷地道:“本官要的是你的脑袋。” “大人,饶命啊!” 于蓝吓得脸色苍白,哭倒在地,不停的对李俊业求饶。 李俊业继续冷冷地说道:“你们这些畜生,屡次入塞,杀我兄弟,辱我姐妹,但凡能够抓到一个,本官不要你们脑袋,还会要你们什么。” “来人啊!将这厮脱到阵外去,当着外面建奴的面给我斩了。” 李俊业当即朝着自己亲兵呵斥道,身旁两个亲兵当即出列将这厮架起,正打算脱到阵外,谁料这厮忽然一军士来报:“建奴使者求见。” 李俊业忙示意这两个亲兵,暂且退下,想看看建奴使者来说什么。 俄而,两个军士就带着一个身强体壮的建奴的来到李俊业的面前。 那建奴略行了礼节,便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说道“将军我家额真说了,只要你能放了你们刚才俘虏的人,我家额真可以饶你们不死,望将军好自为之。” 李俊业冷酷地哈哈大笑道:“你家额真想饶我不死,我可不想饶你家额真不死。” 建奴未料李俊业竟然是如此嚣张的回答,顿时一惊,气焰低了不少,他继续说道:“将军现在并非是你逞一时之快的时候,虽你方才侥幸赢了一阵,但你兵只有一千多人,如何能抵抗我三千铁骑,请将军三思而行。” “来人,把这厮也给我绑了,将他们全部拉到帐外去斩了。” 李俊业听的早已不耐烦了,下令道。 当即四个亲兵扑了上来,将这厮摁在地上来了个五花大绑。 这厮的气焰顿时全无,立刻服软,跪在地上哀求道:“将军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这样做是逆天而行啊。” 李俊业当即道:“两国交战固然是不斩来使,你们建奴本来就是我大明的臣民,是你们兴兵作乱,神州各族自古皆是一家,哪来的两国?我斩的是他国来使吗?我斩的是大明的叛贼!” 这厮竟然被李俊业怼的哑口无言,李俊业则急不可耐的让人将他们两个,全部推出去斩了。 乎赖一直在观战,当看到于蓝被明军俘虏时心急如焚,便派了这厮来谈条件,他自认为自己的条件已经够好了,这些明军绝对会为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 所以他一直在军前亲自眺望,期待着自己的人能够将于蓝平安的带回来。 忽然明军朝着自己这边的军阵豁然打开一个口子,乎赖知道是明军要带人出来了,不禁微微舒展了一下额头。 谁料接下来的情景让他始料不及,明军的确是带人出来了,不过是带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出来。 将这两人押出阵外了,并且以极挑衅的方式,让他们朝着自己的方向跪下,接着两个手持长刀的军士,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 第37章 白甲兵的出现 当看到于蓝被斩首的那一刹那,乎赖急的两眼一黑,竟然直接从马上栽了下来。 几个亲兵,忙将乎赖从地上扶起,在试过了各种方法之后,才将乎赖弄醒。 “全军……进攻,替我……杀光这些……明狗,一个……不留。” 乎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无力的指着前方不远的明军车阵,有气无力的下令道。 “额真放心,我等必将明狗杀个片甲不留。” 说完,这群建奴就一一上马,嗷嗷大叫的向明军军阵冲杀而来。 三千骑同时冲锋,激起地上的尘土遮天蔽日,战马的铁骑踏的大地隆隆作响。 不过有了刚才一战的经验,军阵中的明军这次恐惧的心理反而还少了很多,每个人沉稳的等待号令作战。 建奴这次倾巢而出,将明军团团包围四面围攻,像往常作战一样,建奴往往喜欢用人命不值钱的仆从军打头阵做肉盾。 这次一样,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千五百多名鞑子骑兵,这些鞑子骑兵的装备相比建奴而言就差很多了,甚至很多人身上还穿的还是棉甲和皮甲。 这样的轻薄的甲胄,在明军的强弓劲弩面前跟纸糊的一样,光冲锋的这段路上,就被明军远程火器杀伤了三四百人。 但是这些建奴的走狗竟然和建奴一样斗志顽强,冒着头上的箭雨,顶着这么大的伤亡,却依旧如飞蛾扑火一样,不要命的冲上明军的战阵。 有了上次经验之后,这次建奴学乖了不少,冲在最前头的鞑子骑兵,每人都带一个挠钩,靠近战阵前的车辆后,几个骑兵合力,将挠钩抛向马车,打算用几匹马同时发力,将车辆拉开。 谁料魔高一丈道高一尺,挠钩抛出去之后,这些可怜的骑兵却发现无论他们的胯下马屁如何用力,但是明军的车辆依旧岿然不动。 这些骑兵怎么想到,明军的车辆都提前用特制的工具,将车轮全部牢牢的钉死在泥土里。 这些幻想拉车的骑兵,却因挠钩将马匹和明军车辆连在一起,因此行动不便,全部成了明军的活靶子,被一一射杀。 在付出了几十条人命之后,建奴终于放弃了幻想,索性直接冲上来和明军战成一团,可冲到最前排的蒙古骑兵刚与明军一交手就叫苦不迭。 因为他们发现明军几乎人人披甲,甲胄类型虽有不同,但最不济的也能穿上布面甲,反观自己这边还有不少人穿着棉甲和皮甲。 光人人披甲这还不算,明军的武器也极为精良,自己手中武器与明军武器互砍几次之后,往往就已经起卷崩口,而明军武器却依旧如崭新的一样。 装备差距过大,短兵交接时,气势就先低了三分。 自己精通的是冲锋骑射,而被这些车辆阻塞,这些长处全部都发挥不出来,现在只不过是骑在马上战斗的步兵而已。 这群可怜的蒙古军,不仅正面砍不过人家,明军的强弩火绳枪还会不时的从每一个角落出现,无情的对他们射击,尤其是火绳枪近距离的直射,巨大无比的威力,让每一个人都感到胆寒与震撼。 未交战三合,这群蒙古仆从军,就伤亡累累,还好身后的建奴及时赶到稳住了阵脚,不然的话这些蒙古骑兵坚持不了就会溃散。 不过建奴甚为彪悍,在最开始的几次猛烈的攻击中,也曾经将明军的军阵冲出好几个突破口,幸亏李俊业支援及时,才将这些缺口一一堵住。 甚至在危机时刻李俊业自己也要亲自持刀上阵,故而也斩杀了好几名建奴。 建奴马匹不能冲锋骑射,一时完全找不到状态,只是乱哄的冲上阵前乱砍乱刺,与明军厮杀。 反观明军这边经过无数次训练演习,人人训练有素、应对得体,各兵种都能巧妙的默契配合,充分了发挥了战阵的威力。 随着时间的流逝,建奴这边伤亡累累,攻势越来越弱。 “大人,你看。” 钱奋和赵勇的骑兵一直被李俊业当做预备队还用,故而两人时刻都在李俊业的身边待令。 钱奋忽然摇手一指,示意李俊业看他手指的方向。 李俊业循指望去,只见有几十个身材强壮的建奴壮汉,正在混战圈外不停的游走,似乎在寻找等待明军的破绽。 “大人,这是建奴最为优秀的白甲兵,冲锋陷阵每每无所不催,他们似乎正在寻找我军破绽,大人万万不可轻视。”钱奋略有紧张的提醒。 建奴军中会根据斩获,选取优秀者为红甲兵,红甲兵中再优中选优,选中者为白甲兵,白甲兵数量稀少一个甲喇中往往也只有几十人。 但千万不要小看这几十人,这几十人都是历经千锤百炼的兵王,他们体格强壮,甚至能着三甲,最里穿着锁子甲,锁子甲外再穿棉甲,棉甲外面再着铁甲。 建奴军中的白甲兵往往不会轻易出动,一旦他们出动,往往就起着一锤定音的作用。 这时候建奴出动了珍贵的白甲兵,李俊业知道建奴这也是黔驴技穷了,便轻笑了一声。 不过笑归笑,这几十个白甲兵李俊业绝对不能够轻视,说不定他们还真能成为建奴破局的关键,一旦被破阵,明军的后果不堪设想。 经过激烈的长时间战斗,自己麾下的将士也是疲惫不堪,与其被这群白甲兵像秃鹫一样盯着自己的猎物,不如自己主动出击,彻底消除这个隐患。 于是一个大胆的计划,浮现在李俊业的脑海中。 这群白甲兵由一个拔什库率领一直熟稔的游走在外缘,他们就像是一个沉着的猎手一样,并不急于出击,而是等待着对猎物一击毙命的机会出现。 在许久的等待之后,这群熟练的猎手终于等到他们猎物出现破绽的时刻。 面对建奴持续而猛烈的攻击,明军军阵的一侧突然出现了松动的景象,甚至连阻碍他们冲锋的战车就被自己人掀翻了两三辆。 白甲兵拔什库立刻敏锐的发现了这个契机,嘴角轻轻一扬,马上聚集了所有的白甲兵,向着这个破绽直冲而来。 第38章 明军不满饷 满饷无人敌 没有战车的阻碍,建奴铁骑终于能够发挥出他们冲锋的优势,明军本就阵脚已经不稳,再被这群白甲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凛冽冲锋。 快速冲锋的铁骑犀利无比,胯下战马甚至直接将挡住他们冲锋的明军直接撞飞,明军不稳的军阵顷刻即溃。 几十个白甲兵悉数冲进了明军战阵,正在这些白甲兵打算冲进大阵大杀捭阖的时候,他们却突然全部傻眼了。 冲进来才发现,早已有一支身着重甲,手持长枪的明军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队形严谨的长枪阵,在这些铁骑的面前就像是一道枪墙一样,毫不留情的挡住了他们冲锋的道路。 好不容易杀进来,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弃,正在当这群白甲兵打算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忽然两侧又同样杀出一支铁甲骑兵来,像一个口袋一样,将他们全部都装了进来。 “有埋伏,快撤。” 拔什库这时才反应过来过,可是当他打转马头打算跑时,这才发现后路早已被同样的长枪兵堵死。 特么,这原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圈套啊! “杀” 不待这拔什库想太多,两侧铁骑直接冲杀而来,一轮三眼铳贴脸齐射之后,建奴精锐的白甲兵就已经倒下了十几个。 放完三眼铳的明军铁骑当即举起三眼铳,朝这群穿着三层铠甲的建奴白甲兵脑袋抡去。 三眼铳光铳头就有十几斤,被这么重的锤子猛砸,管你是 穿几层甲,巨大的锤击力都能透过铠甲直到骨肉,受锤击的人表面看,身上的铠甲依旧完整,其实里面肉体已经重创。 在明军铁骑发起攻击时,围住他们的步兵也同时发起了攻击,白甲兵身三甲,虽然一般刀剑伤不了他们。但是步兵们也有办法。 长枪兵们的武器,李俊业是参考明末白杆兵的武器改良的,他在正常的长枪枪头下模仿白杆枪加装了一个倒钩。 有了这个倒钩,步兵就对抗骑兵的时候,就能用长枪将骑兵拖拽下来,不是寻常的只能用刺一种方法,用长枪的倒钩拽下一个冲锋的骑兵,显然比用长枪刺中一个冲锋的骑兵要简单的多。 所以这个看似非常简单的设计,实际上作用是非常大。 秦良玉虽为女子,不愧为大将之才。 步兵们先是不断的收拢防线,一直将建奴的白甲兵逼的连马都转不了身,方才罢休。 失去战马的机动性,这群白甲兵跟砧板上的肉没多大的区别。 接着步兵们开始用手中的长枪,将建奴的白甲兵合力一一拽下马,拽下马后,几个士兵当即蜂拥而入,将拽下的建奴死死的摁在地上控制住,接着一个一个手拿解首刀的士兵,避开建奴脖子上的围甲,将刀探入甲内,像杀甲鱼一样的抹掉他的脖子。 建奴身穿三重甲,巨大的负担下,如果被人从马上拽下,连立即起身都做不到,别说什么反抗了,所以一旦被明军的枪钩拽下,基本就意味他们死亡。 这群瓮中之鳖的建奴,在明军的绝对优势兵力下,没坚持多长时间,就已经全军覆没。 珍贵无比的白甲兵一个个被明军斩杀,在远处观战的乎赖,气得心又刀剜,双眼一黑,再次从马上滚落下来。 好在有上次的教训,乎赖被身边的亲兵及时扶住,这才没有栽下马背。 白甲兵被一一斩杀之后,明军士气顿时旺盛无比,个个像是猛虎下山一样,冲着建奴厮杀。 像白甲兵这样的部队,往往是建奴军中的精神支柱,未料自己军中的王牌,竟然连屁都没放一个,就被明军全部斩杀,建奴这边不禁纷纷泄了气,面对士气正旺的明军,不断的后退。 明军一鼓作气,两支铁骑又从两侧出阵而来,在建奴士气低落的防线上横冲直撞,搅得个天翻地覆,在内外夹击之下,建奴的伤亡顿时直线上升。 “收兵,收兵、快收兵。” 眼看自己的战士纷纷倒下,乎赖撕心裂肺的喊道、他深知大势已去,唯有现在收兵,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明军杀意正浓、哪愿放过这群手下败将,情不自禁的纷纷追杀而来,只可恨建奴都是骑兵,追杀了没多远之后就已经赶不上建奴马的步伐。 才一炷多香的时间、乎赖三千人马去的,回来就只剩下一半都不到,并且剩下的人中还有一半人都挂着彩。 另外,自己手上五个牛录竟然被明军打掉了两个。 从戎二十余载,乎赖就从未打过这样的败仗、此刻看着回来的人马,他心如刀剜一般,丢下了“回营”两个字后,再次从马背上晕倒过去。 “我们打败了建奴!” “我们胜利啦!” “胜利啦!” 望着建奴灰不溜秋的撤走,明军军阵中发出一阵阵高兴的欢呼、他们高举着武器,大声的呐喊,开心的就像一个孩子一样。 “大人、这人该怎么办。” 辎重营的刘源押着几十个俘虏带到李俊业的面前,显然各部都将抓到的俘虏送到了负责后勤的辎重营去了。 此间部队是在行军状态、如何处理这批人,这可难倒了刘源,所以他只好将这个难题抛给李俊业。 李俊业看也没看一眼,道:“挖个坑,全部活埋了。” 刘源一听急了,连忙道:“大人,古之良将,两军交战,皆不杀俘,杀俘不降啊!” 经过传统文化的熏陶,“杀俘不祥”基本都深深的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中。 李俊业不耐烦的道:“这些畜生,屡次入塞劫掠,杀我兄弟、辱我姐妹、毁我家园,这是军人吗,这分明是贼寇,本官杀的是两军之俘吗?本官杀的是大明的贼寇。” 刘源一听,总觉的李俊业的话哪里不对,但又找不到不对的地方,想了想似乎李俊业说的也很有道理,便默默不做声的安排人挖坑去了。 经过简单的战场打扫与统计,此战共计斩首一千六百余级、明军阵亡一百二十二人,重伤者三十九人,轻伤者一百六十二人。 出征明军一共有一千六百多人,扣除阵亡和重伤外,至少还有一半的轻伤者尚可继续再战,所以这一战对于明军来说损失并不大,因为筛选轻伤者后,能战的战力还有一千四百人左右。 其中缴获铠甲一千二百余副,缴获战马六百二十三匹,各种武器无数,还在统计中。 不过这群建奴入塞之后,是一路劫掠而来,劫掠的细软也大都携带,所以这一战李俊业缴获的金钱也不少,只不过细软统计繁杂和武器一样,具体数目没有报上来,不过李俊业估计是少不了一两万两的。 最让李俊业欣喜的是缴获了六百多匹草原战马,这些马匹,对于现在失去养马地的大明来说,可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 李俊业的士兵大多都会骑马,有了这些战马之后,自己的行军速度就会快很多。 打扫完战场之后,李俊业就让人收拾好所有的战利品,向着下一个目标而来。 第39章 快拦住他们 高阳城,建奴终于发动了总攻。 一万多武器精良的建奴,将小小的高阳城围得水泄不通,四面围攻、小小的高阳城就像是汪洋大海里的一艘小船一样。 但是守军人人抱有必死之心,面对必败的局面没有一个人放弃,每个人都在尽他们最大的努力与建奴奋杀。 “祖父,建奴已经攻破东门,东门形势危急。” 孙之沆身披重甲,焦急的跑到孙承宗的面前禀告。 孙承宗冷静地道:“记得遇事不要急,你守好东门,老夫稍后就带着我们孙家所有的子侄来支援。” 孙之沆道:“多谢祖父教诲,孙儿这就去守好东门。” “去吧!” 孙承宗,扬了扬手,孙之沆微微致礼后,便匆匆的继续回到岗位上。 孙之沆走后,孙承宗对着身后的老仆道:“老钟,你现在就去把我孙家所有成年的男子都召集过来,现在就随我去支援东门。” 老仆忙跪地哭道:“老爷使不得啊!你总要给孙家留一个后啊!” 孙承宗叹了一口气后道:“大明都要亡了,我孙家留后又有何用!” “老爷”老仆喟叹道。 “无须多言,速去,兵贵神速,切莫贻误了战机。” “是,老爷。” 老仆跟随孙承宗几十年,知道他的脾气,只得含泪而去。 建奴军中,杜度由一群随从簇拥着,站在一处高岗亲自指挥作战。 今天下午发起的总攻,杜度非常的满意,虽然高阳守军有孙承宗指挥,斗志昂扬,但无奈终究是一群装备训练极差的丁壮而已。 在他们矢石用尽之后,就再也难以抵抗建州铁骑的进攻了。 眼见先锋部队已经开始攻上东门,杜度心中好不舒畅,估计再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够完全夺下高阳了。 夺下高阳之后,自己一定要亲自去会会孙承宗那老家伙,当年在辽东可是让他们吃了不少的苦头。 “报,将军乎赖额真已经回营了。” 正在杜度遐想之际,忽然有一骑前来报告。 杜度略微舒展了一下眉目,饶有兴致的问道:“乎赖这家伙,这一趟可杀了多少明军,夺下了多少辎重。” 小兵一看杜度一副得意的样子,实在不敢现在打脸他,于是耍了一下小聪明,希望杜度能够慢点接受这个事实,唯唯诺诺地道:“回将军的话,乎赖额真只带了一半的人回来。” 杜度笑着说道:“看来是战利品实在是过于多,乎赖都要派一半的人在后面运送战利品。” “将军,乎赖额真是战败而归,那一半人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小兵的小聪明实在是耍不下了,他急得甚至一下“哇”的哭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乎赖不来亲自见我。” 杜度到此也意识到不对,急躁的一把揪住小兵的领子,将他像拎小鸡一样的拎起,大声的呵斥道。 看了一下小兵的官阶,杜度知道从这种小鱼小虾这里,肯定是问不出一个所以然的,便愤怒的将他摔倒在地,大声地对身边的随从咆哮道:“速速让乎赖来见我。” 俄而,乎赖就被五花大绑的带到了杜度的面前,这绳子是他让人故意绑上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杜度已经急不可耐,乎赖的演戏反而让他更加反感。 乎赖只好哭泣涟涟的将事情的全部经过说予杜度听,对于于蓝的死,杜度反而并不在意,在他心中无论什么功臣之家,都不过是自己家的奴仆而已。 而是对乎赖一战丢了三个牛录,心疼不已,建奴一共多少人,对于一支一千多人的部队,一战就损失了三个,这是杜度无论如何能够接受。 再听到了他麾下珍贵的白甲兵全部覆没,杜度怒不可遏,他终于彻底爆发了,当即拔出了一把佩刀,就要往乎赖的脑袋砍上去,还好身边的几个将领反应及时,在刹那间夺下了杜度的即将要砍下的长刀。 “狗奴奴才,那支明军在哪?我现在就派人去将他彻底的消灭。” 许久之后,杜度方才彻底冷静下来,气愤地对他咆哮,这样厉害的明军,杜度绝对不会将他放过。 乎赖哭丧着脸道:“卑职刚刚来见主子的时候,斥候来报,那支明军正在向高阳城而来。” “果真还有不怕死的?” 明军的动向让杜度也始料不及,他不得不钦佩这支明军的勇气。 “主子,您看。” 就在杜度暗中佩服这支明军勇气的时候,忽然身边一个将领指着南方,大声的提醒道。 杜度循声望去,只见南方烟尘滚滚,似乎正有一支军队向这里杀来。 “杀”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李俊业,此刻明军骑马者有七八百人,剩余的人则都在战车上 ,不顾一切的向着高阳城冲杀而来。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迅速进入高阳,凭借高阳城池和高阳守军一起抵抗建奴的铁骑。 明军车营开路,在战场上就像一支坦克一样横冲直撞,所有的车辆都跟着战车后面,由在战车上的步兵护卫,迅速向高阳的东门移动。 明军骑兵则从两翼散开,冲入建奴敌阵,掩护大部队转移。 建奴主力本在攻城,并且东门已经被攻破,不少建奴已经杀入城中,在所有的攻城士兵都以为胜利在望之时,谁会料到他们的后背会突然杀出一支明军来。 顿时被明军打得是措手不及,最可恨的是明军的骑兵,足足有七八百人,突然从后背刺入,在建奴军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建奴纷纷夺命而逃,一时高阳城的东门,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快拦住他们。” 杜度看到这个突发的场景,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中,要知道在前方攻城的都是步兵,攻城也不会列什么阵。乱哄哄的在一起,极利于骑兵冲锋。 若现在不及时将这些骑兵拦住,后果不堪设想。 杜度话音刚落,便有几名骁将当即上马,带领着自己的麾下铁骑,赶紧去拦住这群不要命的明军。 第40章 冲破重围 “大人,建奴骑兵来了。” 钱奋冲杀了几个回合之后,满身是血的来到李俊业的身边,等待李俊业的命令。 李俊业看了一下前队,竟然才刚进东门。 便对他道:“你和赵勇先挡住他们,待车队全部进城,我再想办法掩护你们进城。” “是!” 得到了李俊业确切的命令之后,钱奋当即打马离去,继续到建奴的军阵中冲杀。 这确实不能怪车队慢,马拉的满载车子,怎么能够比得了骑兵的速度,并且经过三日的激战,整个战场上也有多少没有及时清理的尸体,这也阻碍了车队行使的速度。 这些尸体越靠近城门越多,东门经过反复的争夺,地上的尸体更是密密麻麻。 走在最前头的王良不禁骂了一句:“他娘的这可怎么走啊!” 话刚说完,忽然一箭正擦着他的耳边而过,这箭正是从城楼上射来的,王良抬眼一望,只见东门洞开,城楼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建奴的步兵。 这才反应到,建奴已经控制住了城楼。 忙对身旁的车营主将魏博道:“我先带人去收拾了这些狗杂碎,你带着车队速速入内。” 说完,王良便带着人马蜂拥一般的冲入城内。 这些建奴固然已经察觉到了明军的到来,临时组织人手抵御明军入城,可是这些建奴多数都是汉奸军罢了,哪是装备精良的明军的对手 。 建奴人口很少,所以建奴军中蒙古人和汉奸军的比例非常高,而这些汉奸军往往在鄙视链的最低端,他们装备最差,干的活最苦,往往被驱使着打头阵。 才几个回合,把守城门的建奴,就被明军砍得溃不成兵,纷纷向城内溃败而逃。 “杀、杀光他们一个也不留!” 王良素来戾气重,进了城后,就迫不及待的下了“不留令”。 王良先是带人重新夺下城楼,紧接着带人,直接冲进城内追杀攻进城内的建奴。 明军上了城之后,立刻发挥出了他们远程火力的威力,虎蹲炮,佛郎机炮都从战车里卸下,搬上了城楼,各种远程打击武器,对城内和城外的建奴肆意的发射。 明军步兵进城之后,攻进高阳城内的建奴可就惨,前有高阳丁壮在抵抗,后有明军在追杀,头顶上还有登上城墙的明军在俯射。 没坚持多久,就已经纷纷溃不成军,可他们溃退之后,又能往哪里逃,只能在绝望中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举手跪地投降。 没多久的时间,明军和高阳丁壮就再次彻底控制了小城高阳。 反观钱奋和赵勇这一边,就没有王良他们这么轻松了,王良对付的攻城主力,毕竟是一群汉奸军而已。 可钱奋他们对付的可是实打实的建奴和蒙古骑兵,并且虽然手下有七八百人,但是职业的骑兵也就两百多人而已,其余的都是骑马的步兵,这些人和骑兵比较而言差别还是有的。 钱奋自知兵力单薄,所以在建奴骑兵出动时,就立马将原先横冲直撞的骑兵拉了回来,都聚集在东门附近。 可恨的是到这个时刻建奴依旧不肯下血本,打头阵先锋依旧是一群蒙古骑兵,但是他们人数众多,足足有两千来人。 钱奋当即领着赵勇,对着这群先锋骑兵冲了过去,一时尘土飞扬,战马嘶鸣,战斗场面激烈不堪。 可这群蒙古交战之后,就发现,冲在最前头的这两百多名骑兵,既然和自己的白甲兵一样也是穿着三重甲,自己单薄的蒙古弯刀,看在跟铁人一样的大明骑兵上根本就不顶事。 原来是明军在缴获了建奴大量铠甲后,一时铠甲多的没处放,便也模仿建奴的白甲兵,让自己的铁骑也穿上了两三重甲。 反观大明这边,不仅骑兵着甲三层,武器也精良无比,他们的弯刀和三眼铳相碰撞,这完全就是拿鸡蛋碰石头。明军骑兵除了三眼铳外,他们的马刀也都是百炼钢,经过千锤百炼而成,自己手中武器和他们交锋,没几个回合就被明刀看得不成样。 建奴骑兵虽多,但是根本就占不到什么便宜,反倒是被明军杀的阵脚都快不稳。 “这样不行,派我们的红甲兵和白甲兵出战,无论如何都必须将没有进城的明军全部消灭。” 杜度观战了一下,当即也开始懊悔自己的舍不得下血本的决定。 杜度下令之后,当即一个骁将上马 ,在沉闷的牛角号声中,带着一百多白甲兵和五六百红甲兵,浩浩荡荡的向城外的明军杀来。 就在城外明军骑兵杀红眼的时候,突然高阳城内,响起一阵清脆的鸣金声。 “撤” 钱奋回头一看,原来车队已经悉数进了城内,随手挑翻一个建奴之后,当即带领着城外骑兵向东门涌来。 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建奴怎么肯让明军这样轻松的撤退,当即毫不犹豫的咬了上来。 可就在离城墙三百来米远的时候,东门城上的火炮响起,随即追击的建奴就倒下了一片。 须臾之间,明军就撤退到了弓弩的射程之内,城上的明军,慷慨的为他们身后提供了一个箭幕,追击的建奴纷纷应弦而倒。 “撤” 在城墙上的明军掩护下,城外骑兵终于悉数进入城中,不过此战他们伤亡也不小,差不多有两百多人没有归队。 在骑兵撤退回城时,李俊业一直在城门外,直到确定所有的人都回来之后,方才最后进了城门,随即沉重的城门被缓缓地关下。 “孙少师,这就是我家大人。” 李俊业进城后没多久,先进城的王良就带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来到李俊业的跟前。 不用猜,这肯定就是孙承宗了,李俊业忙上前恭敬的一拜:“卑职李俊业拜见孙少师。” 孙承宗在世时加封为太子少师,所以世人称呼孙承宗,往往称呼为孙少师。 “这真是折煞老夫了,若非将军及时来援,苟全我高阳百姓,恐我高阳早无遗骸,要拜也是老夫先拜你啊!”说完孙承宗果然的尊重的朝李俊业深深一拜。 “少师礼重,让我李俊业如何能够承消,少师快起。”李俊业忙扶起眼前的孙承宗。 扶起孙承宗后,李俊业不好意思的道:“还有少师千万不要再叫我将军了,卑职只不过是登州一千户而已。” “啊” 孙承宗震惊的瞠目结舌,眼前的年轻人掌握的军队战力足足可以堪比大明一个总兵了,但竟然只不过登州的一个小小的千户。 “哼!朝中之人真是有眼无珠,如此英才竟然只是区区一个千户!朝中真是朽木为官……朽木为官啊!”孙承宗由衷的为李俊业抱不平。 李俊业忙道:“少师先不说这个,我们应先商量一下高阳的防务。” 孙承宗也道:“对,这个才是要事,老夫现在就把高阳的情况先跟你大概说一下。” 经过孙承宗的介绍之后,李俊业已经大概了解到了高阳的情况,城外的建奴是以建奴贝勒杜度为主将,领军一万五千多人。 而城中大概临时招募了两千六百多丁壮,经过了三日激烈的战斗之后,现在剩下的不足千人,并且装备都极差。 而李俊业入城时损失也很大,伤亡差不多两百多人,现在手中能战之兵,就只有不到一千二百人了,两方兵力加起来也才两千人左右。 建奴在三日攻城战中,大概被高阳守军消灭了一千多人,李俊业在来的路上消灭了一千五六百,入城之时城外和城内合计也歼灭了有一千五六百人的样子。 也就是说城外建奴至少还有一万二千人的样子,虽然城内也有两千余人,但是高阳丁壮至少占了四成以上,虽然他们保卫家园的决心坚定,斗志昂扬,但是打仗士兵没有装备和训练,光靠士气是没用的。 李俊业便对孙承宗说道:“少师,我认为当务之急,就是要先增加的守城的人手,少师看还能不能再动员一些丁壮参与守城。” 孙承宗面露难色的道:“老朽固然能散尽家财招募丁壮,可无奈的是老朽一时找不到这么多的武器。圣人云: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老朽如何忍心让他们白白的送死。” 李俊业笑了笑道:“武器方面少师不用过于担心,我带来了不少,足足够少师再武装两千丁壮。唯不知少师能否招募到这么多人。” 孙承宗听完此言后,心中大畅、满足的长舒了一口气,道:“老朽在高阳城中颇有些威望,老朽这就让人去散尽家财,相必再招募两千也并非难事。” 李俊业忙道:“高阳守城,想必少师已经破费颇多,如何能让少师散尽家财,何况少师家中还有一百多张嘴都要吃饭。卑职虽然不才,但是军中尚有些银两,招募丁壮的钱就让我来出吧!” 孙承宗忙道:“保卫高阳,对老朽来说就是保卫家乡,是保卫老朽自己的家,这钱如何能让大人您出,若是大人再要执意,岂不是看不起我孙某人。” 李俊业道:“也罢,不过招募丁壮后,卑职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少师成全。” 孙承宗爽快地道:“但说无妨。” 李俊业道:“只因我军接连两战,虽是斩杀建奴不少,但我军也有伤亡,招募丁壮后,还请少师让我先补充一下军队。” “这个是自然。”孙承宗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两人刚聊完,忽然城墙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接着一个军士上前来报:“大人,建奴又开始攻城了。” “想必建奴趁你刚刚进城立足未稳之际,攻破此城。”孙承宗当即一语中的。 第41章 这有何难 李俊业忙下令道:“速速打开所有装载武器的马车,让高阳丁壮任取。” 情急之下,孙承宗也来不及说什么谢,忙张罗着人手赶快去取武器守城,又让人去城内挨家挨户继续招募丁壮。 “情况怎么样!” 李俊业带着孙承宗上了城楼,这时王良正在东门指挥,他皱了一下眉道:“不怎么好,看来建奴这时发动总攻了,你看看这有多少人,不仅我们这里,四个城门都一样。” 李俊业远眺了一眼城外,光东门攻城的建奴足足有三千多人,看来他们这次依旧将东门作为主攻方向。 孙承宗看了一眼敌情道:“而今守城要紧,老夫愿意将高阳丁壮指挥权让予大人,一起统一指挥作战,李大人在城内能够调动所有的人,包括老朽我自己。” 李俊业点了点,躬身一拜,道:“孙少师高义,实在是让卑职敬佩,卑职必定不辱使命。” “此二人乃是老朽两个孙儿,分别率领高阳丁壮,是老朽在高阳守城的得力助手,大人如果有什么派遣,尽管吩咐就是了。” “草民孙之沆、孙之湜见过李大人。” 说完孙承宗从背后引出两个少年,介绍给李俊业认识。 李俊业打量了一眼二人,见他们气宇轩昂,气度不凡,心中好不喜欢。 统一了指挥权后,李俊业当即下令:王良、魏博守东门,马佑刘源守西门,颜锐和陈应守北门,孙家兄弟二人守南门,钱奋和赵勇骑兵留在城内待命,以备随时之用。 吩咐了各人职责后,李俊业又将高阳丁壮和自己人马混编在一起,平均的分布在四门。 随着建奴军中的战鼓不断的响起,攻城的建奴离城越来越近,杜度还是使出了他的老花样,让汉奸部队打头阵攻城。 这些汉奸军扛着密密麻麻的简易的云梯,像一群疯狗一样乱哄哄的向高阳城冲来。 虽是黑夜,但是明军射下了大量的火箭,这些火箭,插在地上一来可以为明军指示射程,二来可以照亮城下建奴的动向。 建奴也发现了这一点,不断的扑灭明军的火箭,但是明军的火箭就像是射不完一样。 这些汉奸军的装备比蒙古人还差,可以想象他们在明军强弓劲弩下的惨样,明军的每一轮齐射,都像割麦一样,一倒就是一大片。 胜在这些汉奸军人数众多,在承受着巨大的伤亡,终于冲到了城墙下,守城的明军绝对会欢迎他的到来。 他们毫不犹豫的点燃震天雷引绳,使劲的往他们头上招呼,无数从天而降的震天雷,将好不容易冲到城下的建奴炸的人仰马翻。 攻城的汉奸军只不过扛着简易的云梯,根本就躲无可躲,藏无可藏,面对守军的强弓劲弩和震天雷,他们连死了心的都有。 但是建奴军令甚严,此刻若是逃回去,肯定也会被五马分尸,前也是死,后也是死,此刻真是难坏了这些汉奸军了,或许此刻他们不少人已经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当汉奸了。 杜度未料明军火力这么强大,这样打肯定不行,就算能胜绝对也是非常惨的惨胜,可建奴一共才多少人啊!这种惨胜他是打不起的。 忙命人鸣金收兵,尽快减少伤亡,虽然他们是汉奸,但是也好歹是自己养的狗了,自己家狗死了,主人会一样的心疼。 看来速胜是胜不了,杜度也是愁眉莫展,他实在是弄不明白,本来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眼见高阳马上就要陷落,这到底是从哪来的一号明军,战力竟然是如此的强悍。 再次的失败,杜度回到账内,脸色铁青,账内众将已经云集。 杜度冷冷地扫视了众将一眼道:“传我令下,全军连夜打造攻城武器,务必要在三日后拿下高阳。” “主子,这样不妥,此番入塞奴才们已经顿足高阳三日,奴才们替主子着想,本来就没捞到什么东西,若还要再等几日,只怕到时候我们回去,更捞不到什么东西啊!” 建奴屡次入塞,大都是来劫掠的,所以遇到坚城他们都不会主动攻击,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和时间,在小小的高阳伤亡惨重,又浪费了三日,部下本就多怨言。 未料到杜度竟然还未想过放弃,一个胆子稍大的将领,终于忍不住了,上来劝道。 虽然这厮口口声声都是主子,杜度岂会不知道他心中的小算盘,一身怒火正好没处撒,毫不犹豫的一马鞭抽在这厮脸上,顿时一道血痕像一条火色的蜒蚰一样,爬到这厮脸上。 这厮脸上吃疼,忙用手捂住嘴,但是嘴依旧硬,道:“主子,奴才可都是为了你着想啊!” 杜度毫不犹豫的反手又是一马鞭,一条红色蜒蚰又爬上了他的另一张脸上。 杜度怒不可遏的骂道:“混账东西,口口声声说都是为了我着想,本贝勒岂不知你心中的小九九,分明是你们这些狗奴才跟着我在高阳,自己没有捞到什么东西。” “可你们究竟有谁真心的替本贝勒着想过,一个小小的高阳城,本贝勒围攻三日都不能攻下,反而还损失的了五千人马,若这样回去,这让本贝勒在诸贝勒贝子面前如何做人,到时候皇上又将如何看我。” “你们这些狗奴才回去就不怕丢人吗?你们丢得起这个人,本贝勒可丢不起。” 杜度越说越气,声音越来越大,像一头发怒的雄狮一样。 底下诸将沉默不言,帐内静悄悄的一片。 又一次轻松的打败了建奴,明军帐内是一片喜气洋洋。 孙承宗一口气让人送了三十多头肥猪和好几车酒来,蔬菜果蔬之类一一俱全。 留了些人把守之后,今夜城内开了一场庆功宴,两方人马把酒言欢,一直喝到凌晨时分方才依依不舍的散场。 翌日。 李俊业吃过早餐之后,就已经来到了一个小院门口,这是孙承宗暂时的住处,他把自己家的宅子拆了之后,寄居在邻居家一个空置的小院内。 “少师在屋内吗?我找他有要事相商。” 李俊业来到门前,正遇见孙承宗随身的老仆老钟,客气的问道。 老钟忙答道:“我家老爷每日鸡鸣时分就会准时起床,吃过早餐后,会在房内看书,天亮时分方才视事,现在正在屋内看书,我这就带李大人进去。” “有劳了。” 李俊业微微致礼,跟在老钟的身后进了院子。 这院子不大,只不过是寻常的农家小院,因空置多年,略显得有些破败,不过好在收拾的一丝不苟,墙上翠叶,瓦上碧草,本是荒芜的景象,在这里却反倒显得有些典雅。 “老爷,李大人求见。” 老钟靠近房门,轻声地朝里面说道。 孙承宗一听到是李俊业来了,忙亲自出门来迎。 进了屋内,分定了主次坐下之后,孙承宗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李俊业先是轻呷了一口香茗,虽非是什么名山贵品,但也香甜可口,然后方才说道:“我军连接数战,虽杀敌甚重,但实不相瞒,矢箭消耗也大,一直无数得到补充,现在全军所剩之矢箭,不过两万余支,难支一战。” “这可如何是好?” 孙承宗之前守城就是吃了矢石用尽的亏,差点就被建奴破城,现在又听到李俊业说矢箭不够用,任他如何老成谋国,此时也坐不住了。 看到孙承宗有点坐立不安,李俊业忙安抚道:“少师勿忧,我此行北上还带有几十名技术精湛的工匠和工具,能够就地制箭,现在差的是制箭的原材料而已,所以我特意前来劳烦太师。” 一支箭,主要由箭头、箭杆、箭羽组成,箭头一般都是铁质,但箭杆和箭羽并不是用什么材料都行的,箭杆南方一般用竹,北方用柳,长城外一般用桦树,就是一些木质要硬,树形要直的树,还要选择其中的笔直者方能制杆,。 而箭羽的材料就更挑剔了最好的材料的雕翎,就是天上猛禽一类的鸟,翅膀和尾巴上的毛,其次就是雁翎了。 可千万不要瞧这个简单的箭羽,他直接决定了箭在飞行时稳定性。 孙承宗一时有丝犯难了,他微皱额头道:“高阳只不过是小城,李大人说的东西,老朽能用的都用完了,若是老朽能够找到,老朽怎么会有矢箭用尽的这一天,这个一时实难办啊!” “这……” 李俊业也犯难了,没有箭矢面对城外的一万建奴,守城是非常困难的。 “这有何难!” 就在两人都愁眉莫展之际,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铜铃般的清脆的少女声。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一个娉婷的少女,提着一个饭盒,迈着小碎步,盈盈而入。 第42章 风高月黑夜,杀人放火时。 “李大人,我还忘了跟你介绍,这是我的孙女之岚。哎!素来被老夫惯坏,所以颇不懂礼数,让李大人见笑了。”孙承宗说道。 “爷爷!”之岚假装一副生气的模样。 李俊业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大概十七八岁,娉婷婀娜,桃面含春、神韵天成。 孙之岚笑嘻嘻地道:“古人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既然制箭的这些材料,我们一时无法找到,那为何我们不能直接换一种材料。” “你继续说下去。”孙承宗顿时豁然开朗,忙催促他快说。 孙之岚继续说道:“我高阳北为白洋淀,淀中素来盛产芦苇,城中居民也多以芦苇为柴,家家户户有柴房都有,我曾在一本古书中见到过,古人就有用芦苇做箭的,我们何不用芦苇做箭杆。” “好,我觉得用芦苇做箭杆,这法子非常不错。”李俊业也激动着拍案称奇。 芦苇虽然没有桦木柳木这么理想,但是他还是勉强能够胜任的,最关键的是高阳城内就有大量的芦苇杆,优中选优之后,制箭完全是可行的。 孙承宗道:“这法子,老夫并非是没有想过,只不过这芦苇脆弱,若是打猎,尚可使得,可是破甲杀敌,只怕是勉为其难。” 李俊业笑着说道:“少师多虑了,只要能射的出去就能杀敌,建奴总不可能身上一丝裸露处都没。” 孙承宗点头表示认可,这实在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李俊业继续说道:“这其实还是其次,到时候我们可以和正常的箭支一起混用,每三四支箭中夹杂一支正常的箭,如此虚虚实实,想必建奴也会防不胜防。” “好个虚虚实实,防不胜防!”孙承宗眼睛一亮,拍案而起,大声叫“绝”。 “我高阳临近白洋淀,不仅盛产芦苇,居民还盛养水禽,我查过资料箭雨虽然需用雕翎和雁翎,但事急从权,未必不能用鹅翎和鸭翎还代替。” “至于制造箭头的铁,那就更简单了,我们可以用钱,将城内所有的铁器都征集起来制作箭头。” 孙之岚继续说道。 孙承宗转过头来对李俊业问道:“李大人你以为如何啊!” 李俊业道:“我认为大为可行。”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派人去城中征集这三物,另外再在城中召集一些人手,稍后就全部送到李大人军中来。”孙承宗肯定的说道。 李俊业道:“既然如此,那卑职就先告退了,我也回去准备。” 李俊业回去没多久,孙承宗就让人送了几大车的芦苇杆、鹅鸭、铁器,并且后面还在源源不断的送来。 李俊业这边也未闲着,早就做好了准备,两方人马当即开始试制第一批样品。 箭镞李俊业是使用铸造工艺,先在沙范里制出箭镞的模型,然后再浇上铁水,待他冷却之后,从沙范里取出即可,再经过精心的打磨,一颗箭镞就制造成功了。 然后再用这颗箭镞装上箭杆,最后胶上翎羽,这样一支简易的箭就已经成型了。 仅经过一次试制之后,就大获成功。 李俊业赶紧加派人手,开始大规模的生产。 好在制箭,除了箭镞之外,都比较轻巧,女子也能够胜任,李俊业就将城中所有的女子全部动员起来,分作日夜两班,一刻不歇的生产箭。 经过人海战术的生产,当天都能够生产出五六千支简易箭。 这两日李俊业还干了另外的一件事,他先是将招募到的高阳丁壮,从中优选了一批补入了自己军中,这样自己的军队又回到了满编的状态。 缴获了大批马匹之后,李俊业又将他骑兵从原来的一个局两个旗,增加的跟其他兵种一样的三个旗。 这样的话,两个百户单位的骑兵,总计就有了420人。 干完这些后,他又另设了一个旗的骑兵作为自己的亲兵,这样的话,李俊业这次总共扩编了三个总旗,使全军满编达到了1800余人。 军队扩编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若想保持原先水平的战斗水准,那么这个过程是万万急不得。 通过这一次李俊业一口气就补充了六百多的新兵,虽然总人数比以前多,但是其实战力相比以前还要打个折扣,不过好在军中还有两三百的伤兵,这些人伤愈归队后,就都是不折不扣的老兵啦! “大人,我们派出打探的兄弟回来了。” 夜间、孙之沆带着一个满身是汗的人来到了帐内。 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是高阳的丁壮,和几个人一起被悄悄的派出去侦查城外建奴的虚实。 但回来的只有他一个,想必其他人已经遇害。 “建奴那边情况怎么样。”李俊业急切的问道。 旁人递过了一壶水,那汉子满饮之后,方才徐徐的说来:“大人,建奴现在正在城外掳掠了很多民夫,为他们打造攻城武器,已经打造了十几辆云车,一百多辆楯车。” 李俊业眉毛一皱,楯车是建奴的步兵法宝之一,他是一种木质车辆,正面架设一块木板,木板上面再铺设牛皮和铁皮,由人力推行,能够很轻松的遮挡明军的弓箭火绳枪和小型火炮的射击。 楯车虽然构造简单,但是作用巨大,尤其善于攻坚。 有了楯车的话,意味着李俊业日夜赶造出来的箭矢,用处就不大了。 “你说的可确切属实。”李俊业不甘心的再次确认一下。 那汉子道:“这些东西,都是小的假扮民夫,亲自混入建奴营中探来,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大人不信的话,小的愿意用人头担保。” 汉子越说越激动,就好像是自己被人冤枉成了杀人犯一样的激动。 “李大人无须怀疑,这人叫做刘三,曾随我入过辽东,老朽对他知根知底。”一旁的孙承宗突然为这汉子说话。 既然是这样,那么李俊业就不用怀疑什么了,忙对旁人吩咐道:“速将刘三带去疗伤,另刘三亲身冒险刺探敌营有功,赏赐白银五百两。” “谢大人!” 未料自己这次冒险一搏,竟然能够换回五百两银子,五百两意味着自己全家老小一辈子都可以不用为生计发愁,刘三觉得自己就算是死,这一趟也是值了。 送走刘三之后,李俊业严肃地道:“现在建奴连夜打造攻城器具非同小可,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我决定今夜去建奴营寨劫营,将他们的攻城器具全部毁掉。” “不可” 孙承宗连忙起身制止道:“建奴人数众多,我军人数甚少,且以步兵为主,这样去劫营不是以卵击石吗?” 众人也跟着纷纷附和,甚至有人怀疑李俊业是不是疯了。 李俊业道:“少师多虑了,兵者诡道也!正是因为你们人人都认为不能去,所以才更应该去。” 大家都被李俊业的话给绕糊涂了,纷纷一头雾水。 李俊业继续说道:“大家继续想想,当连我们自己也认为,今晚劫营是以卵击石,那么建奴更肯定也会这么想。” “所以建奴定然也会如此麻痹大意,防备必然松懈,今夜劫营必然能成功,到时候我们只需快进快出,在建奴完全反应过来之前退出战斗,必然能做到全身而退。” “置之死地而后生,老夫也认为可行。”孙承宗沉默已久之后,终于一锤定音。 李俊业分析的也有他的一定道理,当连自己人都认为劫营是以卵击石的时候,那么占据绝对优势的建奴就会更加的认为不可能。 往往当所有人认为都不可能的时候,机会往往就在这一瞬之间。 劫营并非是全面反攻,只不过是骚扰一番,敌强我弱,所以一定要考虑劫营之后的撤退问题,建奴骑兵众多,所以派步兵一起出城劫营是绝对不适合的。 劫营之人必须人人有马,只有这样才能够在建奴骑兵的马蹄下,安然撤退。 李俊业简单的安排了一下,他将拉车的马一并统计了一下,军中现在有马约一千一百多头,也就是说他能派出一千一百多人出战,高阳丁壮这边也能派出将百来人,这样劫营人数就有了一千三百多人。 对于这点人数,李俊业还是颇有信心的。 “好,既然如此,大家今晚回去准备一下,务必要人衔枚、马勒口、全军多备火种,多备火油,冲进建奴营寨之后,沿途放火,务必要以摧毁敌人攻城器具为首要目标,快进快出,绝不可恋战。” “遵命。” 众将当即领命而去。 众人离去之后,李俊业独自上了城楼,发现今晚星夜无光,朔风阵阵,不禁暗自一笑: 风高月黑夜,杀人放火时。 “大人,已经准备妥当。” “全军现在随我出城。” 李俊业在城楼上,一小兵来告,当即便下了城楼,城内将士果然早在严阵以待,便持了长枪,翻身上马,随后轻轻地一挥手。 沉重的城门缓缓的打开,李俊业手持长枪,一马当先,悄悄地带着钱奋赵勇、孙家两兄弟率领从城内溜了出来。 明军全员静默无声,甚至连马蹄也都裹上了布,轻手轻脚的过来,和预料的一样,建奴无一人察觉。 第43章 冲杀建奴大营 在高阳丁壮的带路下,明军先悄悄的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地点潜伏起来。 李俊业随后在熟悉地形的孙之沆带领下,亲自去前沿侦查了一番地形。 和李俊业所预料的一样,建奴守备非常懈怠,偌大的营寨,一万多人马,除了营寨之内星星点点的把守人员外,其余的大都都在里面呼呼地睡大觉。 这些把守人员也不上心,还有好些人偷偷的躲在角落睡大觉。 “怎么样。” 当李俊业和孙之沆回来,众将急切的围了上来。 李俊业当即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画出建奴营寨的轮廓,概要的介绍了一些建奴营寨的情况。 当听到建奴营寨如设想一般的松懈时,大家无不长吁了一口,此时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兴奋的神色。 李俊业又在地上比划道:“据我亲自观察和探子汇报的情况确认,建奴修建的攻城器械都在营寨北边。而我们人力不足,如果强攻北门而入的话,可能效果会不太理想。” “所以我打算先派一部分的人从南门佯攻,待建奴注意力集中在南门的时候,主力再从北门攻入,一举摧毁建奴的攻城器械,不知道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我看行,南门就交给我和赵勇两人了。”钱奋立马搭上了话。 李俊业道:“南门交给你们,我自会放心,那就这么办,你和赵勇在南门佯攻,我和孙家兄弟随后从北门杀入,记得千万不要浪战,到时见到我的信号就即刻收兵。” “属下遵命。” “若大家都无异议,那就去准备一下,半炷香后,南门首先发起攻击。” 建奴营寨南门。 几十个建奴正在无精打采的巡视,自入塞以来一个多月,建奴从未遇到过像样的抵抗,深入大明腹地,如入无人之地。 小小高阳,在建奴眼中本来是顷刻可破的小城,所以建奴根本就没有打算好好的建筑一下营寨,虽然李俊业进城来援,但在建奴眼中这批明军也当缩头乌龟都难,何谈出城结营了。 所以门口也不过是装模作样的立了一排栅栏 ,胡乱的摆了些拒马。 “好困!” 一阵朔风,将箭塔上的一个建奴吹醒,他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站了出来,他应付一般的了望一下四周的风吹草动。 谁料脑袋刚刚探出,一支利箭、疾驰而至,正中他的面门,可怜的建奴连扑腾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就从箭楼上一头栽下。 接着,黑暗中一轮箭雨倾泄而至,把守南门的建奴,像割麦子一样纷纷而倒。 “杀” 明军箭雨洗地之后,钱奋一马当先,带着属下的五百骑兵,全部冲进了建奴的营寨,大杀四方。 明军人人都带着火种火油,一半的人在前冲锋开路,剩下一半的人,则跟在身后沿途放火。 建奴都是临时搭建的帷帐,又加上是一个天干物燥的季节,朔风阵阵,建奴沿途营帐纷纷被点燃,然后火势越来越大,不断的向四周蔓延。 “明军来了。” “救火啊!” “快逃啊。” 睡梦中的建奴哪料到明军敢来劫营,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建奴,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别谈穿什么甲胄了,穿着睡衣光拿着武器,哪是武装到牙齿的明军铁骑的对手。 建奴营内顿时乱做一团。 营内有一拔什库甚为沉着果断,别的营帐都乱了,唯有他的营帐丝毫未乱,见明军劫营,仓促之下他带来二三十个连甲胄都来不及穿的建奴出帐迎敌。 谁料刚出帐门,就有一队明军铁骑纵马而来,一顿连撞带砍之后,登时就被马蹄踏成肉泥。 放完火后,明军四散开来,不断在建奴营帐中冲杀,手上的火箭随意的乱射,在建奴营内制造出更大的混乱。 “动手” 李俊业一直在北门附近等候,当南门动手之后,也立即动手。 把守北门的建奴,本欲去调拨人去支援北门,谁料才刚转身几步,北门的明军骑兵就已冲了进来,一轮三眼铳齐射后,把守北门的建奴就倒了一大半。 一个牛录奋勇无比,见明军冲入,挺枪奋战,结果被李俊业一个冲锋,挺枪将他刺死,这一枪冲势太猛,枪头从前胸进去后胸出来,直接洞穿,以至于让李俊业拔枪都费了好大的劲。 北门明军冲进建奴营内,当即分成两波,大部队继续往前冲,沿途杀人放火,其余的两百人,则人人带着一罐火油,由孙家兄弟带领,直扑建奴完工的攻城器具所在。 这支部队杀散了少数的防守建奴之后,便纷纷下马,往建奴的楯车云梯上浇上火油,最后付之一炬,顿时熊熊大火惊天而起,隔着几里路的人,都能见到建奴营寨的大火。 “发生什么事了。” 杜度本在中军帐内安睡,被帐外嘈杂的惊叫声惊醒,连忙从床头抽出佩剑。 “主子,明军前来劫营了。” 一个被烟熏火燎之后,满身烟灰的将领,连忙上前告知情况。 “混账。” 杜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点明军竟然敢到自己万人军营中劫营,但当他慌乱的跑出帐外之后,看到帐外熊熊燃烧的烈火,乱成一团粥的将士,方才震惊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现在的建奴混乱不堪,绝大多数都是如他一样,从睡梦中惊醒,此刻甚至连甲胄都来不及披挂,救火的救火,逃命的逃命,闹哄哄的乱做一团。 “通知下去,军中之人全部就地迎战,但凡奔跑呼叫者立斩。” 杜度出帐观察了一下情况,发现只不过是小股明军劫营而已,便放下了心来,他首先要做的是制止混乱,然后方才能够组织反击。 “给南门放信号,现在就撤。” 李俊业见到火候也差不多了,建奴从最开始的混乱中马上会清醒过来,连忙吩咐身后的亲卫,发出撤退的信号。 那亲卫接令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心包裹的竹筒,取来火种,点燃之后,举在头顶 ,紧接着一朵红色的烟花冉冉升起,在黑夜的天空中传出一声巨响之后绽放。 “撤退!” 南门钱奋和赵勇两人杀的正欢,不料这时却看到了撤退的信号,两人只好索然无味的带人撤退,他们撤退的时候,建奴甚至连有效的进攻都没有组织起来。 等建奴好不容易从混乱中回过神来,组织起反击的时候,不料明军快人快马,早已跑得人影都找不到了。 第44章 云车 杜度刚制止住混乱,明军却已撤走,望着营内熊熊烈火,狼藉横列的尸体,被明军烧成灰烬的攻城器械,气得瞪眼欲裂。 “今日是何人执勤啊” 杜度脸色冷淡,面如表情的对着麾下的众将问道。 “主子,是奴才。” 沉默了一会儿后,一个中年壮汉惶惶恐恐的,从人群出来,跪在了地上。 “拖出去,斩了。” 杜度挥了挥手,咬牙切齿的说道。 “主子饶命啊!” 当即两个军士上来,将依旧在求饶的壮汉,连拖带拽的拉到了营外。 顷刻之后,辕门外传来一声惨叫,众将无不战栗。 “令人加强营寨日夜守卫,继续重造攻城器械,高阳一日不破,本贝勒绝对一日不还师。” 杜度说完,底下一片死寂。 …………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孙之沆和孙之湜兄弟,没想到仗还能这样打,回来的路上,一直赞叹不已。 马佑见到他兄弟俩一副夸张的表情,见怪不怪的道:“这到底是有多痛快,我直接告诉你兄弟俩,跟着我家李大人一起,打仗天天有这么痛快。” 孙家兄弟笑着说道:“马大人见笑了,只因我兄弟二人,这几日一直都被建奴欺负惯了,突然打一场如此痛快的仗,反而不适应了。” 马佑笑道:“我看你们是没打过多少胜仗,我看不如这样吧!赶走高阳建奴之后,你兄弟俩书也别念了,直接跟着我家大人混得了,这样的痛快仗,以后天天有得打。” 兄弟俩顿时眼睛一亮,马佑的无心之言,竟然拨动了他们的心思。 “李大人辛苦了,不知道此战战果如何?” 孙承宗一夜也没睡,一直在城楼上提心吊胆的眺望建奴营寨,当看到回来的人,个个喜气洋洋的样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还不及李俊业开口回答,孙之湜就急不可赖的抢过话来说道:“祖父,今夜劫营,我们是大胜而归啊!不仅摧毁了建奴的攻城器械,少说还杀伤了一两千建奴,李大人果然是料事如神啊!” “好,好!既然如此,诸位就先营好好休息,下半夜的城,由老夫亲自给你们看着。”孙承宗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脸上的皱纹都一一舒展而开。 其实孙之湜算少了,他光统计了被杀伤的建奴,却忘了统计被烧死的建奴,没能从火堆里逃出的建奴,少说也有几百。 “那就有劳孙少师了。”李俊业恭敬的回礼,方才心情舒畅的回去。 此刻的建奴还在忙于救火,估计今晚是不会再有什么新动作的,有孙承宗亲自坐镇,李俊业终于开始彻底的放心下来,好好地睡一觉了。 说句实话,这几日,李俊业就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今晚他可要好好的补一补觉了。 一晃几天又过去了,建奴依旧在重新制造攻城器械,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建奴营寨防守甚严,李俊业就再也没有去劫营的机会了。 这几日李俊业也没闲得,除了继续督促城内造箭矢之外,他还让人加固了城墙,又在城墙上各门添置了一些箭楼,有了这些箭楼,明军可以更高的居高临下射击。 除了这些之外,李俊业还让人紧锣密鼓的训练新军,一口气增加了六百多新军,占了三分之一以上,这些新军如果得不到及时的训练,反倒会成为李俊业的负担。 好在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在紧张的气氛下,这些新军接受训练非常快,才几日时间,已经学会了队列和军中各种武器的操作。 其他的训练以后还可以在训,再接受两场战斗之后,这些新军差不多就已经成了半个老军了。 这几日,李俊业还令人挨着城墙偷偷挖了几条出城的地道,这些地道将会在日后的守城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 “大人,今早见到城外建奴营寨,人影晃动,估计建奴要攻城了,王大人叫小的来请两位大人,即刻上城,好作决断。” 李俊业和孙承宗正在屋内下棋,经过了孙承宗的几日调教之后,李俊业的棋艺终于了不少的进步,不过还是下不过眼前的这位大明帝师。 对于小卒的汇报,两人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这一切都在两人的意料之中,两人忙停了手上的棋局,朝着东门而来。 李俊业等人刚上城墙,建奴的辕门已经大开了,无数的楯车,云梯都从军营内缓缓的鱼贯而出。 “快示警,命城内所有人都上城墙来守城。” 李俊业见建奴终于要动真格了,连忙下令,这一战两双已经憋了很久,成败在此一举。 现在城内有一千八的明军,两千左右的高阳丁壮,满打满算也差不多有四千人,只不过是正规兵偏少,丁壮和新兵偏多。 不过城中的丁壮经过这些日子的守城大战,经过战场的淬炼之后,战力也不容小觑,绝非是一般的民兵可以比拟。 又加上李俊业将缴获的大量武器装备大都都送给了高阳丁壮,现在的高阳丁壮几乎人人有甲,人人手上都有正规的武器。 实力就更不容小觑了。 而建奴这边则是更惨了,经过了劫营之后,杜度的一万五千余人的大军,又损了两千,几番交战之后,手上原本的一千五的人马,现在只剩下八九千人了。 可能杜度现在应该是所有入塞的贝勒贝子中折损兵马最多的人了。 城内明军等待决战之日,已经多时,闻到了城墙的鼓声之后,顷刻间就纷纷上了城,有条不紊的把守的自己的战位。 建奴在被打疼了之后,就立即汲取教训,这几日都在军中重造攻城器具,所以这几日才无战无事,难得的清闲,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没多长的时间,建奴军中的攻城器具就悉数被推了出来,楯车足足有三百多辆,光云梯就有三十来架,还有冲车,各种攻城器具不一而足。 建奴先是将楯车推出,这种楯车三面有立有木板,其中正前方的木板最大,足足有八尺来高,再加上车轮的高度,差不多快有一丈来高了。 这块大板和李俊业车阵的板非常类似,都是一块三寸厚的木板,上面蒙上一层牛皮和铁皮,同样的也会再开几个射击孔。 这样的木板不仅能够承受箭矢和火绳枪的射击,甚至还能够承受小型火炮的射击。 建奴依旧是用汉奸军当炮灰打前阵,先是将这些楯车悉数推出营外,然后再将他集中在一起、排成一列三行的阵型,夹杂着云梯向高阳城缓缓而来。 第45章 原来汉奸命是这么贱啊 城外建奴制造楯车和云梯,这几乎都是所有人知道的秘密,所以当见到这些东西时,守军并未有多大的慌张。 孙承宗主持辽东大局多年,对楯车早就熟悉不过了,自然也知道如何对付他的办法。 一是在城外绕城挖出几道深沟,阻滞楯车前行的时间,然后用炮轰,一旦轰塌楯车前面的木板,弓弩手集火攒射,射杀这辆楯车后面的建奴。 现在临时抱佛脚的挖沟肯定是来不及了,好在高阳城和明代所有的城池一样,都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护城河,在这里将会停滞建奴的战车。 至于火炮,李俊业就更不愁了,光车营15辆车中,就有三十门佛郎机炮,火器营还有10门,这些都是车载的中型佛郎机炮,足够轻易击穿建奴楯车上的木板。 李俊业将40门炮平均的分布在四门,一门就能分配到十门火炮。 古代火炮的实弹命中率,其实非常的感人。 好在每门佛郎机炮都有配有四个子炮,四个子炮能够轮流完成装填弹药和射击,可以在射击的频率上弥补一下命中率的缺陷。 李俊业很清楚光靠每个城门上的十门火炮是很难击毁所有的楯车,不过也只能是能击毁多少算多少了,这场决战的最后,与建奴的肉搏无论如何,也不能避免。 做完这些安排之后,李俊业只有静静的等待着建奴的楯车前来了。 建奴因为连番几战折损人马甚多,现在面对四千的高阳守军,已经做不到之前嚣张的四面攻城了,杜度审慎地考虑之后,选择了在东门和南门两个城门作为主攻方向,同时还留了一支预备部队不动,以此牵制其他两个个城门守军。 李俊业在东门亲自坐镇,孙承宗则带着几个家丁,亲自在南门坐镇。 建奴推着战车,每辆楯车后面都有十来个人,摆成稀疏的队形,对着东门缓缓而来。 城上的守军视野里,只见到一块块立起的楯板,根本就见不到建奴的任何身影。 渐渐地,建奴楯车越来越近了,到了明军的火炮射程之内,城上的佛郎机炮终于同时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第一轮齐射,东门十台佛郎机炮就成功了击中了一个楯车的楯板,楯板登时四分五裂,佛郎机炮发射的实弹,每一枚都有十来斤,威力巨大,这颗炮弹击破了楯板之后,威力并不减分毫。 楯车狭窄,往往十来个建奴都是卷缩在一起,这颗炮弹击破楯板之后,毫不留情的又将两个建奴一并砸成肉泥,楯车里的汉奸军见到此般恐怖的场景,吓的呆若木鸡,纷纷弃了楯车夺命而逃。 谁料督战的建奴比对面的明军还残忍,见到有人临阵脱逃,当即二话不说,飞马过去,毫无留情的借了他们的脑袋,挂在枪尖上,在阵中来回穿梭、呐喊,用于威慑其他的汉奸军。 随着楯车不断前移,佛郎机炮的命中率也越来越高,在进了弓箭的射程之后,佛郎机炮每次齐射已经能够击毁两台以上了。 进入弓弩的射程之后,一旦楯车楯板被击破,没死的建奴,也会立即遇到明军的攒射,没有东西屏蔽,这些可怜的汉奸就跟活靶子没有什么两样。 每一次攒射都有几十上百张弓弩同时参与,一轮攒射之后,没有楯板掩护的建奴,基本都没有什么活路。 在两者互相进入了弓箭射程之后,建奴便停下了一半的楯车,楯车里的建奴利用楯车的掩护和明军开始互射。 城上的守军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将无数的芦苇杆打湿之后,弄一大堆捆扎在一起,立在城墙上,这法子虽然简陋,但不为遮蔽建奴箭雨的一个好办法。 守军人人有甲,有芦苇杆庇护,又有垛口女墙,丝毫不畏惧建奴的弓箭,一时双方对射在一起难舍难分。 双方人都有良好的保护,每一轮对射其实也很很难伤到对方,这样的对射打到后来无非就是比箭矢多而已,好在经过这些时间的连夜赶工,明军多的就是这种芦苇杆制作的简易箭。 前几日劫营的时候,趁着建奴营内混乱,守城借机出城,将城下双方射过的箭悉数收了回来,能用的则用,能修的则修,不能修的则取下能用的零件。 经过这么一折腾,也重新回收了近两万的箭,明军现在有充足的箭,丝毫不惧怕和建奴对射。 并且明军还用了芦苇杆遮蔽箭雨,射到芦苇杆这种软物上的箭大多是可以再次利用的,所以明军的芦苇捆,也有点诸葛亮草船借箭的味道。 但建奴那边就不同了,木板坚硬又蒙了牛皮和铁皮,射中木板的箭,箭镞和箭羽基本都会损坏,甚至连箭杆都会损坏。 对射的话,明军怎么算都是赢。 而建奴这边就惨了,楯车停下与明军对射,那么楯车就从活靶子变成死靶子了,明军城墙上的火炮命中率就会提高了很多,将他们挨个点名,需要的是时间而已。 不过建奴与守城对射,虽然对守城造成的伤亡很小,但很大的牵制了守城的火力。 守城火力被牵制,那么另外一半建奴的推进就顺利多了。 没有多长的时间,这半进攻的建奴就顺利把楯车推到了护城河边。 接着楯车里的建奴一人扛着一个麻袋,纷纷而出,原来这麻袋内装的是土,建奴也早已知道高阳城下有护城河。 这群建奴一旦出了楯车就又成活靶子了,守军毫无犹豫的向他们无情的射击,填坑的建奴纷纷应弦而倒。 建奴军法严厉,后又有督战,胆敢抗命,绝对是死,但是往前冲尚且还能九死一生,这群可怜的汉奸军也是被逼的无奈,虽知往前冲绝大多数也是死,但是依旧如飞蛾扑火一般的扛着沙袋往护城河里冲。 一时护城河内,死尸枕藉,没过多久,建奴的尸体和沙袋,硬生生的在护城河上填出了几条路。 见用尸体和沙袋已经铺成路后,建奴也不管这群汉奸军到底有没有彻底的断气,直接拿了一大堆大木板,铺在上面,将路铺平。 路上守城看得透彻,在建奴铺木板的时候,几乎每一条路上都有尸体在挣扎,在哀求、在哭喊。 但是铺木板的人,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依旧毫不犹豫的将木板一一铺上。 “原来汉奸的命是这么贱啊!” 亲眼目睹此人间惨绝人寰的景象,连城上作为敌人的明军,还有好几个人不禁流下了鳄鱼的泪水。 第46章 红甲兵出阵 建奴铺路完毕之后,奋力将十几辆登城云梯推到了城门前。 云梯并非是一个普通而简单的长梯子,而是非常复杂的大型攻城器械。 建奴的云梯,用轮推动,和楯车一样,三面都被厚实的木板保护着,木板内可以轻松的容纳二三十人推车。 待车推到了城门上,就可以支起云梯,可供两人并列同时攀爬,云梯外沿也有木板保护,云梯被支起之后,会用一种特殊的卡榫的卡住,守军是无法将云梯推倒的。 也就意味着一旦云梯被架上了城墙,建奴就相当于架上了一架通往城墙的阶梯,云梯一般都会有防火措施,简单的火攻也不会起作用。 在建奴冒着箭雨,付出无数伤亡之后,终于将十几台云梯架上了城墙。 在建奴眼中,明军多逞火器之勇,极不耐近战,往往只要自己人爬上城墙,砍下几个脑袋之后,这些人往往就会一触即溃。 即将上城,短兵交接,这云梯对于攻城的建奴来说,就是他们通往胜利的道路,一时士气高涨,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一窝蜂似的纷纷涌向云梯,想抢占先登之功。 不过爬上城墙的建奴也没高兴多久,他们到了云梯口才发现,每一架云梯的出口都有一群手持坚盾,身穿重甲的明军,严阵以待。 还没等建奴从云梯爬出来,这些明军就已提前将云梯口团团的包围。 爬到最前的两个建奴,看到这个架势,顿时双腿就已经吓软了。 到此时方才明白,这架云梯哪是什么通向胜利的道路,这分明是通向鬼门关的道路啊! “杀!” 随着把守云梯口的一个总旗一声令下,麾下的明军还不等这两建奴出来,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用长枪的枪钩,将这两个勇敢的建奴从云梯口拽出。 接着好十来个重装明军一拥而来,直接将这两个勇敢的建奴剁成肉泥。 后面的建奴万万没想到,明军完全不按剧本来玩啊!以前往往是建奴出了云梯,明军就开始望风而逃。 而今天的这群明军,竟然像吃错药了一样,没跑不说,还迫不及待的主动把人拽出。 跟在后面的建奴,看到同伴惨死的样子,反倒觉得自己是主动羊入虎口啊! 无奈身后督战逼迫太甚,这些建奴干脆把双眼一闭,冲出云梯送死。 “废物,废物,真是一群废物。” 在后方观战指挥的杜度,本以为云梯架上之后,就会有转机,可未料这群汉军竟然还是如此的不争气,杜度气得眼眶欲裂。 “这群尼堪(汉人),实在是难堪大用,速速派我们自己上去攻城,让这些该死的尼堪都看看,什么叫女真不满万,满万无人敌。” “喳” 一个将领领命之后,站在马上挥舞了几下旗帜,接着建奴军阵,从中间分开一条道路,从阵后突出两千建奴铁骑,踏着地上的烟尘,像疯狗一样嗷嗷叫的向高阳城而来。 而在这关键时刻,城楼上的火炮竟然全部哑巴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俊业焦虑不安的跑到一门炮前面询问。 “大人,不能再放了,不信的话,请大人您看。” 这炮兵说完,抓起一把火药,塞入炮膛,登时一片火光从炮膛升起,原来是炮管已经打红了。 炮管温度过高,极易发生炸膛,像城上的火炮,完全打红,扔一把火药入内都能够自己点燃,这其实已经是到极限的极限了,城上的炮兵一直是冒着随时炸膛的风险在放炮。 李俊业问道:“那不知炮管什么时候才能冷却。” 炮兵道:“回大人的话,少说还要半炷香以上的时间。” 李俊业也深知,炮管冷却是急不得的,只能够让他自然冷却,万不可用水来急剧降温,用水浇的话,短时间内急剧的热胀冷缩往往会直接毁掉这门炮。 “我知道了,兄弟们几个也辛苦了,你们先下去休息一下,待炮管冷却之后,继续杀敌。” “谢大人恩典。” 虽然这几位炮兵满口答应,但是李俊业走后并没有一人下去休息,而是全部默默地在炮位旁边,为大炮的下一次发射,做各种准备工作。 没有炮兵阻拦,城下建奴,就像是车辙中久旱的鱼,得了水一样,气焰瞬间高了几丈,嗷嗷叫的不停的向城墙上发起攻击。 现在攻城的主力,这些建奴的战斗力远远不是之前的汉奸能够比拟的。 他们装备更加优良,体格更加强健,战斗意志更加旺盛,像疯狗一样嗷嗷叫的不断冲击明军城墙上的防线。 建奴是融合游牧和农耕民族的特点于一体的渔猎民族,人人从小就会弯弓跨马,在丛林里射鹰猎兽,在这种生产生活条件下的人,单兵作战能力是绝对强于明军的。 在他们如飞蛾扑火一般的不断冲击下,明军防线甚至几次都发生了动摇,幸好李俊业应对得体,稳住了阵脚,将每次危机化险为夷。 “派红甲兵去上阵。” 远处观战的杜度,看到明军防线开始在动摇,脸上难得一次浮现出丝许的悦色。 杜度戎马一生,不愧是个大将,他深知在这个时候,是该在添把火的时候了。 无奈建奴这点人口和庞大的大明朝相比实在是太少,建奴根本就死不起,杜度有些投鼠忌器,直到这个关键的时候,也没有派出军中最为精锐的白甲兵。 一阵仓促的鼓声响起后,从军中冲出一波四五百人的红甲兵,由一个甲喇额真带领着,摧枯拉朽一般向着高阳城而来。 “传我令下去,让赵勇带着他们应的骑兵全部都上城防守。” 李俊业见到建奴派出了自己的红甲兵,当即也作出了调整,钱奋和赵勇这两营骑兵,绝大多数都是重甲铁骑,守城时一直都是做为预备队来使用。 虽然骑兵下马守城,并未是利用到了他们长处,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李俊业也只能这样做了。 因为骑兵有马,他们是唯一能悉数装备重甲的人,李俊业经过几战已经从建奴那里缴获了很多的铠甲,现在所有的骑兵至少都是着两层甲起步,里面一件棉甲,外面一件铁甲。 很大的一部分甚至着的是三重甲,除了棉甲和铁甲以外,他们还穿着一副锁子甲,就像是一个铁人一样,平常的刀剑武器根本就刺不穿他们的铠甲。 明军防线本来就开始动摇,再加上这群红甲兵的参阵,一时城墙上的防线更是岌岌可危了。 第47章 儿郎们,跟我杀,杀光这群畜生 “儿郎们,跟我杀,杀光这群畜生。” 赵勇戾气重,行事莽撞,上来二话不说,就提着两把板斧,带着人亲自冲杀。 虽然建奴的红甲兵也是身着两重甲,但是赵勇的两把板斧,每顶都是二十来斤重,他冲入阵后,挥舞着板斧,大砍四方,建奴身上的铠甲,在他沉重的板斧面前,就跟纸糊的一般。 顷刻之间,他的身后就躺下了好几个建奴的身体,建奴身上溅射出来的血,占满了他们的全身。 尤其是他将一个建奴的脑袋砍飞之后,那建奴脖子上的血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溅的他满头满脸都是鲜血,他已杀红了眼,甚至连擦都赖得擦,满身是血的他就像是地狱里放出的恶魔,继续在建奴人群里砍杀四方。 “痛快,痛快!从军十几年,就从没有这么痛快过!” 赵勇已经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不断的砍,不断的高喊,他身后的骑兵,在他的感染下,仿佛也进入了和他一般癫狂状态。 在赵勇的几番连续冲击之下,终于重新稳住了阵脚,攻上城墙的红甲兵不断的向身后退步。 “速派人再从北门和西门各调拨三百人来支援东门和南门。” 虽然赵勇英勇,但是并且建奴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光凭他们少数几人的英勇,对全局的影响还是很小。 面对建奴背水一战的决死攻击,东门和南门整个防线都开始松动,攻上城的建奴开始越来越多,城上的守军已经开始和他们进行残酷的肉搏战。 “主子请看,明军的东门和南门开始顶不住了,他们在从南门和东门调兵。” 说话的人叫做雅尔阁是一个梅勒额真(建奴一旗主官为固山额真,下设两副官,称为梅勒额真),足智英谋,乃是杜度最喜欢的爱将。 “嗯!这群明狗,果然依旧不是我满洲儿郎的对手啊!” 杜度望着高阳城,不禁有点得意。 雅儿阁道:“主子,明狗和你想的一样,他们调军了,我们动手吧!” “好,你现在就领全部的白甲兵带着剩下所有的人,全部猛攻北门,一定要让这群明狗首尾不能相顾。” 杜度略有得意的说道,他之所以一直没让白甲兵参战,除了投鼠忌器之外,他也有他的计划,看到明军开始重新布防,正中了他的下怀。 “奴才遵命,主子得着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见到城上守军开始有点力不可支了,雅儿阁对自己信心满满。 “儿郎们,给我上,待会破城之后,一定要将这高阳城屠个鸡犬不留,到时候这些尼堪的妻女足够让兄弟们玩个痛快。” 雅尔阁拔出战刀,哈哈大笑。 身后建奴在白甲兵的带领下如追风逐月一般,呼啸着向北门而来。 防守北门的正是颜锐和陈应二人,自建奴总攻以来,他们防守的北门,可是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眼望着东门和南门杀的火热,这可把他们的给苦闷坏了。 然而当他们左盼右盼建奴来的时候,建奴真来了,又把他们两给吓坏了,因为这次建奴基本上是倾巢而出,足足有一千五六百人,并且都是以建奴和蒙古人为主。 经过了两次抽调支援后,现在偌大的一个北门城墙,却只有区区四百人防守,其中高阳丁壮就占了一半。 望着城下建奴浩浩荡荡的建奴推着各种攻城器具缓缓而来,他们此刻间反倒有点手足无措。 两人商量了一下之后,先是速派人去通知了李俊业,然后又派了一个总旗去找李俊业要援兵。 不过没多久派出去要援兵的人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李大人怎么说?” 见派出的总旗回来,两人焦急地凑上前问道。 总旗道:“回大人的话,李大人说了没有什么援兵,叫两位大人自己想办法。”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后,陈应道:“既然如此,那也就不再想什么援兵了,就靠我们北门的人,干他娘的。” “对,干他娘的,先干了再说。”颜锐本是世袭的副千户,并非是草根出身,相对而言,还是非常的有修养的一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何,和这些粗老九们待久了之后,颜锐不知不觉的也沾上了他们身上粗痞的气息。 好在火炮笨重,一时来不及随兵调动,十门佛郎机炮和五门虎蹲炮悉数在此,陈应作为炮营主官,可绝不会错过这个歌难得过手瘾的机会,陈应在指挥的同时,决定亲自操作城门口的一门佛郎机炮。 “开炮!” 随着建奴越来越近,终于迈入了佛郎机炮的射程,陈应一声令下后,十门佛郎机炮顿时齐发,两辆建奴的楯车登时就被中的。 其中有一辆楯车乃是他亲自击中,并且这发炮弹角度非常刁钻,不偏不倚正中建奴楯车的木板的下方,在这个位置的水平高度,刚好对应的是楯车后面的建奴脑袋。 所以这颗炮弹击穿了楯车之后,毫无停留的意思,照着后面建奴的脑袋就来,登时前后排成一线的三个建奴,脑袋全部都被击成粉碎。 威力巨大的实心炮弹,他连续击飞了三人脑袋之后,去势不改,带着脑浆和血液直接飞到他们身后的第二辆楯上。 虽然并没有击碎这辆楯车,但是也把车内的人吓个半死。 陈应放完这发炮弹后,当即有一个炮兵将放过的空子炮从母炮炮腹中取出,他取出子炮之后,当即就要一个士兵将另一个装填好的子炮重新放进母炮。 程应则调整角度继续下一次的射击。 取了空子炮的战士,先是清理了子炮内的火药残渣,接着重新装填弹药,装填完毕之后,则拿着装填好的子炮再母炮旁边待命。 每门炮配的四个子炮就这样不停的循环,熟练的士兵配合,能够轻易的让佛郎机炮的炮火不停歇。 连绵不断的子炮供应,没多久的时间,陈应一人就亲自击毁了五六辆楯车。 但无奈建奴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这些建奴利用楯车与守城的弓弩对射,建奴人数本来就占绝对优势,攻北门的主要是建奴和蒙古人为主,射箭是他们从娘胎里带来的技术。 没多长的时间,北城的弓弩和火炮就彻底被攻城建奴的箭雨压制住了。 第48章 震天雷 接着无数的建奴从楯车里扛出沙袋,去填挡住他们去路的护城河,为了加快填河的速度,建奴甚至直接将几辆楯车推入河中,没多久时间,建奴就从护城河内填出几条通过云梯和冲车的道路。 接着建奴首先将冲车推进了城门前,二十几个兵士正在奋力的推动冲车的大锤撞击城门。 其他的云梯也纷纷被支起,密密麻麻的建奴在一群白甲兵的带领下,疯狂的涌上城墙。 “杀。” 颜锐拔出了手中的剑,沉着的应战,守军人数虽少,但毫不气馁,加上颜锐指挥有度,及时收缩了防线,暂时稳住了阵脚,一时之间双方人马混战在一起,城上杀声阵阵。 “禀告大人,城门马上就要被建奴冲车打破了。” 正在激战之时,城下的一个小旗官,带着忧色上来禀告。 颜锐当即道:“估计城门是守不住了,召集兄弟们,在城门门巷内放火,用火挡住建奴进城。” 小旗得了命令之后,连忙下了城,赶紧召集人手,往城门门巷中,投入了几十捆芦苇和一些木柴,接着淋上了十几桶火油。 “点火” 就在刚刚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建奴的冲车终于冲开了城门,几十个等待已久的建奴登时蜂拥而入。 就在这一瞬间,小旗官及时下令,十几个火把同时抛向了芦苇堆,淋过火油的芦苇堆,登时腾腾大火涌起,彻底挡住了建奴的去路。 城门里浓烟滚滚,城墙上的颜锐就知道,把守城门的兄弟肯定是放火成功了,但他也知道,光这样是挡不住建奴多久的,忙对自己的一个亲兵吩咐道:“速速前去对李大人说明北门情况,然后告诉李大人,北门的兄弟估计坚持不了多长的时间。” 东门。 李俊业正站在城楼的最高处,伸出了一支西洋望远镜,窥视城外的战场。 这支西洋望远镜,是李俊业花了大价钱从西洋人手上搞来的。 明末已经处于西方大航海时代了。 “北门确定顶不了多长时间了吗?” 颜锐派出的亲兵已经来到了李俊业的旁边,向他说明了北门的情况,李俊业一边用望远镜观察敌情,一边满不在乎的问道。 “回大人的话,小的说的句句属实,暂时堵住门巷的是一堆芦苇,并不耐烧。若是让建奴再从城门从冲入,和城墙的建奴互为夹击之势,北门必不可保。” 小兵见到李俊业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有些着急,不过话倒是说的有理有据,是一个可以好好培养的好苗子。 “启动原定计划。” 李俊业并没有理会小兵,沉重的向身边的亲兵下令。 得令之后,一个亲兵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烟花,这个烟花非常大,足足有成人胳膊那么粗,两尺多长。 亲兵点燃烟花之后,顿时一个硕大的火球,托着红色的烟雾冉冉而起,升到高空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巨响。 攻城的建奴见到这颗莫名其妙的烟花,都觉得诧异,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更诧异的事还在后面。 这颗烟花响起后不久,忽然无数的明军出现在他们的后背。 一个楯车里聚集着十来个建奴,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正在和城墙上的守军对射,就在他们射的正专注的时候,突然一个跟脑袋那么大的陶球,带着火星,被人扔了进来。 “震天雷。” 一个建奴识货,撕心裂肺的喊道,但还未来得及逃,带着火星的震天雷已经在建奴楯车内爆炸,一声巨响之后,一车的建奴,悉数倒在烟雾之中。 一个建奴在弥留之际,回首望了一眼,只见无数铠甲俱全的明军正在从地道里涌出,这些明军人人抱着一个震天雷,正在投向建奴的每一辆楯车中。 这一声巨响之后,自然会引起攻城的建奴发现,望着来势汹汹的明军和他们手上冒着火星的震天雷,这些建奴纷纷从楯车里逃出,没命一样的逃奔。 一旦他们从楯车里逃出,那么就正中城上明军的下怀,没有人压制他们的火力,他们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的射击,这些建奴离开了楯车的蔽翼,就会成为明军的活靶子。 城上明军哪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时箭矢如雨下,城下逃命的建奴就像割麦子一样的纷纷倒下。 这些明军正是通过前几日挖的几条地道出来,由孙家两兄弟一人各带两百高阳丁壮,按照预定计划,从建奴后背杀出。 “杀” 扔完震天雷之后,明军纷纷拔出刀剑,向着攻城的建奴冲去。 城下的建奴现在尴尬了,爬在城墙上的有城墙明军在对付他们,还没上去的,有城外的明军砍杀。 最可怜的是爬在云梯上的建奴,现在上天无地,下地无门,爬在云梯上,真真正正的和案板上的鱼肉没有什么区别。 最可恨的是明军的各种远程打击武器,没有城下楯车里的建奴牵制,城上明军可是肆意的引弦拉弓,明军虽然射出的多数是简易版的芦苇箭,但近距离的直射,威力也是无比,射的建奴哭爹喊娘,嗷嗷直叫。 “不好!” 远处指挥的杜度,看到了这幅奇异的画面,也是震惊不已,但无奈的是,原先手上能调动的军力,全部都被他调去攻北门了。 但看到北门建奴一路高歌,杜度甚至还鸣鸣得意,谁料没得意片刻时间,就遇到了这场难以意料的场面。 现在的杜度,心中那个悔啊!只恨当初自己为何脑袋发热,把自己全部的底牌全部打光。 “主子,要不让奴才上?” 一个建奴焦急的握紧腰间的刀,上前一步,身上的铠甲铿锵作响。 现在虽然是被明军腹背夹击,但是城外的明军毕竟人数过少,如果现在还有一支骑兵入阵,是很容易重新扭转战局的。 杜度自然知道这厮的意思,只不过回头望了望,这厮身后也仅存一个牛录而已。 而这个牛录是除了自己几十个亲卫之外保护自己的唯一力量了,若是将这个牛录也派出去,那么自己的安全就无从保障。 “主子,您看!” 就在杜度艰难的犹豫时,一个亲兵焦急的大喊大叫起来。 第49章 快去救主子 杜度循声而望,只见一支两百余人的明军铁骑,正从北门方向气势如虹的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冲来,这支明军的目的非常清晰,那就是自己。 “快拦住他们。” 杜度当即喝道,那请战的建奴将领,二话不说,当即带着最后一个牛录前去拦截这支气势如虹的明军铁骑。 这支骑兵不是他们,正是钱奋的那一个营。 原来钱奋的这一个营和孙氏兄弟在城外的人马,都是李俊业计划的一部分。 当那颗巨大的红色烟花被放上天的时候,钱奋刻意稍晚孙氏兄弟半步出手,他带着自己的一营骑兵,从无建奴的西门出发,接着再绕过北门,直扑杜度所在的来,执行李俊业的斩首计划。 这个计划最难的是在于钱奋这营,如果能够快速的突破建奴的千军万马,到达杜度的面前,并且钱奋绕过的北门还有建奴的白甲兵。 但当钱奋绕过北门的时候,却发现是出奇的顺利。 原来北门防守薄弱,建奴“越战越勇,现在不仅占领了绝大部分的城墙,而且已经控制了城门,大量人马正不断的从城门冲入,正在和守军在北门附近巷战。 而当钱奋快速通过的时候,北门的建奴不是在城墙上,就是在城中,钱奋基本是处于无人阻拦的状态。 几十个精锐的白甲兵,现在正在城墙上,看着钱奋快速的从他们眼前通过,也只能望洋兴叹,眼睁睁的干望着。 北门建奴到现在才终于知道,为什么北门这么好攻,这不是自己多厉害,特么,这分明就是一个圈套啊! “快去救主子。” 北门指挥的雅尔阁,更是身先士卒,现在就在城墙上,看到钱奋的动向,便已猜到钱奋的目的。 忙舍了刚夺下的城墙,带着白甲兵们,急急忙忙的从城墙和城内退去。 可这一上一下一折腾,哪跟上马的速度。 见有一个牛录建奴来迎,钱奋一马当先,当即将冲在最前的那个建奴一枪挑下,接着身后的骑兵三眼铳发起一轮齐射,冲在最前的建奴就倒下了一大片。 骑兵们抡着放完的三眼铳冲入建奴军中一通乱砸起来,不少建奴脑袋纷纷被砸的开花,可建奴们却发现他们刀剑砍在三重甲的明军铁骑身上,根本就不起作用。 没多长的时间,这一个牛录的建奴就被明军砍下了一大片,但是剩下的建奴依旧悍不畏死,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还是用他们的血肉之躯,阻挡明军铁骑的步伐。 钱奋不想和他们做过多的纠缠,当即留下一半人马对付这群视死如归的建奴,另领了一半人马,脱战之后,向着杜度奋杀而来。 “快跑!” 这一牛录开始支持不住的时候,杜度就动了逃跑的心思,毕竟自己身为一军统将,又是建奴堂堂的贝勒,如此跑岂不是面子掉的大,所以杜度强打着震惊,一边密切的关注形势的发展。 当看到钱奋带着一波人脱了战场,直接冲自己来的时候,杜度再也顾不得上自己的面子了,在几十个亲卫的保护下,往东狂飙。 攻城的建奴本来就步履维艰,伤亡惨重,被明军腹背夹击之后,更是阵脚大乱,伤亡直线上升,早就不想坚持了。 现在连自己的主子临阵都带头跑了,那还打个屁? 雅儿阁的率先回援,给这些建奴起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开头,这些建奴便有样学样,纷纷以“救主子”名义,从战场撤退去救主子。 一时建奴阵中大乱。 而明军却丝毫没有给他们喘气的机会,打开城门,义无反顾的向攻城的建奴发动总攻。 明军越战越勇,反观建奴士气越来越低,没多长的时间,就兵败如山倒,一溃千里。 明军追杀酣畅淋漓,不仅夺了建奴营寨,还一直追杀出城十里,方才收了兵。 杜度也没想到自己的一逃,竟然会发生如此恶劣的后果,一时恼羞交加,也不好责怪其他的人,一直跑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收了残兵,点了人马,发现而今剩下的竟然只有三千多人。 顿时怨恨交叉,急火攻心,竟然差点从马上摔倒。 入塞以来,建奴何有如此大败,自己从军以来,何曾有过如此大败。 “而今主子,现在我们该如何做。” 败军何能言勇,建奴死寂寂的一片,所有人再也不敢言战,雅儿阁想了想后,鼓起勇气对杜度问道。 杜度惭愧的紧闭双眼,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南去和岳讬将军汇合,诸将请勿气馁,回盛京后,我自会向皇上请罪。” “喳” 诸将更不复言,和杜度一起,领着残余的人马,去和岳讬的右翼大军汇合。 …… 孙氏兄弟率先入的建奴营帐,入营之后,首先清理完留守的建奴,接着赶紧命人封存清理物资,等李俊业来了之后,再做定夺。 “痛快,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孙之滂和孙之沆在一个堆满各色物资的仓库,看着缴获的战利品,大呼痛快。 忽然孙之滂对着身边的孙之沆说道:“大哥,我看这李大人是奇才,而今世道大乱,要不以后我们的书不念了,干脆投笔从戎,跟着李大人一起打建奴算了。” 孙之沆道:“二弟说的是有理,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只不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若是投笔从戎、纵使以武将跻身于朝堂,也终于是低人一等,我孙家素为簪缨之族。若是我俩投笔从戎,只怕祖父不会轻易答应。” 孙之滂道:“昔汉之定远候班固,他岂不是簪缨之族,他亦能投笔从戎,功成封侯,载于史册,你我为何不行。” 大明虽然开国武将地位很高,从明太祖设计的官阶也可以看出,但是土木堡之变后,武将勋贵集团覆灭,文官把持朝政,掌握军权,武将地位又变得极低。 别看一个千户是正五品和知府品阶相当,但是知府能抡千户两个耳光,千户都不敢吱一声的那种。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也是当时的社会风气。 从一个颇有名望的簪缨之族,投笔从戎,其实本身就是一件需要非常要勇气的事情。 正在孙之沆两人商量之间, 忽然一个丁壮入内禀告:“两位公子,李大人和孙少师马上就要来了,请两位公子做好准备。”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等待他们的到来。 第50章 投笔从戎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对于农耕民族来讲,打仗其实打的也是银子。 连番作战,不仅军资损耗极大,将士们斩首颇丰,为了鼓励士气,斩首的首级都是需要及时发的,李俊业北行以来是带了两万多两白银。 可是此役歼敌实在是太多了,光是送到李俊业这里的首级就已经有六千来颗。 明军虽然是首级记功,但是对于首级的甄别有非常严苛的标准,比如不光有首级就行了,还有辨别首级的外貌特征,最直接能够证明每个首级身份的证据,比如最好的佐证,就是建奴他们的腰牌,建奴和明军一样,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专属腰牌,作为身份的识别方式,腰牌上会清晰的记录着建奴的身份,官职、职务、隶属之类非常详细的信息。 在非常严苛的甄别标准下,造成一个结果,那就是实际获取的有效首级数量会严重低于实际的斩敌数量。 这种严苛的甄别方式,主要不是为了少记功,少发钱,而是主要为了避免杀良冒功的情况发生。 这种看似非常不合理的甄别制度,其实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在兵荒马乱的时代,杀良冒功其实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又加上实际战场上,因为尸首在战场上的破坏,以及尸首被同伴及时转移,那么能够获取的有效首级的比例,那就更小了。 不过好在在北上勤王之前,李俊业就已经在军中改过首级赏赐的标准,改为建奴二十两,鞑子十二两,汉军五两,毕竟对于李俊业军中来说,建奴实在是太好杀了,每次战斗,很多人都靠斩取的首级发了一笔财,所以大家也都能接受。 现在的六千颗首级,意味着李俊业要付出七八万两的赏银,除了这些之后军中前后共计阵亡了一千来人,高阳丁壮阵亡两千多,这些抚恤费,也要八九万两,还有战场上各种物资的损耗,都需要补充。 打仗烧钱啊!一战光杀敌赏赐和抚恤、物资损耗就要花上二十多万两白银。 他虽然作为勤王部队,但是至今还没有与督师卢象升接上线,也就是说他是还没有找到组织的孤军。 至于军饷暂时自然是没法指望了。 所以他必须要在短期内弄到十几万两银子,把这账给平,赏银长期拖欠绝对会影响士气,阵亡者得不到及时的抚恤,这分明就不是人干的事,搞银子这是当务之急。 “建奴营寨,缴获如何,统计出来了吗?” 李俊业和孙承宗进了仓库,李俊业简单的查询了一下,急迫的问道。 孙之沆忙答道:“回李大人的话,我等进营之后,当即查封清点了仓库,营中钱财之物,折合白银约有十二三万,军粮马料约有两万多石。” “只有这点吗?”李俊业显然对这数字有点不满意。 孙之沆道:“除了这些之外,还缴获了箭矢好几万支,都是精工好箭,另外建奴尸体上多少还有些钱财,正在派人搜刮,估计也能凑出个三四万两。另缴获战马两千多匹,各色武器盔甲还在统计之中,估计总数也不少。” 缴获了两千多匹战马,这点让李俊业非常欣慰,现在的大明几乎已经彻底失去了北方传统的养马地,战马是极度稀缺的战略资源,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还有其他的东西吗?”李俊业继续问道。 孙之沆想了想后道:“建奴营寨中还有四五千民夫和一千多女子,这些民夫大多是附近之乡人,女子则不少人都是建奴沿途掳掠而来。” 李俊业想了想道:“这些民夫每人给一斗米,都放他们回去,这些女子,每人都给十两银子一斗米,一并放了。” “如此怕是缺乏妥当吧!”一直不语的孙承宗,轻声地说道。 李俊业道:“有何不妥当的,请少师明言。” 孙承宗道:“这些女子既然是建奴沿途掳掠而来,很多都是道途远者,现在建奴兵马未歇,盗贼横行,一群弱女子如何让她们自己回去。” “依老夫之见,不如附近者由高阳丁壮护送她们回乡,道远者则暂时收容在高阳城内,待建奴出塞之后,世道安宁下来,再由老夫派人一一送予她们回乡。” 李俊业道:“少师考虑之事,果然面面俱到,那一切就都有劳少师了。” 孙承宗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正准备去别处查看时,孙之沆忽然道:“祖父和李大人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吗?”孙承宗转过身来,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孙子。 孙之沆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道:“祖父而今天下大乱,外有建奴内有流寇,天下鼎沸,如蜩如螗,正是热血男儿待起之时,孙儿和二弟相约,欲仿汉之定远侯故事,投笔从戎,还请祖父成全。” 孙承宗听后,不恼返喜,道:“盛世以文治天下,乱世以武定乾坤,自古以来效仿班超投笔从戎者多矣,祖父岂会以门户之见,阻扰孙儿的志向。记住我孙家只要忠于大明,无论从文从武都成。” “谢祖父成全。”孙之沆和孙之滂两人大喜。 孙承宗转念一思道:“祖父虽然赋闲多年,但是朝中门生故吏依旧还有一些,不知孙儿们打算投往哪位将部堂下,祖父可为孙儿引荐一番。” 孙承宗作为天启的帝师,崇祯朝的少师,他的门生故吏的确遍布天下,只需他一张纸,孙之沆和孙之滂的起点就比普通人要高不少。 谁料两人竟然对孙承宗的引荐毫不兴趣,一头拜在李俊业的面前,对着孙承宗道:“孙儿们,无须祖父引荐,只愿追随李大人左右。” 这让李俊业也大跌眼镜,虽然自己的确能杀建奴,但是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千户而已,在一个属于中下级军官的千户手下当官,就算起点在高,但这也能高到哪里去。 “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孙承宗假装轻咳了两声,轻声的问道,他们的表情似乎根本就不介意。 李俊业忙道:“卑职这里虽然正是用人之际,可卑职只不过是两个小小的千户而已,若两位公子在卑职麾下效力,那岂不是太屈才。” 孙承宗笑着道:“诶,李大人此言差矣,天底下之人,除了那些宗室勋贵们外,位居高位者谁不是一个脚印一步一步的爬上去的,你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千户,但老夫看人素来很准,您是有大才之人,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之沆之滂两人跟着你绝不会吃亏。” “谢少师抬爱!既然如此,那就先让之沆和之滂担任我军中百户官,不知如何。”孙承宗把李俊业夸的都快不好意思了。 李俊业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千户,上来就给了两个百户官,已经很够意思了,孙承宗自然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51章 南下赴援卢象升 李俊业和孙承宗视察完了建奴营寨之后,两人就回到了城中商讨要事。 没多久,孙府账房就把账目给大概算出来了。 孙家管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过来报告道: “启禀老爷,老奴刚才和几位账房先生合计算了一下,账目现在出来了,共共建奴那里缴获钱财折合白银约有十八万两。两方人马共斩首首级有六千四百五十二颗,共需赏银七万九千六百余两。” “高阳丁壮共阵亡两千三百七十二人,按照老爷说的每人三十两抚恤来算,还需白银七万来两,另有伤患一千一百来人,所需抚恤与治疗,还有伤残之人抚恤,粗略算了一下,也需白银两万五千多两。” “除之之外,李大人军中新旧阵亡也有千余人,再加上六百余伤员,所需也要白银五万多两,其中李大人军中阵亡者按例是需给田十亩的,还需田地一万五千余亩。” “另连日大战,军资损耗甚巨,还有城内民房被毁者,此项也共需白银两万两左右,以上诸项共需白银达二十四万五千两之巨,其中还差五万五千余两。” “这么多?”老钟说完,孙承宗顿时也跟着愁眉苦脸起来。 老钟肯定的点了点头,道:“老爷,要不稍微降低点赏银和抚恤标准,建奴军中有粮两万余石,也可变卖不少银两,这样亏空就能补上。” 孙承宗坚决地道:“这些钱两都是大伙舍命该得的,老夫尚且还觉得标准有些低,怎么还能再降低标准。建奴军粮皆是沿途掳掠而来,百姓粮食皆被建奴掳走,百姓自然会受饥,马上冬天就要来了,还不知道这个冬天我北直隶将会饿死多少人,所有的粮食一颗也不许卖,都需留在冬天赈济饥民。” “那剩下的亏空,我们可该怎么办?”老钟着急的问道。 孙承宗道:“你即刻去动员高阳城内所有乡绅富户,将他们召集起来募捐,老夫乃当朝少师,只要能拉下这张脸来,虽我高阳虽非富裕之地,但料想募捐个两三万两也不是什么难事。稍后老夫再派人将这些首级送往京师报捷,想必陛下肯定会龙颜大喜,定有所赏赐,所以这银子事,自然迎刃而解了。” 说到去京师报捷,孙承宗耐人寻味的注视了李俊业一眼,道:“李大人,无须多担心,老夫到时定然会为李大人多多美言,今我朝天子,向来破格用人,想必李大人扶摇直上定然用不了多时。” “多谢少师栽培之意。”李俊业忙起身一拜。 抱住了孙承宗这棵大树,李俊业肯定可以走不少弯路,人家虽然是赋闲在家,但是毕竟是当朝少师,是能够直达上听的人。 “而今战事已毕,不知李千户下一步将有何安排啊!”孙承宗忽然话锋一转的问道。 李俊业道:“卑职听闻,卢象升督师因为主战,与杨嗣昌和高启潜不合,故而被二人刁难,现在已经分兵,领了五千人南下抗击建奴,卑职担心他有危险,故而打算在高阳休整几日后,在南下去卢大人合兵。” “卑职本是勤王兵马,卢大人总督天下勤王之师,按理也需要到他那里去及时报告。” 孙承宗点了点头道:“贵军连日奋战,是该好好的休整一下,有幸在我高阳停留,不知我这老骨头能否帮上忙的,李大人你尽管吩咐。” 李俊业笑道:“在高阳可少不得少师帮忙的了,只需少师不要嫌我叨唠就行。” 孙承宗慈祥的笑了笑。 李俊业休整这几日,他首先做的一件事情,就是重新招募兵源,让自己军中的战损尽量满编。 这一次招兵就不像上一次的那么仓促了,李俊业军中饷银本来就比明军高一倍,这个自然能够吸引不少优秀 青年,并且李俊业还非常大方的给每个招募进来的人,十两白银三石米的安家费,让他们能够安心的和自己离乡。 再加上孙承宗的帮忙,没几日时间,就吸引了两三千人来应募,李俊业从中优选了七八百人。 这次募兵不仅及时的使自己部队满编,因为缴获了大量的战马,李俊业又增设了骑兵一营,让孙之沆做为该营的百户官,又特意为孙之滂增设了一个步兵营。 因为人数的壮大,缴获物资过多,原本的一辎重营,已经满足不了需求了,李俊业就将辎重营临时由原来的三个总旗,扩充为五个总旗,全营125辆辎车。 经过了这次扩编之后,李俊业的勤王之师,就已经有2300人了,这样的规模足可以对外号称五千人了。 做完简单的几日休整之后,李俊业就带着人马南下去寻卢象升去了。 …… 京师,皇宫。 崇祯十一年,开始对于崇祯来说,其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开局,重臣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大网。”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 刘国能和张献忠被招降,李自成就在上个月被打得只剩十八骑逃入了商洛山中,崇祯难得露出一次笑颜。 然而就在内乱即将要消弭之际,清军却在这个时候入塞了,并且这次入塞规模非常庞大,深入腹地,直达济南,致使围堵农民军的明军纷纷都调离防线,北上抗清。 让农民军死灰复燃,结果崇祯十二年,天下大旱,群贼蜂起,最后局势再也不可扭转,彻底的葬送了大明。 在清军入塞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插曲,杨嗣昌主张攘外先安内,在这个紧要关头,杨嗣昌主张议和,先弭除内乱,然后在攘外,结果朝野哗然,崇祯优柔寡断,摇摆不定坐失良机。 建奴入塞,势如破竹,大明甚至没有撄其锋者,诸路勤王之兵足足有二十多万,但是都做壁上观,不敢与建奴交战,城池的沦落,军队的战败,百姓被屠杀,土地被蹂躏,这些坏消息每天就雪片一般向自己飞来。 崇祯独坐御书房,愁眉莫展,心中苦闷不堪。 第52章 陛下,大捷 他不仅回想起往事来,表面上自己这一家,自他爹明光宗朱常落起,为嫡长子嫡长孙,实际上每日都是提心吊胆,战战栗栗。 他爹明光宗,是因为明神宗临时私幸宫女所生,因为母亲地位低贱,素来为明神宗所不喜,是因为李太后的做主,明神宗迫不得已才承认这件事。 宫廷之中,虽然母凭子贵,但也子凭母护,没有母亲强有力的庇护,在宫中混也是很惨的,当时明神宗宠爱郑贵妃,两人合计打算立郑贵妃的儿子朱常洵为太子,就是后来就封福王,被李自成一锅炖福禄汤的那位。 所以迟迟不立太子,后来是在朝廷众臣的努力下,才勉强立明光宗为太子,史称“国本之争。” 这还不算,当了太子之后,还发生了梃击案,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拿根棍子闯入东宫,差点被被干掉。 明光宗在一生的提心吊胆中,终于熬到了皇位到手的这一天,可能是压抑的太久了,一时浪的太厉害,结果服用红丸后一命呜呼,史称“红丸案。” 到了他哥朱由校即位也不容易,连登地位都是大臣们从西李手中抢来登上帝位,后来魏忠贤把持朝政,他哥干起了木匠,并且史书上记载,木匠造诣还非常高。 到他入宫即位的时候,才十六岁,他嫂子交待他不要饮食宫里面的东西,连续几日都吃的都是自己带的干粮。 在这种一直提心吊胆的环境下,自然很容易养成他多疑的心态。 “陛下……大捷……大捷啊!” 正在崇祯痛苦的回想往事的时候,掌印太监王承恩,手捧一份公文,手舞足蹈的闯进了御书房。 他这些失礼的“闯”进来,打搅了思绪后的崇祯略有不悦:“王伴伴,何处大捷啊!” 崇祯的语气显得非常的平淡 ,其中甚至还藏着一丝不屑,自建奴入塞以来,局势愈发糜烂,现在什么情况他自然清楚。 这些所谓的大捷,他早已领教过几次,大多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往往斩首几十级,就可以夸夸其谈的报大捷,对于斩首这几十级付出的伤亡丝毫却不提。 但自己作为一国之君,心中就算再如何不满,这种情绪也要隐藏着,毕竟还有人愿意在为自己的大明而战,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所谓的大捷,虽然他看不上眼,但终究还是要矮子里拔高的,也要亲自下书鼓励一番,借此鼓舞士气。 “陛下,这次真的是大捷啊!是真的大捷啊!”作为崇祯最忠心的太监,王承恩自然明白崇祯的心思,他带着一种喜极而泣的嗓音,特意高声重复了两次。 “哦”崇祯迟疑了一下,这个太监就像璞玉一般质朴,从来不会骗自己。 崇祯脸色由原来的平淡转为一种独特的期待。 王承恩忙兴高采烈的道:“适才赋闲高阳的孙少师上书,建奴一万五千余人薄高阳,他和一个叫做李俊业的千户合力斩首建奴六千余级”。 “陛下在如今局势糜烂之际,有如此大胜,我大明可喜可贺啊!” 王承恩越说越激动,不自觉的已经跪在了地上,脸上洋溢着都是胜利的喜悦。 “哦,此事可否属实,派人查验过没有。” 大明末期,和北方游牧民族作战,骑兵的匮乏,往往不掌握战场主动权,所以斩首一般都严重偏低。 比如袁崇焕的宁远大捷,双方好几万人马厮杀几日,明军获取的首级甚至连三百颗都不到。 之所以会发生这样不合理的情况,是因为明军为了避免杀良冒功,有严苛的首级审核标准,最重要的是宁远之战,是一场城池攻防战,明军基本上不掌握宁远城下的战场主动权。 就算红夷大炮能轰死一大排,城上的明军也没法当即下去割首级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尸首被敌人抬走。 一战六千级建奴首级,对于明末的明军来讲,这甚至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崇祯甚至怀疑,孙承宗是不是笔误,多报了一个零,六百级,他的心脏还是能接受的,但是六千这也太扯了。 王承恩欣喜地道:“陛下,此事确切属实,这六千颗首级,孙少师也让人和书信一并送进宫了,奴婢来之前,也不大相信,甚至亲自去查验了一番,结果这六千级,真真确确都是建奴首级啊!这是奴婢亲自查验的,岂可有假。” 王承恩边说,边递上了孙承宗报捷的奏折,崇祯一目十行,看后心中大为欢喜。 “首级在哪、速速带朕前去观验。” 崇祯激动极了,但是他似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高阳城只凭一城丁壮和登州一个千户,能够大败建奴一万五千人大军,所以他一定要亲眼见到,方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六千首级,满满当当的装了十来车,全部都在午门外停列,崇祯来时,内阁和六部几位堂官已经先已来此,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之色。 猛然见崇祯到来,众官忙行跪拜:“臣等拜见陛下。” 崇祯仔细的走到每一辆车前,站在车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车内的首级,心中满是欣慰,又扫视了一眼旁边的文武大臣,故意问道: “诸位爱卿,这首级你们是否查验过,是真是假。” 兵部尚书杨嗣昌忙出列道:“启奏陛下,这些首级我和众位大臣都亲自查验过,多数皆是环耳剃发,并且头皮黑晰,都还有腰牌为证,皆是真的。” 明朝虽已首级记功,但是为了避免杀良冒功对首级的审核极为严厉,比如汉人重视肉体,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是断然不会剃发环耳的,这是一个最鲜明的辨别方式。 如果有些居心叵测者,故意将首级提前剃发环耳,那怎么办,其实辨别也简单,那就是看他们的头皮,如果是长期剃发者,他们的头皮颜色和不剃发者是不一样。 除了首级一物之外,还可以用他们自己的腰牌来佐证,腰牌往往会清晰的记录着佩戴者的年龄,职务等等信息,作为他们在自己军中的信物。 崇祯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 第53章 朕要好好的重用他 “陛下,而今内忧外患,国事如蜩如螗,臣等奏请起复孙少师,让他重新主持政务。”忽然哗啦啦的一群人跪在崇祯的面前。 这些人都是东林党人,显然他们是想借用这个机会,迎回孙承宗重新主持政局。 孙承宗不去附近的保定总督那里告捷,却选择直达上听,显然他也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希望通过这次机会能够吸引崇祯的关注。 崇祯心中顿感不悦,刚才的欣喜一扫而光,当他面色平淡,根本让外人看不出有什么波澜:“此事且容后再议。” “朕乏了,就先行回宫了,剩下的事就有劳各位爱卿了。”丢下了这句话,崇祯就头也不回的带着人进入了宫门。 路上崇祯心情波澜,但是却找不到任何人述说,甚是苦闷。 现在提到东林党人,崇祯心里就恼火,当年听信了这些人的鬼话,自己上台就干掉了魏忠贤。 结果呢?魏忠贤在时,辽东能稳,国内能控,朝廷度用尚足。 虽然他专政擅权,打击异己,坏事的确干了一些,但关键是他能干事,不是东林党这群人一般,自命清高,只有嘴皮子功夫,党同伐异。 干掉了魏忠贤后,给崇祯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让东林得势,朝堂上缺乏平衡之术,魏忠贤虽然号称九千岁,只不过是一个需要依附于皇帝的“家奴”。 毕竟崇祯干掉魏忠贤只不过是用了十几天而已,基本是属于说拿下就拿下的那种。 作为家奴,只能靠讨好皇帝才能保证权力,那么自然干的会是有利于皇帝本人的事情。 只可惜崇祯登基时才十六岁,也就是现在高一学生般大的年龄,上来就被东林党人给忽悠了,不仅被东林党人忽悠干掉了魏忠贤,还被袁崇焕忽悠五年平辽。 结果干掉魏忠贤第二年,建奴就绕过了山海关,打到了紫禁城下,蹂躏京师达数月之久,史称“己巳之变。” 魏忠贤的干掉,使得朝中的文臣势力得不到平衡,东林党再无强人压制。 直到随着年龄的增长,时间的推移,崇祯也才开始看清了东林党人的面目,现在的崇祯心中对东林党人其实是非常厌恶的。 从他赋闲孙承宗,启用杨嗣昌就可以看出来。 再说孙承宗,虽然对大明可以说是满门忠烈,但是孙承宗的辽东政策的确不适合当下的大明。 比如孙承宗建立的关锦防线,这是一条非常奇葩的防线,一般的防线都是横亘于敌我两方,但是关锦防线却是纵向的,是一条沿着辽西走廊纵向延伸两百余公里的堡垒群。 这条防线每年耗银达三百多万两,用的钱比九边军镇还多,以至于需要拖欠九边的饷银,来满足关锦的需求。 而明末恰好没钱,巨大的财政危机也是明亡的原因之一。 目前修到了锦州,一年就耗银三百多万两,关键孙承宗还打算修到广宁去,结果在修大凌河城时惨败,终至于被百官弹劾,赋闲在家。 一条防线,随着距离的延伸,后勤压力也是递增的,如果按照孙承宗的这种修堡垒阵的方法收复辽东,不等辽东收复,早已经彻底拖死了大明。 庞大的关锦防线,实际上并没有挡住建奴铁骑,建奴数次入塞,都是绕过关锦防线,从长城入关,花费巨资打造的关锦防线,每一次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建奴入关。 魏忠贤在时,还能派出太监到处收商税,收矿税,四处搞钱,勉强能够支持辽东所需。 但是魏忠贤已经死了,谁还能再去搞钱支援辽东,这也是孙承宗一直被赋闲在家的原因。 魏忠贤搞钱,他搞的主要是商税矿税等,并没有增田赋,他不是是找农民搞钱,他是找商人、资本家、地主搞钱。 这也是魏忠贤一直被世人抨击的原因之一,当时把持文笔的士大夫,其实本身基本都属于魏忠贤搞钱对象的这一阶级。 崇祯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御书房。 这时周皇后已经御书房内等候多时,见崇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甚觉怪异:“陛下,臣妾刚刚听说孙少师打了一个大捷,陛下龙颜大悦,亲自在午门外观首级去了,可为何陛下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莫非这次大捷又是假的。” 崇祯茫然地道:“皇后误会了,这次大捷是真的,真真正正的一次大捷。” 周皇后纳闷地问道:“那陛下为何却如此闷闷不乐?” “此事说来话长。”崇祯叹了一口后,转而微微一笑:“皇后今日为何到此。” 周皇后道:“我见陛下这些日子勤于国事,而我一个妇道人家,却又帮不上什么,所以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一道银耳羹,亲自给陛下送来。” 周皇后边说,边轻手轻脚的将一个精致的食盒递到崇祯面前,“陛下有烦心事的话,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崇祯虽为亡国之君,但不是亡国昏君,相反他还是一个非常勤政节俭的君主,史书记载“鸡鸣而起,夜分不寐,往往焦劳成疾,宫中从无宴乐之事。” 身上的衣服破了,甚至由周皇后亲自给他打补丁。 明亡之后,连那些在清朝的明朝遗老遗少士大夫们,也很少有人骂他的,但他的缺点也很多,终究还是亡国之君。 两个人就这样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岁月里度过他们短暂的一生,最后崇祯在煤山殉国,周皇后也在宫内自缢。 送走皇后之后,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对着王承恩道:“王伴伴,你现在去就兵部搜查档案,搞清楚这个李俊业到底是什么来头,朕要好好的重用他!” 孙承宗的这次告捷已经引起了轰动,并且他在奏章里,对李俊业毫不吝笔墨,李俊业已经引起了不少朝中大员的关注。 等王承恩风风火火的赶到兵部的时候,李俊业的档案资料,早已被人提出。 伏在李俊业档案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崇祯无比信任的重臣杨嗣昌。 第54章 终于当上将军了 杨嗣昌平定内乱的“四正六隅,十面大网”方针,卓有成效。 但为了平定内乱,凑措军费,他加征了剿饷和练饷,明末加征的三饷,他一个人就占了两个,他的加饷政策最后都被转移到农民身上,给明末贫困农民带来沉重的负担。 现在的张献忠已经在谷城招安,李自成被打的只剩十八骑逃入商洛山中,所以此时的杨嗣昌一时威望极高,若不是此时清兵入塞打破了原定的计划,明末的农民起义运动或许真的能在这人手上弭除。 “杨大人,皇爷有令,叫奴婢来兵部搜寻李俊业的档案,不料杨大人竟然和皇爷想到一块去了,我大明君臣同心,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王承恩笑盈盈的对着杨嗣昌说道。 杨嗣昌正看的仔细,抬了抬头,见是王承恩,忙行了一礼,道:“王公公谬赞了,杨某也只不过是一时好奇,谁料竟然和陛下想到一块去了,喏,这李俊业的档案悉数在此,王公公莫让陛下等急了。” “多谢杨大人提醒。”王承恩客气的回了一礼,身后一个太监,当即合意的捧起桌上的档案,随后回到王承恩的身后。 “杨大人,既然也关注此人,那有什么话,要奴婢带给皇爷的吗?”王承恩在欲走之际,又多问了一句话。 这句话却正合杨嗣昌的心意,他当即道:“有才者应提拔,无才者应贬黜,这是更古不变之理,我料陛下必会提拔此人,还请公公替我在陛下面前明言,此子年龄尚小,根基尚浅,如若是一时蹴登高位,唯恐是揠苗助长,适得其反,所以欲使其大用,理应先磨炼其心性,若此,其后方有大作为。” 杨嗣昌目前是朝中执牛耳者,自然会对李俊业感兴趣,只不过孙承宗在奏折后面写得很明白,李俊业此时现在南下去寻卢象升去了,杨嗣昌顿觉不悦。 而今面对建奴入关,朝中持两派,杨嗣昌和高起潜主张议和,而卢象升主张主战,一时和卢象升闹的不可开交。 其实面对眼前的局面,无论是议和还是主战,谁也没有错误,都是为了救大明。 相对而言议和派者的付出的牺牲更大,想想自古以来,那个朝代主战派不是受万民敬仰,史书推崇,而议和派每每受人抨击,为人受唾弃,大有一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感觉。 尤其在广开言路的大明,更甚。 明朝采用的是开言制,言路权力非常大,什么人都能抨击,包括皇帝本人,皇帝最多也只是将他们打廷仗。 但是在当时的舆论环境下,谁被打了廷仗,那就是为他不畏强权,敢于直言的行为,进行了官方背书,被打廷仗将会是这个人终生的荣耀。 廷仗甚至会打死人,但是这些言官却丝毫不怕,被打死也是光荣的死法,没打死就是活着的荣耀与自己的政治资本。 在这种环境下敢于提出议和者,其实都是大无畏者,最关键是杨嗣昌还不是东林党人,他是单枪匹马的战斗,大有一种“虽千万人,吾独往矣”的无畏气概。 但是杨嗣昌本人气量狭小,所以当见到李俊业要南下去寻卢象升时,心中就很不悦。 “杨大人和皇爷同心同德,杨大人的话,奴婢自然会一字不漏的替杨大人转达。”王承恩留下这句话,方才鞠了躬,风风火火的带着档案回去。 “好小子,竟然才十九二十岁岁,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小兵做到了千户,真是大才啊!” 看完了李俊业的档案,崇祯啧啧称奇,并且他从小兵做到千户,还完全都是自己一刀一剑杀出来,砍出来的,顿时觉得实在有点屈才。 崇祯虽然刚愎自用,性格多疑,但是很善于破格提拔人才,比如袁崇焕三十五岁才考上进士,从一个知县几年时间被提拔成督师。 孙传庭则更夸张,直接从一个顺天府丞直接被提拔成陕西巡抚。 “皇爷,杨大人还有话要小的带给你。”崇祯正看得起劲的时候,王承恩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将杨嗣昌的话一一转告。 “杨大人真是这样说的吗?”崇祯顿时犯难了。 王承恩肯定的点了点头。 崇祯思索了一会儿道:“杨大人说的也有道理,是需先磨炼他心性,不可揠苗助长,何况朕破格提拔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再再这样破格提拔,恐怕朝臣也多有不服啊!” 崇祯是能破格提拔人才,但是他提拔的也都是正当壮年的人,这个年龄的人往往阅尽人生百态,心性老成,正是干一番大事业的年龄。 但是像李俊业这种十九二十岁的人,的确让他有些犯难,这个年纪实在是太小,难免让朝臣不服,在提拔人才的时候,崇祯也要灵活运用帝王的平衡之术,稳住自己原先的基本盘。 “这样吧!你现在告诉内阁,帮朕拟旨,拜李俊业为卢象升军中参将,加指挥使同知衔。”崇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明朝巡抚、总督、总兵、参将、游击这些都是职务,并非是官职,由明军中高级官员担任。 李俊业只有指挥使同知才是他正在的官职,武官中从三品,只不过是个加衔,他并没有自己实际负责的卫所。 别看李俊业从五品千户升到指挥使同知,一口气只升了两品三阶,实际上是一次飞跃,因为指挥使同知已经属于是中高级武官了。 往往从中下层升为中高层,里面有一个天堑,绝大多数人都会止步不前,只能直接升为指挥使同知,证明中高层的官位,已经开始为李俊业打开了。 “奴婢这就去通知内阁拟旨。”王承恩恭敬的朝崇祯和周皇后一拜,方才不慌不忙的离去。 王承恩走后,崇祯回过头来对周皇后问道:“最近皇儿读书怎么样?” 崇祯所问的皇儿,自然是太子朱慈烺,太子朱慈烺作为崇祯和周皇后的第一个孩子,甚得他们喜爱,去年才刚九岁,出阁读书。 周皇后欣慰地道:“先生们讲学勤勉,皇儿读书甚为努力,这一段时间已经是大有长进。” “甚好,皇后现在便陪我去看下皇儿,已有两三月未见,朕心甚是想念。” 第55章 孤军入重围 冀州北,滹沱河畔。 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正停在滹沱河畔,其中有老有小,足足有数百人之多,其中还有怀抱婴儿的妇女,在猎猎寒风中,怀中的婴儿冻得嘴唇发紫。 李俊业见到后,赶紧下马解下了自己的斗篷,送给了这对可怜的母子,又命人给了她几块大饼。 女子千恩万谢之后,方才接大饼,找了个角落,将斗篷悉数给自己怀中的婴儿裹上,自己则在寒风中冻得簌簌发抖,狼吞虎咽的嚼食起大饼来。 旁边不少人,将脖子伸得长长的,巴拉着嘴,看着女子狼吞虎咽。 “禀告李大人,滹沱河河水结冰甚厚,足可以行车马。”孙之沆亲自下河查验了一番兴高采烈的来报告。 大明末期,其实处于一个小冰河时期,气候骤然变冷,并且自然灾害频发。 气候变冷,冷到什么状况呢?史书上记载,连海南冬天都出现了结冰的情况。 气温骤然变冷,让北方很多地方农作物都纷纷减产,甚至在海拔高的地方,已经满足不了作物基本的生产气候条件,以至于谷物都无法结实。 建奴数次入塞,都是选择在冬天,其中很大的一个因素是这个季节里北方大多数河流已经冰封,可以直接从冰面过去,利于他们的掳掠行动。 孙之沆汇报完了之后,李俊业扫视了一眼四周后对孙之沆道:“通知下去,全部原地休整一炷香时间,让兄弟们吃饱喝足后再过河。” 李俊业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些逃难的难民,对孙之沆吩咐道:“另外,派人给这些难民多发一些吃的,然后告诉他们建奴已经悉数过河,让他们全部回家,不过河反而更安全。如果做这些人执意要过河,那么就拿刀剑吓唬他们 。” 建奴入塞以骑兵为主,行动迅速,北方河流又多数已然封冻,在华北平原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碍他们,其实他们已经悉数过河,现在正在蹂躏真定府和大名府。 建奴兵发多路,行动之快,别说这些逃难百姓消息闭塞了,就连大明的朝堂都一时搞不清建奴到底都在哪里。 这些百姓只不过是用以往的固有思维往南跑,因为建奴数次入塞,大部分是蹂躏京畿和华北平原北部一带,不会越过滹沱河。 谁也没想到建奴这次入塞会深入如此之远,甚至沿运河直下济南。 李俊业自从离开了高阳之后,也不容易,为了尽快和卢象升汇合,不被建奴发现,甚至很多时候都是昼伏夜出,专走小路,一路上弯弯绕绕行了七八日,才方到滹沱河畔。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将士们简单的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有顺序的过河。 明军辎重甚多,辎车甚重,为了不压破冰面,稳妥起见,一次只许两辆车辆同时过河,所以过河的过程着实有些慢。 谁料刚渡一半,就见从河对面焦急的跑过来一个斥候来报:“大人,前面发现大量建奴,估计有数千人,正在朝我们这边来,我们的行踪已经被建奴发现了。” 半渡而击之,向来是兵家最为凶险的时刻之一,敌人会故意放你过河,然后等你人渡过一半的时候,突然对你发动袭击,让你首尾不能相顾,队列混乱。 “大家稳住不要慌,切勿急促过河踏破冰面。” 李俊业交待完后,对自己的身后的亲兵下令道:“速速通知河对面的王良和钱奋二人,立刻背水列却,一定要快。” 河对面的王良猛然听到了传令兵的传令之后,心中也是猛然一惊,当即拍马在人群中大喊:“前方建奴来袭,已渡河者速速背水列阵。” 明军本来渡河就秩序井然,得到了命令之后,各军就在王良的统一指挥下,开始背河构建阵型。 这次背水结阵,自然还是向原来的一样,最外层是车辆,现在明军的车辆众多,已经可以做到不留余地,所有的车辆都能做到首尾相接。 没多久的功夫,明军一个半圆形的车阵就结好,无数的车辆在外围,首尾相接在一起就像是一面城墙一样。 在他们布阵的时候,李俊业已经悄然来到了河对面。 而河上,现在车辆已经暂时过河,无数的人马在先行有序的过河。 远处风尘滚滚,但是不见人影。 “怎么样,建奴还有多远,来了多少人?” 李俊业来到王良和钱奋的旁边,急忙询问建奴情况。 王良道:“据多路斥候回报,建奴大概有五六千人,且多数都是新进收附的降兵,并不足为虑。” 李俊业哈哈大笑道:“如此正好,未料过河就送我一道开胃菜,正好拿他练兵。” 没多久,就在风尘中渐渐可以看到建奴的身影,走在最前的是一大波衣衫褴褛的降兵,这些人乃是建奴入塞后新降不久的明军,甚至连身上的鸳鸯战袍都不来及换。 这些降兵身后约莫有两千多骑,看装扮悉数是建奴和鞑子,这些建奴和鞑子人数虽多,但是装备明显比之前遇到的建奴稍逊一筹。 李俊业心中思量:看来建奴主力已经南下甚远,留着这些二线部队在后方,而建奴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根本没必要留下这么大的一支部队在他们的后方。 他们后方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一支部队,肯定是建奴在这附近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人把守。 领军而来的正是一个甲喇额真,名叫索伦,佟佳氏乃是建奴八大显姓之一。 和李俊业所想的一样,建奴右翼军掳掠的人畜和钱粮物资,现在都悉数暂时存放在冀州城内,正是有索伦独领一军保卫掳掠到的财物和人口。 李俊业两千人的大军,带着两三百辆大车随行,这样的一支部队南下数百里,想完全不惊动建奴这是不可能的。 多亏了这些新降的明军侦察,他们或混迹于南下的人群,或伪装成乞丐,伪装成各种各样的职业,让人防不胜防。 所以李俊业的大军还没到滹沱河的时候,就已经吸引了索伦的注意,索伦一时见猎心喜,他也是沙场老将,在判断出这支部队大概南行之后,便领着大军早已在滹沱河南部埋伏多时,只等明军半渡而击之。 第56章 莫不是真的让我遇到了吧? 索伦的确是抓住了时机,可冲到明军阵前的时候,索伦却傻眼了,明军的车阵摆在最外围,就跟一个城墙一样。 本是一场精彩的伏击战,却变成了一场攻坚战。 “主子,我看这群明军阵容严整,我们虽然有五六千人,但是却以降兵为主,若是强行攻坚,怕是胜了也没有多少好果子吃。” 索伦身边的一个八字胡须的牛录额真,见到明军这个架势,就率先怯阵了,提心吊胆的对着索伦劝道。 索伦大骂:“混账东西,未战先怯,你真是丢尽了我满洲健儿的脸。” 这八字胡须牛录苦着脸道:“主子,这并非是我怯战,军中早有消息,杜度贝勒在高阳城下惨败,一万五千多人,被打的只剩下三千余人。这支明军恰好是朝这个方向来,奴才就怕我们点子背,遇到的就是这支明军。” 索伦大声喝道:“混账东西,杜度贝勒岂是这两千人马的明军打败的,他分明是被两万明军打败的。” 显然杜度等人回去之后,并没有敢说实话,夸大敌人,也是为自己开脱的方式之一。 索伦越说越气,干脆一马鞭抽在这个倒霉的牛录身上,这牛录挨了一皮鞭之后,方才老实,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忽然一个高冠博带一副儒者打扮的汉奸谋士,壮着胆子说道:“额真,我见明军阵型严整,我军的确不适强攻,不如先放他们一阵,我们在附近找个地方藏起来,待明军以为我们走远,散了阵型之后,额真派骑兵突击,必能打乱他们的阵型,待那时再攻也不晚。” 索伦想了想后,发现这汉奸说的也似乎有道理,但是为了埋伏这支明军,他带着人在寒风里足足等了一夜,现在两千明军就在眼前而不攻,这样太显不出自己的威名了。 自入塞以来,索伦就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早已技痒难耐,可偏偏又把自己安排在后方,自己一直没有表现的机会。 蓦然从后方出现一支明军,索伦难免不会见猎心喜,这一阵不仅要消灭明军,更要打出自己的威名,那谋士建议听起来固然是不错,可这样打,打不出自己的威名啊! 他要的是堂堂正正的从正面开战,带着儿郎们,像猛虎下山一样的扑向羊群,只有这样才能打出自己的威风,打出自己的名气。 索伦有点不耐烦的道:“诸军无须多言,前方明军只不过是银枪腊头表面光而已,岂是我建州儿郎的对手,诸军皆听我号令行动。” 索伦当即排名布阵了起来,用的还是往常惯用的伎俩,前头用三千降兵打头阵,后面才是建奴和蒙古兵压阵。 一阵急促的鼓声之后,建奴五六千人登时嗷嗷叫的向明军奔来。 这些降兵,虽然衣衫褴褛,装备差劲,但是像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 明末其实很多明军往常表现不咋滴,但是投降建奴之后,战斗力直接暴涨,这是常有之事,一是投降之后建奴这边待遇优于以前,第二主要是心态的变化,进而直接影响士气。 这些降兵虽然士气高昂,但是毕竟长期训练缺失,冲锋的时候,就像三千无头苍蝇聚在一起一样,乱哄哄的向明军冲来。 这些降兵越冲越近,而明军大阵岿然不动,这些降兵本是明军,熟悉明军火器,冲在前头眼尖的,已经看到了明军的火炮。 即将进入明军火炮射程时,每个人都是提心吊胆的,个个都把心悬在半空里,然而让他们奇怪的是,他们明明已经冲入了火炮的射程,但明军的摆在前头的火炮就像是哑巴了一样,一炮都没发。 冲在最前头的是一个总旗官,他是新降之人本想在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在进入火炮射程时,他和其他人一样,也是提心吊胆。 “兄弟们冲啊!这些人的火炮是样子货。” 进入射程后,又冲了两百多步,明军火炮依旧没有发射的意思,这个总旗开心的手舞足蹈,冲在最前头,不断的给麾下兄弟打气。 然而他话声还没有喊出多久,明军阵中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梆子声,猛然之间万箭齐发,冲在最前头这家伙,瞬间被明军射成了刺猬。 在明军万箭齐发的时候,明军的火炮也在同时响起,二十多门佛郎机炮不停歇的近距离射击,前方的降兵,就像割麦子一样,不停的成片倒下。 这个可怜的总旗,在弥留之际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这些明军目中无人,分明是想将他们放近了打。 “打,给我往死里打,不要放过一个。” 王良戾气重,他亲督前线,不断的催促车阵后的将士抓紧射击。 虽然滑轮弩不能抛射,不适合大规模野外浪战,但是却非常适合防御战,操作也简单,李俊业随军足足带了一千来张滑轮弩,在车阵第一列的将士,基本能够做到一人一张弩。 千弩齐射,威力非同一般,密如飞蝗的箭矢源源不断的从明军阵中射出,每一轮齐射,对面的降兵都能倒下一大面。 这些降兵不过是新降而已,训练本来就差,战斗意志也无法和真建奴相比。 被明军迎面而来的火炮和箭雨收割了几波之后,就像的胀胀的气球突然被别人扎了一个洞样,刚才打鸡血般旺盛的斗志瞬间全无。 如丧家之犬一般纷纷调头夺命而逃。 从明军第一次齐射,到这些降兵崩溃,只不过是在短短的十几息时间之内,在后面压阵的索伦甚至还差点没反应过来。 面对如溃堤之水一样向自己后阵涌来的溃兵,索伦大为光火,亲手斩杀了几个溃兵方才稳住了阵脚。 回过神的索伦也彻底傻眼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支明军的火力竟然是如此的强大,心中暗自庆幸,好在是那这些降兵去打头阵。 如果打头阵的是自己的建州儿郎,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主子,你说这伙明军会不会就是打败杜度贝勒的那支。” 八字胡须牛录不合时宜的旧话重提,索伦听后直觉得头皮发麻,他忽然间发现眼前的明军还真越看越想,此时索伦的心中也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莫不是真的让我遇到了吧!” 索伦心中暗自打了一个哆嗦,但表面却故作镇定,面对刚才那牛录的发问,一言不发。 第57章 现在就冲杀过去 “主子,你说会不会就是?” “闭嘴?” 索伦正在心焦人烦之际,孰料那牛录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索伦毫不客气一马鞭抽在他的脸上,那家伙惨叫一声后,痛苦的捂着脸,松开手后一条血痕已经横在脸上。 打完了这个唠叨的牛录后,索伦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极了。 “额真,我看这支明军非同一般,想必我们打胜也要付出不少的代价,不如我们即刻退军 ,现在先回冀州再做打算。” 就在索伦进退不得之际,他身边的那个汉奸谋士,抓住机会终于发声了。 刚交战一回合,这汉奸其实一眼就看出了这支明军彪悍的战力,而索伦部身居后方,其实不过是建奴的一支二线部队而已,并且大部分都是由降兵组成。 这样的部队硬拼这样的一支强军,只怕就算胜的,惨的不能在惨的惨胜。 索伦部的任务是把守冀州城内的物资,并不是直接参与作战消灭明军,这次出来打野,只不过是索伦一时见猎心喜,急于表现自己罢了,打硬仗,索伦是没勇气的。 汉奸谋士早已洞察了索伦的心思,才会鼓起勇气给索伦这个建议。 守冀州要紧了,进退不得的索伦早已有退意,只不过开头牛皮吹着太大,一时收不回而已。 有汉奸谋士的进言,索伦怎会不借驴下坡,便开头道:“刘老说得有道理,我建州男儿都是干一番大事业的,岂能让一支不知名号的明军所折损,再说了,我奉岳讬贝勒之命,是防守冀州城的,万不可因我一时贪功,而误了守城大事。” 汉奸谋士谄媚的笑了笑:“额真,知道就好。” “撤军,撤军,即刻回冀州。” 索伦朝汉奸谋士憨憨一笑,送了一个投桃报李的眼神之后,当即大声喝叫起来。 这些建奴本来任务是守城,原本以为跟索伦出来打下野,碰到的只不过是一群散兵游勇而已,未料踢到了硬茬,就在心中跟着拔凉拔凉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索伦撤兵的命令。 这让他们怎么不欣喜,当即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打算撤回冀州。 正在索伦打马打算撤退时,明军阵中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鼓点声,索伦被这鼓声吸引着回头,这不回头不要紧,一回头吓了他一跳。 他回头只见明军车阵正在缓慢的打开,两支骑兵竟然从两翼杀出,这两支骑兵人人皆披铁甲,精良的铠甲不仅覆盖了他们的全身,甚至连面部都戴着一个恐怖铁面具。 面具呈现着饕餮图纹,张着血盆大口的饕餮,就像晴日里的山魈鬼魅一般。 这张饕餮面具,是李俊业在高阳休整几日时的,临时打造的,因为他发现高阳之战时,在精良的铠甲保护下,在战场冲杀的骑兵,很多都是面部受伤。 所以李俊业特意设计了这个铁面具,用于保护他们的面部,同时故意将这个面具设计得面目狰狞,用于威慑战场上的敌人。 两翼骑兵虽然人数不多,只有六百多人,但人强马壮,武器精良,斗志昂扬。 隔着老远的索伦见到他们竟然主动出阵,心中不免有些好笑,大笑着喊道: “这些该死的尼堪,真是胆肥,老子想放过他们一马,谁料他们竟然还不领情,儿郎们,不撤了,给我上,我不信我这些尼堪野外浪战,会是我建州儿郎的对手。” 索伦戎马半辈子 ,一眼就看出这些明军根本就没有让他们安然撤退的意思,反而是还想追击他们。 索伦彻底火了,也顾不得那么多,基本在所有的建奴眼中的认为和明军野战,明军就是送人头。 他之前怕的是面对明军车阵攻坚,而今明军主动舍弃车阵的掩护,竟然主动出击,这一下反而又对上了索伦的胃口,索伦打算杀个回马枪,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那汉奸谋士看到明军既然主动出征,心中也是窃喜,但看索伦的意思是要就地决战,忙上前劝道:“额真,我见明军火炮非常一般,若是在此决战,明军火炮必有所支援,不如我们先撤几里,引诱明军跟来,火炮笨重必然后致,到时候在歼灭他们,更是易如反掌。“ 这汉奸越说越得意,说到最后,不禁伸出一手在索伦面前,激动的紧紧将他握成一个拳头。 “不错,就依,刘先生您的意思。” 索伦听后,也是赞叹不已,忙吩咐全军迅速南撤引诱,让追击的明军和他们的火炮拉开距离,然后再找个机会全部消灭。 “钱大人,我们是现在就追击,还是等后面的步兵兄弟们跟上来了再追击,毕竟有四五千人呢?” 孙之沆领着自己的骑兵营跟着一起从两翼出击,可是让他扫兴的是——刚出来,对面的建奴却在撤。 眼睁睁的看着建奴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撤走,孙之沆自然是不情愿,现在李俊业还没有明确让钱奋掌管所有的骑兵,但基本上军中所有的人已经暗自默认了钱奋的骑兵主官身份,孙之沆自然也要向他请令。 钱奋轻蔑地瞟了一眼正在快速撤退的敌军,冷冷的笑了一声,对着孙之沆说道:“虽然人多,但是都是一群将死之人而已,如此机会怎能不追击,若是让他们真跑了,到时真是追悔莫及了,孙百户莫非你怕了?” 孙之沆道:“钱大人你见笑了,卑职怎么会怕,刚才是故意试探大人罢了,建奴每每自诩野战天下无敌,然我军出阵,建奴不仅不战,反而故意南撤,卑职估计建奴是打算将我们从我们火炮这里引开,万万不能让建奴的诡计得逞。” 钱奋听完后,心中咯吱响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阵中的火炮,觉得孙之沆说的的确是道理,自己暗自自愧不如。 “孙兄说的有理,既然如此,万不可让建奴诡计的得逞,不如我们三个营现在就冲杀过去,让这群建奴移不开半步。” 孙之沆和旁边的赵勇,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58章 主子,不好,明军铁骑竟然追上来了 “主子,不好,明军骑兵竟然追上来了。” 索伦打转马头刚未行几步,一个亲兵指着身后大惊失色的朝着他喊道。 索伦回头一看,也是吓得了一大跳,现在明军骑兵已经出阵,而步兵还在列阵待出,但是这六百骑兵彪悍无比,不等身后的步兵出阵,就直接朝自己杀来。 六百铁骑冲锋,卷起地上烟尘滚滚,气势如虹。 “狗日的,真是不要命了,儿郎们,给我上,杀了这群明狗,让他们知道马上到底是谁的天下。” 这六百骑兵悍不畏死的冲来,而索伦又带着两千降步兵,知道是撤了不了,索性现在就和他们干起来。 建奴本是撤退,刚行几步,又要调转马头来对付身后的明兵,一时步骑夹杂在一起,混乱不堪。 两者距离本来就不远,建奴调转马头,还未完成列队,明军的铁骑就已经冲了上来。 仓促之下,掉在后队的降兵只得硬着头皮上阵,幻想利用绝对的人数优势来挡住明军的铁蹄。 可这群降兵哪是明军铁骑的对手,他们大多数甚至连最简单的铠甲都没有,明军铁骑冲到前头,近距离的一轮三眼铳齐射就像割麦子一样倒了一大片。 紧着明军铁骑排山倒海般的冲上来,马撞刀砍,只需一个回合,就将让这群降兵建立的防线顷刻崩溃。 到这里索伦基本能够确定,这支明军就是打败杜度的那支明军,尤其是明军铁骑短兵交兵前的三眼铳齐射,已经在建奴军中传得神乎其神,但凡听过的人都难忘记。 今日他亲眼目睹,果然是传言不虚,如果真的是这支明军,连杜度的精锐都打不过,自己手上只不过是一支杂牌混编的二流部队而已,那自己还打个屁。 一想到这里,索伦就头皮发麻,四望明军一眼,骑兵已经突入阵中大杀四方,而远处的步兵已经完成列队出阵,正源源不断的向这边赶来支援。 “撤,赶紧撤,速速回冀州。” 眼见如此,一个毒辣的计划浮上了索伦的心头,玩一招壁虎断尾,扔掉这群降兵,利用他们拖住追击的明军,自己赶紧带着余下的两千骑回冀州。 这两千骑绝大大多数都是建奴和漠南鞑子,索伦自然是要保住的,只要回冀州,凭借冀州高大的城池保护,这支小而精悍的明军自然也奈何不了自己。 不需索伦提醒,其他的建奴大都也看出了这支明军的身份,见索伦下令撤退,个个如蒙大赦一般,赶紧撒开脚丫子拼命的逃命。 这支建奴是二流部队,装备相对而言毕竟差,但是却救了他们的命,因为明军骑兵都是身穿两重甲以上,是不折不扣的重骑,怎跑得赢相对轻装的他们。 不过他们是跑了,但是这些降兵就可怜了,钱奋干脆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他们身上,明军骑兵虽然人少,但是在辽阔的华北平原上 ,这些降兵能够跑到那里去,步兵还来不及出战,骑兵就已经差不多解决了战斗。 没多会儿儿,几百个俘虏,就黑压压的被赵勇押到了李俊业的跟前: “大人,这些软骨头是挖个坑埋了 ,还是就地杀了 。” “大人饶命啊!” 赵勇话还未说完,这些降兵已经吓得哗啦啦的跪成一排,磕头如捣蒜一般的不停的祈求饶命。 王良戾气重,立马接过话来道:“现在天寒地冻的坑怎么好挖,我看不如去河面冰上凿个大窟窿,将他们拉到河面斩了,尸体扔到冰窟窿里去,这样既干净又省事。” 赵勇嘿嘿笑道:“王兄,我觉得你这主意实在是高,杀人还不费事。” “大人,我看就这么办。”他开怀大笑着,转过头对李俊业催促。 李俊业扫了一眼这群降兵,黑压压的跪在一起足足有四五百人,都在祈求饶命,不少胆小的听到了他们的杀人计划之后,甚至吓得连屎尿都拉出来了。 李俊业对他们丝毫不同情:“将这些人全部割去右耳,稍后审问一番,借此了解军情,然后在派人将他们全部送往高阳。” “大人,怎么……不杀了。”赵勇顿感诧异,嘴巴张的大大的。 李俊业道:“高阳遭逢兵燹,房屋多数被毁,守城丁壮伤亡惨重,现在正是需要人手重建之时,与其一刀杀了这些人,还不如将他们送往高阳重建房屋,戴罪立功。” 高阳只不过是一个小城,惨遭兵燹破坏严重,守城时城中丁壮伤亡惨重,又被李俊业编入了一批入军,可以说高阳重建,现在劳动力严重欠缺。 这批俘虏正好,并且还是免费的劳动力,只需给顿饿不死的饭就行了。 “大人,卑职叫做朱勇,乃孙之滂大人麾下总旗,愿意亲自押送这些人回乡。” “大人,卑职叫做刘正,乃马大人营中总旗,也是高阳人士,也愿意押送他们回乡” “……” 现在李俊业军中已有不少高阳籍的将士,听说李俊业打算将这批俘虏送往高阳,心中自然是乐开了花,几个下级军官纷纷上来主动请缨。 李俊业当即表态,审讯完这些俘虏之后,就由朱勇、刘正两人各带麾下兵马,日夜兼程将这群俘虏送往高阳,完事后即刻归队。 这几百降兵,总算是逃过一死,自然是感激涕零,竟然对俘虏他的李俊业丝毫不恨,反而是又跪又拜。 “然而他们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来人啊!先将这些人的右耳给我全部割下。” 李俊业刚下完令,一队军士就杀气腾腾的冲入降兵人群,毫不客气的从他们脑袋上取下右耳,一时,降兵们发出的杀猪般惨叫声,吵的人心里很不耐烦。 取下耳朵之后,这队军士又将降兵中的军官全部压了起来,带往了军阵之中,此刻已经有几个识字的军士早已备好笔墨等待着他们。 这些人只要来了这里,基本就不用担心他们会不会开口了,赵勇他们这些老兵油子,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第59章 大人,我们发了 没多久的时间,赵勇就喜笑颜开的跑来亲自汇报:“大人,我们发了,刚才我们几个审问了这些降兵,发现建奴右翼已经劫掠到的物资悉数都在冀州城,这群建奴就是特意用来把守冀州的。” “赶紧将他们带两个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李俊业早觉得在建奴后方突然出现这样一支军队,早觉得不对劲,赵勇所说顿时让他云雾大开。 现在他差的是什么,就是钱,如果建奴右翼劫掠的物资大量存放在冀州城的话,那么这个机会,他肯定绝不会放过。 没多长的时间,两个军官模样打扮的俘虏就被送到了李俊业的面前。 两人皆是油光满面,左侧的是一个指挥同知,一身铠甲擦的澄亮,保养的极好,他四十来岁叫做杜威,另一边的一个则是一个指挥佥事,三十来岁叫做沈幕。 两人虽然官职都比李俊业高,但现在两人却齐刷刷的跪在李俊业的跟前。 李俊业坐在一个行军的小马扎的上,轻蔑的憋了他们一眼:“我问一句,你们则答一句,虽是胆敢有半句谎言,我必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大人,饶命,小的们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个连忙磕头乞求。 李俊业冷峻地问道:“冀州城内,大概有多少建奴掠夺的财物。” 指挥签事杜威连忙抢过话来说道:“回大人的话,建奴右翼军一路劫掠而来,目前右翼从顺天保定,真定三府劫掠的钱财大部分都是冀州,光是金银细软之物,折合成白银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两之巨,城中粮食草秣等物资更是一时难以统计。” 李俊业道:“除了这些东西外,还有什么吗?” 沈幕忙接过话来回答:“回大人的话,除了这些之外,建奴还掳掠了很多青年男女,足足有六七万人之多,现在都在冀州城内关押。” 建奴这次入关,光掳掠人畜就达46万人之多,这些人一旦被掳掠就会变为建奴的奴隶,冀州城中的六七万人,对于建奴的总数而言,其实还是小数。 听说建奴光是右翼就抢了这么多东西放在冀州,军中将士无不是义愤填膺,尤其是听到了还掳掠了这么多人口的时候,军中将士们就更气了。 要知道这么多的人口被掳,那是多少家庭的生离死别。 “冀州城防如何,一共有多少兵力防守?” 钱财要不要的倒是无所谓,但是这六七万人李俊业是一定要救出来的,这时李俊业已经彻底的决定,攻下冀州。 两人稍有犹豫,两把带血的钢刀当即架上了他们的脖子,两人一哆嗦,继续说道:“冀州城池坚固,足有两丈余高,外还有护城之河,宽达三张有余,深达两丈。城内守城器械,粮草皆为充足;刚才领兵来的人,正是防守冀州的领兵将领索伦,冀州城中有建奴三个牛录,还要一千多蒙古兵,剩下的多数是降兵。” “剩下的降兵还有多少人?” “刚才大人冲杀了一番,估计能逃跑的不足三四百人,城内大概还有一千多人,合计在一起估计还有四千余兵力。” “把他们两个带下去,拿出好酒好肉,给所有的降卒都好好的招待一番。” 李俊业想了想后 ,摆摆手,示意这两人下去,只不过他后面的吩咐,让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然而李俊业的命令没有人有任何的多想。 …… 出城时还有五六千人,现在回城的连三千人都不到,索伦灰不溜秋的回到城中,心中也是烦躁不堪。 不过令他欣慰的事,他视为自己人的建州牛录和蒙古人基本上没什么损失,这些降兵的命,在他眼中根本就不值钱,汉人多的事,那些软骨头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波还用一波,想到这里索伦心中不觉又宽慰了好多。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虽然这支明军战力彪悍,但是人数毕竟是太小,冀州城池高大,单凭这支人数不多的明军来攻城,索伦用脚指头想,都觉得不可能。 自己本是见猎心喜,想出去打下野,用一战打出自己的威名,也好让岳讬对自己多多留心一分,没料到竟然这样灰头土脸的回来,索伦的心中提高兴,自然是不沾边的。 一肚子的气没地方发,恰好碰到了两个犯事的降兵,索伦便命人将他们绑在到自己跟前,手拿皮鞭,用他们来出气,一直打倒自己精疲力尽为止,这两个小兵可就惨了,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几个收拾现场的建奴,见到两个降兵是这般模样,也懒得去请人医治了 ,直接派人找来一辆马车,将这两个奄奄一息的降兵丢上马车,拉到城外的荒野扔掉。 撒完气后的索伦,依旧像一个大炸弹一样,随时都有可能爆炸,身边的侍从无不离着他远远的。 “一共有多少人马回城啊!” 索伦进屋之后,发现那个八字胡须的牛录早已等待多时,他脸上的鞭痕依旧赫赫可见。 这些降兵虽然不值钱,但也都是有数目在的,如果一战战损太多,那么索伦的战败的责任自然就越大,所以索伦对于回来了多少 逃兵,一直都非常关注,这些降兵虽然命贱,但此时毕竟是回来的越多越好。 那牛录脸比苦瓜还苦,犹豫了一会儿后,鼓起勇气轻声地说道:“回主子的话,这些逃兵,一共只不过逃回了三四百人而已……” “哼,只逃回了这么点人吗?”索伦勃然大怒,猛拍方桌,桌子上杯碟壶碗,登时跳跃,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的嘈杂声。 屋内一片寂静,所有的人甚至连大口吸气都不敢。 那牛录继续苦着脸道:“主子勿急,这些降兵现在还有三三两两回城的,估计还有不少藏起来,估计到傍晚时,应该还有不少人会借助夜色的掩护回城。” 索伦想了想后道:“如此自是最好,你现在先去替我干两件事,一是现在派出斥候,严密监视这支明军的动向,二是迅速派出飞骑,告知岳讬将军这支明军出现在冀州附近。” “喳,奴才现在就去办。”那牛录看见索伦随时要爆炸的样子,早就想找个借口赶紧开溜,要是溜慢了片刻,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剩下的那边脸不受伤。 此刻如蒙大赦一般,一刻也不想待了,话还没说完,脚就已经踩在了门槛了。 “慢着” 就在即将出门的这个关键时刻,脑后突然又传来了索伦催命鬼一样的声音,这厮不禁心里又起了疙瘩。 这厮只得回首,陪着笑脸道:“主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索伦沉着声道:“他飞骑去通知岳讬将军的时候,记得让那家伙千万不要乱说话。” 这厮暗自长吁了一口气,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切定会都安排妥当。” 第60章 动手 “你做事,我放心,你下去吧!” 索伦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厮又暗自吐了一口气,连忙脚底抹油,赶紧离去。 这厮走后,索伦则派人去城中关押的人口中挑选了两个长相俊俏的处子,打算把肚中未消的火,继续发泄在她们身上。 这牛录办完索伦吩咐的事后,就亲自在城门等待,期待着真有降兵借着夜幕的掩护回城。 晚间原本晴朗的夜间突然下起雪来,并且雪越下越大,从最开始的柳絮小雪,不消半炷香的时间,就变成了黑毛大雪,并且雪还下得越来越密。 城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雪夜。 这牛录苦等了两个时辰,却不见一兵一卒回来,失望之余,本打算回去休息。 然而却在将走欲走之际,这牛录却发现城外出现了几个忽明忽暗的火把,正在径直向冀州城门走来。 “莫非果真有散兵回城。” 这厮心中稍有宽慰,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城外。 “额真,真的是我们的人回城了!” 渐渐的火把越来越近,城上的人在微弱的火光中,已经能够大概看清城下人的概况了。 城下黑压压的一群人,足足有三四百人,除了为首的几个将领铠甲稍显光鲜外,其余人都是穿着破破烂烂的鸳鸯战袍,黑夜雪大,每个人都把头上的毡帽压得低低的。 “敢问城下的是哪队的兄弟。” 这厮警惕性很好,汉语也说的非常的不错,他并不急于开城门,而是打算在城楼上先盘问一番。 “贺浊大人,是小的我的。” 城下为首的一人嘿嘿一笑后,揭下头下的头盔,一张肥头大耳的脑袋赫然出现的贺浊的眼前,城下那人正是降军中的指挥同知杜威。 “杜大人,你还好吧!”贺浊笑眯眯地问道,没料到他竟然还顺利带回来了三四百人,贺浊心中颇为高兴。 “好着狠呢?贺大人若是不信,你可好好的瞧好了。” 杜威朗声的笑了笑,随后朝城上的贺浊活动了一下双手,示意他安然无恙。 贺浊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眼城下的整个人群,他怎么越看越觉得有些怪异,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便继续问道:“杜大人,明军铁骑快如疾风,你这三四百兄弟,你是如何带着逃离他们魔爪的。” 这么一大波人入城,贺浊难免有些警惕。 城下的杜威当即长叹了一声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当时被明军追杀,我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和索伦大人了,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啊,我带着两百多兄弟跑过了一条小河,那河上冰薄,只能过人不能过马,老天爷保佑方才逃过了这一劫,我带着兄弟们逃过此劫,因明军未退,只得先行藏好,待夜间借着夜幕回城,沿路收容溃兵,可喜可贺,未料还有这么多兄弟逃过此劫。” “那些明军并没有离开那里吗?”之前派出的斥候至今没有一个回城的,明军现在在哪,城内人也搞不清楚,听杜威说明军竟然在原地没有离开,贺浊自然会关心起来。 杜威道:“是的,那群明军好似嚣张,竟然就在滹沱河南岸安营扎寨了起来。” 贺浊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沈幕兄弟呢?撤退时候,我可亲眼看到他是和你在一起的。” “哎!贺大人别说了,之前明军追我们甚急,沈幕兄弟为了掩护我们逃离,带着一些兄弟,拖住了明军追兵,他们全部都死在了明军马蹄之下。” 杜威越说越伤心,说到后面竟然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哇哇的大声哭了起来,要多伤心就有多伤心,真死了爹妈,也不见到有这样伤心。 在杜威的哭声感染下,身后的一群士卒也跟着嘤嘤的呜咽起来,入城队伍瞬间变得跟送葬队伍一样的凄惨。 军中真挚的手足之情特别能感动人,无分敌我,听杜威这么一说,城下人又哭的这么伤心,贺浊不禁鼻子也一酸,安慰道:“沈幕兄弟好样的,杜大人和手下的兄弟也要节哀啊!” 听到节哀两个字,杜威的哭声更大了,哭完之后,他自顾自的抹了一把眼泪,可怜兮兮的道:“贺大人,城外雪夜风寒,能否先让兄弟们进城避寒,我俩再来酣话。” 城外风雪纷飞,滴水成冰。 “哦,你看我这脑袋,咋忘了兄弟们还在城外,我这就让人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贺浊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依旧还有一丝不放心,他再次仔细的扫视了他们一眼,方才心神不宁的命人打开城门,将这些人放进城来。 贺浊下完令,城上的吊桥当即在“吱吱呀呀”的沉闷声中被缓缓的放下,在吊桥放下的同时,城门也正在被缓缓的打开。 “谢大人。” 杜威在城下朝着城上的贺浊高高抬了抬手,贺浊和蔼的点了点头。 丢完这句话后,杜威就带着人不慌不忙的过吊桥,进了城门。 冀州城防严谨,城池高峻,在城门的外面还有一个瓮城,想进城必须得先通过瓮城,瓮城上有重兵把守。 两三百人的队伍并列而行,并不是很长,这些人在风雪中把自己头上的毡帽压的低低的,无声无息的走近瓮城。 雪夜昏暗,灯火稀疏,瓮城的守兵甚至连这些人的下巴都看不清楚。 杜威走在瓮城最前头,走到城门前,城门已经大开,里面是七八个建奴在亲自把守,这些建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虽是几个小兵,但身为指挥同知的杜威从他们身边走过,这些人依旧是把鼻孔抬得老高,连瞥都不愿意瞥他一眼。 杜威虽然心中气愤不堪,但是脸上依旧陪着笑脸,朝他们点头致意之后,方才平静的走进城门。 就在这时,杜威身后的一个小兵一个不小心脚底一滑,一个趔趄,竟然撞在了把守城门的一个拔什库身上,关键这小兵身上还沾满了血迹,而拔什库却是一身干净的新衣。 “该死的尼堪,真是找打。” 那拔什库见自己的新衣,都染满了血迹,一时怒甚,举起皮鞭就打算劈头盖脑的打来。 那拔什库马鞭虽是气冲冲而来,不料耍在半空,就被人恶狠狠的抓住了持马鞭的手,那拔什库更怒了,龇牙咧嘴的大骂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尼堪,难道还是想反不成。” “兄弟们,现在就把这两个识趣的家伙给我抓起来,将他们吊在城上,活活冻死他们。” 抓住拔什库的手粗壮有力,拔什库只觉的虎口发麻。 “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抓住拔什库手腕的人,大喊一声后,掀开了头上的毡帽。 一个二十来岁,皮肤黝黑,目光坚毅的脸庞出现在拔什库的面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王良。 第61章 攻城信号 王良下手狠辣,在开口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钢刀,照着拔什库的心窝就是一刀。 那拔什库本在狐假虎威的召唤拿人,哪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当他回过神时,钢刀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临死之际,拔什库方才明白,原来这支回城的降兵,并不是当初出城的部队。 的确,这支回城的人马,除了少部分人以外,都是李俊业精挑细选的精锐,没有强大的攻城武器,李俊业是很难攻破冀州城的,所以李俊业就想到了这一招,利用杜威的掩护,扮作降兵,混入冀州夺下城门。 王良没让那厮思考太多,直接毫不客气的飞起一脚,将他整个人完全踢飞。 “杀” 王良高声大喊,那是混进城明军行动的信号,在出发之前他们已经经过多次演习,各部都明确自己的分工,夺城门的夺城门,夺瓮城的夺瓮城。 明军行动整齐,动作迅速,这些守城的建奴,哪料到明军会来这么一招,只得仓促应战。 迎战之后,这些建奴个个傻眼了,表面上看这些明军外面只不过穿着一件破烂的鸳鸯战袍,实际上在鸳鸯战袍里面还穿着两层铠甲。 他们的武器格外的精良,平日明军与他们对阵,双方刀剑互砍几个回合,往往明军武器崩口打卷不成样,但这一次却是反过来了,和明军互砍几回合之后,明军刀剑澄亮如新,而自己手中武器却是不成样。 身穿两层铠甲的明军在使用拙劣武器的建奴前,就像是铁人一样,他们人群虽少,但是个个斗志昂扬,冲进建奴人群,就如老虎入了羊圈一般,酣畅淋漓的大杀四方。 没花多长的时间,明军就控制了城门和瓮城,攻上城楼的明军,干脆直接在城楼上放了一把火,不一会儿,高高的城楼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篝火,矗立在城门之上,将城门附近照的如白昼一般。 “杀!!!“ “杀光建奴!” 城楼火光初现,城外喊杀声震天,黑夜里突然出现无数的明军,正朝着燃烧大火的城门方向冲来。 城内的守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其实这支明军一直埋伏在城外不远处,他们派出的斥候,早已被明军全部消灭,这也是建奴派出的斥候为何迟迟没有回城的原因。 城楼举火,这是城内的明军发出的信号。 明军铁骑一马当先,率先冲进城内,身后是源源不断的步兵。 这些铁骑冲进城后,分成三队,一边不断冲杀守城士兵,一边不断沿途放火,制造混乱,步兵则在后面跟进,一部分跟在骑兵后面斩杀敌军,一部分则登上城墙,和原先入城的明军一起,斩杀城墙上的守敌。 冀州城池高大,兵力充足,索伦万万没有想到明军会来偷城。 本来人到中年,又在两个少女的肚皮上折腾了一夜,索伦是累得喘气如牛,完事收枪,索伦早已累成一滩泥,如死猪一般的在床上沉沉睡去 然而刚睡没多久,城内到处却传来嘈杂的鸣锣示警声。 嘈杂的鸣金声将索伦从睡梦中吵醒,睡眼朦胧的索伦,在醒来的这一刻 ,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的听到城门口的喊杀声。 索伦暗叫不好,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正欲出门,却发现自己两腿酸软,迈一步都难。 好在几个亲兵就在屋外等候,索伦忙喊来士兵,匆匆披了一件衣服就出门而去。 明军进展神速,索伦在屋内刚还只是听到声音,出门没多久,城楼上就开始出现了火光,索伦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紧接着,城楼上的火光越来越大,没多长的时间,高大的城楼就像一个巨大的火把一样,被人完全点燃。 “贺浊呢?今夜不是他守城楼的吗?” 望着城楼上的熊熊大火哦,看着城内混乱的局面,索伦不禁怒火腾腾。 一个亲兵哆嗦的回道:“回主子的话,贺浊额真目前正在城楼,但是音讯全无。” “这个没用的饭桶。”索伦勃然大怒,厉色骂道。 “快,把能找到的几个将领速速都给我找到,让他们全部到南门与我汇合。” 索伦吩咐完后,由百余骑拱卫着,向着火光冲天的南门而去,一路上不断有人马与他汇合,没多长的时间,身后已经聚集了五六百人。 明军夺取城门时,激烈的杀伐声,建奴自己的鸣锣声,早已将城内吵得跟煮豆子一样,睡梦中的建奴也纷纷被吵醒,仓促披挂后,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纷纷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向南门涌来。 索伦也是老将,一看人全部都往南门跑,这样怎么行,无奈之下,只得安排自己身后的五六百人马,分成三队继续去防守其余城门,以免被明军声东击西。 三支人马散去之后,索伦身后剩余的不足百余骑了,索伦带着他们火急火燎的赶往南门支援。 谁料未行多久,南门附近的房屋登时火起,索伦知道这应是明军突入城内了,顿时心急如焚,带着身后百余骑,发疯一般的向南门奔去。 然而未行多远,前方大街拐角上,横空出现一支骑兵,这些骑兵人人顶盔带甲,黑色的饕餮面具,形象狰狞,黑夜之中就像是一群夜叉恶鬼。 这群夜叉恶鬼,是满编的一营明军铁骑,足足有两百多人,忽然见到对面有这样一支人马,气势汹汹的向他们冲杀过来。 他们斗志旺盛,冲锋气势如虹,对面建奴人数本来不及别人一半,再看到这样的气势,未战己方气势就已经矮了一大截。 这群恶鬼夜叉,手持各色武器,毫不客气的冲向建奴,一顿枪刺斧劈,马撞刀砍,在装备精良的明军铁骑面前,这支二线部队根本就不够塞他们牙缝的。 明军不满饷,满饷无人敌! 没两个回合,一百余建奴就已经倒下了一大片,而明军却越战越勇,士气冲天。 索伦本走在最前面,首当其冲,但好在几个亲兵舍命相博,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但命是救回来了,可人好不到哪去,身上已经是多处受伤。 自己身边是七零八落,而明军却是越战越勇,索伦现在只后悔了,为什么今晚要在床上大战几百回合,在要逃命的关头,却双腿发软。 第62章 夺城成功 明军并没有给索伦多少后悔的时间,随着索伦身边倒下的亲兵越来越多,一个骁勇的骑兵跃马上前,直接一刀砍掉了他的脖子,索伦人首分离,脖子上鲜血奔涌,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倒在地上。 “去,将他人头捡起,再派两个人去搜一下声,看样子这家伙是个大官。” 这一营骑兵正是赵勇的这一营,他运气太好了,进城没多久,就撞见了这条大鱼,只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那个被杀的大官,就冀州城的主将索伦。 刚砍下脑袋的骑兵,听说或许是个大官,开心的不得了,连忙翻身下马,去寻索伦的人头,捡到人头之后也不嫌血脏,像捡了一个宝一样,直接揣在了怀里。 直到这个时候,这厮也不会想到,这颗首级会让他连升三级。 索伦被斩杀之后,群龙无首的建奴结局可知,此刻两千余明军悉数已经攻进了城内,在城内铺天盖地的掩杀。 紧接着他们轻易的控制了所有城门,占领了钟楼,接着连建奴指挥机关所在的州衙也被明军占领。 明军入城的时候,李俊业一直在东门城楼,居高临下的组织的指挥作战,明军进展神速,还未到天亮时分,基本就已经控制了全城,现在城内已经没有建奴有组织的抵抗了。 “大人,诸位大人现在都已经在州衙内等着大人呢?几位大人请大人速速过去。” 忽然一个通信兵来急匆匆的来报,李俊业点了点头后,方才下了城楼,在自己的亲兵队的簇拥下前往州衙。 李俊业走在路上,忽然鹅毛大雪又继续下了起来,城内一片狼藉,街头巷口到处都是建奴倒下的尸体,污血横流,有的地方,雪地甚至被血涂满,以至于让人无法下脚。 “大人” 李俊业进了州衙大堂后,众将早已等候多时,纷纷起立迎接。 李俊业脱下肩上斗篷,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原本是从五品知州才能坐的官座,众将领则分站在两旁。 “大人,救我啊!” 李俊业坐下没多久,带兵入城的杜威就泪流满面的再次跪在李俊业面前,现在的杜威已经知晓李俊业真实的官职只不过是一个千户,和自己还差着两级呢?但是他每一次跪下的时候,却跪得格外的自然。 李俊业一愣,道:“今夜破城你乃首功,我已经答应过你,不杀你麾下任何一人,另外还会重赏你,我自然也会做到,你为何还喊什么救命?” “来人,现在就去库房给他找五千两银子,送到他手上时绝对不少一锱一铢。” 怕杜威还不放心,李俊业信守承诺,当即让人现在就去拿银子。 杜威惨着脸道:“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为何?”李俊业反而有点茫然了。 杜威惨然着哭道:“大人,我先前降了建奴,现在又反正,此刻我番也不番,汉也不汉,以后朝廷追究,我该如何自处。” 李俊业这才搞明白这家伙到底担心的是什么,原来担心是曾经投降建奴,怕事后被明军清算,崇祯刻薄,总督巡抚都砍了一大把,像他这样的中级军官,砍了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李俊业道:“这有何难,到时候本官替你上一本,就说你我早已提前约定好,你是为了我攻城才提前诈降,我保管你不仅没事,还能加官进爵。” “大人,可你只不过是个千户啊!” 杜威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话出口是方才知道说漏了嘴,但又覆水难收。 此刻李俊业升官的文书,并未送到李俊业军中,所以大家依旧以为李俊业还是个“千户”。 “你敢小瞧我家大人不成?” 李俊业倒是没什么,但是麾下的将领却不干了,好几个人恶狠狠的已经拔出了依旧带血的刀剑。 “诸位息怒,小的诚然不敢,只不过是一时枉语,小的糊涂。” 这架势早已把杜威吓尿,杜威忙一边给自己抽耳光,一边跟他们赔不是,堂堂一个指挥同知在一群百户面前如此卑微,若是外人见了,怕是早已笑掉了大牙。 其实杜威的担心也是没错,虽然崇祯已经封了他为参将,加指挥同知衔,但是旨意却是下到了卢象升那里,此时在这里这里没有人能够知道这一消息。 指挥同知官职和杜威一样,在大明序列中只不过是一个中级军官而已,何况他现在还是一个千户,一个小小的千户在大明官场中能有什么话语权,就算他真的上本,他的奏折能够走出几步远,所以杜威根本就不相信这样的一种承诺。 “既然如此,那你说该怎么办?”李俊业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不如直接和他摊牌。 听到李俊业这样问,杜威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哭道:“大人,你若真的想救小的,不如让小的带人加入你们,小的也好跟着戴罪立功,将功赎罪啊!” “你想加入我们?”这让李俊业有点犯难了,虽然现在自己是急于扩充兵力的时期,但并不代表他什么人都收,尤其是像以前军中的这些老兵油子,并且还是成建制的加入,这样很容易影响一支部队的风气。 然而这样的老兵油子并非也是一无是处,他们往往久浸军中,各种经验极为丰富,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如果能够善于利用,吸纳他们进来,也未必是不可。 李俊业想了想后道:“想加入我们未必不可,只不过我有几个条件,你能答应吗?” “大人请说?”见李俊业松了口,杜威像是抓到了一条救命稻草一般,心中激动极了。 李俊业继续说道:“我军中军规甚多、军律甚严,我本人杀伐立断,我和你麾下兄弟能够接受吗?” 李俊业问完,又让人将一份军律递送给了杜威,杜威打开简单的浏览了一遍,只见上面条条框框甚多,甚至连喝酒赌博招妓都不许,违者轻则鞭笞,重则斩首。 “能!”杜威想了想后,咬着牙肯定的点了点头。 “但凡入我军中,不管你们以前是何官何职,所有职位由我安排,你能接受吗?” “能!” “既然如此,那我暂且将你们独编一营,你为该营把总,暂时和刘源一起负责辎重粮草运输; 稍后回去,你将这份军律也一并带着回去,向众人传看,将麾下兄弟检点一番,愿走的走,愿留的留,愿走者本官送予回乡盘缠,愿留着本官按月发他军饷。” 第63章 俘虏了一个牛录 “谢大人!” 李俊业如此开诚布公,杜威大喜过望,身为指挥同知的他,直接跪在这个千户的面前,给他磕了几个响头。 “罢了,下去吧!本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那五千两赏银也不会差你一锱一铢,稍后就让人给你送来。” 听到这,杜威更加高兴了,激动地又在地上补了几个响头:“谢大人!” 李俊业朝他摆了摆手,他方才满怀欣喜的退入班列之中。 处理完杜威这事后,李俊业又扫视了众人一眼,沉音问道:“今夜我军战绩如何,伤亡如何!” 颜锐当即出列答道:“全凭大人足智多谋,今夜我军斩获颇丰,城内建奴已经悉数全歼,具体人数,还在统计,不过我军伤亡已出,阵亡两百四十多人,轻重伤者还有五六百人,另外还俘获了一个建奴牛录额真。” 颜锐是中途加入,虽然现在在李俊业军中存在感不高,但人家毕竟是之前是副千户官职,在所有人中仅次李俊业,自然是军中的二号人物,这种战绩汇报此时由他来汇报最为合适。 “快将他带过来。” 听说还俘虏了一个牛录额真,李俊业大为欣喜,虽然一牛录不过三百甲,但是现在的大明却极难活着俘虏一个牛录额真,李俊业一定要亲自会会。 李俊业话未说完多久,一个瘦瘦高高,军官模样打扮的建奴,就被两个士兵五花大绑的带到李俊业的跟前跪下。 “将军,饶命啊!” 那牛录不是别人,正是城门上的贺浊,原来这厮放了杜威进来之后,在城楼上还不来及跑,就被混入城的将士们活捉了。 李俊业瞥了他一眼,只见他长得贼眉鼠眼,尤其是唇上如老鼠须般的八字胡须,格外的引人注目。 见他求饶,李俊业笑着说道:“你汉话说的不错啊!到底是从哪里学的。” 贺浊一看李俊业竟然对着他笑,并且笑得如此的人畜无害,心便放宽了些,道:“实不相瞒,卑职虽是建州人,但年轻的时候一直在明军中任职,这口汉话就是年轻时候学的。” 李俊业脸顿时一黑,拍着桌子道:“你既是我大明将士,为何要反我大明,按你这样说,你就是我大明的逆贼啦!来人啊!将这厮即刻推出去斩了。” 李俊业话音未落,当即就有两个军士,前来捉拿贺浊,贺浊实在是想不到,为何刚才笑盈盈的人转眼之间,就变成这副模样。 在求生的欲望驱使下,贺浊忙连哭带喊的祈求饶命,可没有李俊业的命令,捉拿他的两个军士怎会同情半分,一人挽着他一条胳膊,直接连拖带拽的往门外拖。 “将军饶命啊!” 贺浊像一头待宰的肥猪一样,在地上不停的撒泼打滚,口中不停的求饶。 此刻他心里悔啊!本想提起自己曾经是明军的身份,借此拉近一下和他们的距离,孰料祸从口出,这段经历却直接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大人,小的也求你放过贺浊大人吧!” 贺浊被人拖到门槛上时,在班列的杜威却突然出列,跪在李俊业的面前,他虽然官职比李俊业高,在他面前再敢自称小的。 “怎么?莫非你还首鼠两端不成。”李俊业见杜威为这建奴求情,顿时来了兴趣。 杜威忙解释道:“不……不……大人误会小的了,这贺浊虽是建奴不假,但对我们汉人兄弟颇为同情,对兄弟我也是颇为照顾,小的虽是新降不久,但却在这段时间里,没见过贺浊大人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大人,他是一个好人,小的愿拿项上人头来担保。” 王良没好气的白了杜威一眼,轻蔑地说道:“哼,建奴还有好人?……” 李俊业忙朝王良伸了伸手,示意他不要出声,王良便无趣的瞥了一眼杜威,紧闭双眼,不再多发一言。 在李俊业的心中王良这样直接一杆子打倒所有人,这也是不对的,任何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无论汉人还是建奴,这都是亦然,做事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李俊业也调查过杜威他们这些人新降之人只不过是投降了二十几天而已,十几天的时间就能让他去用人头担保一个人的性命,证明这个贺浊确有一定他的过人之处。 李俊业想了想道:“既然杜大人,都愿用人头为他做保,我如何能如此不近人情。这样吧,先把这厮送到钟鼓楼前去示众三日,再悬榜告知民众,速来揭发他的罪行,如果无罪就饶他一命。” “谢大人!” 贺浊现在吓得已经如一滩烂泥,杜威忙替他提前道谢。 李俊业又处理了一些事后,方才走出州衙,这时天已经渐亮,大地一片雪白。 城内已经有人开始在清理建奴的尸体,这些尸体,都被一一装车拖到城外,城外早已有人架设了无数柴堆,打算焚化这些尸体。 古代文化环境很差,医学又不发达,如果大量的尸体得不到妥善的处理,很容易引发大疫。 毕竟人已经成了尸体,李俊业也没那么无聊,再变着法子去折腾这些尸体,所以每次大战之后,有条件话,李俊业都被将尸体就地焚烧,然后在就地掩埋。 至于那些俘虏,就更好解决了,本来打算将杜威他们送往高阳服役的,现在杜威又摇身一变,已经进了自己方阵营,李俊业只好将冀州的这些俘虏送往高阳了,冀州俘获的俘虏还不少,足足有近千人。 这么多人别说给小小的高阳,建屋修城了,就算是日后将高阳所有的水利道路全部修一遍也都够,况且现在的高阳有的是粮食,不差这千把张嘴的饭。 走在路上李俊业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此战阵亡人数虽然只有二百六十多人,但伤亡却有五六百人,伤亡确实有点大。 其实作为攻城战的攻方,这种伤亡代价已经是非常低的了,若是没有精良的武器铠甲保护,甚至全军覆没都不一定能拿下这个城。 所谓的伤亡大,是李俊业个人心中觉得伤亡大。 想到这里,他想先去亲自看下伤亡的将士们。 所有的伤兵都安排在军营最好的住处,李俊业轻车简从,只是带着一队士兵就匆匆过来了。 第64章 水杨酸 明军每支军队中都有专职的大夫,术业有专攻。 因为是军医,所以大多精通刀枪剑伤的医治,不过古代医学水平有限,受伤将士的治愈率是相对来说比较低的。 尤其是刀剑创伤,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一个小小的创口感染,就会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军中一共有八位军医,李俊业军中,军医品阶最低都为小旗,这八个人,每个人还都配备了两个助手,负责抓药,制药,熬药,上药,更换纱布,照顾病人这些工作。 五六百伤兵,全靠这二三十人来料理,这二三十人,真的是忙得不可开交,李俊业已经进屋,这些军医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大人……” 挨着门边的一个伤兵,形容枯槁,见到李俊业,忙打算坐起身来敬礼,却发现手根本用不上劲,他奋力起身,满脸瞥着通红,却根本坐不起。 李俊业忙上前一步,扶住这个士兵,示意他养伤要紧不要乱动。 “大人……” “大人……” …… 这个士兵的出声,方才让屋内的人意识到李俊业的进来,见到李俊业亲自来看望自己,每个人心中格外的开心,纷纷和李俊业主动打招呼。 所有的军医,都由一个叫做黎文越的总旗管理,他本人也是一位技术高超的军医。 见李俊业来了,黎文越刚好也在这个营帐内,忙暂时放下手中活,来到李俊业身前敬了一个军礼:“卑职黎文越拜见大人。” 李俊业抬头看了一眼黎文越,五十来岁,中等身材,双眼锐利,留着一副好美髯,虽然现在是严严寒冬,但是他额头上却是满头大汗,想必今日已经是累坏了。 李俊业打量了一下这个营帐内部,里面密密麻麻的躺着五六十个病号,但是却只有三四个人在处理他们的治疗,很多士兵伤口的包扎处理甚至都来不及做。 “军中医者,难道就只有你们几个人吗?” 黎文越苦着脸道:“回大人的话,军中医者确实只有我们这些人,昨夜我军大战,一夜伤亡实在是过大,故而我们一时实在是应付不过来。” 黎文越误解了李俊业的意思,以为李俊业是要问罪,忙把其中原因和李俊业讲清楚。 按照现在明军的尿性,李俊业军中军医比例其实是非常高的啦,但是李俊业忽略了一点,随着两次小规模的扩军,人数增加,但是军医却没有增加。 随着战斗规模的越来越大,尤其是像昨晚这样的恶战,一夜伤亡这么多,一时忙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虽然他们情有可原,但李俊业决不允许,自己的将士没死在战场,却死在病床上,要知道在古代这种落后的医疗条件下,如果连伤口都得不到及时的处理治疗,这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李俊业皱了皱眉,对他问道:“我们忙不过来,难道冀州就没有其他的大夫吗?可暂时花高价把他们全部请来帮忙。” 黎文越苦着脸道:“大人,你有所不知,建奴入城前,这些大夫早就跑光了,只剩下两三个来不及走的,还在城中,卑职已经将他们请来帮忙了。” “那难道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了吗?”李俊业有点茫然。 黎文越道:“大人我与建奴打交道已久,建奴入塞,不光掳物掳人,对于大夫工匠这些,他们也非常的喜欢,现在冀州城内有被掳人口六七万之巨,想必还不少大夫,大人大可派人去找找。” 李俊业觉得有道理,便当即命一亲兵去办这事,在这些被掳之人临走前,赶紧去招募一批大夫。 “走,带我去其他的营帐看看。”吩咐亲兵找人后,李俊业又拉着黎文越一起到处看看。 黎文越当即将手中活交待给他人,跟在李俊业身后,一起去其他的营帐查看。 李俊业未行几步,刚带到另一个营帐门口,却听到营帐内传来狼嚎般的惨叫声,李俊业忙迎声入内。 原来是一个士兵处理完箭伤,刚才正在用烙铁烧烫伤口,李俊业进来的时候士兵伤口已经完成烧烙,一个男军医助手正在帮他绑扎伤口,他手脚略有点笨拙,包扎时受伤的士兵疼痛难忍不停的叫唤。 古代没有抗生素,伤口感染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为了避免伤口感染,很多时候都采用烙烫伤口的办法进行杀菌杀毒,但这种方法决不能断绝伤口感染。 李俊业看了一眼包扎时那士兵伤口上敷的药,只不过是寻常的金疮药之类,便开头对黎文越问道:“我军中伤兵们伤口肿疡者,往常有多少人啊!” 古人没有病毒细菌这些概念,一般情况下的伤口肿疡就是伤口感染。 黎文越自然知道一旦发生伤口肿疡情况,对这些伤兵意味着什么,连忙解释道:“军中用药,大人多次交待务必用精用足,但实不相瞒,军中伤兵兄弟伤口发生肿疡者,依旧十有一二。” “还有这么多吗?”李俊业皱了皱眉毛。 黎文越忙道:“大人勿忧,虽还有这么多,但我们情况绝对算是好的了。” 李俊业沉思了一会儿后,道:“我教你一个好法子。” “不知,大人可有什么好办法。”黎文越略有狐疑,李俊业虽然办法多,但黎文越可从未听说过他会医术。 李俊业道:“你让人去取些柳枝来,然后在剥下柳枝树皮,将他捣碎研磨之后,分别都涂于未发生肿疡和已发生肿溃的兄弟伤口上,先找一些人来试下,过几日再来通知我结果。” 现代药阿司匹林就是由柳枝提取,因为柳枝上饱含一种成分叫做水杨酸的东西,中医上也认为柳枝有解毒消肿的作用,只不过目前还没有将他的能效充分的发掘出来。 黎文越听完,眼睛顿时一亮,接过李俊业的话来说道:“柳枝亦是药材,确有解毒消肿之效,小人从医几十年,这法子怎么没有想到,大人您真是神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排兵布阵不在话下,亦懂巫卜医相,小的叹为观止啊!” “好了,别拍马屁了,救治伤兵要紧,赶紧安排人去办。” “是的,小的这就去办。”黎文越马屁拍到马蹄上,整个人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脸上火辣辣的发烫,连忙借着去安排人的机会,化解这样的尴尬。 第65章 高温消毒 李俊业在黎文越的陪同下,又参观了几个营帐的伤兵,李俊业发现,伤兵用的纱布,竟然发现没有经过高温杀毒。 虽然洗的干净,但是没有经过高温消毒是万万不行的,忙叮嘱黎文越,日后所有的医疗器械用过之后,全部都需要用沸水蒸煮之后,才能再次使用。 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看似简单,却能杀灭绝大多数的细菌和病毒,减少伤口发炎,和各种传染病的感染。 做完这些工作之后,出去找人的几个亲兵,这时也已经回来了,经过了他们详细的宣传了军中军医各种待遇之后,立马有二十余人踊跃报名。 这些人有的是因为建奴入塞,造成他们家破人亡,无家可归,有的则是单纯的贪慕高额的饷银,毕竟在这个乱世能有一个稳定的高薪工作,也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 当然也有些人,是有心来报效国家。 这些人来时,已经经过了严格的筛查和审查登记,在黎文越的主持下,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工作的要点,就各自忙活去了。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伤兵的治疗速度和治疗效果,自然也会提高不少。 处理完这事之后,李俊业就带着几个亲兵离开。 “大人,这些被掠男女已经悉数救出,现在都已经妥善安置在城内,大人有兴趣的话,想去看看吗?” 李俊业来到大街上没多久,孙之滂正骑马迎面而来,翻身下马向李俊业行了一礼后说道。 孙氏兄弟是所有军官中唯二的真正读书人,刚才的会议他们并没有参加,而是在城内清查钱财,解救人口。 毕竟这些跟数字打交道的事,也只有他们兄弟俩最好使。 李俊业淡淡地笑了笑:“这些男女既然已经解救出来了,我有什么好看的,你们现在就给每人发些银钱和粮食,让他们各自回乡就是了。” 孙之滂神神秘秘地道:“大人,这些人都嚷着要见你,要当面谢你了,你现在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都是把你当做活菩萨一样。我也想让大人趁此机会去感受一下,做一个好官,受万民爱戴敬仰是什么样的滋味。” “这有什么感受的,克服冀州,解救他们,岂是我一人之功,分明是全军将士协心戮敌,才竟此功。”孙之滂说的让李俊业有点不好意思,李俊业连忙解释推托。 孙之滂笑了笑,道:“话是这么说,可大人一定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世人只会看到功成的将领,哪会记得他脚下的枯骨。” 李俊业道:“世人记不得,但我李某人自会记得,这去受万民敬仰的好事,我李某人就不参与了,稍后你过去,依旧路程远近,给每人发现银钱和粮食,以县乡为单位,选忠实可靠之人为队长,让他们结伴回乡。” “是,卑职现在就去办。” “等等,你哥清查钱粮物资这事,办的怎么样了。” 孙之滂领命之后,当即翻身上马,打算离去,李俊业连忙又叫住了他。 打仗其实是金银开路,孙之沆那边的情况,李俊业更为关心。 孙之滂嘿嘿一笑道:“来时我去打听过,我哥那边也差不多了,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来跟大人汇报。” 李俊业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那大人,我可先走了。”孙之滂和李俊业拜别之后则匆匆离去。 李俊业则带着一队亲卫去找孙之沆去了,他对钱粮更感兴趣。 冀州如大明的其他州城一样,州衙官仓一应俱全,冀州官仓在建奴来之前,早已是空空如也,对于建奴来说,这也倒好,反而不用腾空什么东西了,于是把掳掠而来的金银细软一股脑的堆了进来。 建奴以骑兵为主,行动快速,粮食草秣大都随行随掠,所以建奴掠夺之物,往往粮草不多,最多的是金银细软,和能随军而行的人口与牲畜,还有少量的宝贵财物。 还未进官仓里面,将看到外面摆着一箱箱已完成清点,还未来及归仓的白银,李俊业估算了一下,光是这些白银少说也有四五万两,李俊业非常的满意。 进了官仓,则是一箱箱已经归仓的金银细软,箱外贴着一张白纸,详细的记载着箱内之物品类,数量和重要,另外用一条项目的封条一一将他们封好。 李俊业看到如此不禁为孙之沆的细心暗暗叫好,一个军队的确少不了必要的知识分子。 “大人,你来了。” 孙之沆正在闷头指导几个识字的士兵干活,蓦然抬头,竟然见到李俊业无声无息的已经晃到了自己的跟前。 “干的不错,辛苦了,不知统计的怎么样。” 李俊业拍了拍孙之沆的肩膀,亲切的问道。 孙之沆当即笑嘻嘻地道:“大人此战我们收获颇丰,光是金银珠宝折合白银足足有二十九万两之多,其他绫罗绸缎足足有几十车,另外光是战马就缴获了两千多匹,其他骡马牛羊,更是多达三万多头,光是骡马牛驴等役畜就有一万来头,真的大发了。” 古代布匹,基本可以等同于金银用来交易,绫罗绸缎则是其中的贵重类,这几十车都是可以直接等同于钱的。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东西吗?”李俊业虽然满意,但胃口好似很大。 孙之沆猛拍了一下脑袋,将李俊业带到一个房间,只见一个硕大的房间内,杂乱无章的到处堆满了铜钱,这些铜钱有的已经被穿成了一串,有的则散落的到处堆放。 “回大人的话,一时匆促,这些铜钱还来不及统计,像这样的房间,还有三个,卑职估测,少说也还有十几万贯。另外粮食草秣一类,也还有两万来石。” 铜钱笨重不易携带,为了快速行军,粮食也是不能全部带走的,李俊业当即就定了主意,道:“派人去通知你弟,将这些铜钱全部搬走,让解救的男女全部平均分了,令军中粮草多多备足之后,再让你弟将粮食也拿一半去,给所有人都分了,剩下的一半让城内居民都分了。” 孙之沆道:“大人仁义,此举定能让不少冀州百姓能够安然的渡过这个冬天,我这就命人去通知我弟。” 李俊业默默地点了点头,趁着孙之沆去忙,他也抽身离开。 第66章 十万火急 昨夜一宿未睡,本打算找个地方眯一下,谁料刚出官仓,就见到杜威带着贺浊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大胆,我不是让人将这厮绑在钟楼待人揭发的吗?他怎么跟着你,跑到这里来了。”李俊业指着贺浊,没好气的对着杜威喝道。 杜威焦急地说道:“大人是这样的,贺浊大人他又十万火急的要事跟你禀告。” 李俊业有点不置信,骑在马上,轻蔑的横持马鞭:“他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啊!” 杜威道:“大人是这样的,贺浊大人他说,在昨晚夜间,冀州已经派出了飞骑去通知岳讬这儿的情况了,卑职唯恐敌人大军已经知道了冀州情况。” 李俊业略有触动,向着贺浊问道:“果真有这事?” 贺浊连忙苦着脸道:“大人真有这事,这飞骑还是我按照索伦吩咐,亲自派出去的,告知岳讬,大人您出现在了这里。” 这消息对于李俊业来说,不得不担心,他的目标是要南下支援卢象升,如果岳讬真的派大军来对付他的话,不管输赢如何,都会将他缠在冀州一定时间,而李俊业清晰的知道历史,要不了多久,大明督师卢象升就会在巨鹿阵亡,所以李俊业拖不起。 “快通知孙之沆和孙之滂兄弟,即刻将所有东西装车,务必将所有被掳之人于中午前遣散,另叫他们再派两个总旗人马,将所有俘虏和重伤员在中午之前送完高阳。全军休整一日,今夜二更造饭,子时前务必离开冀州。”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李俊业略有些担心,忙对身后的亲兵下了这一串命令,几个亲兵当即分头散开,各自去寻找各营主将告知命令。 这一串命令是李俊业深思熟虑后才下的,若建奴得到消息,真派大军来,让这些人现在走是最好的决定,而全军已经奋战一宿,现在都是人疲马乏之际,他们需要足够的时间来休息,假若真有大军来,他们多留在冀州一日可以为被掳之人逃走,多吸引一日的注意力。 “你将这厮带在一起,如果让他跑了,我唯你是问。”李俊业又重新瞥了一眼贺浊,虽然心里依旧不喜欢他,但是也确定这人不坏,毕竟在这个时刻能够及时将这样的消息说出来。 “卑职遵命。” “小的谢过大人。” 李俊业的话外意思自然是不用再绑在钟楼了,杜威和贺浊两人自然是格外欣喜。 处理完这事之后,李俊业独自寻了一个僻静的小宅子,想小憩一会。 作为一军主将,他时刻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必要的睡眠是绝对需要的。 谁料还未入梦乡多久,孙之滂又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李俊业从来没有什么官架子,各将士们在他面前也没有那些繁文缛节。 孙氏兄弟平时都是比较重视礼节的,今日如此冒失自然也是有急要之事。 孙之滂进屋,不料李俊业竟然和衣已经坐在床上,原来李俊业行军时素来惊醒,孙之滂进屋时的推门声,已经让他醒了。 孙之滂急忙道:“大人,卑职奉命去遣散那些被掳青年男女,钱粮已在派发,但是这些人说一定要亲眼见见你,不见你他们就不走啊!” “见我干嘛!” 李俊业有点茫然。 孙之滂道:“那些人都把你当做他们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一定要亲自拜谢你,大人,快去吧!不然他们不走,误了时辰,中午之前就走不了。” 李俊业也深知这个道理,其实不止是耽误他们的行军时间,更重要的时,如果真有建奴大军前来,那么这些人晚走一刻,逃命的危险就会更高一分。 李俊业穿好靴子,跟着孙之滂的后面,来到了被救男女聚集的校场。 校场上有男有女黑压压的全都是人头,六七万人,偌大的校场根本就站不下,校场附近街道,巷口,总之任何能站人的地方全部都站着人。 “这就是我们的大人,他特意来见你们来了。” 孙之滂引着李俊业上了一辆马车,利用马车的高度能够让更多的人看到李俊业的风采。 “大人,你真是好官啊!” “大人,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大人,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大人,你恩德我此生难报,惟愿来世结草衔环。” “……” 孙之滂刚介绍完,校场内外就哗啦啦的跪满了人群,这些人心甘情愿的跪在雪地上,心甘情愿的给李俊业磕着头,感谢李俊业的救命之恩。 他们人人交赞,这些话反倒把李俊业夸的还不好意思。 李俊业清了清嗓子,高站在在马车上喊道:“乡亲们,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建奴已经得知冀州情况,必会派大军前来,本官有紧急要务在身,不能在冀州多做停留,明日凌晨,我军就会退出冀州,所以乡亲们拿了钱粮之后,应该速速离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不久才经历与家人的生离死别,被建奴掳走,现在听到建奴大军会来,而李俊业又要走,这些人心里顿时慌了神,忙又给李俊业补了几个响头后,在将士的们有序管理下开始出城。 “你们几个怎么还不快走,难道是嫌建奴的马没你们腿跑得快吗?” 人群开始离开后不久,维持秩序的一个总旗,发现有一大群大小伙,根本就没走的意思,上前佯装挥舞着马鞭,凶神恶煞地喝道。 “军爷,我们想参军,我们想和你们一样去打建奴。” “对,军爷,我们也想参军。” “军爷,求您啦,您老行行好,您去给李大人通报一下。” 这群人当即拢了上来,叽叽喳喳地向着这个小旗说情。 “这……”小旗回望了李俊业一眼,虽然想帮,但是自己身份低微,哪能在李俊业面前说上话,顿时犯难了。 “那儿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些群人还不走。”李俊业正好也关注到了这边的动静,对着身边询问,当即两个亲兵一阵小跑,前来了解一下情况。 “大人,这些人不愿离去,他们想加入我军,共同抗击建奴。”两个亲兵过去之后,转身便回来了,将所知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 “哦,把这些人都带过来!”李俊业眉头一喜,这种完全自愿参军的兵源,才是最优的兵源。 顿时百来个年轻大小伙,黑压压的全部跪在李俊业的面前。 第67章 大明最早的一批护士 “你为什么想要参军。” 李俊业朝着前头的一个小伙问道,这小伙二十来岁,虽然瘦的皮包骨头,但是骨架结实。 “回大人的话,建奴杀了我父母,烧了我家的房子,小的无家可归,小的参军要为父母报仇。” “你呢?”李俊业又朝一人问道。 “大人,建奴抢了我家的牛,我兄长护牛的时候,也被建奴所杀,我要给我兄长报仇。” “你呢?” “大人,草民不愿再受人欺负,手里有刀有枪,以后建奴再来,我再也不怕了。” “你呢?” “大人,而今天下动乱,国家如蜩如螗,正是男儿奋发之时,学生想投笔从戎,报效国家。” 这个人表述与其他人截然不同,李俊业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只见二十左右,他唇红齿白,皮肤白皙,额头上还有久戴方巾的印记,便基本确定他不是一个庄稼汉,而是一个读书人,便对亲兵吩咐道:“稍后,直接给他一个小旗官。” “谢大人。”那书生一听,高兴极了。 李俊业清了一下嗓子大声地说道:“诸位有志参军,不是不可,但我军军律森严,不见得每个人都能接受,稍后,我会让人直接将军律悬榜,让人宣读,若是能接受者,才可留下,本官择优选取一千人。” “嗯,嗯,大人,请即刻宣读,我们什么条件都能接受。” 下面的人全部都是参军心切,巴不得现在就能给他们发刀发剑去打建奴。 闻知明军会招募兵源,之前胆子小的人,也赶紧把握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全部黑压压的围了过来。一时足足有大几百人,将李俊业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这还不算,后面还不断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 随后这些人,都被统一带到了一块空地,以三十人为一组,由专人给这些人宣达军令,能接受的则接受,不能接受的则当即离开,然绝大部分的都会选择留下。 李俊业军中虽然军律严苛,但军饷待遇也高,比其他的明军足足要高一倍有余,杀敌还有大把的赏银拿,但凡在战场了能多砍几个建奴脑袋,赏银就足足能够自己回家盖宅子娶媳妇了,良好的待遇条件,自然也能吸引更多的人。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严格的录取标准是十分必要的,这些被录取的人,然后又被引入另一个空地,当即有人前来发放大饼和水。 经过不到一个时辰的筛查,一千人的名额就当即用完,还在报名的人已经在报名点围个水泄不通,足足还有一两千人。 李俊业看他他们热情高涨,实在是不忍心,将他们就这样全部闭门不纳,只好又增加了三百人的名额,就这样,明军在庞大的兵源基础上,精挑细选了一千三百余名新兵。 就在这些人离开李俊业,被军士们领着去报名参军的时候。 忽然又有二十来个年轻女子,再次黑压压的跪在李俊业的跟前祈求他收留。 这些女子,大都身世凄然,有的是因为建奴入塞,家破人亡无家可归,有的则是被建奴掳掠后凌辱,失去贞洁无法返乡等等原因。 李俊业不仅将眼前这些人都一一收容,还另派人到人群中去询问,还有没有人愿意留下,李俊业断定这些无处可归的女子,断然不止眼前的这些人。 乱世中女子承受的痛苦,其实比男子还要大的多。 果然还有不少人主动愿意留下来,一共有一百二十多人,李俊业将这些人全部编成两个总旗,全部交给黎文越。 让黎文越派人,专门教授她们医术护理方面的知识,逐渐的取代军中的男军医助手,毕竟女人在护理上比男人更适合。 这些女子,未来将会是大明最早的一批护士。 为了避免军中男女混居徒增事端,李俊业特意加了一条军规,“男兵擅入女兵军营者斩,女兵擅入男兵军营者亦斩。” 经过一上午的忙活,六七万被掳男女,方才被完全遣散,冀州的俘虏和重伤员,也被另派人数送往了高阳。 这样在高阳休养的重伤员一共就有三百多人了,这些重伤员,跟在大军前行,一是不便,二是影响他们养伤,所以送往高阳静养,是最合适的安排。 要不了多长时间,这些人伤好之后,大部分都能归队,到时候就又是一支生力军。 在冀州休息了一日之后,李俊业又将部队重新编组了一下,战马本在高阳缴获了不少,这次又在冀州缴获了两千多匹,李俊业直接在三个骑兵营上增加了一个总旗,共计增加骑兵195人,现在所有的重骑兵都能做到一人三马,轻骑兵则一人两马,剩余的战马可以将全部将士一人发一匹,将其余的人都变成骑马步兵。 若不是庞大的辎重拖累,拥有充足的战马,李俊业全军可以像骑兵一样快速机动。 他前前后后一共在降兵俘虏中带了三百余人进来,虽然这些旧军队的老兵油子多有恶习,但这些人毕竟都是老兵,若想补充这次的伤亡,快速恢复战斗力,自然直接补充老兵最好,拿来就能用。 至于这些老兵油子的各种恶习,李俊业有的是信心,他相信他的军队就像一个熔炉一样,能让所有的在这个熔炉里面脱胎换骨。 李俊业便将杜威带来的三百余人全部打散,分别补充各军的缺额,剩下的人再从新兵中补充。 经过这样的补充之后,还余下八百余新兵,这些新兵李俊业一时难以处理了,因为这些人并不像之前在高阳补充的丁壮,高阳丁壮虽然不是老兵,但毕竟是地方民兵,这些丁壮大都完成过基本的军事训练,有一定能力的军事素养。 而这些新兵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完全是一张白纸,这些人暂时是不适合大量补充进军队的,所以李俊业将这八百人单独编为一个工兵营,以杜威和沈幕二人为主副官 ,主要负责军中工兵事务和各种后勤杂役,又特意给他们调入了一批精锐老兵,负责这些新兵的具体训练,让这群新兵在边行军时,能够边训练。 也就是说工兵营就相当于是这些人的一个过渡期,后期完成考核者才能纳入战斗部队。 做完这些工作之后,全军在冀州休整了一日,便在第二天凌晨的浓雾中,悄无声息的向南边开拔了。 第68章 鳌拜的追击 严寒腊月,寒风呼啸,但建奴营帐内,温暖如春。 大明宣大总督卢象升孤军深入,已经进入了岳讬精心设计的包围圈,岳讬和帐内诸将,最近心情大畅。 岳讬端坐在自己华丽的营帐之内,观看手中的一封信件,帅帐内还有几位骁将在等待岳讬的指示。 这一封信是从冀州发出,刚到岳讬手上,岳讬看完之后,脸色阴寒,不动声色地道:“来人啊!去把杜度给我叫来。” 杜度乃是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长子,岳讬为代善的长子,虽然杜度比岳讬年纪大,并且是努尔哈赤的长子长孙,怎奈父亲死的早,没爹的孩子没依靠,以至于他现在混得连岳讬也不如。 此次建奴入塞,右翼军就是岳讬为主帅,杜度为副。 平日里虽然为人兄长,但军中无父子,官大一级压死人,有岳讬的命令,杜度不敢有丝毫的违抗,赶紧放下手中要事灰头土脸的来见岳讬。 “大帅,您找我何事?” 杜度本来就无依靠,在建奴离混的不如意,再加上高阳的惨败,现在在岳讬的面前,更是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如此惨败要是换了其他人早就被岳讬收拾了,杜度之所以暂时能够全须全尾的站在这,纯赖他建奴宗室的身份。 面对明显小自己的岳讬,杜度甚至连一声堂弟都不敢喊,就这样惴惴不安的站在岳讬的跟前。 岳讬瞥了他一眼,道:“堂兄,你将之前在高阳的经历,再对我重新说一下。” 杜度一听这话 ,差点直接两眼一黑,他曾经回来之后,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故意夸大了敌人。 岳讬原本也以为这支明军精锐真有一万多人,但是他从冀州得到了的情报却是只有五千多人。 其实索伦碰到这支明军时,全军也不过两千三四百人,然而索伦败了一仗,他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也故意将明军人数夸大了一倍。 杜度唯唯诺诺地道:“败军之将,和敢言勇,以前的败绩就不要再提了。” 岳讬冷冷一笑道:“皇兄战败不可怕,谎报军情才更可怕。” 杜度闻言心中一哆嗦,接着岳讬拍着桌子大叫道:“高阳那支明军明明只有五千多人,而皇兄为何却说有一万多精锐啊!” 原来岳讬掌握的情报,并不是连两千多没有,而是有五千,想到这里杜度的心里不禁放松了些许。 在古代,又没先进的观测工具,估测地方人马,本来误差就大,将一万人马认为两万,将三万人马当做一万五,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将不及两千人却报成一万多,这就非常的不科学了,未料岳讬掌握的情报却是五千,杜度心中也稍微安定了,他惨惨戚戚地道:“大帅恕罪,只因敌人狡诈多端,多行迷惑,让卑职误判。” 岳讬勃然喝道:“纵使是误判,五千明军加一群丁壮,你咋能损失这么多的人马。” 杜度道:“大帅有所不知,这些明军的确非同一般,和我们认知中的明军截然不同,他们不仅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好了,好了,这些话我已经听你说了很多次了,这些人再强,他们能够强得过我建州男儿。”岳讬还不等杜度解释完,就不耐烦的急忙打断了他的话。 败军之将,和敢言勇,杜度只好不再说什么,默默地站在旁边听从岳讬的训示。 岳讬毫不留情的训示了他一通之后,方才对帐中的众将叹道:“此刻正是我军围猎卢象升之时,而我大军身后,却出现一支这样的神秘强军,绝不能听之任之。” 众将皆肯定的默然点头,无论现代还是古代,在自己大军身后出现一支强力的军队都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他不仅会时不时的来打黑拳,骚扰己方粮道。 更甚者,他还可能会在自己后方薄弱之时,直接趁虚而入,夺下关隘,直接阻断自己的退路。 总之站在岳讬右翼军的立场下,这支军队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不管。 岳讬说完后,又打量了底下的众将一眼,突然将目光停留在一个年轻的骁将身上:“鳌拜,本帅现在予你六千精骑,你速速奔驰冀州,与索伦一起对付这支明军。” 鳌拜,乃建奴开国功勋费英东之侄,不仅出身高贵,更是骁勇无比,屡立战功,现在不过才二十多岁,但是在建奴的将帅之中,已经有了他一席之地。 “奴才遵命。”鳌拜赫然出列,气场逼人,一身铁甲铿锵作响。 岳讬继续道:“杜度贝勒也非等闲之辈,这支明军能将杜度贝勒打成这副模样,绝不容小觑,到冀州之后,你和索伦记住,一定不能贸然出战,只需将这支军队困在冀州即可。” “大帅,如此恐损我军威名……” 鳌拜一听后,心中略有不满,从军以来,自己面对明军素来都是以少胜多,这些明军在自己眼中都是跟砧板上的鱼肉一样。 而这次自己和索伦合兵之后足足有一万多人,面对不足五千人的明军却不许自己出战,这样窝囊的打法,这不是有损自己的威名嘛! 鳌拜素有心机,明明是觉得有损自己的威名,却将他推到“我军”上。 岳讬久浸沙场,鳌拜的这点小心机,他怎么会看不穿,忙将他话打断,安慰他说道:“本帅也是从大局考虑,还请将军你先行委屈一下,待本帅集中兵力打败了卢象升之后,自然会回头收拾这支明军,到时候绝对让你打先锋。” “谢主子恩赐。”鳌拜虽然骁勇,但并非莽夫,反而非常有心计,而今局势,围歼卢象升才是本军的首要目标,况且岳讬已经承诺,事后由他为先锋,这已经是在暗示了,日后收拾这支明军的大功,依旧还是他的。 从大局中考虑,鳌拜暂时牺牲一下自己的“威名”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岳讬见鳌拜已经说服,心中登时大悦,忙道:“兵贵神速,你这就去点齐兵马,星夜前往冀州。” 鳌拜当即领命,拜别了岳讬之后,领着六千精骑,火急火燎的向冀州进发。 岳讬则继续排兵布阵,幻想将卢象升围歼于巨鹿。 第69章 卢象升兵困巨鹿 巨鹿野外,白雪茫茫。 一位相貌威仪的中年男子,身穿縗衣,披麻戴孝,站在在皑皑的白雪高原上,身后将士,肃然而立。 这位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总督天下兵马的宣大总督卢象升,卢象升父丧未满,他是带丧领军。 眼前是被建奴蹂躏过的土地,身后是断粮多日的将士,四周是建奴的千军万马。 此情此景卢象升感叹良久,巨鹿乃畿南之地,自己在畿南的顺德、广平、大名主政多年,这里一草一木自己都万分熟悉。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天下赫赫有名的天雄军,就是在畿南组建,天雄军将士就是畿南的子弟兵,他们每一个人热爱这片土地,爱的和自己一样深沉。 自己虽手持尚方宝剑,总督天下勤王兵马,然而事事为人掣肘,天下勤王兵马也是多做壁上观,真正能指挥动的不过是自己嫡系和宣大三镇人马,总数不及两万。 这不及两万的人马,半途又被分兵,后来连大同总兵王朴也跟着借故离开。 一路且战且行,到巨鹿的时候只不过剩下杨国柱和虎大威两总兵,残兵五千而已,早已断粮多日,是真正的残军乏旅。 将士们已饮冰七日,但无一人有叛心,卢象升深感欣慰。 为了军需粮草自己也是操碎了心,多方呼吁多方请求,但是始终无人所动,见到将士们饿着肚子杀敌,自己心那个心疼了。 他与将士素来同甘共苦,早已发出话来:“粮草一日未到,本督师一日不食。” 他也的确做到了,始终信守着自己的诺言。 “报督帅,辕门外畿南父老负粮前来,请求拜见督帅。” 卢象升正在遐想之际,突然一骑飞奔而至,骑士滚鞍下马,单膝跪下而报。 “快,大家都随我去见见。” 卢象升主政畿南多年,早已和畿南百姓结下了深挚的感情,见到畿南父老,就像见到自己的亲人一样,尤其是听到他们还是负粮前来,这着实让自己感动万分。 “卢府君……” 见到卢象升的身影,畿南父老热泪盈眶,卢象升现在手持尚方宝剑,总督天下勤王兵马,官职早已不是昔日主政畿南的官职所能媲美。 明朝知府才被叫做府君,此时叫卢象升“府君”,其实是非常不合适的。 但是这一声“卢府君”,在卢象升的心中比叫什么还亲切,望着辕门外扶老携幼的畿南父老,卢象升热泪盈眶。 “府君,我们给你送粮食来了。”一个老白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背着一斗米,由他孙儿搀扶,微微颤颤的向卢象升走来,身后还跟着几百个背负粮食而来的父老。 此刻军中缺粮,将士们断炊数日,见到粮食,卢象升心中大喜,忙亲手从老翁手中接过粮食,递给身边的家仆顾显,顾显颇为尽忠尽职,巨鹿之战,卢象升战死之时也跟着殉死。 “老爷您看?”顾显打开口袋,递到卢象升的眼前,袋内竟然装的都是小米。 而今天下动乱,天灾人祸不休,外有建奴掳掠,内有流寇抢夺,畿南百姓多是食不果腹,有粗粮都是奢望,哪来的小米。 卢象升当即想到畿南百姓有在床头藏粟米的习俗,这些粟米他们看的无比宝贵,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拿出,故而将它们藏在床头,这种和自己极近的地方。 卢象升当即拿过那袋小米递到了老翁手上:“这米建斗万不能收。” “府君,将士们已断粮数日,没有粮食万万不行啊!这皆是我畿南父老的一点心意,还请府君成全。” 说完老翁情真意切的直接跪在了卢象升跟前,身后几百畿南父老也跟着齐刷刷的跪在雪地里。 “父老们快起,建斗才微德薄,如何消瘦的起。”卢象升赶紧上前,将眼前的老翁扶起,孰料那老翁倔强万分:“府君,我们的粮食您不收,大家伙就绝对不起来。” “对,卢府君不收我们的粮食话,我们绝对不起来。” “对,绝对不起来……” 众人斩钉截铁的纷纷附和,卢象升感动着泪染长襟。 “雪地湿寒,大大速速快起。” “府君,不收我们的粮食,我们绝对不起。” “罢了,罢了,你们的粮食建斗我收下了,乡亲们快快起来。”卢象升亲自搀扶几次,却无一人愿起,卢象升实在拗不过,只得不情愿的松口。 “乡亲们情厚,建斗无以为报,请受建斗一拜。” 畿南父老,听到卢象升终于答应要收下他们的粮食,个个喜笑颜开,正要听从卢象升吩咐起来时,卢象升忽然直接拜倒在他们的面前,拜服在地,身后无数的士兵也跟着齐齐下跪,整齐划一的步伐,就像一座大山瞬间崩塌一般。 “卢府君,请快快请起。” 畿南父老,一时不知所措,卢象升则情真意切的带领全军将士深情三拜。 之后才在父老们的搀扶下缓缓而起。 “府君,老汉知道你总督天下兵马,必是操劳万分,老汉没别的东西,这升枣权当给府君补补身子。” 卢象升起来后,又一个老汉从人群中微微颤颤的走了过来,从怀中慢慢的掏出了一升干枣,这升枣被这老汉用三层破布精心的层层包裹,看得出在老汉心中的珍贵。 “这可如何使得!”卢象升连忙推却。 “卢府君不要推脱,不然老汉这把老骨头又要跪在你面前了。”老汉见卢象升不愿接,当即作势就要再次下跪,卢象升顿时慌了,忙亲手从老汉手中接过这一升干枣。 忽然一个头戴儒巾的老者上前说道:“府君,今天下汹汹已有十载,府君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为天下先,然而奸臣在内,府君孤忠却受嫉妒,三军将士刚接到出关的命令,却已有西归的想法,现在露宿荒郊野地,连肚子都吃不饱,将士们难免会消极鼓躁,大同总兵王朴不是已经做了个样子吗?” “若府君能听从我们的意见,现在就移军到广平、顺德两城去,在此召集义师,三郡子弟听说是府君您来,必然开心,以前若不是因为府君您,我们这些人早就死于贼兵手里,现在若不是你,我们这些人早就死于兵乱了,所以能同心协力,只要有府君的号召,愿意带粮来随的人可有十万,总比府君在此孤立无援,站这儿等死的强。” 卢象升感叹良久,泪流满面的道:“感谢父老们的好意,虽然是这样,但是我起兵以来数十百次大战都未尝大败,现在只给了我五千疲卒,大敌就在西面,而东部的援师已经被隔绝,诸事又多为朝中掣肘,现在粮食吃完了,力气也使干了,死只不过是旦夕之间而已,我还是不要在白白的连累父老乡亲们了。” “卢府君” 闻卢象升以报必死之心,畿南父老大恸,纷纷掩面啼哭了起来。 第70章 多尔衮调兵 “传我军令,即刻埋锅造饭,让兄弟们吃了一顿饱饭之后,全军向贾庄附近进发。” 卢象升死志以决,拜别了畿南父老后,当即下令,这些粮食虽然不多,但足够全军将士饱食一两日后,他心中略有些欣慰。 下完命后,转首之间,他看到自己家仆手中还捧着一升干枣,这一升干枣是那位父老特意单独送给他的,所以顾显才会特意将他单独带在身上。 卢象升指着顾显怀中干枣道:“去,将这些枣子也拿去给将士们分了。” 顾显面露难色地道:“老爷,全军将士足足有五千人,而这干枣却只有一升,就算是一人一颗这些不够分啊!老爷夙夜操劳国事,身子骨正虚,依老奴见,不如就全父老所愿,将这枣单独与老爷补补身子吧!” 顾显乃是家仆,追随卢象升多年,深知他眼里揉不进沙的性格,他也衷心的担忧自己老爷的身体,所以才用枣子不够分的这个说法,希望卢象升能够收回成命。 君子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看上去也是无懈可击。 卢象升想也没想就应道:“既然一人一颗都分不到,那就将枣子捣碎,将他掺入粥中,煮粥给将士们喝。” “是,老爷!”这位忠仆自然知道卢象升的脾气,不敢多话,只得眼中噙着泪,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这升枣子送走。 …… 建奴左翼军,以多尔衮为统帅。 多尔衮足智多谋,绝不容小觑,现在建奴左翼和右翼已经越来越靠近,大有一种让卢象升无法逃出生天的态势。 其实卢象升并非是孤军,在他东边五十里的鸡鸣镇上还有高起潜率领的三万关宁精锐,这三万关宁精锐,是大明所有的军队中唯一能够和建奴正面对决的精锐。 不过高起潜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手握重兵,但是还有一个比岳讬还厉害的多尔衮在一直盯着他。 高起潜魄力不如卢象升,自然没有和多尔衮一决高下的勇气,并且和杨嗣昌勾结,倾向议和,再这个节骨眼上,高起潜不仅不敢和建奴决战,在他的政治立场上也不敢和建奴决战,如果真把建奴打个什么样了,还这和谈还怎么谈。 在明末纷乱的局势下,无论主战还是主和,其实都有他的道理,无法武断的说谁对谁错。 在史官的刀笔和当时的政治舆论环境下,其实主和者的牺牲比主战者更大。 多尔衮大帐之内,地上摆放着一幅巨大的地图,多尔衮未穿鞋靴,手拿马鞭,光着脚走在地图上,他徜徉着地图上的每一块土地,如欣赏艺术品一样的,静静的欣赏地图上每一个猎物。 “大帅,岳讬那小子在调集人马,围歼卢象升,卢象升可是大明督师,难道我们左翼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功劳被岳讬这群小子抢跑吗?“ 来人正是阿巴泰,努尔哈赤第七子,和多尔衮是兄弟,岳讬和杜度都是他们的侄子辈。 “七阿哥勿忧,这些小子们怎么能在我们这些人面前闹腾。” 无论是岳讬还是杜度都要大多尔衮十几岁,但都是多尔衮的子侄,所以虽然同为两翼主将,但多尔衮的眼中对他们一直都是格外的轻蔑。 见多尔衮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阿巴泰着急地说道:“话是这么说,可仗打下来是要论功行赏的,若是让这群小子争了头功,我阿巴泰可丢不起这个人。” 多尔衮冷冷一笑,道:“七阿哥请放心,我怎么会让这群不知趣的小子们抢了我们的头功。” 阿巴泰顿时一喜,道:“大帅可有何妙策。”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道:“什么妙策的自然谈不上,高起潜这只阉狗,带着关宁精锐三万驻扎在鸡泽镇,使我顾此失彼。” “大局为重,我自然不可贸然分兵,不过我也绝不能让那小子独占鳌头,你现在就和豪格各领一万精骑去与岳讬他们汇合。” “多谢大帅成全,愚兄这就和豪格过去。” 多尔衮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派他们两个人去,围歼卢象升之战,到时候自然算起来也是两翼合力之功, 只不过这主帅之人是岳讬,最大的功劳自然算在岳讬的头上,但阿巴泰哪会去想那么多,只要自己的功劳能够不缺席,他就知足了,至于主帅是谁,这是他和岳讬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站在多尔衮个人的角度来看,为了盯着高起潜这三万精锐,自己缺阵,主动将功劳让给岳讬,其实他是很吃亏的。 假如他亲自去了,无论是辈分还是职务高低,多尔衮的身份都比岳讬高,这主帅自然会是多尔衮,功劳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岳讬的手上。 只观大局,不冀战功,对于大明来说,这才是多尔衮的可怕之处。 “记住卢象升必须死,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巨鹿,否则我必拿你和豪格问罪。” 阿巴泰心花怒放的刚走到门口,身后却传来多尔衮冷冷冰冰的声音,尤其是听到后半句后,阿巴泰心中一凛,不觉之中,一股寒气涌上了全身:“大帅放心,我和豪格必会拿着卢象升的人头来见你。” “如此自是最好。” 阿巴泰身后继续传来多尔衮冷冷冰冰地声音,但他后头,帐内却又不见多尔衮的人影。 阿巴泰只得默默的深呼吸两口气,寻得豪格点齐了人马,一起向卢象升所在的巨鹿杀来。 豪格乃是皇太极长子,皇太极死后,当初若非多尔衮掣肘,他将登上建奴的王位。 …… “监帅,刚刚我军侦骑探知,多尔衮派出两万精骑正向巨鹿而来,卢督师此刻正在巨鹿,恐怕有危险啊!” 辽东参将王弘获知消息后火急火燎的找到了监军高起潜。 高起潜驻兵于鸡泽镇,相对于卢象升的荒郊野岭而言,他这儿的条件就要好得多了。 他现在入塌之处是一所官宦人家的宅院,小镇宅院虽然不大,但布置典雅而精致,高起潜端坐在宅院的堂屋之内,有十个随身太监恭候左右。 屋内三个巨大的火盆烧着上好的无烟木炭,火势正旺,虽然外面滴水成冰,但王弘进屋后,发现屋内竟然温暖如春,没站多久,后背就有热汗开始涔涔流出。 高起潜身穿常服单衣,首先白了一眼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然后阴阳怪气的问道:“此事本监军早已知晓,不知王将军特意前来禀报,所欲为何啊!” 高起潜非常会说话,虽然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轻易地反客为主。 第71章 高起潜顿兵鸡泽 王弘乃是武将,本是一个粗人,乃会这么多弯弯绕绕,被高起潜这么一问,瞬间,竟然就真的被他给问住了。 王弘结结巴巴地道:“卑职多方得知,建奴兵马正在巨鹿方向云集,唯恐卢督师有什么危险,特意来告知监帅。” “告知咱家后,你还想咱家再做什么?”高起潜懒洋洋地躺在太师椅上,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王弘到此时方才知道自己的话说唐突了,急忙圆场地说道:“监帅胸有韬略,雷霆雨露,皆在一息之间,岂是我等愚夫能够揣摩的。” 高起潜知道明白王弘的意思,他来是想让自己去救卢象升。 看得王弘唯唯诺诺地样子,高起潜心中顿觉有些好笑,沉默了一会儿后,便站起身来,他衣装单薄,再他站起来的那一刻,左右侍候的太监,也将一件华丽的斗篷披在了他的身上。 高起潜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一双小眼睛似看非看的不停在王弘身上扫过,这种奇怪的样子,不禁让王弘心中发寒。 高起潜看到王弘的这般局促的样子,心中冷冷一笑,忽然开口道:“王将军,实不相瞒,在你来之前就已经有好几位将佐因为这事找过咱家,您可知道咱家是怎么回复他们的吗?” “卑职不知,还请监帅明示。”王弘低着头,不敢抬头望高起潜一眼。 高起潜慢悠悠地回道原来的座位坐下,对着王弘说道:“咱家跟他们说,现在建奴左右两翼共有十几万大军,并且左翼多尔衮一直都在紧紧地盯着咱们这里,试问诸位您们谁有信心凭借鸡泽镇的三万兵马能够击溃建奴的十几万大军。” “王将军,你能吗?” “卑职愚钝,难以堪当此任。”王弘一看这是要甩锅给自己架势,连忙否定。 高起潜看到王弘退缩的样子,心中顿觉好笑,他面若平湖,嘴角轻蔑地一扬,继续道:“为官难啊!为大官更难啊!为问你们谁以三万抵建奴十几万,所有人和你一样,都说不行。” “可明知不行,你们这些人又为何想咱家发兵,敢情都想把美名留给自己,把脏水都泼在咱家身上?” “监帅明鉴,卑职不敢啊!”高起潜的话确实让王弘无法反驳,他吓着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起身来吧!咱家知道您们都没那个意思,这是咱家想把自己心中的话,掏心窝一般的对你们说出来。” 高起潜长叹一声气,王弘匍匐在地上,偷偷的用余光偷窥高起潜的脸色,见他并无异常,方才忐忑不安的从地上爬起。 王弘道:“卑职愚钝,竟然连监帅心中这么简单的顾虑竟然都没想到,还望监帅不要生气。” 高起潜默默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长叹了一声气后,继续说道:“咱家也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是想咱家去救卢象升,可如今这局面,我们能救得了卢象升吗?只怕一旦离了鸡泽镇,我们也会像卢象升一样被建奴团团包围,只怕到时候,一个没救成不说,还要搭进去一个。” “我手中三万精锐,是大明唯一能抗衡建奴的精锐了,可就仅仅只有这三万人啊,是陛下他老人家压箱底的宝贝了,咱家一定要将他看好了,绝不能让他有任何的闪失。” 高起潜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已经是脸色发红,脖子上青筋鼓动。 王弘见到高起潜这般模样,心中又暗自吓了个半死,唯有口是心非地地道:“监帅想的周到,卑职自叹不如……” 王弘本想也学着拍个马屁,缓和一下气氛,谁料竟然拍到了马蹄上了,自己话还未说完,高起潜就不耐烦地背对着自己自己伸出了五指,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王弘只好立马闭嘴,高起潜继续唉声叹气了一声之后,冷冷地对他说道:“王将军若无他事,还请速回吧!” 王弘胆战心惊的早就想走了,只不过自己嘴拙,一时找不到好的借口,未料高起潜竟然主动下起了逐客令,王弘自然是喜出望外,忙拜辞了高起潜,灰溜溜的赶紧溜走。 ………… 鳌拜奉岳讬命令,领了六千精骑之后就星夜兼程的向冀州赶来,一路上人未休息马未解鞍,因夜间的大雾影响,就算如此拼命赶路,到冀州时也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关键清晨的浓雾还未消散,这让鳌拜好生烦恼。 “报将军,奴才刚才前去侦查冀州,竟然发现冀州城门紧闭,城墙上好似根本就无动静,恐有他变,故前来禀告将军。” “什么?” “索伦这老贼到底是怎么搞的,敌人就在冀州附近,防守竟然如此松懈,真是烂泥糊不上墙,看我回兵之后,如何在岳讬贝勒前参他一本。” “冀州就在眼前,全军加速前行,到了冀州之后,本将军保证让索伦拿出好酒好肉来招待大家。” 一直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任何人意识到,冀州已经丢了,在鳌拜的好酒好肉的诱惑下,建奴行军的脚步,不知不觉的快了起来。 不消半炷香的时候,鳌拜亲率大军已经来到了冀州城下。 可到城下,鳌拜瞬间就傻了眼,索伦这哪是防守松懈啊!他这分明就是没有派人来守,整个城墙都是空荡荡的,在清晨中静的有点让人恐惧。 “不对劲,快撤。” 鳌拜到此时方才发现哪里不对劲,但是就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天生的警惕感,让他下令,远离城墙。 他这一退还退的不少,直接退出了明军的火炮射程。 在确定离开了火炮射程之后,鳌拜方才伫下马蹄,他朝着身边的一个甲喇额真微微示意,那甲喇当即就领会了鳌拜的意思。 随即点了两个矫健的亲兵,让他们前去试探。 浓雾重重,谁也不知道浓雾对面藏的是什么情况,这俩亲兵一看甲喇点了自己,心里就凉了半截,军令如山,这俩亲兵并不敢违抗,只得一人拿了一张大盾,硬着头皮,纵马向浓雾中跑去。 这俩亲兵皆是老卒,自然懂得马跑得越快,弓弩越难射中这个道理,只可怜了他们俩胯下的马,那皮鞭就像雨点一样不停的落在马儿的身上。 马儿吃痛,只得咬着牙载着他们狂奔。 这两人瞬间就到了城门下,可却发现城门上下根本就无一人,偌大的城墙静悄悄地矗立在那,没有一丝人的气息,静得让人可怕。 第72章 鳌拜的迷茫 “有人吗?” 这两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也不见有一个人影,一个胆大的建奴,干脆提心吊胆的朝城墙上喊了一声,然而并没有人回应。 “有人吗?” 这建奴又加高了音量,重复喊了几声,并且一声更比一声好。 喊了好几声之后,依旧没人回答,这俩建奴已经预感到了不好,两人对视了一眼后,从马鞍上取下挠钩,拿在手上抡了几圈之后,抛上了城墙。 接着两人抓着挠钩后面的绳索,胆战心惊的向着城墙爬去。 这俩建奴,训练有素,用挠钩爬上冀州城墙,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而他们上墙之后,全部傻眼了,别说城墙了,就连城里都没有一个人影。 两个建奴又对视了一眼,一个建奴顺着挠钩绳索而下,赶紧回去通知鳌拜,另一个建奴则单独一人蹑手蹑脚的向城内的城门走去。 他顺利的下了城门,但也依旧不见一个人影,他本想独自一人打开城门,但发现城门栓木巨大无比,光凭他一人绝对无法取下,只得悻悻的砍下一小块栓木后,重新回到城墙上,顺着挠钩绳索而下,跟在另一个建奴的身影回去报告情况。 “报告将军,小的们登上了城墙,城上空无一人,索伦将军好像已经不在城中了。” 那建奴回来报告情况,把鳌拜听得一头雾水,冀州乃是他们屯放物资的重地,索伦怎么会不在城中。 “随你同行的另一个人呢?” 鳌拜显然不相信这家伙说的话,只当他是一时犯浑,便问起了另一个人来,想向他问个究竟。 鳌拜话音刚落,就听到浓雾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浓雾里出来的正是另一个一同前去的士兵。 那士兵见了鳌拜后,还不待鳌拜张问,就已经惶恐不安的滚下马,带着一种惊恐地声调说道:“将军,刚才小的从城墙内翻了过去,并且还下了城墙,亲眼目睹城内无一兵一卒防守,甚至连城内都无一人。” “怎么会这样?” 虽然鳌拜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将军若不信的话,请看这个。”这建奴忙从怀中取出自己砍下的一小块栓木,恭敬的举到头上。 立刻有一亲兵从他手中取走了栓木,恭敬的递到了鳌拜的手上。 鳌拜久经军戎,虽然砍下的这块栓木很小,但是鳌拜只看了一眼,就能确定它真的是从城门的栓木中砍下。 “来人啊!取一百两白银来,赏给他。” “谢将军。” 鳌拜显得对个有勇有谋的建奴格外的欣赏,当即一个亲兵就拿出了两锭大明官银,每锭足足都有五十两,沉甸甸的放在这个建奴的手上,这个建奴喜的是喜笑颜开。 鳌拜摆了摆手,这建奴当即识趣,拿着银子闪到一边去了,另一个一同前去的建奴,虽也是冒死同往,但却什么都没捞到,别提他心里有多幽怨了。 “走,都随我去看看,索伦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鳌拜再也等不住了,便带着所有人再次向冀州城门而来,接近城门之后,冀州城内情况如刚才两个侦查的建奴说的一模一样。 “将军请看!!” 城门被打开后,鳌拜怒火冲冲的进了城,然而入城之后未行几步,他身边的一个将领,就见到走在他们前面的护卫马蹄上,从雪地里带出了斑斑血迹。 并且随着马蹄的踏动,红色的血迹从雪地里带出的越来越多。 鳌拜惊恐不安的俯首看了一下自己的胯下马蹄印,他发现只有马踏过的地方,基本都有一块鲜红的血迹。 “不好。”惊愕之余的鳌拜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原来昨夜风雪未停,夜半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雪,将城内还来不及清理的血迹,全部覆盖,因为马蹄的践踏,又将他们从雪里带出,城门这一带是当初鏖战最凶的地方,这儿的血迹也是整个冀州城内最多的地方。 “快,全军速速进城搜寻,死要见人,活要见尸,我要你们以最快的时间弄清楚冀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鳌拜见到满地的血迹,变得像一头发怒的豹子一样,眼中尽是怒火。 见到鳌拜气成这样,众将哪敢懈怠,忙兵分数路满城搜寻了起来。 原来这冀州城内,建奴的尸体都被李俊业派人拉到城外火化,在李俊业临走的时候,为了避免将怒火撒到无辜的平民身上,他早已将冀州城内的百姓遣散。 所以鳌拜进城之后,连一个人影都见不到,这也就很容易解释了。 经过建奴在城内挖地三尺的搜寻,还真在城内找到了几十个人,这些人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他们衣衫褴褛,无处可归,城内的建筑能够暂时替他们抵挡冬日的严寒。 经过对搜寻到的这些人一一询问,鳌拜方才搞清楚了城内的来龙去脉。 当他听到城外的明军实际只有两千多人,但攻下的城池,将守军全部歼灭之后,鳌拜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了下来。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千多明军如何胆敢直接攻城了。 在得知了明军攻城经过之后,虽然这些明军攻城用了诡计,但是索伦作为防守方毕竟依旧有四五千人啊! 鳌拜又联想到杜度的惨败,他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这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神秘队伍,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他们的名号,直到今天鳌拜才仅仅知道他们领兵的将领叫做李俊业,只不过是一个才十九二十岁的小伙子。 接着在确定冀州屯储的物资也被明军全部劫掠一空后,鳌拜便对冀州再无任何的依恋。 他现在首要的目标就是如何完成岳讬交给他们的任务,尽可能的缠住这支明军,绝不可再让他们在自己的后方再制造什么事端。 这支明军的实力鳌拜也已经清晰的感受到,他也认定这支明军如果不消灭,将会是他们的大患。 “去问清楚,这支明军到底是凌晨时分朝哪个方向走了。” 鳌拜已经大概的知道这支明军的概况,并在这些人口中已经得知明军在子时,就已经离开了冀州。 现在只不过是清晨,也就是说这支明军走了才两个多时辰,这是一支带满辎重,步骑混编的队伍,只要能找准他们离去的方向,鳌拜追上他们并不难。 第73章 鳌拜的选择 明军保密措施做得极为精妙,走时静悄悄的,这些人大都还在睡大觉,哪知道明军到底从那个方向走的,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鳌拜顿时犯难了,这支明军神出鬼没,谁也不清楚他们具体的任务是什么,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们就像蝗虫一样,收拾完了一个地方之后,就立马去另外一个地方。 往北?不大可能,毕竟这支明军刚从北边下来,往东?东边是有更精锐的多尔衮右翼在等着他们,鳌拜也觉得不大可能,往西?西边是太行山脉了,西边已经被己方人马掳掠一空,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目标。 往南?更不可能,岳讬已经在南部集结了大量人马围歼卢象升,往南的话,任凭这支明军如何彪悍,到时来个围点打援,在野外他们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己方几万人马的反复冲杀。 鳌拜自认为这支明军将领足智多谋,狡诈多端,再选定方向前,自然也会提前了解各方向的局势,像往南这种自寻死路的走法,鳌拜恰恰认为这支明军最不可能走的方向就是南方。 “那些明军临走之前,有没有说些什么?” 鳌拜依旧不甘心,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线索。 在建奴钢刀的逼迫下,一个胆小的泼皮道:“回大人的话,那位明军将领临走时还说过,他们还有紧急的要事要办,并不能在冀州停留。” “是哪位将领,那个李俊业?”鳌拜顿时来了兴趣。 “回大人的话,正是明军主将李俊业亲口说的,不仅小的亲耳所听,在座的也有不少人都听到了。” “至于具体去哪了,那小的们就一概不知了” 那泼皮,一边肯定的回答,一边将手指向众人,向鳌拜佐证。 “你们到底有没有听到。” 鳌拜手下两个亲兵凶神恶煞的举起钢刀,恶狠狠地向众人询问,当即有几人唯唯诺诺地点头。 鳌拜见此,嘴角一挑,调转马头道:“全军出城,向南追击明军。” 临走之时,鳌拜瞥了一眼那泼皮,笑盈盈地用马鞭指着他道:“当赏!” 那泼皮听说到“赏”字,眼睛直接笑成了一条线。 当鳌拜走后,一个亲兵笑盈盈地朝他走来,边走边不停的在怀里掏着什么,隔着衣服,他能感觉到他怀中是一个长方形的物体,莫非是一锭银铤,看他形状,这银铤还不小,那泼皮眼睛睁着大大的,双手已经伸出,静静的等候那亲兵将银铤掏出放在他的手上。 亲兵笑盈盈地走过来,终于从怀中掏出一个雪白色的物品,在这泼皮满怀激动的时刻,他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银铤,而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那泼皮还来不及挣扎,就被这个亲兵直接一手掐住了脖子,另一只手上的匕首,直接将这泼皮扎了个透心凉。 在这亲兵动手的同时,四周的建奴也在同时的动手,没一会儿的功夫,在一阵哀嚎和惨叫之后,这几十人全部都变成了一动不动的尸体。 清晨的浓雾并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不过这丝毫也不妨碍鳌拜对李俊业的追击决心,让鳌拜没有想到的是出城没多久就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经过对军中的汉奸简单的了解之后,鳌拜才原来这两条路都能通往南方。 这一下可真难坏的鳌拜了,虽然两条路都能通往南方,但一旦走错一条,就会与这只明军失之交臂,若是自己分兵,那么每条路上只能分三千精骑,这支明军已经连续以少胜多,打败了杜度和索伦,虽然鳌拜骁勇,但是他真的没有信心以三千去对阵他们。 昨夜后半夜风雪甚大,已经将路上的痕迹掩盖全无,两条路上粗略一看,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走近时仔细观察,浅浅的马蹄早已被白雪覆盖,透过白雪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一条条杂乱无章的车辙,两条大路上都有分布,表面上看,两条路像都是有大军走过的痕迹。 “你们几个下马过去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鳌拜并不着急,他们建州人从小就生活在深山老林渔猎为生,他们是天生的猎人,猎人对于猎物踪迹的查寻自然也是从来不在话下。 “将军,我们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一个亲兵兴奋地回来报告,鳌拜眉目一展,当即翻身下马,跟在亲兵后面来到了岔道路口。 “将军请看,左边道路车辙显然深于右边。” 鳌拜在亲兵的指点下,亲自俯身观察,那亲兵轻轻的翻开积雪,巧妙地剥除了昨夜新雪之后,一条深邃的车辙就引入了鳌拜的眼前。 接着那名亲兵又将鳌拜带往了另一条路,也有同样的方法,剥除了昨夜的新雪,一条比刚才更深的车辙赫然映入鳌拜的眼前,那亲兵继续翻开其他的几条车辙,条条皆是如此。 鳌拜心中已有定数,这些人将整个冀州都搬空了,自然会装车带走,带着大量的大车随行,左边道路车辙显然都是满载货物地大车走过的痕迹。 这还用考虑太多吗?鳌拜本人也是一名出色的猎手,他已经默默地断定这些明军肯定是从左边走的。 “全军向左路进发,一定要在今日傍晚时追上这群明军。” 鳌拜回到马背上,当即发号施令,身后的建奴听到后,人人啧啧舌,为了追赶这支明军,本来已经一夜未歇,建奴们早已累个半死,现在又要马不停蹄的在傍晚前追上这群明军,建奴们直觉得头皮发麻,这样的追赶法,人受的了,马也受不了啊! 但是鳌拜杀伐立断,建奴多有畏惧,显然人人心中腹诽,却没有人敢吐露出半个不字。 这群可怜的建奴,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鳌拜的身后去追赶这支神秘的明军。 就这样人不下马,马不解鞍的闷头追赶,一直到了下午时分,依旧却不见明军任何踪迹。 鳌拜虽然依旧精神抖擞,但士兵们却是人困马乏,不断有人掉队。 一路上鳌拜都在不停的观察车辙,明显路上的车辙随着他们的追赶越来越清晰,蜿蜒在茫茫地白雪大地上,就像是一支游动的路标,不断的指引鳌拜的追击。 又行了半个时辰,鳌拜终于突然发现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些车辙虽然是越来越明显,但是逐渐马蹄也开始在雪地上显现,这些马蹄的数量显然非常稀少,最让鳌拜感觉到诡异的是,能清晰的看到马蹄,但是看不到丝毫的脚印。 第74章 被戏耍 这不是一支步骑混合的队伍吗?为什么没有脚印,鳌拜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走错了路。 越走越不对劲,鳌拜终于才渐渐的怀疑,自己真的是走错路了。 自己还是要面子的,他把自己心中的想法一直深深的埋藏在心里,经过一天一夜的强行军奔袭,连片刻休息都没有过。 鳌拜胯下虽然也是千里名驹,但这样的强行军,也开始吃不消了,现在在他胯下的马步履蹒跚,不断的喘着粗气,越来越不听唤。 “罢了,与其全军继续追,不如先派一只轻骑前去打探情况,让全军人马原地稍微休息一阵。” 鳌拜望着身后人疲马困的大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思道。 然后他命大军原地休息,派了一支轻骑前去查看情况。 建奴马匹充足,骑兵都是一人两马,这些轻骑与重骑比起来,马匹负载较轻,现在还有些马力。 当听到现在可以休息的命令之后,这些建奴感动着差点要哭了起来,一日一夜都未下过马鞍,屁股就像是要颠散架了一样,很多建奴下了马后,甚至都已经无法站立,只得连爬带滚的去抢背风处休息,连着连马也都懒得去管了。 这些可怜的马儿,载着他们行了一日一夜,其实比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辛苦,现在这些建奴只顾管自己,无人解鞍喂水喂料,这些马狂躁着不停的喘着粗气,嘶鸣…… 这一队轻骑奉了鳌拜之命后,便马不停蹄的沿着路向前方前进,路上的车辙越来越明显,甚至能明显感觉到,这些车辙都是明军刚走不久留下的踪迹。 这支建奴轻骑狂喜,又追赶了半炷香的时间,等他们终于追上了之后,却彻底傻眼了,前方哪是什么明军的大部队,而是两百多辆大车,每个大车上装的全部都是满满当当的大石头。 到了此时这些建奴方才如梦初醒,为什么这条路的车辙深这么多,因为他们不是运的辎重,而是运的大石头,看到这两百多辆装着大石头的车,这群建奴才终于相信,他们是上当了,并且是彻彻底底的上当了。 “主子,您看?”一个建奴走近了一辆大车,发现这辆大车在显眼的地方还插着一柱燃烧的香,朔风呼啸,早已把香头上的香灰吹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个显眼的火头,在风中不停的扑闪。 “他们并没有走多远。”那牛录接过燃烧的香,发现在大风之中,这根八寸来长的香,却也只烧了三分之一。 “那我们要不要追?”旁边两个拔什库赶紧凑了过来问道。 那牛录并没有当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这根燃烧的香愤怒的抛入泥土中,然后用马蹄践烂,咬了咬牙:“这些明狗,真是欺人太甚。” 这牛录其实一眼就看出来,这些香是明军故意留下来了,目的就是要明确的告诉他们刚离开不久,引诱后面的建奴来追。 可这些建奴人马一夜一日都未休息过,人困马乏之际,哪里能追得动,并且地上满满的都是马蹄印,少说也是上千匹马踏过的痕迹。 就算他们能够追上,这样疲倦的疲军,如何正面对抗养精蓄锐的明军。 更何况这是一支能够大败杜度和索伦的精兵,一想到就凭自己这么点人,真追上明军的结局,这牛录不禁后背发凉。 那牛录不解气的朝雪里里啐了一口唾沫:“走,回去,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鳌拜将军。” “主子,我们不追了吗?”一个拔什库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牛录当即勃然大怒地咆哮道:“追个屁,那些明军故意插香计时,明显是在等着我们来,你若是要追,你自己追去,我可不愿带着兄弟们送死。” 直到这牛录把话说开,这拔什库和底下不少的建奴方才醒悟过来,这一切都是明军的一个圈套,一想到这里,直觉着心里一哆嗦,方才把目光重新投向自己的主子,个个心中无不佩服他的机智。 见话已说开,那牛录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啦,朝着自己的麾下,大声喊道:“待会回去,谁也不许给人提明军为走远这事,不然我绝对要你们好看。” 说完才愤愤然然的带着人回去,建奴牛录既是生产单位也是生活单位,一牛录内部众和首领关系密不可分,这牛录也是为了大家的好,他倒是不怕真有人守不住嘴巴。 蜿蜒的雪地里,一队骑兵正在策马奔跑,这一队骑兵非常的奇怪,只不过两百多人,却有带着一千多匹马随行。 这队骑兵不是别人,正在马佑带领的那个步兵营,夺下冀州之后李俊业手上马匹充足,光是战马就已经有五六千匹了,骑兵不仅能够做到一人配两马,连步兵也能一人配上一匹,有了这些马之后,现在李俊业的军队,具有极强的机动能力了。 这次执行诱导任务的正是马佑,为了尽快将建奴引诱得更远,所有的大车都用四匹马拉行,所以行动速度极快,直接将鳌拜吊了半日,在鳌拜和他们还差十几里路时。 马佑就指挥人解下了所有的马匹,带着他们提前开溜了,现在正在开心的在去和大军汇合的路上。 “马大人,你可真有一套啊!我们插了香之后,那些建奴果然没有追过来。” 雪地里马佑带着他麾下的士兵,正在雪地里行军,一个总旗,凑到他跟前衷心的夸赞道。 马佑哈哈笑了笑道:“论冲锋陷阵我可没有王良擅长,不过论出鬼点子,王良跟我比,那可就差远了。” 王良和马佑起点都一样,不过经过时间的洗涤,王良现在在军中的地位明显已经比马佑高出了不少,虽然马佑不甘心,一直在暗地里和王良比较,但是王良的地位在步兵将领中,根本无人能够撼动,现在他已经是默认的步营主将。 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感,马佑可不放过任何的机会。 那总旗忙陪着笑脸道:“那是自然,王大人勇猛无双,马大人机智过人,这都是军中兄弟公认的。” “哼……算你们还有眼光。” 这马屁终于将他和王良并列在一起,拍的马佑五脏六腑都无比舒畅。 第75章 愤怒的鳌拜 说实在话,马佑冲锋陷阵比不上王良,但是鬼点子的确是比一般人多,只可恨他根本就没念过书,若是认识一些字,让他读几本兵书之后,估计他的鬼点子,肯定是比现在还多的。 “大人,卑职就不明白了,你故意插几根香在车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建奴我们没走多远吗?可这建奴怎么就真连追都不追了呢?”那总旗好奇已久,看得出马佑的心情无比爽快,便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倒出来。 马佑哈哈一笑道:“这你可就想不到了,建奴见我故意在那里留香计时,肯定认为我早有准备,是故意引诱他前来,若是那建奴稍微有点头脑,明知前面是个陷阱,他们怎么敢来。” 当即明白了马佑话中的意思,笑着道:“大人,你果然是高啊!这就跟诸葛亮失街亭后,摆的空城计如出一辙啊!” 马佑莞尔一笑,自信满满地道:“还真让你给说准了,虽然我没念过书,但我素来喜欢看戏听书,我这就是从诸葛亮那么学的。” “高,高,大人果然高,光看戏听书,就能悟得行军打仗的方法。”那总旗又是一顿马屁拍来,马佑早已飘飘然。 “什么,这些明军只不过是一群诱饵。” 这牛录回来之后,就把发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鳌拜,鳌拜心中早已起疑,对着结果自然是深信不疑,只不过鳌拜并不甘心,咬牙切齿的问道:“这群诱饵有多少人,让他们跑了吗?” 那牛录惨然道:“小的根据马蹄印来判断,这群诱饵少说也有千匹马,至于多少人小的就不知道了,因为小的去时这些明军早已逃之夭夭。” 路上的马蹄也是鳌拜亲眼看到的,他本人也是出色的猎手,他能肯定这些马蹄确是千匹马同时践踏的痕迹,这些明军早有准备,当轻骑赶着时,他们早已跑远,这也根本就不奇怪。 他也知道自己先锋人马的情况,一天一夜都未下鞍,人困马乏,实在也是追不上。 但是他心中那个气啊!自己战功赫赫一直以有勇有谋着称,几曾被敌人如此耍过,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即将爆炸的气球一样,整个人都在气得发抖。 “全军上马,给我继续去追这支明军。” 鳌拜仿佛像一个永动机一样,根本就不知道疲倦是什么,依旧精神抖擞。 建奴们闻知鳌拜还要去追明军,当即就炸开了锅,几个胆大的甲喇和牛录当即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劝了起来: “将军,三思啊!” “将军,您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们吧!” “将军,就算大伙人坚持住,可这马也坚持不住啊!” “……” “走开。”鳌拜双眼布满血丝,就像是一头发怒的豹子一样,根本就不听人劝,只觉得这些人聒噪,他力大无比,直接暴怒的双手一推,当即挨着他最近的三个甲喇牛录,全部被他推倒在地,摔了一个狗啃泥。 推开他前面的几个人后,鳌拜便怒气冲冲的朝着自己的千里马而来,谁料那马极为通灵,鳌拜体型本大,甲胄又重,估计也是早累得不行了,见鳌拜过来,急忙挣扎着去躲,无奈缰绳已经被一个亲兵死死拽住,那千里马又能躲哪去。 鳌拜见连自己的马都这么不争气,更是直接火上浇油,抽出马鞭,使劲的往马身上抽了几鞭,方才消气。 他拉住马缰绳,一脚踏上马镫,熟稔的翻身上马,谁料往常温顺的千里马,今日偏偏像吃错了药一样,趁鳌拜刚上马未坐稳之际,登时人立而起,鳌拜一个不留神,竟然直接被这马摔倒在地。 且羞且恼,鳌拜顿时火起,彻底的失去理智,直接拔出佩刀,照着马脖子上狂斩。 好好的一匹千里马,在鳌拜的几刀之下,就已经马首分离,马头被砍了下来,鳌拜依旧不解恨,挥舞着佩刀,朝着马身上,猛烈的乱砍乱剁。 马血,溅得他满身满脸皆是,满脸的鲜血,狂躁的身影,把所有的建奴都看得心中哆嗦不已。 “将军,你保重身体啊!这马它也不是故意的,一直载着将军,估计他也是实在累坏了。” 见到鳌拜一副失去的理智的样子,还在无休无止的砍着马,两个亲信将领,一个叫做费东,一个叫做忽尔那,两人赶忙上前一步,拦腰抱着鳌拜,从他手上接过了佩刀。 忐忐忑忑的将鳌拜扶到一棵大树下休息。 待一会儿后,鳌拜渐渐地恢复了理智,那亲信费东忙劝道:“将军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已经是追不上了,就算了吧!让大家伙好好休息一下,也有气力再战。” 事实已经摆在这儿了,人人不是像鳌拜一样的拼命三郎,一日一夜不停息的追击,人马哪能受得了,尤其是载负的马,虽然每人皆有两匹马换骑,但建奴这六千骑大多数都是重骑,甚至还有一千多的精锐,人马俱甲,马怎么能吃的消。 就算他们能够追上明军,可是疲惫如此的军队,如何去对阵以逸待劳的明军,这也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这些道理鳌拜自然懂,只不过他一时拉不下面子来,依旧久久不肯出声。 这两亲信跟随他多年,早已深稔鳌拜的脾气,经过一番仔细的察言观色后,差不多已经确定鳌拜是默认原地休整了。 便转身回去,悄悄的告诉了其他将领,这些人得到信而后,又悄悄的通知了手下的人,几个胆大的已经开始默默的解鞍卸甲,他们动作极慢,极轻,再解鞍的同时,还不停的观察鳌拜这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也会及时恢复原状。 这一切鳌拜自然也已经看到,只不过悄悄地和他们对视了一眼,但并未多发一言。 见鳌拜这般反应,众人方才放下心来,大胆的在鳌拜面前解鞍卸甲,开始休整起来。 鳌拜看着他们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样子,今晚肯定是要在这里宿下了,这一停下,只怕再能追上那支明军可就难了…… 第76章 兵者,诡道也! 新河官道上,建奴在这儿设了一个关卡,有三四百兵卒在这里把守。 这几日风雪甚大,滴水成冰,现在好不容易才出阵太阳,除了把守关卡的几十人外,其余建奴纷纷卸下了甲胄,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正喝着烧酒,大口吃肉,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好不惬意。 空悠悠的原野上,突然出现了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这支军队人数不多,只不过三千多人的样子,但是随身携带的牛羊车马却是多的无比,足足有上万头,这些牲畜上面,全都托付着重物,这些重物大多用麻袋装裹,不打开细看,根本就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这支军队全都是建奴和蒙古人打扮,毕竟还是几百人盔帽后,都悬着一条猪尾巴一般的长鞭,不仅仅是外面的衣甲,甚至连各种兵器,各种生活用品,都是建奴和蒙古人的一模一样的样式。 走近了方才知道,他们由一千多建奴和蒙古人组成,剩下的这是临时征募的汉人民夫,由这些民夫牵着牲口,托运货物。 这支部队早已吸引了这群建奴的注目,但在喝酒吃肉的建奴,大都只不过是回头打量一眼,确定是自己人后,回过头来继续喝酒吃肉。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是哪个部队的。” 当值关卡的建奴头领,因为任务在身,格外的警惕,当即喝下这支未知的队伍,用建奴语大声地喝道。 “混账,你这是跟谁说话呢?” 谁料迎来的建奴首领见这小子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坐在马上直接一马鞭抽了过去了,将这混小子抽的东倒西歪,同样用建奴语说道: “来人啊!将这不识好歹的家伙给我绑了,待会我要待他,亲自去岳讬贝勒那儿去讨个说法。” 这头目话还未落定,几个肩宽体庞的建奴就已经翻身下马,直接将这拔什库摁在地上,绑得像一个粽子一样。 关卡上那群建奴,见了来者这副架势,估摸着这来的是大人物,踢到硬茬上了,对面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那种神气,早压着他们根本抬不起头,哪个敢擅动一下,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拔什库被人绑走。 这拔什库只不过是一个当值的小官而已,正在负责整个关卡的乃是一个牛录,这牛录本也正在和众人喝酒行令玩的不亦说乎,忽然见到关卡上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连忙丢下了酒壶,带着所有的建奴向关卡而来。 “不知几位大人,何时如此动怒,若是小的手下人没长眼,小的在这里给你们先赔个不是,还请诸位大人能够将人还给我,由我亲自带回去教训。” 那牛录早已打量过这支军队,确实自己人无疑,最让他信服的是,眼前的这支军队不过两三千人,却带了好几千匹战马,这是任何一支明军部队无法做到的。 忙上前赔着笑脸说道。 “你又是何人,这儿能够轮的到你说话吗?” 对面军中的首领,瞥了这牛录一眼后,趾高气扬的问道。 这牛录连忙打起精神道:“小的乃是正红旗一牛录章京,授任把守此处关防。” 那头领继续瞥了他一眼,轻蔑地说道:“原来你就是这儿的头啊!” “正是。” 那头领眼神冷淡,那牛录对视了一眼后,气势顿时矮了一截,将脑袋压得低低的。 “去,把那不长眼的东西,打一顿之后还给他,我们还要赶路呢?” 那头领一声令下之后,绑住他的几个建奴,当即一番拳打脚踢起来,片刻时间,就把一个来时好好的人,直接打得鼻青脸肿,跟那猪头一般样后还给了那牛录。 对面这么多人,且姿态极高,料必是个大官,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人被打,那牛录章京也敢动弹一二。 “我们走。” 将人还给他之后,那头领轻蔑的大喊一声,带着人就打算直接过这关卡。 “你们这些狗奴才可听清楚了,我们是冀州索伦大人麾下的,奉岳讬贝勒之命,特意从冀州转运粮草予他,军情如火,若是你们耽误了我们半息,小心岳讬贝勒要了你们的狗命。” 那牛录还在恍惚之间,那头领马蹄已经飘然越过关卡,或许是还担心这牛录不相信,与他擦身而过时,还特意掏出自己的腰牌在他眼前晃了晃,那牛录只看到上面清晰的写着两个字——贺浊。 到此这支部队的情况,这个牛录基本就已经能够确定了,的确是冀州的部队,冀州部队的任务他也是知晓的,只不过让他万分没有想到的是刚才那么嚣张的人,他本以为是个甲喇,没想到竟然也是一个牛录。 只不过这个贺浊,凭借着这份急差,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了一番了,这牛录暗自将贺浊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心中已经在盘旋着,下次如果有机会,自己如何收拾他,报这一箭之仇。 “哈哈,大人您真是足智多谋啊!卑职实在是配合的五体投地。” 这群“建奴”没走多远,钱奋就极其鄙夷的拽下自己脑后的猪尾巴,对着李俊业衷心的赞叹道。 李俊业也赶紧拽下自己的猪尾巴,哈哈大笑道:“我这也不少权宜之计嘛!只好暂时委屈大家扮作建奴,蒙混过关。” 卢象升已经被建奴包围了,不日就会被建奴围歼,李俊业的目标现在以最快的速度去和卢象升汇合,所以这一路上他并不能暴露自己。 可是越往南越靠近建奴的包围圈,建奴则越密集,自己这支军队如果过早暴露的话,被建奴来个围点打援,死死的拖住,那么一切就会前功尽弃,这也是李俊业的无奈之举。 李俊业缴获了建奴大量物资,伪装成一支建奴部队,并不是什么难事。 钱奋接过李俊业的话继续说道:“兵者诡道也,只要能顺利的穿过建奴的包围圈,兄弟们有什么委屈不委屈,只不过是到时我们多洗几个澡,将这身晦气一定要洗的干干净净。” “好的,打完这一场恶仗,我绝对会让兄弟们好好的洗个澡,好酒好肉享用个够。”李俊业笑着向众人说道,大伙一听到这消息,当即乐了,忙也跟着起哄了起来。 “来人,把那个贺浊和那几个建奴都带过来。” 在承诺这件事时,李俊业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身边的亲兵吩咐。 没多长的时间,两个亲兵就把贺浊和另几个建奴一齐带到李俊业的跟前,李俊业打量了贺浊一眼,这次目光柔和了很多,没有以前那样的轻蔑了。 “你叫贺浊是吧!”李俊业坐在马上俯身问道。 “小的正是贺浊。”这是李俊业第一次对他有这样的好语气,贺浊感动着差点要哭了起来。 李俊业道:“本官历来说话算话,许诺过的事,绝不会反悔。” “来人啊!现在就去取一千两白银来,给他,另外其他的这几个人每人也赏一百两。” 一千两,如果不去靠自己抢,光靠俸禄,估计贺浊半辈子也挣不到,现在仅仅只是给他们演了一场戏而已,一千两银子就即刻到手,甚至连跟着自己的几个配角,也每人赏了一百两,贺浊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每次出手实在是太壕了。 壕的都快亮瞎自己的狗眼了。 这么多钱,如此轻易的到手,贺浊和这几个建奴高兴得甚至一时忘记了自己的俘虏身份,跪在地上对着李俊业千恩万谢。 要想通过建奴的层层包围圈,李俊业也好通过这种伪装的方式蒙混过关了。 好在建奴在这里大兵云集,前前后后一共召集了八万人来包围卢象升,番号杂乱,八万人在这个小小的包围圈里,一时各部互相不认识,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第77章 卢象升被包围了 帐内。 卢象升正在观阅一封刚刚送来的书信,桌上还放着一份兵部的任命文书。 这份书信和任命文书正是崇祯发来的,按理说这信应该早日能到卢象升手上,只因战场纷纷,信使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躲过建奴的巡查兵,才将这封信安然无恙的送到卢象升手中。 “大人,粮食尽了……” 正在卢象升偷偷乐的时候,营帐内走进了一个中年男子,他来时沮丧,但见到卢象升难得一次展颜,为了不打扰他的兴致,他进屋后脸色立刻转忧为喜,只字不提本来要提的事情。 “部堂何事如此高兴。” 大明总督因加兵部尚书衔,可称为部堂。 这个官员叫做杨廷麟,本是翰林编修,有着大好的前程,因为看不过杨嗣昌的所作所为,想替卢象升说法,特意上疏:“南仲在内,李纲无功;潜善秉承,宗泽殒恨。国有若人,非封疆之福。” 影射杨嗣昌是奸臣,杨嗣昌大怒,将他改为兵部主事,发往卢象升军中效力。 “是廷麟啊!来来,你赶紧看看。” “不!不!部堂您的信件,卑职怎么仰观。” “叫你看,你就看。” 卢象升心情的确不错,连个人的私密信件,都直接递到了杨廷麟的手上,也看得出卢象升对他的信任。 明朝总督一般被称为部堂,巡抚称作抚台。 杨廷麟受宠若惊的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大人,这个叫做李俊业的人果真是少年英才啊!既然能和孙太傅在高阳不足四千兵力,击败建奴杜度一万六千余人,斩首七千多级。” 坦白说,如果这不是孙承宗的本人的报告,杨廷麟根本就不会相信这是真的,他实在是太震撼。 “不急,你继续往下看。”卢象升微微一笑。 杨廷麟继续往下看去,看完之后,他连笑着贺道:“陛下来信所言,这个叫李俊业的人将会南下和部堂汇合,部堂得此骁将,实在是可喜可贺。” 卢象升微微一笑后,喟然叹道: “陛下虽说这人是要来与我汇合,只不过他在高阳,我在巨鹿,道途迢迢,中间又有建奴层层阻断,也不见得他真能顺利与我汇合。” “罢了,罢了,我也是将死之人了,他不来与我汇合,则也少一个枉死之人,这反而也是为国惜才了。” 杨廷麟当即反驳道:“部堂何出此言,而今大敌当头,正应振奋而起,全军上下五千余人生死,全依赖部堂一人,部堂就是不考虑自己,可也要考虑全军五千余人的生死啊!如此动摇军心之语,还望部堂日后休要再提起。” 杨廷麟当然知道卢象升心中的想法,憋屈,真的是憋屈,欲战又不能战,欲守又不能守,虽然总督天下勤王兵马,但多方掣肘空有一个名号。 最关键是自己总督天下勤王兵马这个空名号,却给自己带着一个解不开的死结,这次建奴入塞比任何一次的范围都要大,大明的损失也比任何一次都要大。 这一次的失败大明是绝对是需要有人来背锅的,让崇祯来背,显然不现实,那么这个锅肯定是要到自己的背上,毕竟崇祯杀的总督巡抚已经够多了,己巳之变时的建奴入塞,袁崇焕的结局就告诉了他的答案。 若袁崇焕被杀,还有争议,也有他被杀的原因,可当初的辽东经略熊廷弼被传首九边,那实在是太惨太冤屈了。 与其到时候自己面受刀笔之吏的羞辱,何不自己直接找死沙场,也是死得其所,故而在见畿南父老时,卢象升其实已经抱了决死之意。 “廷麟现在来见我,莫非还有其他的事?”卢象升连忙转移话题而问道。 杨廷麟叹了一口气道:“哎!实不相瞒,军中粮食又食尽了。” “才食了两餐吗?”卢象升得知消息后,起身怅然问道。 杨廷麟哀叹了一声后,道:“军中毕竟有五千多人,人吃马嚼,每顿所费甚大啊!就连这两顿饭,将士们吃的还都是稀的。” 卢象升不发一言,回到案前,案前早已有一张时刻摊开的地图,地图上敌我形势已经被人标的清清楚楚,地图上清晰的标明了建奴各处所处的位置,卢部已经被他们团团的包围。 卢象升指着地图一处说道:“贾庄不远处,乃是鸡泽,那儿有高起潜的三万关宁精锐,趁着大伙们现在还是饱肚,即刻命大军拔寨起营,速速前往贾庄,向高起潜部靠拢,或许我军还有一线生机。” “是,卑职现在就去通知各军。”杨廷麟自然懂得兵贵神速这个道理,再加上他做事有条不紊,五千人马,不需一个时辰,就悉数收拾妥当,向着贾庄方向疾驰而来。 全军已断炊了好几日,幸好有畿南父老送的粮,虽只够用两顿而已,但有这两顿热汤饭后,将士们着实恢复了不少的力气。 随着卢象升一声令下,举军向着巨鹿贾庄方向而来,卢象升喜好名马,胯下所骑的则是大名鼎鼎的五明骥,此马一跃可达数丈,一直陪同着卢象升征战沙场。 近期的缺粮,导致他掉膘不少,但是在众马之中依旧鹤立鸡群、神采奕奕。 卢象升骑着他,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带着全军向贾庄进发,一路无言…… “部堂,后方发现建奴大量人马,正在向我们这方向追来。” 行了半日,一路无事,忽然后面的侦骑上前来报。 自己早被建奴团团包围,现在大军开拔,建奴不追上来,这反倒才让人觉得奇怪。 “通知大军,即刻火速前进,不要理会身后追兵。” 卢象升沉重下令,继续不顾一切的向贾庄方向前来,高起潜的三万关宁精锐就在附近,他要尽快与之靠近,这样方才有不被建奴消灭的希望。 五千人马,闻令而动,纷纷加快步伐,向着贾庄的方向疾行,卢象升更是以身作则,骑着五明骥,行在最前面。 “报部堂,前方也发现建奴大量人马,我军被包围了。” 未行十几里,突然又一侦骑惊慌失措的回来报告。 一听被包围,众军便开始略有躁动。 第78章 患不得死,勿患不得生. 卢象升在前面,带着几个幕僚,当即登了一处高地,了望四周。 果然发现自己的前后左右都是建奴正在慢慢地向他包围而来,此刻建奴人数虽然还不是很多,但卢象升知道建奴已经开始动手了,后面会有更多的建奴源源不断的而来。 “廷麟,此地叫做什么?”卢象升沉着气,对着身后的杨廷麟问道。 杨廷麟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看了看:“此处叫做蒿水桥,贾庄就在附近。” “命大军立刻于此地安营扎寨。” “卑职这就去办。” 杨廷麟领了令后,正打马欲走,谁料又被卢象升给唤了回来。 “部堂唤卑职何事?”杨廷麟一头雾水的打马回来,恭敬地问道。 卢象升道:“传令之时,已有他人代劳,本部堂另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 “部堂,何事?”一听有更要紧的事,杨廷麟期待万分。 卢象升打马过来,手轻轻地扶在他肩上道:“建奴势众,我军势寡,量力我军自不能持之以久,为救我军,非得乞援不可,故本部堂想派你去鸡泽,向高起潜乞求援军,望廷麟切勿推脱。” 杨廷麟一听,便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如此危急之刻,让他赴汤蹈火都行,他哪会推脱:“卑职领命,一定会让部堂失望。” “兵贵神速,卑职先行告辞。” 杨廷麟深知此事紧急,半句话也不多说,当即就要离去。 谁料又被卢象升制止住。 “部堂,你这是?”杨廷麟再次一头雾水。 卢象升翻身下马,拍了拍自己的马鞍道:“建奴围我甚急,我唯恐廷麟马劣,误了大事,廷麟您骑我的马去吧!” 杨廷麟一听登时急了,连忙下马惊慌道:“部堂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五明骥乃是当世名驹,若是我军战不利,或许能载部堂脱离险境,而今把五明骥让给我,若战不利,部堂可如何自处。” 卢象升淡淡一笑道:“五明骥虽然为当世名驹,但若战不利,却只能救得了我卢象升一人之命,而救不了全军将士之命;现在将五明骥送予你,你若能乞来援兵,五明骥便能救得全军性命。” “可是部堂……” “我一人之命与全军之命,孰轻孰重,你应知晓,若是我独活,而全军将士皆丧低手,我卢象升独自苟活着莫非是让天下人笑不成。” “我意已决,廷麟毋需多言,胆敢违令,军法从事!” 杨廷麟还想说些什么,谁知卢象升却直接搬出了军法,杨廷麟只得含泪跨上了五明骥,带着几个精锐骑兵,朝着建奴包围圈的一个缺口而去。 “杨总兵、虎总兵你们现在随我一起去列阵杀敌。” “喏” 目送完杨廷麟后,卢象升便带着杨国柱和虎大威两名总兵,重新回到军阵中列阵迎敌。 这五千人虽然是残兵,但是训练有素,不消半炷香的时间,五千人已经列阵完毕,此刻四周已经开始出现了建奴的身影。 这些建奴终于见到了他们的猎物,欣喜发狂,发出各种鬼哭狼嚎的声音,得意非凡。 渐渐的建奴越来越近了,铁骑已经将明军重重包围,围之数匝。 阵内卢象升外穿縗衣内披甲胄,朝着四面而拜,向着麾下将士们大声喊道:“吾与尔将士共受朝恩,患不得死,勿患不得生。”(ps:这句话,复制于明史卢象升传。) 将士们知道知道卢象升这句话的含义,人人泪流满面,感叹良久,皆不敢仰视卢象升。 “患不得死,勿患不得生。” 在肃穆的安静中,突然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从哪个未名的士兵口中,再次传出这句话来。 “患不得死,勿患不得生。” 接着这句话就像平静的湖面里荡出了一个涟漪一样,接着涟漪以这里为中心,不断的向湖面四散扩散,渐渐的涟漪已经在整个湖面上荡漾。 “患不得死,勿患不得生。” 全军沸腾了,上下将士一起不停的齐声念着这句话,他们的声音宏大,直冲云霄,他们气势澎湃,让包围圈外的敌人,闻之无不胆寒。 “全军将士听我号令,出战杀敌。” “杀” 卢象升一马当先,麾下将士毫无示弱,有杨国柱和虎大威两总兵率领,列阵向建奴决死一般的杀来。 建奴们往往包围住明军,这些明军不是不战自溃,就是列阵防守,被动挨打。 如此劣势还朝着他们主动发起进攻的,还真是少见,并且明军杀声震天,气势如虹。 刹那间,竟然还让建奴不知所措。 建奴也是百战之兵,没多会儿,就稳住了阵脚,见卢象升正率众,气势汹汹的向己方杀来,建奴一个甲喇章京,急于在阵前面前表现自己,便带着自己麾下起身来迎。 卢象升当即弯弓搭箭,一箭正中这厮眉心,这厮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就应弦而到,从马上滚下。 “部堂威武……” 第一回合卢象升就亲手干掉了一个甲喇,一时明军士气大壮,跟在卢象升身后,排山倒海一般的向建奴杀来。 这些建奴甫一接战,方才知道卢象升天雄军的厉害,这些将士虽然武器谈不上精良,但是人人训练有素,士气高昂,虽是步兵为主,但与骑兵交战毫不怯阵。 他们久于战阵,互相之间配合默契,和建奴接战之后,砍马腿的砍马腿,砍人的砍人,一时竟然将建奴的铁骑砍的人仰马翻。 这群建奴只不过是前哨,是这甲喇自己要表现,要来作死,被明军一番枪砍之后,顷刻之间就折了百余人马,头领上阵又被射死,哪还有心来战,忙调转马头,赶紧落荒而逃。 “大人,追不追。” 杨国柱和虎大威两总兵,杀的正顺手,谁料手上刀还未捂热,建奴却跑了,心中甚有些懊悔。 卢象升瞥了一眼落荒而逃的建奴,叹了一口气道:“这只不过是建奴的先头部队罢了,刚才虽是小胜,但是必然会激怒建奴,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建奴的大部人马前来。” “通知全军,暂停行军,原地安营扎寨,等待建奴的大军来袭。” “是” 两总兵 ,忙将手中武器回鞘,各自领人安营扎寨去了。 第79章 杨廷麟求援于鸡泽 仓促之中,五千余人只得就地取材。 虽是忙的手忙脚乱,但好在速度也快,在太阳西落之前,便将一个简易的营寨安札完毕。 时间毕竟太短,这个简易的营寨实在是太过于简陋了,因为严寒地冻,甚至连壕沟也无法开挖,旷野树木稀少,只不过将车辆停在最外面,然后再用树木做了一个简易的栅栏而已。 这样简陋的营寨固然拦不下建奴的铁骑,但是他却能让明军坚守的更久一些,坚守的时间每多一分,意味着就能多杀建奴一个。 夜半卢象升中军帐内灯火通明,卢象升和总兵杨国柱虎大威都在帐内,卢象升乃宣大总督,管理九边中,宣府、大同、山西三镇。 杨国柱为宣府总兵,虎大威为山西总兵,本来同行的还有大同总兵王朴,只不过他在半路上借故离开,实际上一直陪在走在最后的只有杨虎两大总兵。 九镇边兵亦是大明精锐之一。 帐内卢象升对着杨虎两位总兵说道:\"建奴已经将我们彻底包围,明日必定要大军来袭,估计我卢某人此番是在劫难逃了,然而天雄军与三边将士追随我多年,战自力竭之后绝不可枉死。” “明日我战死沙场之后,两位总兵可择机突围,记住能带多少人出去,就一定要带多少人出去。” 杨虎两位总兵闻言之后,当即大恸,单膝跪地道:“部堂,您白天不是还说,患不得死,勿患不得生吗?卑职等愿意生死追随大人!” 卢象升笑了笑道:“那皆是我一时鼓舞士气之话。” 杨虎两人惨然道:“大人,您虽现在说是一时之话,三军将士们可都是听到心里了啊!” 卢象升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喟然道:“患不得死,勿患不得生,那是我卢某人对我自己说的啊……” “部堂可是我们都听到了心上啊”杨虎两总兵,双膝跪下,齐声呐喊,这话发自肺腑。 现在的卢象升内心极为矛盾,作为大明的忠臣,他自然希望所有人都能和他一样,“患不得死,勿患不得生”。 但作为他们的主将,麾下的每一个士兵,他都看得如子侄一般,他真的不希望他们战尽力竭之后而枉死。 卢象升深知道这一战根本改变不了任何的战局,将士们只要真正做到尽力就够了,全部陪他战死,真的没有太大的意义。 卢象升不发一言,离开二人,踱步于帐内,喟然道:“而今朝廷正是用人之计,二位将军皆是英才,如何能够弃君王社稷而不顾,舍万民安危于不见,而陪我卢某人赴死……” “部堂……” “二位将军不必多言,就算你们不为自己身家性命计,也要为自己麾下的将士们计,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汉子,也有妻儿老小;天雄、山西、宣府各军也总要留下一些种子啊!” 卢象升悲切的抚着两人的双肩。 “部堂……” …… 杨廷麟走时,虽然建奴其围还未完备,但走时还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好在五明骥无愧于当世名驹,身受数箭硬生生的载着他逃过了建奴的追兵。 到黄昏时满身是血的杨廷麟终于出现在鸡泽高起潜的辕门外:“我乃兵部职方主事杨廷麟,奉卢部堂之命请求拜见高监帅。” 把守辕门的兵卒一听这样的名头,哪敢耽误,急急忙忙的便去入内告知高起潜。 高起潜所在的鸡泽离卢象升所在的被困地只不过五十里而已,建奴的动向同样逃不开他的耳目,为防不虞,鸡泽同样早已严阵以待。 把守辕门军士来报时,高起潜正和三军将士在大堂之内分析局势,讨论军情。 闻军士来报,刚才还讨论军情兴高采烈的关宁军将领,瞬间就像是全部哑巴了一样,脸色惨白,默默的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皆是不知所措。 因为他们都知道杨廷麟现在来的目的是什么。 关宁众将面面相觑了一番后,又哑然的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高起潜。 高起潜见他们那副模样,内心悄然一顿,不动声色地对那军士吩咐道: “且先把他安置在后堂,我随后就来。” 杨廷麟突围着实不易,虽有当世名驹五明骥载他,但也身受数箭,虽有甲胄护身,但是依旧有两三箭,穿透了甲胄,身上还有两处刀剑之伤,满身都是血迹。 趁着军士去禀报的这个时间,正由两名军医正在帮助他包扎伤口,伤口还未包扎完,就听到高起潜愿意见他,激动着他连伤也不处理了,劝走两个军医后,就跟着那军士后面,向着高起潜所在的内堂而来。 杨廷麟进了内堂之后,未料高起潜早已等待多时,这反倒让他诚惶诚恐。 按惯例通常是官职低者等官职高者,杨廷麟虽然是兵部职方主事,但是官阶只不过六品,他和高起潜的官阶隔着一座山呢! 高起潜主动在等他,才会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杨廷麟见了高起潜就纳头便拜,道:“监帅,卢部堂现在兵困巨鹿贾庄附近,建奴铁骑云集而来,建奴之卒估算不下五六万人马,卢部堂只不过是五千残卒,而今命悬一线,还望监帅不计前嫌,能够出兵援救卢部堂。” “求监帅您了!” 杨廷麟说完,顿时跪倒在地,拜服在高起潜的面前,并且还毫不犹豫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磕头声之大,以至于屋内所有人都能听见。 杨廷麟为崇祯四年进士,选为庶吉士,授翰林编修。 明朝有着非翰林不入阁的传统,也就是不是翰林出身,未来你是无法入内阁的,也就是说翰林出身的进士,起点就比普通的进士高不少。 杨廷麟一身正气,绝不是卑言屈膝之人,对这里宦官更是从心眼子就瞧不起,但是今日为了卢象升和五千将士的安危,他不得不放下自己内心高傲的架子,拜服在宦官的脚下。 高起潜依旧大大方方的坐在椅子上,睥睨的看着跪倒在自己身前的杨廷麟,道:“刚才你说估算建奴有多少人马?” “不下五六万,只怕还会有更多!!”杨廷麟为突出救卢象升的急切性,略动了一下歪脑筋,特意加上一句“只怕还会有更多”。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竟然落入了高起潜话术的圈套之中。 第80章 七叔,你看这仗究竟该怎么打 高起潜冷冷一笑:“贾庄附近的建奴何止五六万而已,建奴左翼多尔衮已经又派了两万援军过去,现在只怕是八万有奇。” 杨廷麟一听,顿时慌了,连忙哀求道:“既然如此,还请高监帅速速发兵啊!” 高起潜并不急于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瞥了他一眼,继续笑着说道:“你可知咱家手中有多少人马吗?” 杨廷麟愣了一下,赶忙答道:“监帅手中有关宁精锐三万。” 高起潜目光一凛,再次冷冷地笑出声来:“既然你也知道我咱家手中也只有三万余人,杨大人你作为兵部职方主事,难道建奴的战力还不知晓吗?咱家用这三万人,如何能够去抵挡建奴的八万铁骑。” “实话告诉你,多尔衮还带着左翼三万大军再时刻盯着咱家,咱家若是发兵,只怕刚出鸡泽,多尔衮的这三万铁骑就已经追了上来,到时候别说救卢象升了,咱家光是对阵多尔衮就算不拆根骨头,也要脱层皮。” “高公公,古之以少胜多者数不胜数,军机决战岂可光凭臆想而断胜败,公公连战都未战,岂可就知自己必败。” 杨廷麟已经恼怒到了极点,连监帅都懒得叫了,就差直接喊高起潜的名字了,在杨廷麟的心中没有那么想的,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救出贾庄附近的将士。 孰料,高起潜竟然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本来骨子里就瞧不起这些阉人,现在对他们更是鄙夷三分了。 面对杨廷麟的指责,高起潜并不以为然,不动声色地道: “古之以少胜多者,的确是数不胜数,但这也是天地人三者造化时才能使然,陛下现在只有关宁铁骑这一支精锐压箱底了,咱家做奴才的绝对要看好他的压箱底了。” “高公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岂可养兵而不战。” 杨廷麟悲愤地站立起身,大声喊道。 “送客,来人啊!带杨大人下去处理伤口,好生招待。” “高公公……”杨廷麟悲怆的高喊一声,两个军士当即上前,堵住了他的嘴巴,将他一个单弱的文人直接架起,像拎小鸡一般的往门外拎。 就在杨廷麟即将被架出门外的时候,高起潜不动声色的叫停脱他的军士,示意还有话要对他说:“杨大人,你还年轻,有很多事,其实你根本就没想明白。” 到这个关头,高起潜又突然来将他一军,杨廷麟被说的满头雾水,虽然他也是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翰林,但他实在是想不到高起潜到底又要唱哪出戏。 高起潜默默地从座位上站起,脸如冰霜的一般走到他的面前,道:“您真以为卢象升是派你来请求援兵的?” 杨廷麟口不能言,只能不断的点头。 高起潜见到他这般忍俊不禁的模样,暗自笑了笑:“亏你还是翰林进士,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还想不出来,我与卢象升同朝多年,我会不会发兵,卢象升早已了然。” “他其实明明知道我不会发兵,却还要派你来,他并不是真的指望你带着援兵回去,而是想留你一条性命。” “部堂!!” 杨廷麟瞬间便明白了一切,悲痛而不能禁,心中默然道出部堂两字,万千情绪绕上心头,便再无一言。 “我与卢象升虽然朝政相左,但咱家只不过是陛下的一个奴才,绝无故意置他于死地的道理,不是我不救,是的确不能救……” 丢下这句话后,高起潜默默的转过身去,不再看杨廷麟一眼,两个军士毫不客气的架着杨廷麟离去。 离去的路上,杨廷麟满脸都是泪……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建奴八万铁骑齐聚,已将卢军营寨围成三匝。 岳讬见左翼的阿巴泰和豪格也来了,心中颇为不悦,阿巴泰乃是自己叔叔,豪格更是皇太极长子,未来甚至有可能是建奴皇位继承人,所以这两人岳讬都不敢得罪,只得心有不平的愤愤说道: “未料十四叔竟然这么不放心小侄,卢象升只不过五千残卒而已,竟然还要派七叔和大阿哥一起同来助我围杀,十四叔这未必也是太谨慎了吧!” 岳讬就差点直接把话挑明,你们左翼是来抢功,但话他也只能这样说。 阿巴泰和豪格两人相视一眼后笑了笑道:“贝勒不要多心,你十四叔素来做事谨慎,派我们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啊!不过您放心,来时你十四叔多次交待,叫我们两个一定要听从你的指挥。” 听到这话岳讬方才吃下一颗定心丸,虽然左翼派这两人来,明显是来抢功的,但是自己主帅地位并没有动摇丝毫,岳讬心中方才安慰了许多。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我估摸着现在还早,应该在午饭之前能够结束战斗。” 岳讬淡定的看了看东方刚刚升起的旭日,非常有信心的说道。 阿巴泰和豪格也都跟着自信满满的点了点头。 岳讬当即将两翼诸将召集在一起,进行了一番排兵布阵,包围圈外的建奴足足有八万多骑,而明军却只有五千多人,两军对阵八万人是无法全面展开的。 所以岳讬用了一种常用的战术 ——车轮战,各部轮流攻击,轮流休整,让激战中的明军从始至终都不能喘一口气,就算卢象升麾下的三镇兵再难打,这种战法也能死死的耗死他们。 阿巴泰和豪格两人是左翼派来抢攻的,岳讬肚子里意见可大了,当即就安排两人打头阵,这两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领着兵马乖乖的去打头阵。 “七叔,你看这仗究竟该怎么打。” 本来是想进来分一杯羹的,未料岳讬也不是善茬,直接安排两人打头阵,阿巴泰和豪格两人心里自是别是一般滋味,在准备进攻的路上,豪格突然向阿巴泰问道。 阿巴泰当即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便知道豪格话中的意思——这仗他们到底是出功不出力,还是出功出真力。 第81章 四面围攻,尽快破敌 阿巴泰想了想后凑到豪格的耳边悄声地说道:“岳讬这小子素来也不是什么善茬,若是今日你我只出工不出力,现在在他手上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卢象升虽然威名播外,但现在只不过是五千残卒而已,况且孤立无援,不若我们二人直接合力,将他一举击溃,让我左翼独揽了这功劳未必不可。” 阵杀卢象升的功劳其实对着二人尤为关键,阿巴泰虽然也是战功赫赫,其实混的也不是很理想。 比如他为老七,但是左翼军的统帅却由排行十四的多尔衮担任,自己明明要大这个排行十四的弟弟二十多岁,但还是要在他面前乖乖顺顺的喊声大帅。 放在豪格这边,他更迫切的需要这个战功了,他虽为皇太极长子,但最关键是建奴并没有像大明一样有着长子长孙立储的传统。 比如他爹皇太极就不是努尔哈赤的长子,所以说要想皇位还得豪格自己去挣,豪格与阿巴泰相比,他其实更需要这样的战功。 在阿巴泰的蛊惑下,豪格肯定的点了点头,虽然卢象升威名在外,但不过只有五千残卒,而他们手中却有两万精锐,两万对五千,二人还是挺有信心。 阿巴泰见豪格点头同意,便继续说道:“为了避免有人从中作梗,所以我们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击溃卢军,万不可有何拖延,否则迟则生变。” 豪格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岳讬大旗,肯定的点了点头。 两人又悄悄的合计了一番,当即确定了攻击方式,为了以最快速度击溃卢军,二人采用了一种不计血本的战法,四面围攻,尽快破敌。 在确定四面围攻的方针时,两人还刷了一个小心眼,先派人从四面进攻,待明军人马再困在各处时,两人再各领一支精锐,从东西两面夹攻,争取一锤定音。 两人商议之后,就领着人马,大张旗鼓的向着卢军营寨杀来。 “报告部堂,建奴已经开始发起进攻了。” 清晨卢象升一直在营内一处高地,观察战场四周的情况,建奴发起进攻同样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轻轻地挥退来报的军士之后,淡然地对着杨虎两位总兵道:“准备开战。” 杨虎两位总兵当即领命而去,接着卢军营寨内钟鼓齐鸣,气势直冲云霄,营内人马纷纷有序的准备起来。 边军长期和北方游牧民族交战,明朝中后期时北方军队已经发展出一系列独特的战车来,用这些战车在野战时刻来对抗骑兵的冲击。 卢军作为边军大量战备战车也是亦然,卢象升因地制宜,将防线布置为三层,第一层为就地取材的树木制造的大量鹿角栅栏之类阻滞骑兵之物,并且地上还洒满了铁蒺藜,这些铁蒺藜扫在雪地里,顿然入雪,若非有人指点,来人根本就很难发现。 第二层就是和李俊业一样,以军中车辆为掩护,将他们结为连环,凭借他们抵抗建奴的冲锋,若是连道防线也被建奴突破,那么剩余明军全部集结在中军帐四周,列好防御阵型和建奴决一死战。 其实最后一道防线卢象升只不过是做做样子,断绝将士们求生之念,让他们专心对敌,背水一战,至于事后杨虎两将带人突围的计划,目前还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阿巴泰和豪格领军来攻,两人用了最通常的伎俩,建奴压后阵,让其他人先冲,这一次冲在最前面的是建奴汉军旗。 这些汉军大多是由早期归顺建奴的汉人和大明降兵组成,是建奴八旗中主要的三个组成部分之一,这些汉军尤善于火炮,在建奴军中有着不可或缺的地位。 只不过建奴此番入塞,以掳掠而主,并没打算攻下明军的坚城,追求的是快速机动与反应,这次这些重炮并没有带上。 但这并不代表这些汉军毫无作用,他们和建奴一样坚兵固甲,训练有素,绝不可小觑。 卢军声名远播,虽然人数远远不足,但打前阵的建奴并不敢懈怠,他们并不是一窝蜂的冲上去,而是非常有技巧的冲锋。 以几十人为一组,互相保持必要的间隔,组内几十人则都排着稀疏的阵型,轻步快跑的向明军营阵冲来。 这种阵型能够避开明军的炮火和箭雨的袭击,作为第一波的试探阵型,这是最合适不过的啦! 随着建奴越来越近,负责指挥开炮的杨国柱总兵却是犯了难了,这明显是建奴的试探性进攻,这种阵型极为稀疏,打又取不到多大的战果,不打,看着他们从自己眼皮子冲过,心中实在是不甘心。 痛苦的犹豫了一会儿后,想到军中火药箭矢并不多了,只得恨恨的咬牙放弃。 冲锋建奴最怕的是明军火炮,威力巨大的大炮甚至能一打一大片,在通过明军大炮射程的时候,明军大炮却一炮未放,这些把心提到嗓子眼的建奴,方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接着他们进入了明军的弓箭射程,明军弓箭手们可并没有犹豫,拉弓就射,谁料这些建奴早已有准备,他们不仅队形稀疏,人人还手拿坚盾,又身着重甲,这一轮箭雨明军虽射的狠,但对建奴的伤害却并不大,只不过在各队中只有寥寥一两人坠马。 “再射” 指挥弓箭的将领并不甘心,恶狠狠地再次下令,接着明军又一轮有组织的箭雨齐射而来,这次建奴已经近了不少,箭矢的穿透力也明显增强不少,这次坠马的建奴明显比上次多了不少。 明军射完了第一轮齐射之后,冲锋的建奴也丝毫不省事,当即也开始拉弓射箭起来,和明军对射,好在明军早有防备,建奴的射击同样没有给明军带来过大的杀伤。 “再射” 刚才的那一轮射击仿佛已经让人看到了希望,明军弓箭手再接再厉的开始下一轮齐射,这一轮倒下的建奴就更多了。 箭不过三矢,意思面对冲锋的骑兵,骑兵冲上来前,优秀的弓箭手也只能射出三箭。 这次其实只不过是试探性进攻,不远处的阿巴泰和豪格已经洞察了明军的虚实,看着明军虚弱的抵抗能力,两人会意的一笑,接着下令,全军发动总攻。 第82章 卢象升孤军奋战(一) 两万铁骑登时齐鸣,隆隆的战蹄踏着积雪奔驰,溅的雪花飞舞,大地颤动…… 第一波骑兵转瞬之间就冲到了明军的眼前,但这些明军或持长矛,或持大刀,或持斩马剑,凭借拒马和栅栏防守,军容整肃,丝毫没有任何畏惧。 这些冲到前的建奴见到明军这般悍不畏死的模样,心中纷纷已经凉了半截。 军令如山,无论面对是何悍卒,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去,为了冲锋时候给自己壮胆和借机吓寒敌人,这些冲锋的建奴不约而同的发出各种鬼哭狼嚎的声音,但是明军依旧整肃如山,没有一人有任何的胆怯。 敌人越是坚强,自己则越是恐惧,冲在前的建奴反而被明军的这股不动如山的气势给吓到了。 但无论如何,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谁料还接敌,他们却遇见了更大的麻烦,原来在拒马栅栏前面的雪地里,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卢军撒下的铁蒺藜。 大雪覆地,这些铁蒺藜没雪之后,不仔细观察还真难发现,冲在最前头的建奴骑兵虽然已经很小心,但冲锋的战马速度极快,就算侥幸能观察到,马蹄也根本也停不下来。 一匹冲在最前面的战马,首先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接着无数的战马接次发出惨叫,这些战马高速冲锋,但凡踩上铁蒺藜,基本上都是深透入骨。 马儿吃痛,登时发狂,将不少建奴直接从马背上甩下,摔了个狗啃泥,还有几匹马疼的发狂,直接在建奴人群中横冲直撞,卢军将士们看到建奴这副窘迫的模样,脸上纷纷笑出了花。 这群建奴是有备而来,经历了刚才小小的混乱后,这些建奴当即就稳住了态势,只见他们来到铁蒺藜外层后,纷纷下马而来。 原来这些建奴的战靴之中,鞋底都密缝了一块薄铁板,有这层薄薄的铁板保护,建奴走在撒满铁蒺藜的路上如履平地。 这些建奴排着整肃的队形,嗷嗷大叫的像卢军军阵冲来,卢军将士也是百战之卒,面对建奴张扬的冲锋,毫不示弱,在拒马和栅栏后面,平气凝神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杀!!!” 建奴排着密集的队形上来了,一声令下后卢军长枪,枪出如龙,互相配合着不停的一次又一次的刺杀,虽然建奴步战亦是强项,但面对卢军的长枪阵一时反而不知如何应付,几番冲锋非但没能挨着卢军一毫,反倒是丢下了无数的尸体。 “放炮” 建奴发动总攻之后,密密麻麻的建奴就如蝗虫一样,从四周向卢军大营冲来,之前还吝啬火炮弹药还不够的杨国柱总兵,现在只恨火炮太少。 面对建奴飞蛾扑火般的冲锋,卢军二十多门火炮实在是应接不暇,好在这些火炮手训练有素,每一次发炮,都会有成片的建奴倒下,这二十多门火炮还是带给建奴不少的麻烦。 “杀” 随着建奴进攻的人数越来越多,人数偏少的卢军长枪阵已经无法抵挡住建奴的进攻了,两方士兵已经隔着拒马栅栏杀短兵交接杀成一片。 好在有拒马栅栏这些东西的掩护,卢军暂时还能不落下风稳住阵脚,可无奈卢军人数实在是太少,这场战斗持续时间过长的话,卢军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覆灭的结局。 发起总攻的建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直接与明军冲杀,另一部分则负责收拾地上的铁蒺藜和拒马栅栏这一些地些。 铁蒺藜毕竟不是现代地雷,只不过是往地上一撒的东西,这东西收拾起来无比的简单,建奴人数又多,没多久的时间,就把地上的铁蒺藜收拾干净。 收拾完铁蒺藜后,建奴就可以展现他们骑兵的威力了,趁着卢军再和自己厮杀的时候,建奴骑兵开始上阵,用挠钩勾住拒马和栅栏,人马齐拉。 卢军仓促打造的拒马和栅栏,没多长的时间,就被建奴悉数破坏殆尽。 卢象升见第一层防线是守不住了,当即鸣金收兵,退入第二防线之中。 见卢军退守,建奴毫不给卢军休整的机会,一鼓作气直接杀向了卢军的第二层防线。 卢军的第二层防线相比第一层防线来,那就要结实多了,第二层防线的主体,都是军中的车辆。 这些车辆都装满了东西,沉甸甸的,车轮也被卡死,建奴想把这些阻挡他们的车辆移开,那就可要一些功夫了。 随着明军后退,建奴人群像潮水一样的四面向他们涌来,没有拒马和栅栏的阻挡,建奴的骑兵也能直冲上前,居高临下的战斗。 对付建奴骑兵卢军将士早有一套办法,每遇到骑兵,几个人就配合而上,砍人的砍人,砍马的砍马,直砍着这些建奴铁骑哇哇的痛苦大叫。 “估计我军还能坚持多久?” 卢军已经退出第二道防线中,而建奴的攻击反而越来越强烈,卢象升开始有点坐不住了,对着身边的虎大威总兵问道。 虎大威本是塞外降卒,并非汉人,但因为他勇敢而又武略,屡为升迁,追随卢象升多年,最后死于平定大明内乱中。 “报部堂,建奴人数众多,恐怕我军并不能坚持多久,不过请部堂放心,我军必定战至最后一滴气血为止。”虎大威果断的答道。 “好!好!有劳诸位将士们奋身杀敌了。” 卢象升深以为然的赞叹。 不远处观战的阿巴泰和豪格,见到卢军已经退出了第一道防线,心中窃喜,虽然卢军依旧士气旺盛,但他们知道这只不过是暂时而已。 覆灭将会是不可改变的结局。 但是他们急于抢功,可不想过多的给予卢军垂死挣扎的机会,两人再次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便领着两队精锐,分别从东西两处发起夹击,争取一举就能击溃卢军。 虽然两人出发的时,刻意低调,甚至连旌旗都不敢竖,丝毫不敢有任何张扬,可这哪里逃的过岳讬的眼睛,心中暗骂道:“该死,这两人竟想独吞战功。” 两人为了贪功,不顾大局的表现,岳讬心里气的牙痒痒,心中恨不得将他们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都问候一遍。 但忽然想到,他们的祖宗十八代好像也是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岳讬…… 第83章 卢象升孤军奋战(二) “卓尔泰、杜度你们两人各领一军跟着他们一起上,记住此战我不论你们伤亡如何,但一定要将卢象升的人头拿到你们手上。” 有些话能明面说,有些话不能明面说,阿巴泰和豪格的表现同样没能逃过他们的眼睛,他们俩自然知道岳讬话中的意思。 两人不敢有任何懈怠,各领了一万人马精锐,浩浩荡荡的也向卢军大营杀来。 两人领军离去之后,外围就只剩下了三万多人马,还有五千余人在拱卫岳讬帅帐的安全。 阿巴泰和豪格默契的各领一军,东西夹攻,本想借此发动突击,能够一锤定音。 孰料他们彻底低估了卢军的战斗意志,虽然卢军处于绝对的人数劣势,但是他们士气高昂,斗志旺盛。 阿巴泰和豪格亲自领军发动的夹击之势,非但没有瓦解卢军的斗志,反而被卢军沉着应战,通通挡在了大营之外。 结果本想发动的猝不及防的突击,却演变成了一场短兵白刃战,见到自己计划失败,阿巴泰和豪格二人恼羞成怒,干脆什么也不顾,直接和卢军肉搏白刃起来,他们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无论怎么打,终究也是他们赢。 在阿巴泰和豪格两人陷入肉搏白刃之时,卓尔泰和杜度两人方才领兵而到。 建奴和卢军混战在一起的包围圈,本来就非常小,三万骑兵本来就已经施展不开,再加上卓尔泰和杜度两人的这两万,如果全部投入包围圈肉搏白刃的话,杜度和卓尔泰甚至怀疑他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只得将人马领到包围圈附近,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时谁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卓尔泰道:“要不,我们也直接压上去,反而是左翼的打先锋,死的多的也是他们。” 卓尔泰乃是鳌拜胞兄,同样是一名战功赫赫的战将,深受皇太极的器重。 杜度悄然一笑,道:“不急,我看着卢象升果然名不虚传,并不好对付,估计等他们两个破阵,还需些时辰,先让他们鹬蚌相争,然后我们再渔人得利。” 卓尔泰看了看杜度会意一笑。 “混蛋,真是两个混蛋。” 远处指挥的杜度,见阿巴泰和豪格完全不按照他的计划来,把仗打成这样,哪管他什么叔侄什么的,气得直接破口大骂。 他也派人去传令二人,叫他们按照自己的计划来,可这两人一个仗着是自己叔,一个仗着自己爹是皇太极,根本就把自己的话当做耳边风。 岳讬甚至开始怀疑,这两个左翼军的人,从开始来的那一刻就是一场阴谋,一切都是多尔衮想独吞战功的诡计。 这边不听使唤就算了,他发现竟然连自己右翼的人也开始不听使唤了,他明明派遣杜度和卓尔泰两人也去抢功,但他发现杜度和卓尔泰竟然领着人马在卢军营前壁立观。 见到此景,心中登时大火,忙唤一亲信过来,给了他一支令箭,通知杜度和卓尔泰即刻进军,违令者就地正法,绝不姑息。 卓尔泰和杜度主意已定,满怀期待的正在等待时机,忽然岳讬的信使带着令箭突然而到,杜度心中那个苦啊!暗道:“这特么到底打的是什么仗啊!阿巴泰和豪格打仗不经脑子,现在竟然连岳讬也不带脑子了。” 但军令如山,两人实在是没有办法,悄悄的商议了一番之后,就各派了一支人马,让他们前去助战。 在去时还特意叮嘱他们,脑袋要灵活一点,去的人马当即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便装作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慢悠悠的前去跟豪格和阿巴泰助战。 杜度和卓尔泰二人则继续在附近观战,等待着最好的时机到来,他们俩一定要为右翼抢回首功。 阿巴泰和豪格也是骁将,此番完全是被抢攻弄晕了头脑,一场势在必得的围歼战,结果硬生生的被两人打成了一场不计成本的攻坚肉搏战,最关键是此战完全没有将建奴野战的长处发挥出来。 卢军人数虽小,战场狭小,军力始终施展不开,所以两军对战,处于明显弱势的卢军从未处于下风。 只不过因为战斗的继续,卢军伤亡的不断增加,再加上从始至终卢军将士人人都在奋战,从未有过喘口气空当的休息。 本是断粮已久的饥军,在这样剧烈的攻击下,到了中午时分时,弹药和箭矢开始用尽,没有了这些远程武器的杀敌,卢军渐渐的开始出现了不支的境况,北边的营寨防线,甚至已经开始被建奴撕开了一个口子。 虽然卢军将士骁勇无比,前赴后继的想堵住这个缺口,但是建奴人数实在是太多,就像是汪洋大海里的潮水一样,不停的向着这个缺口涌来。 “好机会!!” 一直在等待时机的杜度和卓尔泰两人,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大好时机,在见到明军开始不支之后,两人默契的领着麾下剩余人马,气势滔天的向着这个缺口杀来。 杜度和卓尔泰这是一支养精蓄锐已久的精锐,而卢军激战半日从未停休,早已疲惫不堪,有了杜度和卓尔泰的加入后,战场形势瞬间急剧恶化,战场天平开始像建奴一边倒了起来。 杜度和卓尔泰率领的骑兵排山倒海一般向着卢军防线的缺口而来,接着像溃堤之水一样从这个缺口迸射而出。 慢慢的这个缺口被迸射出来的洪水不停的冲刷,逐渐的变大,眼见马上就有溃堤的风险。 卓尔泰冲进卢军大营后,带着几百个建奴重骑,在卢军营内横冲直撞,卓尔泰带领的建奴,皆是由红甲兵和白甲兵组成,是建奴军中精锐中的精锐,明军一时无可匹敌。 他们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将北面防线搅得天翻地覆,面对这样的内外夹击,北面防线已是摇摇欲坠。 “谁为我取彼者?” 卢象升沉着应战,指着在营内横冲的卓尔泰身影,大声的对左右的诸将喊道。 “末将愿往。” 虎大威总兵果毅的大喊一声,带着自己的几十个扈从亲兵,朝着卓尔泰冲杀而来。 第84章 卢象升生死关头 卓尔泰混乱之中冲入营寨,纵横冲突,几无入无人之境,心中好不快活,大杀一番之后,他终于看到了卢象升的中军大纛。 便目中无人的带着这个几百铁骑,直接向卢象升所在的大纛冲来,幻想凭借自己一人之力,就将卢象升就地格杀,完美的完成岳讬交给自己的任务。 谁料刚未冲几步,就见一个肩宽体胖的悍将,仅仅带着几十号人,就向自己冲了过来,虽然这悍将身后亲兵装备甚为精良,但这也是和明军比较而言,若是用他们的装备和自己的白甲兵、红甲兵比,那简直就是无法来比。 他们虽然人数很少,但是气势丝毫不输自己一分,看到这些如螳臂当车般的明军,卓尔泰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冷笑了一声之后,也毫不示弱的向这个悍将杀来。 虎大威和麾下亲兵,人人抱有必死之心,斗志盎然,仅仅第一个回合冲锋,就将建奴十几人斩杀下马,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建奴的红白甲兵啊! 虎大威凭借如此威若的兵力,第一个回合就将斩杀了建奴如此多人,实属不易,不过明军这边也好不到哪去,这一回合也牺牲了七八个兄弟的性命。 然而虎大威兵力终究过于少,未坚持多长时间 ,虎大威已经尽显颓势,根本无法抵挡卓尔泰的冲击,反而已经被卓尔泰团团的包围起来。 “把刀给我。” 在这紧急关头,卢象升已经无兵可派,便从亲兵手上要过了自己的大刀,带着麾下亲随,直接向卓尔泰飞奔杀来,支援虎大威。 卢象升不仅仅是科举进士出身,更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全才。 史书记载他“膊独骨,负殊力”力气特别的大,并且还善射“五十步外,发必中”,他善使大刀,平常所用练功之刀长近八尺,重达一百四十余斤。 他几乎是文武全才,六边形战士那种人物。 卢象升手持大刀一马当先,向着卓尔泰这边杀来,见有人来援,卓尔泰当即遣一骁将带人来迎。 两军交接,卢象升直接高举大刀,迎头劈下,这一骁将虽然身着三甲,但是卢象升这一刀,沉重无比,势如开山劈海,直接将这厮三层铠甲和血肉完全劈烂,这厮连死都是不带吭声的这种。 卢象升杀这厮时,另一骑慌忙中前来救主,在卢象升大刀劈下的那一刻,另一骑的长枪也已经照他心窝戳来,卢象升当即巧妙的侧身而避,提着血淋淋的大刀,直接反手一刀,这厮顷刻间人头就搬了家,无头的躯干依旧在马上,鲜血从脖子里就如喷泉般喷涌。 “威武!威武!” 麾下将士见到这般精彩的画面,顿时士气振奋,高声呐喊着跟在他身后,赴汤蹈火一般的向着建奴杀去。 卢象升亲自带领的士卒,乃是卢军中的精锐,一时势不可挡,建奴面对他们这种悍不畏死的冲锋,节节败退,成功的救出了被困的虎大威。 被解救出来的虎大威全身已经多处受创,满身是血,但是他依旧奋战不止,未料卢象升竟然亲身犯重围前来救他,他感动万分:“大人,您怎么来了。” “唉!现在我已经无兵可派,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下属身陷重围而视若无睹,所以只得我自己来了。” 虎大威怅然道:“部堂,是卑职拖累你了。” 卢象升叹气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是我把你们带入了绝境,怎么会是你们拖累了我。” 正在两人交谈之间,忽然从斜刺里,又杀出一支骑兵出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杜度,他领着两千精骑和卓尔泰合兵之后,再次团团的将卢象升和虎大威两人围了起来。 “部堂,我们中计了。” “杀!!!” 卢象升看着四面包围而至的敌军,眼中迸射出仇恨的怒火,高举着大刀,呐喊着一马当先向着建奴的人群杀去。 麾下将士见统帅都如此分先士卒,哪敢不争先,面对建奴的重重包围,没有一人徒生胆怯,皆抱必死之心,向着包围圈中的建奴冲杀而来。 卢军士气旺盛,决死而战,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聚拢为一团,互相配合互相接应,建奴饶是有两三千人马包围着他们,但是一时却是施展不开,一时半会,竟然拿这群决死之众没有办法。 卢象升这边被围,其他的各部也好不到哪去,因受建奴内外夹击,现在防线已经全然崩溃,大营内外都是建奴,其余各部大都也被建奴分割包围,只能各自为战,卢军眼看即将崩溃。 “部堂,冲不出去怎么办?” 虎大威已经连番发起了几次突围,无奈建奴包围得实在是太密集,几次突围都没有成功,虎大威甚至已经开始绝望。 卢象升坚毅地说道:“虎将军,今日便是我辈效命之时,勿自爱!” 虎大威肯定的点了点头道:“部堂放心,到时部堂死在哪,我虎某人就死在哪!” “好!那我们继续杀敌,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是赚。” “杀” “杀……” 在卢象升的激励下,明军再次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 李俊业的瞒天过海计这次玩的是相当的漂亮,一路南行以来,还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甚至到了包围圈附近,也没有任何一个建奴起疑。 其实他们携带大量的牛马载负物资,不仅没有让建奴起疑,反而还让其他的建奴羡慕不已,纷纷由衷的感叹这支部队运气实在是好,竟然掳掠到了这么多的牛马。 李俊业领着全军,小心翼翼的混进了建奴包围圈的外围,他首先让大家原地休息一下,自己则领着几个将领,前往一处高地,观察战场的情况。 这一看不要紧,看了吓一跳,卢象升的大营已经被建奴冲破,卢军将士正被建奴一一分割包围,各自为战中,并且卢军败像竟现,危殆万分,几乎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好在自己来的及时,若是再晚来半个时辰,只怕卢像升部早已灰飞烟灭。 第85章 火牛阵 “俊哥儿,这可怎么个打法?” 王良和钱奋两人和李俊业一起观察敌情,看到卢军大营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建奴,看得王良头皮发麻。 若是硬闯只怕还未挨着卢军大营,就已经被建奴在半路团团包围了,怎么看也很难在重重包围中救出卢部。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一旁的钱奋握紧了手中长枪,话外意思是管他能不能救到,先冲杀几轮试试再说。 李俊业莞尔一笑道:“你们不必过于担心,我自然有办法。” 说完,他就开始吩咐下来,他让马佑和杜威两人两人带上一千五百头牛,分散在几个角落,然后在牛角上绑上利刃,在牛尾巴上绑上浸过火油的棉絮。 再将这些牛赶到各个角落,只等他一声令下,齐将牛尾巴上的棉絮点燃,他要上演一次大明版的火牛计。 李俊业在收复冀州时还缴获了大量牲畜,这些牲畜既能负重,又能充饥,是行军时非常好的选择。 两人听完后也直夸李俊业的方法妙,当即各军按原定的计划准备了起来,要不了多长的时间李俊业的火牛阵就会完成准备。 随着恶战的持续,卢象升身边的战士一个接一个的不停倒下,而包围的建奴却是越来越多,像是永远也杀不完一样。 他现在多处受伤,胯下的战马也已经战毙,他和虎大威最开始的三百多精锐,而今只剩几十人,并且多数人也挂了彩。 突围无望,唯有做困兽犹斗的准备,他干脆把剩余的几十人全部背靠背的结成一个圆阵,用他们最后的力气来杀敌。 “部堂,请看……” 正在众人绝望的时候,忽然一个小兵指着大营外惊喜的喊道。 卢象升循声望去,只见大营外,人马嘈动,本该气焰嚣张的建奴,忽然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四散而逃,从他们的眼神中来看,像是在他们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群猛兽一样。 卢象升闭气凝神,踏上了一块石头,方才看清大营外面的情况,原来大营外,忽然出现了无数的牛,这些强牛,头角绑上利刃,牛尾火焰腾腾,因为牛尾火焰的缘故,这些牛被烧的发狂,在建奴军中左突右撞。 那些可怜的建奴,虽然满身甲胄,但哪抵得过这些发狂的壮牛,稍不小心,避让慢了半拍不是被这群发狂的壮牛撞死,就是被他们牛角上的利刃刺死。 刚开始还有几个建奴不信邪,见牛来时用箭去射,谁料这些壮牛,皮糙肉厚,普通的一两箭根本就不能将他当即射毙,反而会更加激怒他们发狂。 见有人还在射他们,本就已经发狂的火牛,就更激怒了,他们纷纷直接扭头过来,照着射他们的人奔驰而去,那些射箭的人见到这般气势,早已吓尿,哪敢去和这些蛮牛正面相抗,忙打马纷纷四散逃去。 若是脚步稍微慢了半拍,等待他们的是连人带马都被这群蛮牛践踏成肉泥。 这些被激怒的火牛,从各个角落,如山洪一般倾泄而下,势不可挡,建奴原本围着滴水不漏的包围圈,顷刻间就被他们冲的七零八落。 “发生了什么事?” 远处观战的岳讬见到此幕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满头雾水的看向底下所有的人,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得到答案。 若说是敌人的援兵,但这些火牛分明就是在自己包围圈的附近冲出的,包围圈内外足足有八万多人马,如果有援兵,绝对到如此近的距离都没人发现。 如果不是援兵,是自己人,那就更说不通了,卢军全军覆没是迟早的事,绝没有人现在放火牛的道理。 “莫非军中已经混进了奸细?” 岳讬想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即就令一个亲信将领,速速前去查明此事。 谁料,这个将领刚走,岳讬就再次看到一幅不可思议的场景,在这些蛮牛冲开的包围圈里,突然出现一支三千余人的部队,正在向卢军大营的方向奔驰而来。 左右两翼八万多人马齐聚于此,按理说像这种三千人的小部队,岳讬都不一定能记得每人的大名,可偏偏不巧的是,这支部队打的正是在冀州的索伦旗号。 这个索伦可是自己亲自派出去守冀州的,万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索伦瞬间就明白了一切,当即指着这支来历不明的军队咆哮了起来:“那是奸细,快派人去拦住他们……” 到此这些建奴,可终于知道这些火牛是从哪来的了,稳住了阵脚之后,纷纷向着这支明军涌来,计划将他们消灭在半路上。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些明军的火牛像是放不完的一样,他们刚刚聚拢起来密集的队形,想要将他们包围在路上,这些明军却在这个时候,又朝两边放了一千多头火牛。 这些激怒的火牛,将满腔的怒火毫不客气的发泄在对面的建奴身上。 这群可怜的建奴,密集的冲锋队形刚刚排列起来,就遇到这些火牛毫不留情的冲杀,建奴阵中一时乱做一团,密集的建奴攒拥在一起,一时进退不得。 面对如山洪般的火牛阵,他们争先恐后的逃命,甚至还发生了践踏,不少建奴不是死在火牛手上,而是被自己人给活活踩死。 “杀” 明军跟在火牛的后面,像一支铁扫把一样,将火牛犁过的土地,全部再来扫一遍。 发狂的蛮牛,尾巴烧着怒气冲冲,角上的利刃,在雪地里不断的闪着寒光,他们就像突然爆发的山洪一样,时刻不可挡,暴怒的撞上任何挡住他们去路的物体。 火牛后面的三千大军,人人骑马,携带者大量牛羊以行,他们紧紧的跟在铁牛的后面,像铁扫把一样,扫过每一寸铁牛漏犁的土地。 这些火牛,不仅角上绑着锋利的刀剑,不少牛,牛背上还背着一个火星直冒的包裹,这包裹里面不是什么,正是一包裹的火药,每个包裹里面都装有三十火药,火药里面还掺杂着三斤碎铁块,这不是包裹,这分明是一个炸药包。 这些被激怒的火牛,肆无忌惮的冲进建奴的人群中,不定时的在人群里爆炸,炸的建奴血肉横飞,爆炸之后侥幸存活的建奴,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残肢,一时竟还分不清这到底是人肉还是牛肉。 第86章 部堂,您看,像是我们的人 “部堂,您看,像是我们的人。” 虽然这支部队,完完整整的建奴装扮,但是虎大威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是假冒的建奴,卢象升也跟着点了点头。 不过战场尔虞我诈,在没有万分的确定前,谁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这支部队就真的是自己人,警惕心这些宿将们可是从来没有丢失过。 “部堂,唯不知,这到底是哪支人马了?” 见卢象升点头,虎大威继续问道。 卢象升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恕本督愚昧,本督也一时不知是何方人马?” “莫非是鸡泽的高起潜派援兵来了?”虎大威突然间大为感动。 卢象升摇了摇头道:“绝无可能!” 虎大威提醒道:“既如此,部堂可曾有其他的消息?” “莫非?”卢象升猛然间突然想起了什么来,惊讶的大叫一声,心中暗道:“莫非来的人就是那个李俊业?” 只不过一时难以确认,卢象升并未将这事直接告诉给虎大威,而是选择放在心里,道:“既然有人来救,诸军再坚持片刻,待我们与之合兵后,一切答案自然知晓。” 虎大威点了点头后,便不再多问,只顾得埋头找人捉杀去了。 卢军的大营将建奴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冲进大营与卢军将士短兵交接,一部分则施展不开来,只得在营外,将大营重重包围助战。 因为大营内有明军布置的拒马,栅栏,战车等阻拦,这些东西,曾经拦住了建奴,自然也能拦住这些火牛。 也就是说,现在大营外面的建奴已经被火牛驱散出一个大的缺口,但是大营里面的人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李俊业想突入大营拯救卢军,还需要和大营内的建奴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明军人人有马移动速度极快,这两千多头疯牛的造成的破坏极大,明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快速的来到大营外面,三营骑兵由钱奋率领开路在前,步兵则紧随其后,他们像一支离弦的剑一样,透过重围,直插敌人的心脏。 钱奋带着着三营骑兵,挑了一个被建奴破坏的缺口,径直而入,营内建奴看见有人冲了进来,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组队来迎。 这些人已经和明军交战半日,虽然卢军一刻都不得闲,但他们也好不到哪去,现在也是人困马疲。 明军骑兵冲上前,使出了自己的招牌战法,先直接来一波三眼神铳,射完三眼铳后,直接抡起三眼神铳,就当锤子砸了起来。 三眼铳,每铳三眼,可同时填装三发,也就是每次射击,都是三眼同时完成,他虽然精度不高,可是近距离射击时,三颗弹丸同时发射,完全能够弥补他射击精度的不足。 一百门三眼铳齐发,就意味着有三百颗弹丸,近距离面对敌人的密集的阵型,威力绝对不容小觑。 射完的三眼铳,光铳头就要七八斤重,在骑兵手上就是一个铁榔头,这样的铁榔头,面对建奴的重甲铁骑钝击造成的伤害,明显比刀剑造成的伤害要厉害的多。 迎上来的建奴可从未和这支军队交过手过,哪知道他们的厉害,接到命令之后,排成密集的阵型,只知道无脑的一股冲,想将明军挡在大营之外。 可谁想到,他们的密集的阵型,真是对面明军想要看到的,每一轮齐射,排成密集阵型冲锋的建奴就像割麦子一样的成片倒下。 “杀” 放开三眼铳后的明军,更是人人都是如猛虎下山一样,直接朝着大营内的建奴冲杀而去,一时刀锋剑舞,枪戟齐鸣。 交战之后,这些建奴方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一支可怕的强兵,这支军队非常的强悍,入塞以来,这些建奴从未遇到如此强悍的军队。 建奴每每以武器精良而自诩,可是和这些人交过手后,他们方才知道自己的武器装备根本就不够看。 对面的明军,人人身着三重甲,最外面穿的是铁甲,铁甲里面还穿了一层棉甲,棉甲里面还穿了一件轻便的锁子甲,寻常轻便的武器,面对这种三重甲,根本就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他们的武器则更可怕了,人人手中刀剑,都是用精钢千锤百炼才打造出来,自己和他交锋之后,刀剑互砍几下后,自己的则开始崩口打卷,而明军手上的武器,却依旧光亮如初。 这三营骑兵冲进大营,就像是一个推土机一样,不断的向大营深处推进,他们推过的土地,地上全部留下的都是建奴的尸体。 就在骑兵和建奴混战的时候,明军步兵也纷纷下马,他们下马后列成进攻的阵型,互相配合的向前面推进。 建奴铁骑虽然厉害,但是大营之内,不仅有各种障碍物,还混杂着三方人马,一时大营内挤着乱哄哄的全部都是人和马,前来抵御明军的人,更是乱哄哄的挤在一起,骑在马上的建奴铁骑甚至连转圜都难。 骑兵一旦跑不起来,那他其实连步兵都不如,坐在马上绝对是没有在地上的步兵灵活的,这些步兵冲了进来,一时长枪长矛齐戳,长剑大刀乱砍,这些挤在一起不能动弹的骑兵,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分明只有挨打的份。 尤其是长枪手长枪上的倒钩,能够轻易的将骑兵从马上拽下,一旦这些人被拽下马,迎接他们的就是无数的刀剑,不可能有一个活的。 在骑兵和步兵厮杀的时候,一百多名火绳枪手也没有闲着,由一群长枪手保护着,排成一个三段击的阵型,在不远处不停的打击各处的建奴。 李俊业的火绳枪是,经过他依照密鲁铳改成而成,用工用料十足,这些火绳枪,威力巨大无比,近距离的射击,能够轻易的洞穿建奴的铁甲,一旦近距离上被这火绳枪击中,基本非死即残。 关键的是这群火绳枪兵,排成四行的三段击阵型,轮流装填射击,铳子就像下雨一样,源源不断的向着建奴射来,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源源不断的射击,很大的牵制着建奴的支援。 “杀” 明军喊杀声震天,他们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推土机一样,不断的朝着卢军大营的深处推进。 第87章 快顶上,快顶上,擅退者死! “兄弟们,我们的援军来了,大家随我杀啊!” 卢象升见到此景喜出望外,不停的高喊着指挥各部,内外夹击,一举击溃敌人的包围圈。 李俊业的到来,真是让这群将死之人,再次带来重生的希望,他们呐喊着,高叫着,气势如虹的配合着援军,向包围着他们的建奴杀来。 这下子里面的建奴可就惨了,本来从外面冲进来的援军势不可挡,现在包围圈内的明军,又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不停的在包围圈内冲杀,建奴一时腹背受敌,苦不堪言。 “杀” 现在的李俊业已经杀红了眼,满脸都是血迹,他领着人不断的向卢象升所在的大纛冲杀过来,一路上勇不可挡。 卢象升也看到了援军主将的旗帜,带着他所在包围圈内为数不多的将士,向着援军主将旗帜的方向艰难的杀来,照着这样的趋势,要不了多久,两军主将便能汇合。 杜度和卓尔泰两人本来已经胜利在望,突然杀出的这支明军,将他们的希望再次击的粉碎,卓尔泰勇略非凡,见明军冲了进来,当即舍了卢象升,又领着一群人前去抵挡明军的突入。 交战之后,卓尔泰方才自己这次真的是踢到铁板上,虽然自己和他的兄弟鳌拜一样,被人称赞为勇冠三军。 但与冲进来的明军交手之后,卓尔泰才发现自己的勇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因为他们发现眼前的明军将士,好似个个都比自己还猛。 方才交战几个回合,卓尔泰就折了近半的人马,自己几时打过这样的惨仗,这几个回合,打的卓尔泰头皮发麻。 到了此间,他甚至后悔,自己不该太勇,不该冲的太前,不然自己的人马不会折损的这么的惨,这些可都是自己压箱底的红白甲兵啊! 在这些明军面前,这些引以为傲的红白甲兵和明军小卒并无两样,卓尔泰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才发生久为人所仰的红白甲兵,还真和明军普通的小卒没什么样,这些普通的小卒,个个都是身着两重甲以上,武器装备甚至比自己手上的红白甲兵还精良不少。 在逼仄的战线上,甚至连打马转圜都难,人更别说能够左右腾挪了,平时的各种训练技巧几乎都使不上来,比拼的是力气、士气和装备。 这些红白甲兵个个可是珍贵无比,卓尔泰实在是不忍这样填人海一般的打消耗战,当即一挥手,赶紧带着他们从战线上退下来。 这一退不要紧,直接动摇了整个建奴防线,一人动摇,万众疑心,说的就是这般道理,这些陷入苦战的建奴哪个不是顶着头皮在坚持,看见有人从战线上退了下来。 混乱的战场上一时之间,谁能识得谁,见有人退了下来,狡猾的也趁机跟着悄悄的退了出来。 接着逃兵就像是会传染的瘟疫一样,在建奴的防线上不但的蔓延,渐渐地建奴的防线再也抵不住明军的暴力冲击了,一瞬间就像是溃坝的江河之堤一样,一泄千里。 明军越战越勇,喊杀声直冲云霄,声震数里,犹如洪水之势,冲击着每一个进行的阻碍。 “快顶上,快顶上,擅退者死!” 卓尔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心疼血本的举措,竟然会造成如此不可挽回的后果,堤坝已经决堤,哪能那么快修复,看着明军如潮水般的不停涌入,任凭自己喊破嗓子也无任何用处。 杜度本亲自包围着卢象升,当他见到援军冲起来的时候,开始也觉得莫名其妙,这些明军骑兵冲进来放三眼铳的招牌动作,和他们交过手的杜度可忘不了。 这些人虽然都是和自己人马一般的打扮,可就算他们化成灰,杜度也认的出他们。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他们,杜度气得是龇牙咧嘴,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都生吞活剥了。 杜度本来打算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内外合攻,将他们全部全歼掉,但怎么奈卓尔泰竟然如此不争气,提前就掉了链子,面对如潮水一般不断涌进来的明军,杜度急得心都快烧掉了。 最要命的是,被分割包围的卢军,原本已经是奄奄一息,忽然见到援军来了,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不停的朝着自己这方反扑,原本是包围者,现在倒好,反倒变成了内外受敌,杜度愁的脑袋都大了。 在明军的不断进攻下,甚至有两部原本已被分割包围的卢军已经被解救了出来,这些卢军解救出来后,当即和李军一起并肩作战,不断的冲杀营内的建奴解救更多的同伴出来。 就这样进来的李军越来越多,被解救出来的卢军也越来越多,两支部队合在一起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阿巴泰和豪格两个人,见到自己辛辛苦的打下胜利,竟然被杜度和豪格摘了桃子,当初两人本也想着跟着他们一起抢着进去,可大营内全部都是卓尔泰和杜度的人马,自己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恨恨之余,干脆把兵一收,任凭他们两人在里面折腾,自己在外面坐山观虎斗,等待着他们能够下手的机会。 谁料机会不仅没有等到,反倒等来了一直莫名其妙的明军,阿巴泰和豪格两个人一时之间,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是帮他们好,还不帮他们好。 虽然互相抢功,闹了不少矛盾,但终究还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犹豫了一会儿后阿巴泰和豪格两人当即领兵来救,可靠近卢军大营,他们这才发现,明军势不可挡,大营里面的将士不断的往营外逃命。 逃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一时竟然挡住了二人来救的道路,阿巴泰和豪格当即大怒,阵前连斩了几个逃命,但是依旧也阻拦不了溃堤一般的人群。 明军入营之后分工明确,一部分在营内和卢军一起配合着冲杀营内的建奴,一部分则开始有序的建立防线。 以卢军当初的战车为依托,各种强弓劲弩开始全部架上,各种轻便的火炮也开始架设起来,不断的朝着各个方向打击这来犯的建奴。 阿巴泰和豪格,好不容易解决掉溃兵,但是却发现明军又重新建立起了防线,并且他们的强弓劲弩极为可怕,射得己方人马根本就不能进去一步。 经过火牛的冲散,又经受明军的突袭,现在建奴营内营外左右两翼军的人马混在一起乱哄哄的,兵不识将,将不识兵,阿巴泰和豪格虽然是在营外,但是手里的人马都散落在各处,想要进攻根本就有效的组织不了多少人来。 入营之后的明军又早已建立好了防线,尤其是他们的强弓劲弩,在雪地上大显神威,明军的箭矢像是射不完的一样,像暴雨一样不停的倾泄。 两人尝试了几次之后,都是无功而返,除了丢下无数的尸体外,就再也没有捞到任何的好处。 第88章 雪中送炭 杜度和卓尔泰在营内,可就难捱了,明军势不可挡,已经崩溃的防线,再也挡不住这些明军。 随着被解救的卢军人数越来越多,自己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最关键的是,连被自己分割包围的卢军,也在不断的发动返攻,真的是内外受敌,根本就无处分身。 眼见阿巴泰和豪格冲击数次都不能打破僵局,杜度和卓尔泰的心,直接凉到了骨子里去,局势越来越发难以扭转,两人商议的一番之后,赶紧恨恨不已的带着人马边打边撤的从卢军大营里冲出。 好在他们手脚快,要不然被营内的明军,来个瓮中捉鳖,谁也说不定。 “卑职登州卫千户拜见卢督师。” 经过一番血战之后,暂时成功的赶走了建奴,李俊业终于和卢象升第一次见上了面,现在的卢象升外穿縗衣,内穿甲胄,一副披麻戴孝的打扮,卢象升刚刚父亡,被朝廷夺情起复,所以他一身孝服装扮。 “你就是在高阳大败建奴的李俊业?” 卢象升惊讶的抬头打量了李俊业一眼,虽然他已经收到书信,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高阳以少胜多的李俊业竟然是如此的年轻,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而已。 连番战斗,现在的卢象升洁白的縗衣上,早已被鲜血染红,他大气吁吁,形容憔悴,但是依旧掩不住他的奕奕神采。 “卑职正是李俊业。”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大有汉之冠军侯霍去病之昔日风采。” 李俊业赧颜道:“卢督师谬赞了。” “小兄弟,今日若不是你,只怕我和部堂还有众位兄弟都要在九泉之下见面,我老虎是个粗人,别的话说不了,请受我和众兄弟一拜。” 虎大威一旁插过话,说完之后和杨国柱总兵一起,深深的朝李俊业一拜。 “卑职只不过是一个小不起眼的千户,而这两位却是大明九边总兵,李俊业哪敢当。” 趁着两位还未拜下的时候,连忙将二人扶住,可两人谢意一绝,还是挣开李俊业的手,果断的一拜。 卢象升和蔼的拍了拍李俊业的肩膀,顺着他的话说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千户了。” 说完像是变魔术一样,从怀中掏出一份公文,轻轻地交到李俊业的手中:“这是兵部告身,你现在已经官拜指挥同知,授予游击一职,暂为我麾下效力。” 李俊业小心翼翼的打开告身,果见自己的名字、籍贯腾跃于纸上,现在自己是游击了,意味着自己终于可以被人称为将军了。 “多谢大人栽培。”李俊业客气的对卢象升一拜。 卢象升笑了笑道:“李将军误会了,此番栽培你之人并非是我,而是孙太傅和陛下,此事由孙太傅亲自向陛下推荐,陛下方才将你简拔于行伍之间。” 卢象升边说,边举手朝北边恭敬的拜了拜。 李俊业被封为游击,当即在军中传扬了起来,李军全军上下无人不是神采飞扬。 随着李俊业任职文书而来的,不仅有李俊业的兵部告身,还有其他李军的各级军官的告身,除了颜锐由副千户升为指挥佥事之外,李军各营主官,现在已经都升为千户。 然后卢象升方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李俊业,李俊业方才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又寒暄了一会儿后,便开始将话题移到了军事上来了。 经过简单的统计之后,方知此刻卢军不可不言惨,面对八万建奴的围攻,才一上午的时间,伤亡就达三千多人,现在军中还能动的也就一千五六百人而已,还好李俊业支援及时,不然全军覆没就在旦夕之间了。 卢军缺失补给已久,卢军不仅缺粮食,其实什么都缺,突然间这么大的伤亡,军中无论是人手还是医药,没哪一样不缺的要死。 好在李俊业在冀州网罗了很多大夫,又组建了一支一百二十的女子医护队,有这些人及时的加入,方才能妥善的救济卢军的伤员。 这些女子医护,虽然还来不及培训,可以边上手边学,在这种直接的临床教学下,每个人都是学的飞快,护理病人,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更有优势。 李俊业的到来,不仅直接将卢军从危难中救过来,还带来了大量军需物资,别的不说,光是战场的牛肉和马肉,就可以够他们饱餐很长的日子。 现在又是数九寒冬,冰天雪地里这些东西足够保存很长的时间。 至于箭矢和火药之类,李俊业带来的也非常多,光是芦苇杆制作的箭矢,就足足有二十余万支,还有沿途缴获的铠甲武器无算。 和卢象升商议之后,李俊业当即大方的打开了自己的“军火库”,里面东西任由卢军将士挑选。 卢军虽然也未精锐,但怎奈明末的朝廷处于巨大的财政危机之中,就连边军也经常发生欠饷,虽然卢军的披甲率其实也不是很高,李俊业打开了自己的“军火库”之后,这才让卢军的武器装备整体上,上了一个台阶。 只不过这些装备,多是来自沿途战斗的缴获,换装之后的卢军外表风格却更像一支建奴军队了,只得在每人的胳膊上和脖子上分别挽上一条白布和红布作为区分。 经过这次换装之后,想必卢军的战斗力将会直接上一个台阶。 …… 阿巴泰、豪格、杜度、卓尔泰四人正打算去见岳讬,谁料在路上正好相遇在一起,四人皆是哑口无言,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也没想到这场志在必得的围歼战竟然会打成这样。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每个人都知道互相心中的小九九,只不过没有人当即戳破这层纸罢了,只不过将心里的气,暗暗压在心里。 四人进帐之后,岳讬面色铁青,一双眼睛瞪着跟豹子眼一样,不停的在四人身上转悠。 “七叔和大贝勒,不知道十四叔派你们来是干什么的。”岳讬沉着脸,瞪了两人一眼之后出声问道。 阿巴泰和豪格,哪里敢搭话,只恭立在一旁不敢答语。 第89章 只不过是登州卫的一个千户 岳讬越看越气,但一时还真拿他们两个没有办法,突然大声喝道: “军中无父子,阵里无兄弟,若是七叔和大贝勒依旧我行我素,可别怪我岳讬到时不念亲情。” 岳讬越想越气,说完直接奋起一掌拍到身前长案上,结实的长案瞬间就被他击成两段。 “若再敢违抗军令,你们必如此案。” 阿巴泰和豪格,见到岳讬怒气冲冲的样子,惊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收拾完了阿巴泰和豪格两个人之后,岳讬又把目光转向了杜度和卓尔泰。 杜度和卓尔泰同属左翼算是自己的“自家人”,可岳讬并没有给他们多少脸面,一双盯着他们的眸子冷若冰霜,两人心中顿时一悬。 心中暗自已经知道岳讬是在怪他们两人什么了,是在怪他们两人自作聪明,而丢掉了宝贵的时间。 只不过这两人是“自家人”,打他们的棍子,等于是打自己的脸,有右翼的人在,自己不好发作而已,若是没有“外人”在,岳讬早就开始直接收拾他们两人了。 “这支明军,到底是什么来头,你们可查清楚了没有?”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岳讬还是得先来处理正事,这支突然出现的明军,连番号都没有,到现在岳讬都没有弄清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岳讬把目光投向他们四人,毕竟他们直接和这支神秘的部队交手过,希冀在他们这里能找到答案。 这四人除了杜度之外,全部都是面面相觑,他们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岳讬答案,唯有杜度不发一言,好似有什么心事一般。 杜度其实心中想告诉岳讬答案,但是自己面对岳讬的质问,这支部队可有五千人,而今天全军都看到了,这支部队不过三千来人,如果现在告诉岳讬,他甚至不敢想象岳讬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杜度?” 岳讬当即就看出杜度表情的不对,一双冷冷地双眼,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 杜度知道躲不过的终究是躲不过,干脆把心一横,直截了当地说道:“这支明军,其实就是我在高阳遇到的那支。” “啊……\" 帐内众人全部瞠目结舌。 “这支明军不是还在冀州附近徘徊吗?怎么一日一夜之间,就已经到了这里?” 岳讬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日一夜的时间,这支携带大量辎重车辆的步骑混编部队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这里的,何况自己还派鳌拜带了六千精骑去盯住他们,鳌拜的能力,岳讬从未怀疑过。 “启禀大帅,此事千真万确。”杜度叹了一口气后,无奈的回答道。 “哗” 激烈的气氛下,岳讬直接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好在几个将领反应快,众人一拥而上,抓手的抓手,抱腰的抱腰,从他手中夺过这剑来。 “你……你……你不是说这支明军有五千之众吗?不料竟然才三千余人,就在高阳打败了一万六的精锐,你真是让我建州男儿蒙羞啊!” 岳讬越说越气,只恨人被众将死死的抱住,又将两人分隔开来,岳讬只恨的牙痒痒,两脚在空气中不停的扑腾,幻想能有一脚能踢上他。 一万六的建州铁骑,竟然被一支不足三千人的明军配合丁壮,在高阳城下打败,不要说作为统帅的岳讬了,就算是建奴的任何一个小兵,听后也会气愤不已。 “女真不满万,满万无人敌。”有了这样的战例,以后这句格外骄傲的豪言,让他们还怎么在外人面前提。 杜度凄凄惨惨地说道:“大帅息怒,这支明军不仅战力颇强,并且诡诈多端,实难对付。大帅你也不是派鳌拜去对付他们的吗?” “鳌拜!!”杜度想为自己开脱,故意提到鳌拜。 这一提不要紧,提完后岳讬直接火上浇油,他咆哮着大喊道:“鳌拜呢?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命人速速去将他找来。” 正在岳讬歇斯底里狂怒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鳌拜回来了。 “速让他进来。” 岳讬怒气冲冲,重新从将领手中夺回佩剑,仗剑站在大帐中央,等待着鳌拜的到来。 “卑职鳌拜,拜见大帅。” 鳌拜进来之前,就已经有人悄悄的提醒他帐内的境况,鳌拜颇有忌惮,进来之时所有动作皆是小心翼翼,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在大人面前一样,全部昔日飞扬跋扈的神态。 “鳌拜,我问你,那支明军你究竟是怎么跟的,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而你却是毫发无伤?” 岳讬怒气冲冲的质问,鳌拜跪伏在地上,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 鳌拜也是只得打碎牙,自己往肚子里吞,他待岳讬情绪稍微缓和了些许之后,便把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岳讬。 岳讬万万没有想到,这支明军竟然已经成功的偷袭了冀州城,并将冀州物资全部掳掠一空,一想到冀州堆积如山的物资全部为明军所得,岳讬顿时痛的心如刀绞,再次发狂了起来。 他们右翼掳掠到的人口物资等绝大部分都是冀州囤积,现在冀州北攻破,物资悉数被人掳去,那么就意味着他们右翼这趟入塞差不多就是白来了。 若是白来就算了,关键现在还折损了不少兵马,若是抢不回这些物资,这趟入塞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帐内众将听到这个消息后,也都是跟着沮丧万分,本想着入塞之后,都发次大财,谁料流血流汗,付出了这么多伤亡之后,却都给别人做了嫁衣。 “那支明军将领叫做什么?官居何职,为何我从未听说这支明军的名号?” 岳讬在狂躁之后,终于难得有丝冷静,直接抛给了鳌拜一连串的问题。 鳌拜苦着脸道:“回主子的话,那将领叫做李俊业,只不过是登州卫的一个千户?” 鳌拜话还未说完,岳讬当即暴怒而起,转过身来,两只手死死的捏着鳌拜的脖子,像拎小鸡一样将他从地上拎起。 龇牙咧嘴的大声说道:“他只是一个千户?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吗?” 暴怒中的岳讬,只觉得自己的智商在被人愚弄,愤怒到了极点。 第90章 我们就先大战一场 鳌拜心里也苦啊!明明说的是真话,但就是没人愿意相信,别说岳讬了,帐内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相信,这支部队领军之人只不过是一个千户。 鳌拜惨着脸道:“主子容禀,这个李俊业确实是一个千户,正因为此,所以我们从未听说过这支军队的名号。” 鳌拜这样一说,岳讬的内心忽然才略有丝感悟,建州的情报几乎涉及大明的各个角落,不可能出现这样一支强军,己方全无知晓。 唯一有可能的是,这支军队无论是队伍还是将领都在大明格外的不起眼,己方的情报网这才会将他漏掉。 如果领导它的将领只不过是一个个小小的千户,那么一切谜团就迎刃而解。 不过岳讬可没那么简单的相信,一个千户单凭自己一人之力拉起这么一支强军,他而是怀疑,这是不是大明有意为之,为了情报不被泄露,特意的制造出这样的一个千户出来,用来蒙蔽他们。 “我不是让你盯着他吗?那你这两日都是在干嘛,为何让他溜到了这里来,坏了我的好事。” 岳讬气愤地继续说道,他从来没有过怀疑鳌拜的能力,但这一次鳌拜的确是让他失望了。 “主子,皆是奴才一时糊涂……” 鳌拜只得苦不堪言的将后来发生的情况一一告知岳讬,岳讬方才明白这一路的前因后果,无奈之下,只恨得牙痒痒。 冷静了一会儿,岳讬方才恨恨的说道: “既然这厮自己自投罗网,我军物资也都在他手上,这次我们绝对不能让他再溜了,传我令去,各部当即整肃兵马,趁着敌军立足未稳之际,即刻聚歼此敌,倘若此次再有人不服号令,我定重罚不赦。” 岳讬的命令倒是下的慷慨激昂,但是一旁的杜度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可亲自领教过,这支明军守城时强弓劲弩,各种远程火器的厉害,忍不住壮起胆子道:“大帅,我有一事要禀明于你!” “这支明军人数虽小,但是绝不能小觑,他们的强弓劲弩各种火器,威力无比,倘若我们毫无准备的攻打,只怕就算能赢,也怕伤亡惨重。” “现在他们已经困于我军的包围圈中,逃是逃不掉的,不如我们先做些盾车之类进攻器具,做好万全准备之后,再进攻也不迟。” 杜度说完,岳讬带着狐疑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几个参战过的将领,亲自领教过明军远程火器的威力,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岳讬一直也在关注之前的战况,对于明军的远程投射的打击能力也是亲眼目睹,再加上之前领军进攻的几个将领,人人附和,故此岳讬自然也是深信不疑。 盾车这类兵器,看似制作简单,但是一直都是建奴攻坚的利器,岳讬对于盾车的作用丝毫也不怀疑。 建奴人数实在是太少,真的死不起,包围圈内的明军,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水缸里的王八,根本就跑不到哪去,没必要为了消灭这一小撮明军,而不必要的损失建奴大量的有生力量。 盾车建造简单,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大量制造出来,几日时间,岳讬他还是等得起的。 岳讬想了想后,便恶狠狠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且让他们多活几日,待他日万事准备妥当,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建奴人口实在是太少,这样打硬仗,实在是死不起,岳讬虽然是暴怒,但可从未失去理智。 他当即把准备进攻器具的差事交给了杜度,杜度和他们交手过多次,想必他自然也积累了一些经验。 吩咐完这些事后,岳讬又问了一下伤亡,未料方才那一战,己方足足损失了八千人马,岳讬只觉得心疼难忍,忙散了众人,独自一人黯然伤神的去休息去了。 岳讬那里讨论纷纷的时候,包围圈内的明军也没有闲得,他们几乎在与岳讬同时,开了一场军事会议。 卢象升首先对着帐内的众将说道:“今日我们虽然侥胜建奴,但望大家不可骄傲自满,现在建奴围兵尚还有七八万,他们再次发起进攻,也只不过是在旦夕之间,不知诸位对于却敌可有什么良策。” 卢象升说完之后,将目光从众人面前扫过,忽然停在了李俊业的身上:“李将军可否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李俊业当即起身说道:“而今敌强我弱,我两军虽以合兵,但现在能战之人尚不足五千,又无坚城据守,如果想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希望甚渺,若想战胜强敌,我们必须要有援兵。” 卢象升微蹙一下眉头道:“鸡泽镇上援兵倒是有,但是高起潜鼠目寸光,定不会发兵。” “部堂,既然如此,我看与其坐而待毙,不如趁着今晚月色突围得了。”虎大威挥舞着依旧打着绑带的手臂,高声大喊道。 一旁的杨国柱总兵连忙插话道:“老虎,我怕你是糊涂了,营中还有上千个受伤的弟兄,如是我们今夜突围,这些弟兄自然会跟不上,总不可能只顾自己走,把这些弟兄丢给建奴吧!” 虎大威这才知道自己说话有点冒失,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嘿嘿的笑。 “舍弃伤兵突围绝对是不行的,就算你固守在这里是坐以待毙,我们也绝对要战至最后一刻。”面对两人的争议,卢象升直接一锤定音。 李俊业忙上前道:“部堂勿忧,鸡泽的高起潜未必不会发兵,我们未必真的会坐以待毙。” “莫非你有什么好办法?”卢象升知道李俊业话中有话,顿时眼前一亮。 李俊业道:“鸡泽高起潜之所以不发兵,他并非是有心置部堂于死地,他只不过是鼠蛇无胆而已,唯担心此战不能战胜建奴,反折了兵马。” “现在的高起潜就像是一个身怀宝物,待价而沽的商人,商人避祸趋利,想让高起潜派兵,就要让他看到此事绝对是有利可图。” 杨国柱总兵皱眉道:“关宁铁骑虽然强大,但鸡泽也不过只有三万余人,面对八万之众的建奴,还是胜率渺小,这又如何能做到让他绝得有利可图。” “那我们就先大战一场。”李俊业眉目一挑,高声的喊道。 “大战一场?”帐内众人无不一头雾水,高伸着脖子,竖着耳朵,听李俊业接下来说什么。 第91章 难得的热汤 李俊业继续说道: “高起潜惧怕的无非是建奴无法战胜,贸然出兵恐至大败,那么我现在就是要给高起潜做个表率,和建奴大战一场,成功打败建奴,让高起潜能感受到,建奴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如果连我们都可以战胜建奴,那么大明排行第一的关宁铁骑,就更是没有理由让人信服他们无法战胜建奴。” “话是这样说,可那高起潜和杨嗣昌向来和卢部堂政见不合,那阉狗未必不会趁着这个机会置部堂于死地。”杨国柱忧心忡忡的答道。 李俊业微微一笑道:“杨总兵你说的没错,但高起潜虽然和卢部堂政见不一,但其暂时还是忠于当今陛下的,故意置卢部堂于死地那还不至于,假若光凭我们之力,能够大败建奴一场,如果高起潜还见死不救,那么他无论如何也在陛下面前说不过去。” 大家听完后,有人表示点头同意,有的人则依旧不发一语,表情中依旧满是顾虑。 面对众人的争论,而真正有决定权的卢象升却是始终不发一言,这让所有的人都猜测不出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卢象升虽然为宣大总督,手持尚方宝剑,督师天下勤王兵马,但面对眼前这个小家伙,却是没有半点官架子,只不过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但是尊重李俊业的想法,并未多发一言。 “卢部堂,诸位大人将军,该用膳了。” 就在这时,军中几个厨子端着香喷喷的牛肉汤送了进来,这些牛肉,正是李俊业施完火牛计之后的死牛,现在也是无尽所有。 帐内虽然都是一些高官大将,但无奈卢军已经断粮多日,很久都没有吃过一次荤的了,个个早已饿的是有气无力,见到这些香喷喷的大块牛肉,早已双眼泛光。 “还愣着干嘛!想吃赶紧来吃啊!” 虽然这些人馋的不行,但没有卢象升的命令,任何人也不敢造次,听到卢象升的话后,诸将哪里来顾得上什么体统,就跟那小儿争食一样,纷纷朝着厨子围了过来。 各人端了一碗汤后,就开始大快朵颐的大吃大喝起来。 “部堂,您的汤!” 见大家痛快的吃肉喝汤的样子,卢象升心中非常欣慰,这时军中掌牧陆凯恭恭敬敬的端了一碗牛肉汤送到了他的面前。 “军中每一个人都喝上了吗?” 见桌上热气腾腾地肉汤,卢象升紧锁眉头,轻声对着端汤给他陆凯问道。 陆凯恭敬地轻声说道:“部堂,您就放心的喝吧!李大人带来大量的牲畜和粮食,别说这些粮食了,就是战场上的死牛死马,就能够我们吃上很久。” 听到此间话,卢象升方才微微一笑,痛快的端起眼前的热汤,轻轻地送到自己的嘴边。 见卢象升已经开始吃了,陆凯顺心的一笑,回过头来对着帐内的诸人大声喊道:“今日大家就放开肚皮的大吃,保证都能给大伙管够,不怕大伙吃的多,就怕大伙吃不完。” 这个杨陆凯乃是卢象升军中的掌牧,在卢象升死时为了保护卢象升的尸体,用自己的身体盖住卢象升的尸体,身中二十四箭而亡。 李俊业也分到了一碗,轻尝了一口,虽然条件所限,军中厨子并没有放过什么佐料,但火候控制的极好,大坨的牛肉放进嘴中,入口即烂。 李俊业连喝了两大海碗方才作罢,但帐中众人皆像是恶牢里放出来一样,真是敞开肚子往死里吃,有的人甚至直接吃下了三四海碗还不罢休。 还好吃完之后,建奴并未有什么行动,无论是李军还是卢军都是连夜赶路,马不停蹄的就加入战斗,早已是累的人困马疲。 除了留下必要的人值守以外,正好让这些人好好的休息一下。 到了晚间,又是一顿香喷喷的牛肉汤,这一顿可吃的没有上一顿那么猛,不知道是吃撑了,还是知道他们现在是不缺吃的了。 现在不仅有李俊业带来的各种牲畜和粮食,就光收集到的死牛有几百头,死马就更多了足足有一两千匹,现在天气严寒,滴水成冰,这些死牛死马都堆在外面,早已成冰,一时半会根本就烂不了,足够他们吃很久。 现在唯一缺的是烧火的柴草,大雪封野,柴草本来就难寻,又加上建奴封锁包围,根本就弄不到取暖的柴草,只能保证最基本的做饭烧水用的柴草。 还好李俊业从冀州带来了不少绫罗绸缎的布匹,虽然每一匹价值不菲,但李俊业还是大方的分给军中将士,让他们拿去抗寒。 要知道在这种滴水成冰的野外宿营,很容易发生冻伤失温等不必要的减员。 深冬的天黑的特别的早,刚吃完晚饭没多久,天就已经开始渐渐的黑了。 夜间李俊业穿戴好斗篷之后,大步流星的踏入一间军帐,帐内灯火通明,李军的一群领导早已在帐内等候多时,他们全部围在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放着一张图纸,看他们的表情,像是刚刚已经讨论完了一场会议。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李俊业进帐抖了一下帽上的雪,大声地问道。 “准备好了。”帐内众人齐声回答。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就开始。”李俊业当即下令。 各将纷纷离帐而去,外面已经有三千人马带着铁锹等各种工具等待多时,纷纷向着大营的四周而去,开始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他们动作迅捷,行动诡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甚至连灯都舍不得多挑一盏,就像一支幽灵队伍一样,在茫茫无垠的雪地里劳作。 当李俊业带着人在劳作的时候,卢军将士早已是累的精疲力乏早早睡去,然后卢象升和几个高级将领并没有睡,他们依旧在中军帐内讨论一些军中事务。 “报部堂,李将军刚才带着他全军人马拿着铁锹锄头这些东西,往大营外去了。” 忽然一个军士急急匆匆的入内禀告。 第92章 聚冰为墙 “大人,这李俊业到底卖的是什么关子,难道是打算连夜开溜?”虎大威总兵想也未想的当即就搭上了话来。 “这倒未必。”卢象升微微抚须,心中也猜不到李俊业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只得道:“诸位现在就一起随我出去看看。” “遵命!”杨、虎两位总兵,忙跟随的卢象升的脚步来到帐外。 卢象升来到大营外方才傻了眼,此刻三千李军将士正在汗流浃背的劳作,他们从地上收拢尺余厚的积雪,然后以自己原先的车阵战阵为骨架,将积雪堆积于其上,再不断的夯实。 有一段雪墙已经做出了大概的轮廓,这些雪墙不是很高,大约八尺来高,但他以原先的各种车辆为骨架,却是甚为宽广,足足有九尺来宽,积雪经过捣实之后,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再不停的浇上水,这个以车辆为骨架的冰墙就坚硬如铁。 卢象升光看一眼,就当即能够明白李俊业的想法,他是打算在自己大营四周建设一个冰雪城墙啊! 这样的冰雪城墙所提供的防御力,绝对不是自己当初的车阵能够比拟,卢象升内心澎湃不已,由衷的赞叹李俊业的鬼才。 他欣喜地朝着一个总旗官道:“快把你们的将军找来见我。” 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十步之外就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了,每段除了几盏必要的豆大小灯之外,就再无其他的照明工具,又不能高喊,别说卢象升了,就连刚才那个总旗,一时也找不到李俊业人究竟在哪。 见卢象升口气催的急,那总旗官也不敢丝毫怠慢,谁料一时心急,未行几步就摔了一大跤,那总旗官忙从雪地爬地,连身上的伤都来不及查看一眼,就火急火燎地继续去找李俊业。 这总旗在黑夜里跌跌撞撞的摔了几跤,轻声询问多处之后,方才找到李俊业的人在那,原来他现在正在一个角落里,和几个李军的将士们一起合力推一辆盛满积雪的大车。 “将军,卢部堂和几位总兵正在找您?” 现在李俊业终于可以正式称为将军了,全军上下改口改的特别的快。 “在哪?” 李俊业放开推的车子,拍了拍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将军,他们就在辕门不远处。” 总旗官忙领着李俊业一起向着卢象升所在而去。 “部堂,我看这些人邪门着很,如此黑夜为何他们全部连灯都舍不得多点一盏,难道营中是缺了灯油不成。” 总旗官去找李俊业后,一旁的虎大威总兵看了看在四野劳作的将士,费解的发声问道。 另一旁的杨国柱总兵忙道:“别瞎说,今日我派人清点过军中物资,军中根本就不缺灯油。” “那就奇了怪了?”虎大威挠了挠脑袋,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快,将我们随行的灯全部灭掉。” 虎、杨两总兵说话之前,卢象升也一直在想找个问题,当他听到军中并不缺灯油的那一刻,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随行之人,得令而行,瞬间就将手中火把就地熄灭,顿时四周再次黑成一片。 “部堂,你这又是为何?” “那是因为部堂已经知道了我的用意。” 虎大威总兵还来不及问,李俊业就已经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卑职李俊业拜见卢部堂!” “俊业啊!你给我说说,你这黑灯瞎火的到底是想做什么样的打算。” 见到李俊业的身影,卢象升亲切的伸出厚重而温暖的大手,将他拉到一边说话。 李俊业当即就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到了这里卢象升方才明白李俊业心中真正的想法。 原来李俊业对于他的“大战一场”早有准备,白天的战斗已经告诉了所有人,卢象升的布置的两条防线根本就抵挡不住建奴的攻击。 所以要想能抵御建奴,就必须对卢象升的两条防线进行改善,然而建奴围困甚严,条件所限,李俊业只能就地取材,他想到了积雪造城墙的办法。 至于严禁将士们弄出光亮和发出声音,李俊业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让包围圈外的建奴对他们的筑墙毫无知觉。 “李将军,你这用积雪做的东西,到底牢固吗?” 听完了李俊业的解释后,一行的虎大威将军,来到一堵正在砌造的墙边,他仔细的摸了摸这堵冰墙,光凭这一摸他就能感受到李军将士筑造他时的用心。 李俊业呵呵一笑,上前拱拳道:“至于牢不牢固,说实话,我也没有试过,正想虎将军帮我试试。” 虎大威听这话,略有挑衅的意思,一时倒也技痒起来,哈哈大笑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帮李将军好好的试试。” 说完,他朝他身后的两个军士努了努嘴,两个军士当即上前,拔出佩刀,对着这道冰墙,猛劈猛砍起来。 李俊业的雪墙虽然是用积雪筑造,但是用原先的车阵里的车辆为骨,再在每一层冰上铺设干草,以草为筋。 每一层积雪都被人仔仔细细的捣实,然后再不停的泼上冰水,虽然是用积雪筑造的,但早已浑然冰成一体,俨然就是一个大冰墙。 这两军士奋了九牛二虎之力,累的满身热汗腾腾,却也只是劈下了一小块冰下来,然而两人已经累的不行,趴在冰墙上气喘吁吁。 虎大威见此,像是不服气一般,一声不吭的走上前,扒开刚才的两个军士,抽出自己厚朴的大刀,亲自奋力向着眼前的冰墙劈去,他用尽九牛二虎之力,连续数刀,孰料砍下的冰块,并不比刚才的两个军士强了不多。 顿时他就是一只被拨了羽毛的凤凰一样,低头耷耳的走到卢象升跟前悄声细语。 “好!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本部堂素来被人冠以知兵之名,不料这么简单的办法,我竟然没有想出来。” 卢象升听完了虎大威的悄悄话后,抚掌大笑了起来。 李俊业忙谦虚的上前道:“部堂谬赞了,此计并非常用之策,只不过是天时助我等罢了。” 明末处于小冰河末期,气温骤然下降,冬天本就严寒,而这几日刚好奇寒无比,正是利用了这种滴水成冰的奇寒天气,李俊业的冰墙计划才能够顺利的实现。 第93章 召集全军,即刻发起总攻 卢象升见到李俊业谦虚的态度,并未说什么,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轻抚长须,呵呵地大笑,须臾方才回过头来,对着身后的杨国柱总兵道: “你现在就回兵营,即刻抽调一些人马出手,帮助李将军一起筑冰城,记住人越多越好。” “卑职领命。”杨国柱听后,当即火急火燎的就要出发,李俊业忙插话道: “贵军将士早已断粮多时,本是疲兵惫旅,又逢今日大战,早已精疲力尽,还望部堂能让他们好好的休息,唯有休息充足,才有力气去上阵杀敌。” 卢象升迟疑道:“可是我见修筑之事,用工颇繁……” 李俊业当即回应道:“部堂勿忧,我自有打算。” “哎!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操心了。”卢象升喃喃的应道。 其实他心里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将士的确是筋疲力尽,迫切的需要休息,但是眼见李军上下都在忙得不可开交的修筑,而自己这的人却在军帐内呼呼的睡大觉,这样的话,自己心里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见到李俊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卢象升心中就像吃下一颗定心丸一样,难得舒展了一下眉目。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谢了李将军的好意,也不打搅李将军他们了,诸位随我告辞吧!”卢象升轻声说道,和李俊业告别后,就领着人,抹着黑,消失在黑夜之中。 营外悄无声息,但是黑幕之中人影幢幢…… 清晨。 天刚刚有点亮影的时候,一骑惊慌失措的从包围的前线,火急火燎的冲到岳讬的营帐的前: “启禀大帅,明军昨夜竟然建造了一个城墙……” 前来禀报的建奴乃是一个牛录,双鬓微霜,脸上皱纹如同刀劈斧砍一般,光从外表就能看出是一个久经风霜的老将。 但此刻的他惴惴不安,表情惊慌无比,谁也不敢想象,包围圈的明军是如何一天建出一座城的,更要命的是,包围圈的明军还无任何的建造物资。 这位牛录他可以拿人头担保,昨夜的包围圈内,连一只鸟都没有飞出去过,更别谈是人了,这座城池就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虽然他久经风霜,见此场面,不免也惴惴不安,难道这世人真有鬼神,这些明军真有天兵天将相助,越想到这些,心中就越发的害怕。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岳讬刚刚起床,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身着睡袍,见到这厮如此夸张的表情,他已预感到绝对有不祥之事发生。 他其实早已听的清清楚楚,但他宁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帅,包围圈内的明军昨夜建了一座城……”那牛录带着哭腔哽咽道。 “带我去看看……”经过那牛录详细解释了一下,岳讬心中一沉,连睡衣都来不及换,急急忙忙的裹上一件厚实而华丽的狐裘,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跟在这牛录身后急匆匆而去。 岳讬心神不安的登上了一个高地,昨日他就是在这里指挥作战,这处高地是一个突兀的小山包,覆盖着莹莹白雪,远看就像是一个馒头一样,平放在一望无垠的雪野之中。 站在这个馒头平坦的顶部,刚好可以将明军营寨内部一览无余。 刚才那牛录来报告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他离开时天更是只有一丁点亮影,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明军营寨里的“城墙”,他看到的只不过是在重重黑影中的一个轮廓。 他把它当做了是城墙,才会如此的惊慌。 而岳讬到这高地时,天已经大亮,明军营寨之内一览无余,岳讬一眼就看出明军是用冰造出了一个城墙。 只不过这城墙还未完工,方才五六尺高,营地外面满是穿着保暖的明军,正在奋力的继续筑城。 建奴之地为苦寒之处,岳讬自然明白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这些毫不起眼的冰雪的厉害,见明军城池已经修筑大半,登时气得恼羞成怒,指着那牛录破口大骂: “你这狗奴才,昨夜是怎么盯着这些明狗的,竟然让他们在一夜之内筑起一座城,竟然还毫无知晓?” “大帅息怒,奴才其实昨晚一晚都没闭过眼,奴才到现在也还想不明白,怎么天一亮,我的面前怎么会有一道城墙……” “来人,将这个玩忽职守的家伙,给我拉出去砍了。” 岳讬已经气得怒不可遏,全身颤抖不止,他已经没有任何耐心听这家伙任何的解释。 “大帅饶命啊!” 可怜的牛录,得知自己死期将至,不停的在地上叩头求饶,任他如何哭喊,任他如何求饶,岳讬不为所动,反倒是恶心般的挥了挥手。 两个前来押他的亲卫,再次得到清晰的指令后,当即架起这个可怜的牛录,如拖死猪一般向外面拖去。 没多久,就听到一声惨叫传来。…… “召集全军,即刻发起总攻,必要在日落之前,将这些明狗杀个片甲不留。” “杀个片甲不留!!!” 岳讬从小在东北苦寒之地长大,他比谁都清楚,极端严寒之下,冰雪的威力。 他已经顾不得自己的攻城器具没有准备妥当了,一定要在明军的冰墙未筑成之前,踏平明军营寨。 如果等自己的攻城器具准备妥当,那明军工事也已筑成,自己依旧要付出巨大的有生力量牺牲,迁延日久,浪费大量时间,还会影响自己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要知道,自己右翼劫掠所得,一大半已经在冀州全部落入了李俊业的手中,军中劫掠无多,不断军士怨愤,自己脸上也不光。 最要命的是多尔衮的左翼,一路稳打稳扎,更是如鱼得水一般,甚至一路上,连像样的硬仗一场都未逢到。 有对比就有伤害,如果在此迁延日久,不仅损兵折将,回去后还是两手空空,那么岳讬往后的日子在诸贝勒之间就彻底没法混了。 这一战的取舍,不仅关乎自己的荣誉,也关乎着自己的前程,所以岳讬只能速战速决。 第94章 黑云压城 半个时辰后,太阳刚刚升起,天下一色,岳讬依旧站在刚才的高地,只不过现在披挂整齐,四周簇拥着一众将领,但不过人人脸色比现在的天气还冷,个个噤若寒蝉,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岳讬的命令。 明军大营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披挂整齐、待令而发的建奴铁骑。 如同黑云压城一般,肃静的气氛甚至能够让人感到窒息。 “别管他们,没有将军的命令,大家不要停下手中的活。” 一个负责筑城的总旗,放眼望了望四周的建奴,四周建奴密密麻麻,将大营围得个水泄不通。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建奴即将要发起一次大规模的进攻了,但这个总旗并不以为然,望着他们轻佻的啐了一口。 这支明军虽然成军不久,但是素来皆是令行禁止,在这个百户的叮嘱下,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疯狂的抢着时间干着自己手中的活。 任由岳讬的铁骑,如何威风整肃,但这群小兵却连多看一眼的意思都没,一个个在埋头苦干。 几个嘴贱的,甚至放下手中的活,对着包围圈外的建奴大放厥词起来。 寒,天奇寒无比…… 虽然明军将士都有良好的御寒衣装,但是在这罕见凌寒中,长时间的户外雪地劳作,将士们手脚依旧长满了,累累冻疮。 但这些将士们,依旧不怕苦不怕累,奋力在干好自己接到的每一个任务。 这一群不起眼的李军士兵,刚好映入了岳讬的眼中,看着他们一副副轻蔑的表情,轻佻的言语,岳讬不禁怒火中烧。 要知道,自从他入塞而来,所遇到的明军皆是望风而逃,还从未有谁敢对自己如此轻蔑过。 若是他卢象升、孙传庭之流也就算了,但这是一群不起眼的小兵。 一路的不顺,岳讬早已是一肚子的熊熊烈火,他就像是一颗随时要爆炸的炸弹一样,甚至任何渺小的火星,都能将这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点着。 这一群在岳讬眼中,渺小的甚至不如尘埃的小兵,竟然轻易的点燃了岳讬这个炸弹。 “谁替我去斩杀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明狗。” 岳讬指着他们怒不可遏的喝道。 “奴才愿往!” 岳讬令下后,当即一魁梧非凡的骁将出现在岳讬的面前。 此人正是鳌拜,之前鳌拜负责牵制李军,不料失了冀州不说,还让这支明军轻易逃脱了自己的追击。 自己是何人,乃是建奴这边一等一的骁将,早已威名赫赫,不料却将颜面折损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子手上。 鳌拜对这支明军,早已是恨之入骨,依他的性格,再哪里丢掉的面子,他肯定就要在哪里赚回来。 岳讬见鳌拜出列,刚才愤怒的脸,瞬间竟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此刻他心中是又喜又厌,足足有百般滋味。 喜的是鳌拜乃是他麾下第一的猛将,有他打头阵,自己格外的放心。 但厌的是,明军威力无比的火力,自己也是亲眼见过,如果他打头阵,估计伤亡自然不会小,要知道这些兵马,可都是岳讬的心腹嫡系。 拿他们去打头阵,岳讬实在是心疼。 有人就有本钱,岳讬权衡了一下之后,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嫡系去冒这个风险,他将目光轻轻的移向豪格和阿巴泰两人。 这两人是多尔衮右翼的,就算是死光了,他也不心疼,何况还是大老远来抢功的,先不消耗你们,那该消耗谁。 岳讬主意打定,就挑这两冤大头去打头阵。 可阿巴泰和豪格也不傻,说实话,打一开始,两人就一直在嘀咕,已经算准了岳讬八成是要拿他们打头阵的,可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鳌拜却跳了出来。 两人自然是长舒了一口气,任凭岳讬将目光如何扫向自己,两个皆向没看到一样,无论如何也不愿和他对视。 没想到鳌拜湔雪心切,跳了出来,再看阿巴泰和豪格的表现,岳讬心中越想越恼。 在最后一次,将目光扫向他们俩之后,他们俩依旧斩钉截铁的不和岳讬对视,岳讬自觉没趣。 只好假装着镇定,平静地对鳌拜说道:“鳌拜,你所部皆是我军精锐,若是此次依旧不能取胜,小心我两罪并罚,要了你的狗头。” 岳讬故意将“我军精锐”四个字,放高了一声声调,在阿巴泰和豪格两人在场的情况下,他所做的也只能是这些了,唯独希望鳌拜能够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然说者有意,但听者却无心。 鳌拜也是湔雪心切,此刻仇恨已经充盈了整个大脑,岳讬的这句话,他硬是没有听出什么味,只大大咧咧的搭过一句话来: “主子放心,既然将全军精锐都交给了我,奴才必不辱主子威名,定要教这群明狗领教一下我铁骑的威力。” 岳讬一听,完了,这蠢奴才听岔话了,听他话中意思,不仅不是见机保存实力,反而还要和明军来场硬碰硬的硬仗。 岳讬见此,气得差点将心中的一口老血喷出。 这样打可是不行,弄个不好,说不定就把自己的老本全部赔光。 没有这些老本,日后自己可如何立足。 岳讬缓舒了一口气后,当即计上心来,便假装欣慰的微微颔首,方才开口说道:“鳌将军果然是忠勇双全,心系家国,本帅深感欣慰。” “只不过……” 正当所有人以为岳讬是按部就班的说些客套话,这事就完了之后,岳讬突然眼光一凛,话音一转。 犀利的目光忽然如闪电般的从豪格和阿巴泰两人脸上一扫而过。 这两人作为来“抢功”的客军,本以为这种打头阵的事,又要强行落在自己头上,好在鳌拜在这时突然来出头,并且还把话说的满满的。 两个人原本惴惴不安的心,忽然间就像是如释千钧重担一样,两人甚至还得意的对视一笑。 然后这一切都逃不过岳讬的眼睛,在岳讬如刃般目光扫来的那一刹那,两人在同时又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惶恐不安的心想:“莫不是这厮又变卦了?” 第95章 鳌拜的轻敌 “只不过,卢象升并非庸才,本就难以对付,又得新援,依我之见,这支援军甚至比卢象升之部还难对付。” 阿巴泰胆战心惊的抬头看了一眼岳讬,却见岳讬此时如刀的眼神正在与自己对视。 阿巴泰连忙附和着道:“大帅所言极是,卢象升自是非善类,这支援军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然无影无踪的出现于我军后方,屡次以少胜多,大败我军,只怕此战皆是两块难啃的骨头。” 在上级面前夸大敌人,对自己只会有利无弊,阿巴泰岂不会懂得这般道理,既然连岳讬自己都打下了基调,自己就更该顺水推舟了。 阿巴泰说完之后,岳讬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卑职暂且有一事不明,大帅如此所言究竟为何?” 临战夸大敌人,自然对作战将领有利,但是极容易打击士气,战略上重视敌人,战术上轻视敌人,方才是正道。 岳讬自然深懂为帅之道,这点道理他自然是知晓的,只不过今日的确反常,临战时说这样的话,也不符合他一向的风格。 故而,阿巴泰直接刺刀见血,将话挑明了说。 其实阿巴泰和豪格两人心里已经早打起了小九九,岳讬故意这样说,莫不是还是舍不得老本,言外之意是鳌拜一人对付不了,还是要把自己两一起搭上。 只要自己俩搭上,估计到时候冲在前头的只怕又是自己俩了,鳌拜估计还是在最后等着摘桃子。 想到这里阿巴泰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军中无父子,更遑论叔侄了。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此时阿巴泰心里悄然的已经后悔,他后悔啊!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去鼓动多尔衮,要到右翼来抢功。 结果呢?损兵折将不说,什么功劳也没有抢到,反倒是右翼的所有脏活和累活,全部都是挨到自己身上。 豪格年轻气盛,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他说话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直接朝着岳讬开门见山的道:“依大帅之意,莫不是要给鳌拜增派人员?” “哼……实不相瞒,经过昨日之战,我右翼兵马伤亡惨重,早已精疲力尽,现在正要休整几日,若是大帅要给鳌拜增派人手,还请大帅派别的人去吧!” 豪格乃是皇太极长子,是未来最有可能继承汗位,在这里豪格也是唯一敢直接和岳讬叫板的人。 在这里也是岳讬唯一有所忌惮的人。 面对豪格咄咄逼人的言语,岳讬只不过是盈盈一笑,笑着道:“大阿哥多虑了,你们两人所部目前的状况我也是知道的,就算是我要增派人手,我也不会派大阿哥你们俩去。” “那你打算派谁去?” 豪格突然间一口一个大阿哥的,听起来虽是亲戚,其实也是在故意打豪格的脸:我忌惮的并非是你豪格,我忌惮的是皇太极长子。 豪格虽然是长子,但建奴并非和中原王朝一样是明确的嫡长子继承制,也就是说未来继承建奴最高位的并不一定是豪格,只能说豪格的可能性最大。 那么其中的意味对豪格来说,就有些意思了。 “那你究竟打算派谁去?” 豪格早已被岳讬的一口一声大阿哥叫烦了,他自然也懂得岳讬没声“大阿哥”所代表的意思。 虽然你明知道别人叫得你浑身不舒服,可是你又找不到一点的茬,这是豪格最苦闷的地方。 所以他只好,再次将话给直接挑明了。 如果放在一刻钟前,鳌拜肯定当场抢下话来说道:“奴才不需大帅增派一兵一卒,仅凭本部就能拿下敌营。” 作为建奴威名赫赫的一流猛将,以六千精锐中的精锐去打明军四五千的残兵败将,这不是跟砍瓜切菜一样吗? 在辽东他素来是领着几百人马就能撵得几千辽东边军跟兔子一样满山跑,何况现在是六千精锐对阵四五千的残兵败将。 辽东边军是大明最精锐的边军,况且这样。 这四五千残兵败将,在鳌拜眼中简直不值一提。 他承认,玩那些花花肠肠的阴谋诡计,可能自己不如眼前的明军,可是真要面对面的真刀真枪干一仗。 鳌拜有信心,虽然会付出一定的伤亡,但自己的铁骑定当是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击溃他们。 可是听到他们几人暗自较劲的话语之后,鳌拜终于听出了岳讬话里话外的意思——老本要悠着点花。 鳌拜自然不肯再敢多出一声,何况增派兵马除了有损自己的威名,这类虚的玩意之外,绝对是对自己有利,鳌拜自然也明白,增添来的兵马到时候会干什么活?肯定是在自己面前当炮灰。 那个领军之将,甘愿自己的部下付出大量的伤亡。 何况这个台阶是岳讬主动送给自己的,不是自己去要求的,好似对自己威名造成的负面影响,又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 鳌拜心中自然也乐意。 “恩格图、李率泰。” “奴才在!” 岳讬话还没说完不久,两个身穿甲胄的将领,从不远处激动万分的出现在岳讬的眼前。 岳讬满意的看了两人一眼,方才斩钉截铁地说道:“命你二人暂受鳌拜节制,跟随鳌拜未必于今日踏破敌营,营,枭取卢象升首级,事成之后,我必亲自在皇上面前为你三人领赏。” “奴才领命。” 斩获大明总督天下兵马的卢象升首级,这功劳不可不大,这两人激动着差点当场要喊叫出来,一个个望着岳讬,满眼皆是写不尽的感激之情。 虽然对面明军的确是不好对付,但鳌拜是何等战将,往常对阵明军,基本上谁跟在鳌拜身后,谁跟着躺赢,何况岳讬这次还直接将自己压箱老本一次拿出。 这让他们两个自信满满,仿佛天大的奇功,就在自己眼前,随时等着自己去摘。 豪格和阿巴泰看到两人的表情,更是哭笑不得,两人只得看破不说破,互相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恩格图乃是蒙古正红旗都统。 李率泰的来头则更有意思了,李率泰本名李延龄,十二岁时入朝侍奉努尔哈赤,被赐名李率泰。 他是建奴汉军正蓝旗人,乃明朝第一个降建奴将领李永芳的儿子。 李永芳投降之时,只不过大明的一个游击,但努尔哈赤却将自己的孙女下嫁于他,作为他儿子的李率泰同样娶的是建奴宗室之女。 由此可见,李永芳这个第一降将在建奴内部的地位。 第96章 鳌拜出阵 汉军八旗,顾名思义,他的主要组成人员就是汉人,它主要由大明的降兵降将和辽东失陷后残存的汉人组成。 别看这些人是同文同种,血脉相同的汉人,但是杀起汉人来,它们比建奴还狠。 虽然这些人杀汉人比建奴还狠,但是在建奴八旗内部,依旧是最低贱的存在。 岳讬出手不可谓不豪横,一口气就派出了自己的嫡系三员大将,这也让右翼的阿巴泰和豪格两人的确无话可说,内心暗自开始顺服。 高阳之败,冀州之败,不仅折损无数兵马,连自己虏获的大半物资也一把让明军给端了。 本想入塞狠狠捞一笔,不料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对于建奴来说,财物没了可以再掳掠,人命饿真的死不起,建奴一共才多少人啊!照这样的打法,要不了几年,建奴就要被族灭。 可偏偏遭逢这几战,被李俊业歼灭了大量建奴有生力量,这让岳讬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人马也折了,大半掳掠的物资也被明军夺走了,如果再拿不下卢象升的人头,岳讬已经预料到自己回师之后的下场。 所以卢象升的人头他必须拿下,这是他目前将功赎罪的唯一机会,岳讬出于自身的考虑,也不得不下血本。 鳌拜所部,乃是岳讬嫡系精锐,虽然只有六千余人,但光是红白甲兵,就有千余人, 鳌拜所部乃是岳讬大军精华所在。 好钢用在刀刃上,这样的部队,往往用于冲锋陷阱之中,对于战局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这样的精锐部队用来冲锋陷阵,在敌人的防线上撕开一个缺口是再好不过,但对面的明军火力,岳讬可是亲自领教过,此战伤亡不可能会小,岳讬的内心中自然万分不舍。 鳌拜乃建奴骁勇无比的猛将,但他却并非莽夫。 虽然未和这支明军正面交手过,但是他的所见所闻,已经让他知晓,这支神秘的明军,绝对不容小觑。 鳌拜并未领着人马仰着头直接冲阵,他而是让人先将杜度连夜所作的盾车全部集合起来。 这些盾车虽然实用,但是结构简单,再加上建奴方面人手众多,光是昨天一夜,杜度就造出了两三百来辆。 鳌拜带着这两三百辆楯车,便准备进攻了。 他先是让麾下军马,在一个偏僻处列阵,然后便带着一群亲卫,亲自去抵近观察明军的防御状况,双方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自己方才知道后面如何好动手。 此行一时窥测明军虚实,二来,还有鳌拜自己的小心思,自己手握六千精锐,打这点明军却还要恩格图和李率真带着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来打帮手。 鳌拜虽然知道这两人是来给自己当炮灰了,但外人看来可不会这样想,难免还是会有损自己的威名。 所以鳌拜也借此动了点小心思,自己的面子从哪丢了,他就要从哪赚回来。 故而他也想借这次窥测敌情的机会,让世人再见识一下自己的赫赫之威。 此刻日升已高,金黄色的晨光,泼洒在四野之中,凛冽的原野,稍有了些许的温度。 鳌拜出发前,就已经了解过明军所有的火力构造,自然对明军火炮射程也了然于胸,虽然他一直抵着明军大营很近,可从未进入火炮的射程之中。 这让明军中的火炮手无不恨得牙痒痒。 鳌拜先是径直来到东面,东面明军阵容整肃,一半的在战斗岗位上,一半的人在继续筑造城墙,面对自己方的大军压境,并未露出丝毫的慌张。 “头,我看这人像是建奴的一员大将,咱们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要不哥几个也舍了命去搏一场富贵?” 一个正在夯雪的小兵,无意识间抬头,刚好见到了鳌拜只带着十几名亲卫,驻马在前方,对着营内不停的张望,李军已经和建奴交战过了好几手,现在一般的老兵,光看建奴的穿着与随从,就很容易判断建奴的官职。 李军赏罚分明,赏金尤重,之前的几场恶战,已经有不少人割下了建奴高官的首级,每一个都免不了升官发财。 在这些已经升官发财人的激励下,但凡见到建奴高官,军中难免有不少人跃跃欲试,何况鳌拜才带十几人。 “黑眼,你休要胡说,没有命令,所有人绝对不许贸然出击,否则违令者斩。” 为首的总旗,见到在这人的挑唆下,竟然还真有几个不开眼的,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连忙将腰间佩剑横在腰间,拔出半尺,将这几个厮给威压下来。 “头,你还当真了,哥几个给你说笑来着。” “谁都知道我们李将军执法如山,没有将军的命令,哥几个就是胆肥如斗,可也不敢轻举妄动。” “算你几个识相!” 那总旗,按剑回鞘,长吁了一口气,骂骂咧咧地说道,引得下面弟兄哄堂大笑。 “笑什么笑,快干活,建奴快要进攻了,难道现在还没长眼吗?” 总旗官边说,边回头看了一眼鳌拜,虽然此将长的魁梧无比,但身后却只有孤零零的十几骑,感觉自己将手下一总旗五六十人全部撒出去,好似还真有赢头。 忽然间,他眼光放绿,竟然连自己都有点动心了,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鳌拜,仿佛见到了一堆金山银海一样,根本就挪不开步子。 这总旗放绿的眼光,无意间刚好和鳌拜后面的一个亲卫对视了一眼。 那亲卫见到他双眼发绿的模样,顿觉不妙,悄悄的朝鳌拜靠了上来道:“主子,我见明军营阵整肃,而我方人少,唯恐有诈,还请主子小心安全,稍退几步了望军情,其实也无妨。” 鳌拜并不领情,白了他一眼道:“本将从戎十几载,阵上还从未逢敌手,怕什么怕,敢出来和本将叫板的人,他还没有出来。” 鳌拜确实有资格说这样的大话,他一生鲜逢敌手,自己便是一等一的猛将,虽然带着的只有十几骑,但这十几都是优中选优的红甲兵,无不以一敌百。 第97章 灭一下他的威风,挫一下他的锐气 这次他之所以敢带十几人,一是这十几人本身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最主要是,现在自己出战,左右两翼的人马,几万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鳌拜也想利用这个机会,树立自己的威名。 所以特意只带了十几骑,就贸然的抵近前线,观察明军的防御布置,带得这十几人,不是给包围圈中的明军看的,而是给建奴自己看的。 和明军对阵十几年,他对明军的脾性非常的理解,明军不仅装备差,士气更差,每逢与之对敌,大都是做龟缩防守状,鲜有敢出阵野战的。 眼前的这支明军,虽然装备精良,但鳌拜还是不敢相信,面对八万精锐铁骑包围,他还敢出来浪战不成。 如果真的胆敢,那么正合心意,他可借机将部分明军引诱出来,远离明军大营庇护,然后调集人马,就地歼灭,野战可是己方的强项,鳌拜对此信心满满。 鳌拜仔细的观察一段时间,对明军此方防御了然于胸,然面对自己十几骑的挑衅,明军阵中,岿然不动。 鳌拜轻蔑地笑了笑,打马悠然的朝另一方而去。 “此将甚勇,乃是何人?” 建奴这么大的动作,营寨内的明军岂会不知,卢象升带着虎、杨两位总兵和李俊业早在营寨内的一处了望塔内,仔细的观察着寨外建奴的一举一动。 鳌拜如此嚣张跋扈的挑衅行为,自然很容易引得寨内人的关注。 鳌拜本身长的身姿魁梧,气宇轩扬,一副桀骜不驯的神情,这样的骁将,在战场上,简直就是一盏明灯,也很容易引得他们的关注。 卢象升虽然现在总督天下兵马,但之前是宣大总督,也就是他的作战对象主要是关内的流寇,和关外的各游牧部落,对辽东的建奴一直知之甚少,猛见一如此猛将在营前挑衅,瞬间反倒来了兴趣。 虎、杨二总兵,也未在辽东作战过,面对卢象升的提问,几乎是同时都犯了难,一一答道不知。 卢象升只好转过身对李俊业问来:“李将军自勤王以来,以建奴屡次交手,此将你可知否?” 李俊业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鳌拜,只见你身材魁梧,腰粗体庞,豹目圆瞪,带着十几骑,威风凛凛的在营前窥探,或活脱脱的大有一种长板桥头张翼德的风采。 “带贺浊上来!” 李俊业哪知道这号人,但他知道这人肯定知道,便朝着自己的亲兵,直啦啦的喊道。 不一会儿,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汉子,就被两个人给带了上来。 此刻的贺浊早已是一副汉人装束,连脑袋后面的猪尾巴鞭子,都已被人早割了去,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站在李俊业的面前。 他甚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李俊业瞟了他一眼道:“贺浊,我问你一句,你便答一句,老实配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你自己也应该知道下场。” 此刻的贺浊,顿时便头如捣蒜一般点头,表示自己同意。 这贺浊也是够惨的,先在冀州北杜威赚开了城门被俘,然后一路又在李俊业的逼迫下,混过无数的关卡,从建奴眼皮子底下南下。 先在连自己脑袋后的猪尾巴鞭子都已被人割掉,若是此刻就算自己能够侥幸逃脱,那回去还不被人给大卸八块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 李俊业看着贺浊一副顺从的模样,不禁有点好笑。 便挑手一指,指着不远处的鳌拜道:“贺浊,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对面这员骁将,到底是何人。” 贺浊这才方敢抬头,甫一抬头,贺浊便吓得瞠目结舌:“鳌拜……将军,这是鳌拜……” “混账东西,一个鳌拜至于吓成这样吗?老子玩刀的时候,他还未出生呢?” 鳌拜威名,谁人不知,一旁的虎大威总兵,见这厮未战就要先泄己方之气,连忙一脚将这厮踹去老远。 “这厮果然是鳌拜?” 卢象升先令人扶起贺浊,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来,心平气和的问道。 建奴一等一的猛将,威名早已人人皆知,今日算是遇到了,卢象升突然来了兴趣。 贺浊使劲的点了点头。 卢象升方才慢慢的起身,眺望了不远处嚣张跋扈的鳌拜,呢喃道:“此将果然骁勇,只不过让他如此在我营前招摇,恐夺我军士气。” 李俊业笑了笑道:“卢部堂勿忧,这有何难,卑职现在就派人去对付他,让这厮吃个闷头亏。” “哦” 卢象升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要知道这鳌拜不仅自己有万夫不当之勇,身后的十几骑无不是以一敌百之人,况且在鳌拜身后不远处,同样列阵着密密麻麻的建奴铁骑。 “请部堂放心!” 见到卢象升这样的一副表情,李俊业立马给他下了一颗定心丸。 李俊业当即下了望楼,让人将钱奋和赵勇两人找来。 须臾时间,钱奋和赵勇两人就披挂齐整的出现在李俊业的面前。 李俊业现在所处的地方,刚好是一块略高的台地,李俊业指着不远处的鳌拜问道:“你们两个可知这是何人?” 钱奋和赵勇虽然乃是辽东老卒,但也只不过是个基层军官和老兵而已,如何能够识得鳌拜。 两人朝鳌拜望了望,便不约而同的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这人就是鳌拜。” “这便是鳌拜?” 两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瞠目结舌的回问道。 此二人虽然不识得鳌拜,但作为辽东老卒,鳌拜的威名,他们肯定是知道的。 李俊业肯定的点了点头。 “将军,你唤我们两个来,到底所为何事?不会是想向我们打听一下鳌拜的故事吧?” 赵勇首先就看出李俊业表情不太正常,故意他又有什么鬼点子,故意用话来挑拨他。 李俊业笑了笑道:“建奴之将,迟早都会是我军的刀下鬼而已,我岂会对这些塚中枯骨的过往感兴趣。” 李俊业将他们两个朝自己招了招,两人当即附耳过来,李俊业悄声道:“我把你们两个叫来,是想让你们两个去灭一下他的威风,挫一下他的锐气。” “啊!” 两人再次瞠目结舌,鳌拜威名赫赫,见到他的身影,便让人有莫言的威压之感。 第98章 鳌拜,休要逃 然后李俊业又将自己的计划,在两人的耳边叮嘱一番,这一个大胆的想法,让两人听后面面相觑。 “怎么啦?这可是一次难得扬名立万的机会,你们难得就没兴趣吗?” 见两人面有难色,李俊业故意激励道。 钱奋想了想后道:“请将军放心,我去,这条命都是将军给的,别说这样的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了,就算将军叫我去死,我钱某人也绝不含糊一声。” “将军,我也愿去。” 赵勇素来以钱奋马首是瞻,钱奋下定决心要去,赵勇也再无丝毫犹豫的意思。 “好,此番本将军,就等你们凯旋而归。” 李俊业继续鼓励道。 李俊业在二人耳边,轻声叮嘱一番后,二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再多言,辞别李俊业后,便匆匆忙忙的去召集自己的部属去了。 “回营!” 没多长的时间,鳌拜就已经尽窥了明军营寨的防御部署,这对于他即将发起的进攻来说,意义颇大。 他趾高气扬的大喝一声后,当即调转马头,带着十几个亲卫转身而去。 今天鳌拜带着十几骑一直在明军大营前转悠,可是出尽了风头,酣畅淋漓的在建奴左右两翼的注目下扬眉吐气一番。 “鳌拜可真是好男儿,可恨的是不为我所用。” 连右翼军的豪格,内心里不得不对鳌拜发出由衷的赞叹。 作为日后能够冲击建奴汗位的贝勒,豪格心中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日后他都要将鳌拜纳入自己的麾下。 “主子,你看这些尼堪的熊样,当真没有一个人敢出营,惭愧的是,奴才刚开始还一直为主子手里捏着汗呢?” 之前的那个亲卫,见鳌拜心情大好,连忙趁着这个机会跑过来拍了一个响当当的马屁。 鳌拜哈哈大笑的接过他话来说道: “你也不看看,这些尼堪都是些什么玩意,平常光听到爷的威名,就已经望风而逃的,今朝见到了爷的真身,反倒还能稳住阵脚,看来这卢象升领兵也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啊!” “那是,那是,咱家主子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儿是遇到了卢象升,若是遇到的是寻常的阿猫阿狗,这些明军早就吓破鼠胆,望风而逃了。” 见鳌拜心情格外的好,其他的几个亲卫也纷纷的跟上前来拍着各种各样的马屁。 这些香喷喷的马屁,竟然将鳌拜拍的也有点飘飘然了。 “哎!先不说这些了,我已窥破明军虚实,二郎们先随我回营,本将必要在日后之前,将卢象升的人头挑在我的长枪之上。” “好嘞!” 随着鳌拜的一声吩咐,身后的十几个亲卫,兴高采烈的打鞭催马,随他速速回营,准备即将发生的大战。 谁料鳌拜方才扬鞭打马,却猛然间听到明军营寨内一声炮响,接着发出了一阵慷慨激昂的擂鼓声。 鳌拜一头雾水的回头张望,只见明军营寨朝着自己一方的大门正缓缓的打开。 迎头冲出的是一个身材强壮的猛将,那将面覆青铜面具,身着重甲,虽看不清他的面貌,判断不出他的年龄,却能够感觉到,面具之下,隐藏的绝对是一张刚毅的冷脸。 这员骁将一马当先,踏出营门,直冲自己的方向而来,在他的身后,还有三四十骑,紧随而出。 “鳌拜,休要逃。” 那当先一将正是钱奋,钱奋出营之后,挥舞着手下的长枪,气势毫不相让的朝着鳌拜大声的一喊。 声音极为洪亮,响彻云霄。 这一喊,刹那间还真把鳌拜给愣住,最关键是他还喊出了“休要逃”。 鳌拜只觉得自己真的是比窦娥还冤,明明是自己将他们东南西北都看了个遍,一直无人出阵,在自感无趣中,自己回营,怎么在这厮嘴中,竟然成了自己是要“逃”。 鳌拜顿时火上云霄,持枪调马,就等着给他个教训。 其实鳌拜不远处,一直有一支人马在默默地保护着他的安全。 这支人马,就在见到钱奋出营的第一时间,也即刻向鳌拜靠了过来。 鳌拜起初也以为有诈,明军定然是有什么诡计,不料一共才三十多骑,心中轻蔑的笑了笑,当即朝后面的大队挥了挥手,后面的大队会意,当即扎下了步伐,停止前进。 见钱奋依旧在后面急冲冲的赶来,鳌拜和自己随后的亲卫,轻蔑的相视一笑。 当即带着他们迎着钱奋冲锋过去。 鳌拜掣马上前,见那来将,长持一杆虎睛亮因枪,胯下那是一匹毛白如练的骏马,身姿挺拔,气势如山;身着重甲,盔甲做工精良,彩饰华美。 光凭这副铠甲,鳌拜就认为来者绝对不是默默无名之辈,一定是大有来头,何况卢象升总督天下兵马,麾下定然也是大明群英汇聚。 又扫视了一眼,他身后跟随的三十来骑,人人都是腰跨骏马,身披重甲。 大明的兵个个穷的是叮当响,跟随的三十来骑,任何一人身上的铠甲,都比大明一般的千户游击身上穿的都要强。 所以,鳌拜更认定了来人肯定是大有来头,绝对不容小觑。 鳌拜估摸着眼前这厮,怎么也是总兵侯伯之类的人物,想到这里心中狂喜,躁动不安。 本来以为来时连鸟都没见到一只,不料在回去的路上竟然遇到了大货。 若是在此时还能活捉一个总兵侯伯之类的回去,那就真是将威风出尽,左右两翼这七八万人,以后看到自己,谁还不是服服帖帖的。 “来者报上姓名,你鳌爷爷我,从不杀无名小卒。” 鳌拜心中狂喜,但是言语依旧极度的轻蔑。 “鳌拜小儿,你给爷爷听好了,你爷爷乃是登州卫骑兵百户钱奋,今日特来取你狗头。” 钱奋毫不示弱,当即大咧咧的朝鳌拜喝道。 钱奋开口,口气极大,鳌拜并不以为然,人家大人物,口气大,这很正常,谁料当听到百户两个字的时候,鳌拜如同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他呆若木鸡一般的站在原处,两眼泛着金光,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之人,竟然只是一个百户而已。 “你到底是何人,莫非在本将的面前,连报出真实名号的勇气都没有?” 鳌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甚至怀疑是对面人故意和他开玩笑。 第99章 他娘的给我追,绝不许放过一个 “说我是百户,我就是百户,死到临头,你哪那么多的废话!” 钱奋懒得和他多费口舌,纵马持枪,杀气腾腾的就向鳌拜这边杀来。 鳌拜也不敢含糊,忙从一亲卫手中接过长枪和盾,领着人毫不示弱的向着对面杀来。 鳌拜本就有万夫不当之勇,随行的十几个亲卫个个又是以一敌百之人,对面人数虽然比自己多,但鳌拜丝毫没把他们放在眼中。 根据他和明边军无数次作战的经验来说,明军全都是纸糊的老虎,表面上看来势汹汹,只需自己一个集群冲锋,就能将他冲个七零八落。 并且他们战斗意志非常薄弱,一旦开战夺了他的气势,剩下的人每每皆是望风而逃。 此战鳌拜信心满满,此刻的他,也不再关注对面人到底是何等身份了,因为他马上就要将他斩首,到时再活捉两个小喽啰,一番酷刑下来,不怕他不招,对面来将身份,自然也就清楚了。 四五百米的距离,对于战马冲锋来说,其实很短,须臾时间,两方人马就要即将碰撞。 “杀!” 钱奋一马当先,带领着众人,愤然喊杀。 “杀!” 建奴那边气势上也毫不示弱,一时双方喊杀声同时响起,在空旷的原野上不停的回荡。 近了,近了。 刹那间双方人马即将碰撞,鳌拜心无旁骛的挺起长枪,闪烁着寒光的枪尖正对着钱奋的咽喉。 鳌拜膂力过人,他所用的长枪长度极长,钱奋的枪已经是明军中最长的了,但鳌拜的长枪,还要比钱奋的长了足足有两尺有余。 马上功夫,乃是一寸长一寸强。 假设在这二者同时冲锋时,枪头同时对准了对方的咽喉,如此显然,鳌拜的枪头将会率先刺入钱奋的咽喉内,这一局意味着鳌拜将会获得胜利。 然而战场上没有那么多的假设,此刻钱奋的枪头,刚好对准的也是鳌拜的咽喉。 看着钱奋如此愚蠢的样子,鳌拜暗自发出了一声冷笑,因为他知道,二者冲锋交接的那一刹那间,绝对是钱奋先他倒下。 想到这里鳌拜嘴角再次上扬。 “杀” 两军即将交锋,鳌拜一手持盾,一手挺枪,双腿猛夹马腹,马儿吃痛,如一条闪电一般直扑钱奋而来,而鳌拜手中的长枪,却如游蛇一般,灵活的直照钱奋的咽喉刺来来。 就在两军即将交锋的刹那间,钱奋却将手中长枪虚晃了一招,接着胯下的骏马人立而起,在马儿两条粗犷的后腿支撑下,带着骑在半空中的钱奋转了一个半圆。 钱奋抓住马儿调头的那一刹那,举起了自己一直藏在黑布里的左手。 在他的左手里,正是一支正在燃烧着火星的三眼神铳。 鳌拜久在辽东鏖战,对于辽东骑兵常用的三眼铳,再是熟悉不过,就在钱奋抬起手的那一刹那间,鳌拜就已经识出了此物。 慌乱之中,鳌拜哪还能分心去刺人,忙收了枪势,举盾来挡。 说时迟,那时快。 三颗鸽子蛋那么大的铳子,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直接照着鳌拜的面门而来,鳌拜虽然举盾来挡,然而终究是迟了一毫。 两颗铳子,悉数被他挡住,但在举盾的瞬间,动作还是慢了一毫,以至于并未完全将自己的脑袋全部遮住,一只鸽子蛋大的铳子,如同漏网之鱼一样,照着鳌拜的兜鍪顶上直射而来。 这颗铳子威力不凡,鳌拜的兜鍪绝对是上乘之品,但是硬生生的被他击破了一个铜钱般大小的洞。 “主子……” 看见一颗铳子击入了鳌拜的兜鍪,身边的十几个亲卫,顿时慌了神,全部嗷嗷大叫起来,那声音听起来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比他们的亲爹亲妈死了还有凄惨数倍。 “主子” 一个亲卫抢先来到了鳌拜的跟前,泪流满面的一把抱住鳌拜,唯恐他濒死之际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在铳子射入自己兜鍪顶的那一刹那,鳌拜自己也懵了,他也以为自己的一世英名,将会折戟于此。 可是在铳子射入之后,鳌拜本以为自己死了,但是他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整个人大脑就像是一片空白一样,自己的四肢也不受自己控制。 然当这个亲卫一把抱住自己之后,鳌拜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他首先失魂落魄般的摸了摸自己的兜鍪,忽然间又像是明白什么一样,猛的一把将自己的兜鍪扯掉,完整的露出了自己猪尾巴般的鞭子。 在他扯掉兜鍪的那一瞬间,身后的亲卫,也几乎在同时发出了雀跃般的呐喊声。 原来鳌拜命大,钱奋的这一铳,虽然命中了兜鍪,但是恰恰射高了半寸,鳌拜的脑袋其实是在铳子弹道的下面。 这一铳,也是足够险,几乎是贴着鳌拜的脑袋而飞。 不过鳌拜被虚惊一场,跟随他的亲卫也好不到哪里去,在钱奋举铳的同时,随行的明军也几乎同时调转马首,并且举铳射击,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的从容。 三十门三眼铳,就是九十多颗铳子。 虽然鳌拜亲卫人人身经百战,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内的,突然袭击,难免有两三个手脚稍慢的,举盾躲闪来不及,被明军的三眼铳一一击倒。 而对面的明军,却像是游击队一样,放完了三眼铳后,当即脱离战线,向着己方大营方向拼命的狂奔。 到现在,鳌拜和他的亲卫们方才明白,为何明军骑兵来时,人人手上拿着一块黑布,原来是为了藏住他们的三眼铳。 “他娘的给我追,绝不许放过一个。” 鳌拜在惊吓之余,愤怒到了极点,他本欲持枪再战,不料对面的明军却是打了一枪就跑。 看着明军离去的背影,鳌拜更加愤怒了,此刻间似乎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从戎十几年来,何曾受过如此大辱,最关键的是,这次大辱竟然是在左右两翼八万人马的眼皮子底下。 本想在右翼人的面前露一手,不料竟然弄巧成拙,可知鳌拜愤怒到了什么地步。 鳌拜亲卫毕竟是百战之卒,鳌拜话音还未落,十几骑就如离弦之箭一样,迅疾而猛烈的向明军奔来。 望着自己亲卫离去的背影,鳌拜情不自禁的又摸了摸自己的天灵盖,再次确认完好如初。 方才干脆丢了兜鍪,带着两个时刻在自己身边的亲卫,跟随着他们的背影,追击而去。 第100章 被耍的鳌拜 鳌拜他们人人皆是两层重铠,胯下的马儿已经载着他们在大明大营四周晃荡了半个多时辰了,体力自然也消耗了一些。 而明军这边,都是千挑万选的上等骏马,养精蓄锐已久,岂是建奴能够追上的? 这群建奴不但没追上不说,反而还越追越远。 虽是如此情形,但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的,热血上头,只是埋头追,不问结果,一副不把他们追到天涯海角,誓不罢休的架势。 鳌拜自己也被愤怒完全绑架,他本也跟在后面狂追,可在恍然之间,他又像是清醒了一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好……” 鳌拜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急勒缰绳,他胯下的马儿就像是有灵性一样,在高速的冲锋下,当即人立而起,驻下了马步。 就在鳌拜大叫不好的同时,明军营中,传来一整齐的轰隆声。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跑在鳌拜前面的亲卫已经进入了火炮的射程之内,待鳌拜发现问题时,已经为时已晚。 明军这边在李俊业的安排下,由陈应在火器营中挑选所有的好手,带着火炮,早已在营内隐蔽多时。 李俊业本想连鳌拜一起轰死的,但不料这老狐狸,竟然在鬼门关前再次逃过一劫。 知道鳌拜已经识破了计谋,李俊业当机立断,即刻发炮。 明军准备良久,将射程能够到的所有重炮,全部都集中了过来,一共三十多门。 碗口般大小的炮弹,带着火星和无数怒火,全部向建奴倾泄而去。 威力巨大的炮弹,面对建奴血肉做成的人马,就像是秋风扫落叶一般。 面对这样的重炮集火射击,建奴的死状极惨,无论你是身穿几层重甲,在碗大的炮弹面前,这些重甲就跟纸糊的一样。 但凡被炮弹击中的建奴,连人带马就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眨眼之间,跑在前头的十几个建奴,就只剩下了七八个,个个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刚刚好嗷嗷大叫喊打喊杀的他们,此刻再也喊不出来了。 “撤……” 鳌拜见多留无益,愤懑不已的丢下了这个字后,连看都没看一眼,带着前头幸存的亲卫,便怒火腾腾的打马离去。 “鳌拜到底是在干什么?” 在前线指挥的岳讬,对刚才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鳌拜如此拙劣的表现,难免让他怒火中烧。 岳讬虎视四周,发现众将皆是低头不语,无一人敢和他搭话。 便火冒三丈的道:“来人啊!执我的令旗,去通知鳌拜,不要再演戏了,若在天黑之前,不能攻入明军大营,违令者斩。” 岳讬说完依旧不解恨,自顾自的将面前的抚案,单掌重重的猛拍几下,借以出气。 岳讬心里苦啊! 鳌拜乃是他帐内第一猛将,从未让他失望过,不料今日,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却像当猴耍了一般。 要怪就怪鳌拜自己,你去窥察敌情,这自然没错,可是你借此机会要去出什么风头。 虽然是左翼自己人出的丑,但身为右翼军的阿巴泰和豪格二人,并没有一丝的开心,反倒是对鳌拜感同身受,十分的同情。 这二人本就是宗室,平时互相之间闹归闹,抢功归抢功,但归根到底,都是在给自己家干活,鳌拜的能力不用怀疑,自己方如此骁将,在对手面前,竟然是如此不值一提的表现,他们俩心情怎么能好的起来。 “拜见大人,卑职不辱使命,全靠大人谋划之功。” 钱奋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对阵威名赫赫的鳌拜,竟然是如此的轻松。 此战虽然未能阵斩鳌拜,但是足以能够挫伤鳌拜的气焰。 未战夺气,乃是两军对阵之大忌,这下好了,自己的士气未被建奴夺走,还把建奴的嚣张的气焰给打击了一分,建奴的士气反而被己方给夺了。 李俊业望着他笑了笑道:“非是我谋划得当,全在于个人当机立断。” “此番作战,你表现甚为突出,充分的完成了任务,今计特等功一次,另赏银五百两。” 明军普遍实行首级记功方式,而忽略战场表现记功的方式,功过多少全凭首级记功。 这种方式最大的优点就是直接,公平,但是缺点也不少,比如战场上将士为了争取首级而怠误军机,直接影响作战的案例比比皆是。 想象一下,一个战士奋勇先登,因为杀敌心切,只顾杀敌,忘记了割首级,战后叙功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捞到的尴尬。 再者这种方法也避免不了杀良冒功的事情发生,再明朝初期法纪森严的时候还好,到了明中后期,纲纪废弛的时候,就很难说了。 李俊业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特意将现代化的记功方式引入军中,李军中已经开始实行首级记功和战场表现记功并行的记功方式。 表现记功:分为特等功,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四级,分为战时和平时两种叙功方式,战时立功优于平时立功。 表现记功虽然没有首级记功一样直接,凭首级赏钱升官,但依旧会作为平时考核升任的主要依旧。 特等功是李军中最高的功勋,自推行以来,目前还没有人领过,可知其含金量之高。 此战并未斩鳌拜,不料李俊业直接给了一个特等功,又记功,又给银的,李俊业的慷慨,差点把钱奋感动着要哭起来。 钱奋连忙抱拳跪地说道:“多谢大人恩赐,钱某必当肝脑涂地,以报将军知遇之恩。” “少说什么报恩不报恩的,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再者报恩的话,也并非是报我李某人一人之恩,报的是百姓、国家之恩,尔等衣食赏赐,并非是我李某人从自己荷包中拿出的,而皆是民脂民膏。” 李俊业忙扶起钱奋,宽慰的说道。 钱奋忙改变说辞,道:“幸得将军教诲,钱某必将肝脑涂炭以报百姓,以报国家,以报将军之恩。” 钱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以报将军之恩”,几字着音尤重,钱奋显然不是为了表现,特意说给李俊业听的,来获取李俊业的好感,而是他发自肺腑的衷言。 李俊业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第101章 雕玉弓 “将军,那我呢?” 借着这个空隙,一旁的赵勇终于搭上了话。 此番计划,李俊业在他两人耳边耳语时,其实是安排了赵勇的任务的。 说实话李俊业对钱奋能否顺利完成任务,并没有十成的把握,所以他也做好了情况不利于我方时的预案。 特意让赵勇整兵肃甲的埋伏在营内的营门口,随时等待着接应钱奋。 谁料钱奋出色的完成了任务,赵勇带着一众人严阵以待的人,甚至连营门口都没迈出过一步。 眼见钱奋又是记功又是赏银的,赵勇可真有点坐不住了。 李俊业笑着道:“虽然赵百户所做安排并没有派上用场,但是其勇甚嘉,故今记二等功一次,赏银两百两。” “谢大人!” 赵勇见到了李俊业慷慨的赏赐,激动得,满脸乐开了花,要知道二等功平时都是将士们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只有出色的完成任务才能得到的功勋。 自己这次连营门都没出,就轻易的获取到了,这让他如何能不开心,至于这两百两白银,更不用说了,他甚至能在富庶的江南地区买到上好水田十亩。 赵勇虽是一个粗人,但一直希望自己功成名就之后能够江南生活,西湖美景,苏杭美女,再加上那里四季宜人的气候,这会让每个人都羡慕。 辽东实在是太苦了太寒了。 只可惜,赵勇和钱奋这些老兵一直都是颠沛流离,都是老光棍一个,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等待自己的归宿,无非是在不知何时何刻死在哪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现在跟上李俊业不仅吃上饱饭,还能建功立业,再加上李军待遇优厚,赏赐甚高,估计打完这一仗,他们个个都是大大小小的小财主了。 打完之后,就开始着手给自己娶上一门媳妇了,到时候等自己功成名就,带着媳妇儿女移居江南,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便是赵勇一直的心愿。 “你便是今日对阵鳌拜的骁将。” 正在三人闲话之后,突然一声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卑职见过卢部堂。” 李俊业回头,正见卢象升身着一身甲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目光直接跳过了李俊业,落在了身后的钱奋身上。 卢象升仔细打量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只见他年龄三十出头,体型修长,身着一身厚实的铠甲,一双浓眉大眼,更是炯炯有神。 “卑职正是。” 见总督天下兵马的卢象升面对面的和他这样的低阶小军官亲自问话,钱奋不敢有丝毫懈怠,惜字如金的答道,目光丝毫不敢和他对视。 卢象升打量完他后,满意地点点头后,说道:“今日你对阵鳌拜,打出了我大明军威,本帅可是一一看在眼中,我大明有如此智勇双全的勇将,本帅更是甚感欣慰。” 钱奋连忙小心翼翼地答道:“部堂谬赞了。” “大伙众目睽睽,都看在眼里,本部堂怎么会是谬赞呢?” 卢象升上前一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鼓励,对于眼前的小将,不骄不躁的表现,甚为满意。 “此人叫做什么,现在官居何职?” 卢象升若有所思,转过头来对李俊业问道。 李俊业忙恭敬地道:“回部堂的话,此人姓钱名奋,乃是我军中百户官。” “百户?” 卢象升听起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低吟了一下,但转念一想,李俊业见到自己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千户而已,他手下的钱奋,只是一个百户,那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百户,居然敢奋不顾身的去撄鳌拜的锐气,竟然也还让他成功了,卢象升也是暗自感叹良久。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钱奋,这个名字开始浮现在卢象升的脑海,李俊业之前早已将自己勤王之后的一系列战斗,都已向卢象升做过汇报。 钱奋在这一段时间内,斩杀众多,屡建奇功的事迹,卢象升当然有所耳闻。 “钱百户,你好好干,本帅定会向朝廷为你表功。” 卢象升微微一笑,他现在也就是一个光棍司令而已,被围困在巨鹿,音信不通,他其实现在能做的并不多。 但是堂堂总督天下兵马的宣大总督,亲自荐举一个百户晋升副千户和千户,其实难度并不大,荐来荐去,都是底层武官,和任何人都没有多大的利害关系,兵部这个面子肯定是要给的,仅仅是走个过场而已。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面对建奴的八万重围,能不能突围都说不定,卢象升已经抱了必死之心,他的这句发自内心肺腑的嘉赏,其实也等于是一张空白支票而已。 “钱百户,某有一物要送给你。” “部堂,我家将军已经赏赐过卑职了。” 卢象升望着钱奋,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丝愧疚。 “不妨……来人啊!将我的雕玉弓送给钱百户。” 钱奋正要说什么,卢象升已经伸出五指在他眼前,他只得将即将脱口的话,又塞回到肚子之中。 卢象升话音未落,一个亲卫便手捧一张雕花精美,通身镶嵌宝玉的宝弓,递到钱奋的眼前。 雕弓宝马,素为天下英雄所爱。 然当这个雕玉弓送到钱奋面前时,钱奋自然是喜爱无比,可他迟疑了一下,因为只要不是瞎子,就能一眼看出此弓绝非凡品,乃是世间不可多得宝物。 想必这是卢象升的喜爱之物,这礼物太贵重了,他可不能收。 钱奋想也没想,一脸歉意的朝着卢象升说道:“部堂此物甚为珍贵,恐是部堂心爱之物,卑职不能接受。” “欸!送给你,就送给你,还不快收起来。” 卢象升见钱奋有推脱之意,忙从亲卫手中一把接过雕玉弓,亲手递给了钱奋的眼前。 “不……部堂,卑职卑贱,某实在是不敢收受如此宝物。 钱奋说完,双腿直挺挺的跪地,低着头,匍匐在地上,不敢和卢象升对视一眼。 第102章 受恩 钱奋说完,双腿直挺挺的跪地,低着头,匍匐在地上,不敢和卢象升对视一眼。 “欸!叫你收着,你就收着,何故要做此态。莫非你是嫌本部堂送的东西不合你的心意?” 卢象升见苦劝无用,突然淡然地笑了笑,话锋一转,缓缓地说道。 钱奋趴在地上,根本就不敢和卢象升对视,至于卢象升到底是什么脸色,钱奋全然不知,所以当卢象升忽然话音一转的时候,着实把趴哎地上的钱奋吓了一大跳。 钱奋连忙伏地大声说道:“部堂误会了,此弓华丽精美,卑职其实是爱不释手,怎敢嫌弃……” 卢象升的地位,在钱奋这个小小的百户面前,几乎是不敢仰视般的存在。 “既然喜欢,可你又为何推脱不受了。” 看到钱奋的憨样,卢象升再次淡然笑了笑。 钱奋伏地道:“回部堂的话,此物实在是过于珍贵,卑职实在是无法消受,如获此物,实乃德不配位啊!依卑职所见,部堂不如直接赐给我家将门,我之所战,皆是全赖我家将军计画之功。” 一旁的李俊业顿时只觉得自己天上满是星星,自己真的是躺枪啊!怎么这个球踢来踢去,竟然还踢到了自己的头上。 李俊业只好挠着脑袋,腆着脸朝卢象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谁料卢象升竟然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竟然随手将手中宝弓往李俊业身上一抛,兀自转过身来,冷冷地说道:“李将军,此事如何处理,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丢下这句话,便带着人头也不回的飘然而去。 “钱奋,站起来!这是命令!” 李俊业严肃地大声喊道。 钱奋可不敢违背李俊业的命令,微微颤颤地从地上爬起,一时之间,竟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抬头,挺胸!” 李俊业继续严肃的下令。 钱奋一一照做,一顿标准的军姿下来,他就像是一棵挺拔的大树一样,矗立在皑皑的雪原之中。 “接着!” 李俊业瞄也没瞄他一眼,便轻盈的将手中弓向他抛去。 “这是命令!” 在抛的同时,李俊业再次重申了一下,钱奋只得呆若木鸡一般,牢牢的接过来自空中的雕弓。 “记住,此非凡品,又被卢部堂随手携带,必是卢部堂心爱之物,你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好他,甚至要看的比你的命来重。” 李俊业背对着他,丢下这句话后,便也头也不回的离去。 马上大战将临,他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留不得半分的空闲。 李俊业走后,三人只留下钱奋一人在原地,眼眶早已充盈了晶莹的泪水,他呆若木鸡一般的捧着手中的雕玉弓,将他轻轻的放在脸边摩挲。 史书清晰记载:象升虽文士,善射,娴将略,能治军。暇即角射,箭衔花,五十步外,发必中。 此弓的确是卢象升的随行所用之弓。 他心爱的五明骥他亲自送人了,他心爱的雕玉弓也亲自送人了,只有卢象升的心腹之人才 明白,这将意味着什么。 ………… 鳌拜怒火腾腾的打马回营之后,兀的翻身下马,随手抓起地上的一团积雪,在手掌和手臂上摩擦,借以洗掉甲胄上的鲜血。 这血并不是敌人的,是自己人的,就在与明军交锋的那一轮三眼铳齐射中,一名忠心耿耿跟随了自己十多年的亲卫,为了保护自己,被明军打成了筛子,是他身上的血溅到了鳌拜的甲胄之上。 鳌拜看着眼前被血染得斑红的雪,竟然兀自又呆立两秒。 纵马驰骋十几年来,自己何曾受过如此侮辱,想到这里,身上无名再次腾然而起。 鳌拜起身一脚,将眼前染红血的雪,踢飞散尽。 然又不解恨…… “鳌拜听令……” 就在鳌拜准备继续发作时,耳边突然响起了冷冰冰的喊声。 敢在军中直呼自己大名的少之又少,光是听到“鳌拜”两字,鳌拜就知道来者来头不小。 鳌拜强忍着压住心中的怒火,转过身来,迎面而站的正是岳讬的传令亲卫,他手持一面令旗,趾高气扬的看着鳌拜。 “传主子话:‘来人啊!执我的令旗,去通知鳌拜,不要再演戏了,若在天黑之前,不能攻入明军大营,违令当斩。’” 传令亲卫见鳌拜转过身来,当即鼻孔朝天的将手中令旗晃了晃,狐假虎威的传话起来。 “奴才领令!” 这厮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字不差的将岳讬原话传达,一点面子也不给鳌拜留,这着实把鳌拜气个不行。 鳌拜低着头气的脸色铁青,两齿颤抖,两只钵大的铁拳握着紧紧的拳心之内,尽是满满的汗水。 大有一种恨不得将这厮生剥活吞了的架势。 只不过鳌拜从始到终都低着头,这个不开眼的亲卫,从进门来就是鼻孔朝天,鳌拜细微的举动,他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看见。 临走之前,还不忘得意忘形的将自己手中令旗再次朝鳌拜晃了晃:“鳌拜,你好自为之,大帅可在等着你的消息呢!” 鳌拜默言,手中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若是换做别人,鳌拜早就当场活劈了他,可是打狗还要看主人,他是岳讬的狗,任凭鳌拜脾气如何暴躁,他也没有敢动岳讬家狗的一根毫毛。 “擂鼓……。” 这条狗走了之后,鳌拜脸色铁青的朝下面挥了挥手。 建奴营阵内当即发出了沉闷的鼓声。 听到鼓声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要即将发起进攻了。 …… 包围圈外建奴的举动,自然逃不过包围圈内明军的眼睛。 当建奴营内刚开始调兵遣将的时候,卢象升就已经带着李俊业和几个主要的将领,登上了营内视野最佳的一处了望塔。 因条件所限,仓促间搭建起来的了望塔不是很高,只有近三丈而已,但是在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原野上,这近三丈高的了望塔,却能将附近的四周一览无余。 建奴的调兵遣将,摆兵布阵一切尽收众人眼底。 登塔之时,卢象升走在最前面,虎杨两总兵则是依次而行,整个登塔众人中,只有李俊业的官职最小,所以李俊业走在最末。 等李俊业上塔时朝外面眺了一眼,光这一眼,就足足将李俊业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第103章 即刻起,全军皆受李将军节制 营外建奴无数的旌旗招展,那些旗帜就像是一片五颜六色的森林一样,数万人马同时涌动,就像是大海里的波涛涌动一般。 小小的明军营地,就像是惊涛巨浪里的一舟小船,随时随地都会被四周的惊涛巨浪所淹没。 “看清楚了吗?” 李俊业上来,环视了一眼四周后,卢象升脸色平淡的低声问道。 李俊业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可否有信心却敌?” 卢象升继续问道。 李俊业挺直胸脯,再次肯定的点了点头。 “好!我信你!” 卢象升面色平淡,波澜不惊,一直赞赏的盯着李俊业默然不语,谁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忽然他莞尔一笑,指着李俊业正色道:“李俊业听令,现我将本部所有兵马指挥权都交予你,你现在可以指挥在此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我在内。” “部堂!此事万万不可啊!” 虎杨两总兵,听见此话,大吃一惊,忙出声连忙劝止。 李俊业毕竟是小个小小的指挥同知衔的参将,在大明官职序列里只不过是一个中级将领,军中比他大的官一抓一大把,让他一个参将来指挥他上面的副将总兵,权宜之计也就算了。 难道连卢象升这个总督天下兵马的督师一起也指挥了,这样万万不行的,于情于理,他们不顾忌自己的面子,也要顾忌卢象升的面子。 “我意已决,此乃非常之计,两位总兵无需多言。” 卢象升丝毫不为所动,正色喝道。 说完,他又转过头来,轻声地对李俊业说道:“而今情形,万分紧急,急需号令一体,吾也是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不知李将军意下如何?” 李俊业自然知道卢象升的意思,目前的情况的确是危机重重,但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明军内部才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卢军经过连番血战,原本的五千人马,已经七零八落,阵亡累累,伤员遍地,现在能战之兵甚至连千人都凑不齐,其中还大量挂了彩。 但李俊业这边就不一样了,他带来的足足有三千多人的生力军,解围之时,损失也极少。 也就是说现在的防御作战的主力其实是李俊业之部。 但是负责全军的指挥者又不是李俊业,并且卢象升对于李俊业部又是两眼一抹黑,各部将领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全,遑论个人的优缺点了。 对于手下的军队,哪部适合防守,哪部适合野战,哪部适合突击,也是两眼一抹黑。 为了利用整体作战,所以卢象升将全军的指挥权交给李俊业,其实这是非常正确的。 只不过卢象升身为总督天下兵马的督师,调过头来让一个不及二十的黄毛小子参将指挥,这故事以后被人说来的确是脸上无光。 事态紧急,卢象升哪顾得这些虚名,他见李俊业依旧不语,便上前一步,继续逼问道:“不知李将军意下如何。” 李俊业正了一下身子,斩钉截铁地道:“多谢大人信任,卑职必肝脑涂地,保证不辱使命。” “好!好!……即刻起,全军皆受李将军节制。” 卢象升高兴的说完,随即后退了两步,竟然恭敬的朝着李俊业一拜。 示意此战以李俊业马首是瞻。 卢象升都亲自做了表率,其他人等,哪敢再犹豫一刻,全部跟着卢象升身后,毕恭毕敬的朝李俊业一拜。 这意味着,李俊业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承认。 李俊业满意的环顾众人一眼,说道:“既然如此,军情紧迫,事不宜迟,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我就把我们的防御计划部署一下。” “在这里吗?”杨国柱总兵,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连一个桌子也没有,别说其他的东西了,他木讷的问道。 李俊业点了点头,变魔术一般从身上拿出一张地图出来。 他上前一步,来到卢象升的跟前,直接将这份地图铺在地下。 卢象升睁眼看了一眼,地上的地图,发现这份地图不大,长宽各只有尺余,但是非常的详细,四周地形,建奴部署一一俱全,看得出来,他私下里下过很多功夫。 地上可不比桌上,在小小的地图周边,也只容得下李俊业、卢象升、杨国柱、虎大威四人蹲在四周。 至于其他的十来个副将,参将,游击,可连蹲的资格都没有,只得站在上面,黑压压的脑袋全部凑在一起。 每个人尽量的把自己的脑袋往里拔,争取能够随时随地看到这份地图的全貌,听清楚李俊业的部署。 目前营内双方能战之兵,李俊业早已做过统计,自己所部大概有三千多人,卢军大概还有千人不到,这近千人中,还大部分还挂彩,不少受了很重的伤,只不过是在硬撑着不下火线罢了。 天雄军的赫赫威名同样也不虚传,他同样有着顽强的战斗精神。 这千人的战斗力还是要打折扣的,真实能战之卒估计也就剩七八百人左右。 但卢军不仅只有虎杨两位总兵,其他的副将、参将、游击、幸存的还有十来位。 也就是说卢军平均下来每位总兵将领所带之卒,现在都不足百人,平均下来每个人手下才五六十人,还没有李军一个满编的总旗人多。 每位将领带这么点人,并且多寡不均,这也给指挥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李俊业先要干的是将他们先全部进行一次整编,将所有的将士按照李军的方式整编为两个以虎杨两位总兵为首的战斗单位。 这样李俊业也就多出了两个作战单位出来,这两个作战单位每个都有三四百人,比李军的一个百户人数还要多。 全部都由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的老兵悍将组成,又装备上李俊业送来的武器装备,现在人人身披重甲武器精良,一对一的对阵建奴的白甲兵,也毫无压力。 整编完成之后李俊业开始部署起来,首先他将自己的全部步兵各兵种,新兵老兵全部部署在外围冰墙防线上,骑兵则作为自己的机动部队来使用。 虎杨两位总兵的两个战斗兵力则作为自己的预备队来使用。 在类似城池类的防御战中,有一个非常被动的一点,就是城池有数面,但你不知道敌人的主力究竟要进攻的是哪一面,所以你得每面城墙都得派必要的兵力防守。 处于劣势的防守兵力极容易再次摊薄,现在处于建奴的四面包围中,理论上建奴能够从任何一个地方随时发起冲锋,留必要的预备队是必须的。 第104章 鳌拜果然不是平凡之辈 “报……李将军,建奴已经从东边发起进攻了。” 李俊业刚布置完防务,刚下了望塔,负责了望的士兵就急急忙忙的跑来报告。 “竟然从东边攻来?有多少人,是什么来头?” 东边冰墙刚好面对的是东西走向的一个缓坡,若以明军大营为坐标的话,刚好大营这头低,建奴那头高。 说是缓坡,这坡真的很缓,百步之遥,估计落差也没有一丈。 这样的地形对于进攻方来说还是比较有利的,不仅可以居高临下,而且非常适合进攻冲锋。 万事万物皆是有利有弊,李俊业所部最让人害怕的就是他的远程武器打击能力,这样的地形敌人冲锋起来,在防守方眼中,高低错落有致,就跟那书架一样,极利于远程武器的瞄准打击。 这也是李俊业在构造防御工事时没有选择回避这面坡地的原因,在李俊业眼中东面其实是最攻克的一面,所以李俊业对于敌人首先选择东面进攻比较诧异。 “回将军的话,估摸有两三千人,据天雄军的老兄弟们说,这些是看似像降兵。” “降兵?” 李俊业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终于知道,敌人为什么要从这个方向进攻了。 这些降兵命不值钱,冲在最前头这一波是来吸引己方远程火力,用来消耗己方弹药的,等他们消耗个差不多了,建奴的主力才会发起致命的冲锋。 毕竟这样的地形极利于建奴铁骑的冲锋。 “轰……” 这些降兵在结冰的地面上冲锋速度非常快,李俊业得信之后,就火急火燎的往东面赶,还未到达前线,就已经听到了己方重型佛郎机炮的响声。 他们冲锋的速度之快,让李俊业也觉得诧异万分。 李俊业在冰墙的外面洒满了铁蒺藜,所有的地面取完雪后,都被浇过无数次的水,在这样滴水成冰的极寒天气里,这些水到了地上,片刻功夫就会结冰。 经过特殊处理的冻土地面,就像是一块平滑的镜子一样,稍不留神,进攻的人马就会滑倒在冰上。 李俊业当即火急火燎的向着前线冲了过去。 还未到达前线,紧接着听到己方的轻型佛郎机的响声,李俊业知道敌人已离防御阵地不足三百步了,即将要冲了过来。 到达东面,李俊业方才知道敌人为何冲锋如此之快了。 原来这些降兵吸取了第一次铁蒺藜的教训,每天脚下,都绑着一块铁板,这些铁板都经过专门的打磨,借以增强他们的摩擦力,光这还不算,所有的铁板外面,都被里三匝外三匝的裹上布匹兽皮。 经过这样处理后,在冰冻的地面上行走箭步如飞。 在这些降兵之后,正是一个身材魁梧,甲胄鲜明的悍将在亲临一线指挥。 李俊业只眺了一眼,当即就识出他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鳌拜。 “鳌拜果然不是平凡之辈。” 见到这一切,李俊业衷心的为这个日后朝廷权野的建奴第一权臣感到佩服。 自己设置的第一条防线,竟然就这样被鳌拜给轻松破除了。 “这厮表面上看起来只不过是一莽夫,未料竟然是粗中有细,智勇双全。” 在了望塔里观战的卢象升,也禁不住对他赞叹。 卢象升将全军指挥权给了李俊业之后,担心出现在李俊业眼前,让李俊业有些无形的压力,反而还放不开手脚来,所以他也是乐得个逍遥,干脆带着三两随从,直接躲在了望塔里观战得了。 这个了望塔虽是不高,但足以观察到明军大营四周所有的战斗。 “传我令,告诉孙百户,箭矢火药全部都给我节约点用,敌人不近不打,打不中敌人不打,务必追求每发皆中。” 一个背插小旗的亲卫领令之后,当即火急火燎的去给孙之滂传令。 为了军中命令能够及时到达,军中传令兵都是选取脑袋灵活,手脚轻快者,背插各色小旗,以作为区分,军中见插旗传令者,有优先通行之权,任何人都需要给他们让路。 李俊业认为东面防守压力最为轻松,所以李俊业特意安排孙之滂来把守东面。 孙之滂刚加入军中不久,军中很多事物都需要一定时间的了解和磨合,再者他所部大部分皆为当初的高阳丁壮组成。 高阳丁壮也经受过数次严厉的战斗,经历过铁血的洗礼,但他们毕竟是一个民兵组织,还是缺乏一定的正规军事训练,孙之滂部,其实在所有主力步兵部队中,也是最弱的一支。 李俊业着实为孙之滂捏了一把汗。 孙之滂面对如此大的压力,李俊业还让你节约弹矢,实在是李俊业也有自己的苦衷。 只因沿途皆是边战边行,虽是高阳加紧制造了一批简易弩矢,但到现在全军只剩下十几万发,火药同时也储备不足。 别看十几万支箭矢听起来很多,李俊业军中光是滑轮弩就要一千多张,强弓也有四五百张,这二十万箭矢,平分给这一千五百来张弓弩上面,每人也只分得不到百来支。 然而一个合格的弓弩手,最高峰时每分钟就能射出十支左右的箭矢,由此可见,战场上箭矢的消耗之大。 李俊业并未亲临火线,而是在火线不远处找了一个高处,观察着战场四周的态势,谨慎得指挥着军队。 他不想亲临前线的原因,并非是出于自己的安全考虑,而是他想给自己手下的将领一些机会,让他们都能独立指挥战斗,在战斗中不断的成长,日后都能成为独挡一面的大将。 渐渐的建奴越来越近,孙之滂趴伏在一处冰墙的后面,密切的观察战场的一切态势。 这些建奴虽然为降兵,但是进攻甚有章法,他们推着四五十辆楯车,以步兵先行走在最前头。 建奴这批连夜制造的楯车,每辆前面之盾板宽约一丈,高有八尺,每辆楯车都能轻易的遮挡十几个建奴在后面,四五十辆楯车排成一排,像一面移动的城墙一样,向明军阵地不断的靠近。 第105章 继续射,不要停 “打!给我死死的打!” 建奴的盾车终于进入了车载佛郎机炮的射程,随着孙之滂的一声怒吼,十几门大炮登时一齐发射,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怒吼,登时有四五个楯车被击中。 威力巨大的弹丸直接击穿楯车上三寸来宽的楯板,火红的弹丸击穿楯板之后,威力依旧不减,直接砸进了后面的人群之中。 这些人为了 能够充分的获得楯车的掩蔽,十几人全部密密麻麻的挤在楯车之后,这样的一群人一旦被碗大的弹丸击中,可是想象一下这是什么画面。 登时建奴的歇斯底里的哀叫声传遍了明军大营的每一处地方。 任凭这些降兵死伤如此之惨,督战的建奴却依旧不为所动,挥舞着长刀,继续催促那些能动的楯车前行。 一辆楯车伤亡惨重,楯板被炮弹击穿之后,炙热的弹丸直接击中的人群,当即将三四个建奴直接击得血肉模糊,炙热的弹丸落在冰冻三尺的地面上,再次弹起,又对人群的建奴再次击去。 弹丸威力无比,落地弹起后势能依旧不减,直接又将两个建奴打的支离破碎。 这还不算,在炮弹击飞楯板的瞬间溅起无数楯板的碎木片,这些碎片就像是利矢一样,直接朝着降兵的人群射来。 这些降兵,只不过是新降之人,武器装备都来来不及更换,披甲率极低。 没有基本的铠甲,单凭血肉之躯怎么能抵挡住这些碎片的伤害,顿时在炮弹射进来的同时,这辆楯车里面的建奴基本上大半都挂了彩。 随机而碎的碎木板还带着数不清的毛刺,刺进这群降兵的肌肤之中,疼得他们一直嗷嗷大叫,瞬间就失去了战斗力。 “快,快,这边来几个,顶上,快点顶上。” 一个督战的建奴汉军拔什库,见到眼前的楯车彻底不动了,任凭里面的人如何哀嚎,连看也懒得朝里面看一眼。好似这些降兵的命,甚至比草芥还不值钱,根本就不值得他去看。 他操着一口纯正的汉语,挥舞着带血的大刀,朝着后面的几个降兵,像唤牲口一般的大声喊叫。 这把大刀上的血,是他刚刚砍杀了两个怯战的降兵而留下的。 这个汉军拔什库,虽是皆是汉人血肉,当时他早已忘记了自己汉人的身份,此刻的他早已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建奴。 虽然是建奴内部最低贱的建奴,但是他也已经很知足了。 他身后的几个降兵,可是亲眼看过他刚才砍自己的兄弟,见到这建奴手上挥舞的血刀,哪敢有半点迟疑,个个争先恐后的向那辆楯车奔走。 个个都像赶着投胎一样,唯恐自己稍慢一步,这建奴的长刀就会毫不留情的砍在自己的后脑脖子上。 然后当这群降兵靠近楯车的时候,几乎每个人同时展现出嫉妒惊恐的表情。 里面的人实在是太惨了,一半的人直接被炮弹击中,打得断手断脚血肉模糊,一半的人半死不活的在里面不停的哀嚎。 其中有一个刀疤脸最惨,跑到直接击中了他的腰部,打得他从腰部开始,分为两半。 只剩下半截身躯,在地上不停的爬行求救,腰的后面是他的肠子和各种内脏带着鲜血,足足涂满了簸箕那么大的一块血地。 那拔什库催的急,这群降兵甚至连同情的一下的时间都没有,那还有救助里面伤兵的功夫,就被催促着再次推动楯车前行。 里面还未断气的伤兵,当第一眼见到他们的时候,还以为是来救自己的。 当看着自己昔日的兄弟,漠然的跨过自己的身体,任他们如何哀求,昔日的兄弟都不为所动的时候。 这些垂垂待死的降兵,几乎每一个人都默默的流出了悔恨的泪光。 “虎蹲炮……放!” 孙之滂一声令下,阵地上二十多门虎蹲炮齐声响起。 明军虎蹲炮虽然射程威力不如佛郎机炮,但是极为轻便,一个士兵就能背得动,就像现代迫击炮一样,能够跟随步兵一起协同作战。 虎蹲炮主要发射的是霰弹,李军中的所有武器都是李俊业改良过的,这些虎蹲炮,和明军制式虎蹲炮想比,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是明军以前的不能比拟的,但他们的重量却并没有重多少。 一门虎蹲炮射击出的霰弹足足能够覆盖几十个平方的面积,最关键的一点是他能够曲射,打击掩体后面的敌人。 建奴虽然有楯车作为依托,但是丝毫不影响虎蹲炮的作用。 随着孙之滂一声令下,二十多门虎蹲炮朝天发出整齐的怒吼声,愤怒的炮子射入空中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向着四周满散,愤怒的杀向蹂躏这片土地的敌人。 “啊……” 二十多门虎蹲炮对天齐射,密集的炮子就像下雨一样,无情的朝着楯车后面的敌人射来。 射的楯车后的降兵哀叫连连,密集的人,碰上密集的炮子,二者接触的那一瞬间,这画面美的简直不敢想象。 进攻的敌人,在连续而密集的炮子打击下,成片成片的倒下,地上留满了尸体,和失去行动能力的伤兵。 经过几轮虎蹲炮和各种火炮的齐射之后,进攻的降兵开始变得零零落落起来。 “射,往死里射。” 孙之滂谨遵李俊业的命令,故意将建奴放到五六十步远的地方才开始射击。 这样近的距离内,不仅射击的准头极好,箭矢的威力也非常大,尤其是明军装备的滑轮弩,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能够轻易的破甲。 弓弩手可不像大炮一般不利于机动,李俊业获知建奴的主攻方向是东面后,当即从各处抽调了一些弓弩手来支援。 顿时孙之滂负责的东线就汇集了五六百的弓弩手,还有很多弓弩手正在源源不断的赶来。 虽然建奴有楯车庇护,但在如此近的距离内明军弓弩的准头极好,五百支箭矢同时射出,密若飞蝗,瞬间建奴就倒下了一大片。 “继续射,不要停。” 第106章 降兵炮灰 第一轮齐射,就射倒了一大片建奴,建奴又有楯车掩护,其实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但孙之滂一直对自己极为苛求,他认为战士们做的远远不够好,如一头发怒的雄狮一般,向着底下的将士不停咆哮。 在孙之滂的咆哮声中,明军的第二轮箭雨以最快的速度射来,这次更近了,准头更准了,任凭敌人如何藏的好,都被明军一一找出,一一射杀。 这一轮敌人倒下的人更多了。 “再射” 孙之滂再次咆哮,一轮箭雨再次密集而来,密集的箭雨射往敌阵,就像割麦子一样,射倒敌人一大片,直杀得建奴哭爹喊娘。 “火绳枪射击。” 登时明军阵地上一百多门火绳枪齐声响起。 此刻的建奴只不过二十多步了,火绳枪的威力巨大无比,再这么近的距离上,火绳枪能够轻易洞穿身着三层铠甲的红甲兵,别说眼前这些轻装的降兵了。 明军火绳枪手,准头极好,并且还特别喜欢照着敌人的脑袋瞄。 一轮密集的火绳枪齐射之后,登时就有无数的敌人脑袋直接开了瓜,滚烫的鲜血,惨白的脑浆,在建奴人群中溅射的到处都是。 在这轮火绳枪齐射之后,明军的掷弹兵们,几乎也在同时刻出击,几十个身强体壮的掷弹兵,奋力的将手中震天雷投向敌军。 刹那间,建奴人群中成了一片炙热的火海,爆炸声,哀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满地尽是破碎的脑袋,支离破碎的肢体。 “老子实在是受不了,要死爷也要一个痛快的!” 就在建奴即将靠近冰墙时,一个降兵面对这样夸大的打击,精神终于崩溃了,大喊一声后,扔掉手中的盾牌,撒着脚丫子,朝着后面逃去。 逃兵就像瘟疫一样,如果不及时控制,他会逐渐的传染到全军。 “对……要死就死个痛快,建奴分明就不把我们当人,老子不干了。” “老子也不干了。” “我也不干了。” …… 这厮喊完,转身逃了之后,他附近当即就有几个降兵跟着一起附和起来。 这几人学着他的样子,跟在他后面闹嚷嚷的一起离去。 紧着越来越多的降兵有样学样的跟着学了起来,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逃离火线。 可这一切怎么能逃过在后方督战的建奴的眼睛。 一个牛录,看着这些逃兵,鼻孔朝天地嘴角一扬,随后轻蔑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接着他朝着身后的建奴挥了挥手。 身后建奴当即会意,顿提马缰,胯下的骏马就像离弦之箭一样,追上那些逃兵,长刀扬起,顿时将为首那个人头斩下。 刀势之快,仅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厮可能是逃命心切,连自己脑袋搬家了还不知道,带着无头尸体,惯性般的依旧朝后跑了几步,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倒下。 其他建奴跨在马上纷纷朝着自己的猎物奔去,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才眨眼功夫,跑在最前面的十来个降兵,脑袋全部搬了家。 脑袋全部都被他们用长枪挑起,挂在枪头上,在空中胡乱的摇摆。 “临阵脱逃者死!” 为首的拔什库,晃荡着手上挑着人头的长枪,冷冷冰冰的大声喊道。 才转瞬之间,就这么多人同时掉了脑袋,原来这建奴杀起自己来,比明军还狠。 正想逃跑的降兵,这一切可看得比谁都清楚,只得哭哭啼啼的,像是奔丧一般的转过身来,再次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建奴人数实在是太多,怎么杀也杀不完,转瞬之间,他们推着楯车就要靠近冰墙了。 “近战准备……” 随着孙之滂的一声命令,明军阵地上登时齐刷刷的响起了各种兵器的碰撞声,阵地上大部分的士兵已经拿起了他们用于短兵交接的武器,只等待孙之滂的下一步命令。 采用现代力学原理制造的滑轮弩,虽然威力巨大,是常规弩永远无法比拟的,但是他和其他的弩一样,都有着一个致命的缺点,只能直射,不能像弓箭一样抛射。 所以当双方短兵交接混战在一起的时候,滑轮弩往往就失去了他的作用,所以除了极少数的精英狙击射手外,其他的弩手都得放下自己的滑轮弩,操起短兵器上阵。 好在弩这东西不比弓,不仅操作比弓简单,学起来也比弓简单,故而明军步兵中,绝大数的人都能够操作。 “冲……” 建奴已经靠近冰墙,谁料这些降兵还来不及发起冲锋,冰墙后的明军就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了反冲锋。 这些降兵只不过是新降之人,连武器装备都还不及换装,明军边军的装备也就那样,这些内地降兵的装备更是别提了,除了少数的军官勉强能凑上一副铠甲外,其他的士兵们,更是穷的甚至连自己保暖的衣服都不能保证。 反观明军这边,人人披甲,手上武器都是用料十足,工艺精良,每一个普通小兵手上的武器,连建奴精锐手中的武器,都比不上。 “杀……” 孙之滂话音刚落,冰墙后的明军,就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无情的向着对面的建奴冲刷而去。 “鳌将军,这些降兵像是支持不住了?” 战场的一举一动,敌我两边指挥人员都看得清切。 明军还未到发起反冲锋的时候,汉军八旗都统李率泰轻声地对鳌拜提醒道。 “嗯!” 鳌拜冷静的点了点头,脸色平淡。 “你手上,这些降兵还有多少?” 鳌拜注视着战场的战况,轻声地问道。 李率泰麾下乃是汉军八旗,这些汉军的主要构成人员就是汉人,所以汉人降兵让他管理是最合适不过了。 “还有三千。” “还有这么多?” 对于这些汉奸的人数,鳌拜自己也感到震惊。 “让这些人,全部都给我冲上去,另外让你的人把这些人都看好了,若是战场上再有人临阵脱逃,战后我必回去向大帅参你一本。” 显然鳌拜对于刚才的逃命行为,心中依旧有所耿介。 李率泰家族虽然在建奴父子都是迎娶的建奴宗室之女,看起来也是地位尊宠的人家。 可李家父子心里清楚,这些只不过是建奴收买人心的假象,一切都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在建奴权力中心,还是要以实力说话。 虽然自己一直努力学着让自己做建奴人,从小就留着长长的猪尾巴般的鞭子,但是身上的血脉永远无法改变,在建奴这里,自己永远是个外人。 所以李率泰处事一直小心翼翼,鳌拜的吩咐他丝毫不敢违抗,只得陪着笑脸不停地地说“是”。 没多久的时间,建奴大营内,三千多降兵,就被速度赶了出来。 第107章 杀,一个也不要留 之前的大战,双方所有人都是看得到的,明军如割草般效率的收割人头,自然也是全被他们看进了眼里。 如此强大的火力,自己如此单薄的装备,只怕还没摸着冰墙,就会被明军的火力撕成碎片。 这些降兵全部都是如丧考妣一般,哭哭啼啼的被赶出来的。 这波降兵,从远处看,武器装备明显比第一波要强上不少,看来鳌拜也是会算经济仗的。 就在明军即将发起反冲锋的时候,这波建奴再次推着三十多辆楯车,在建奴督战队的屠刀之下,箭步如飞的向着明军阵地冲杀而来。 明军的火力都被第一波建奴所吸引,弩手大多也加入了反冲锋行业,再加上敌我双方在冰墙一线的短兵混战,极大的阻碍了明军远程火力的射界。 这也是鳌拜在这个时候发起第二轮攻击的原因。 鳌拜却低估了明军炮兵的能力。 两双人马混战在一起,这些炮兵早已失去了原先的作用。 本来以为自己这会儿没活了,没想到活就送上来了。 看着下面的兄弟热血澎湃的在激战,而自己却在炮台上干坐着,这样的心情着实也不好受。 既然敌人主动送上门来了,那么自己一定要将他们好好的招呼好。 所有的大炮早已装填完成,参数全部再次校准好,就等敌人再次自己送上来 。 慢慢地冲锋的降兵越来越近了,终于到达了重型火炮的射程,所有的火炮齐声将自己压抑已久的怒火尽情的向敌人宣泄。 “哗……” 这是敌人楯车被轰得四分五裂的声音。 “啊……” 这是一个被炮弹拦腰斩断的敌人,正趴在地上的惨叫声。 “打,往死里打。” 建奴越来越近,所有的火炮依次开火,直打得这些建奴哭爹喊妈一般。 “鳌将军,敌人火炮的火力越来越强,依卑职看,可能是他们将其他方向的火炮抽调来了不少,不如让小的从其他的方向发起一次进攻,借以牵制敌人。” 李率泰信心十足的对着鳌拜说道。 鳌拜手搭凉棚,朝远处眺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道:“不急,还没到时候。” 建奴足足有七八万敌人,他的攻击点,自然不会在一处,鳌拜还埋伏着一支精兵在四周。 这支伏兵,就像是一个猎人一样匍匐在草丛里的隐蔽处,静悄悄的等待着他的猎物出现,在猎物的不经意之间,对他发起致命的一击。 没有密集的箭矢阻拦,建奴第二波降兵推进速度非常的快,才转眼的工夫,他的前锋已经推到了墙根附近。 第一波降兵遭受着明军的反冲锋,早已被杀得七零八落,两千多人的降兵,现在能动的也就三四百人,他们也曾试过在火线上投降,可是对面的明军根本就收俘虏。 任凭他们丢掉武器后,高举双手,跪地如何祈求,然这些明军就像是没看见一样,寒冷的铁刃依旧会像砍瓜剁菜一样的砍来。 就在这些降军求生无路的时候,建奴第二波降军前锋终于冲了上来。 见到自己的援兵来了,这些残存的降兵顿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大叫的继续向明军扑去。 “杀,一个也不要留。” “杀……” 孙之滂他见过建奴给高阳带来的无尽伤害,也见过这些汉奸,举起屠刀朝向自己手无寸铁的同胞之时,是如何比建奴还凶的。 明军毫不示弱,再次如排山倒海一样向建奴反冲锋杀来。 “将军,我看东面压力有点大,是不是应该派人来支援一下他们?” 钱奋和赵勇作为自己的奇兵,为了不耽误战机,现在一直紧紧地跟在李俊业的身后。 当他看到建奴第二波攻击发起的时候,有点担心的问道。 “不需要,包围我们的建奴足足有七八万人,如果孙之滂连这几千降兵都对付不了,那这仗也没打的必要了。” 李俊业手拿望远镜,密切的关注战场的形态,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回答道。 钱奋乃是辽东老兵,和建奴交手过无数次,他也知道建奴八旗恐怖的战斗力。 的确战斗才刚刚开始,孙之滂遇到的只不过是这场战斗的开胃菜而已,真正的硬骨头还在后面。 如果连这样的开胃菜都对付不了,他怎么去啃后面的硬骨头。 钱奋只好不在说什么了,恭敬的站在李俊业身后,随时等待着李俊业对他的命令。 “部堂,你怎么看?” 卢象升在了望塔内,虎杨两位总兵暂时也没有任务,便和钱奋赵勇一样,也紧紧的跟在卢象升的身后。 了望塔上,营寨四周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看着焦灼的战况,杨国柱总兵一脸愁云的向着卢象升问道。 卢象升浅默不语,无奈的摇了摇头。 “莫非我等真的要交待到这里啦!” 虎大威总兵,心有不甘,怒气腾腾的说道。 “能生能死,现在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了。” 卢象升甲胄鲜然,扶栏而眺,炯炯有神的目光,透过层层烽烟,最终落在了李俊业的身上。 “撤!全部都给我退回来。” 眼见敌人的援兵即将到达,孙之滂当即立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因为这一波降兵的纠缠,明军的远程武器对第二波降兵的杀伤不甚理想,如果完全离开防御工事的与敌人战斗,肯定会有不必要的伤亡产生。 李军令行禁止,孙之滂下令之后发起反冲锋的将士当即快速的撤回冰墙。 孙之滂的命令下的非常的巧妙,刚好在敌人援兵即将要冲上前的一小段时间。 此刻他们面前的降兵,早已被杀得七零八落,对这样三三两两的残兵败将,明军将士甚至连看都难得看,全部顺利的撤回到了冰墙后面。 建奴的援兵虽然推进速度很快,可真推进到高墙时顿时傻眼了。 明军在冰墙上都经过了特殊的处理,浇淋了大量的冰水,现在水已结冰,整个冰墙上变得光溜溜地,根本就无任何着力的地方。 第108章 汉军八旗 明军冰墙不高,只不过八尺之余,可也就这八尺高的墙,你让建奴如何也爬不上去。 这些降兵也曾思考着互相几个人配合着,像叠罗汉一样的爬上高墙。 可谁料,没当他们聚在一起,那就成了明军震天雷完美的活靶子,往往当他们的罗汉叠起,明军一个震天雷下来,顿时便是死伤一片。 “你们这些蠢猪,还不快利用楯车上去。” 未料竟有人蠢到如此地步,督战的一个建奴汉军牛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挥舞着大刀,震天般的咆哮道。 这群降兵方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楯车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以楯车为踏板,踩着楯车奋力登墙。 可这群降兵依旧觉得不好使,建奴楯车稍矮,一旦他们从楯车里一露头,明军密集的箭矢就会毫不留情的向自己射来,那完全就是跟打地鼠一样。 尤其是明军的火绳枪,威力巨大,火绳枪明明射程明明有百步之遥,可这些明军却非常热衷于近距离的抵近射击。 明军火绳枪本是李俊业精心改造定型的,性能方面上本来就远远的超过一般明军所用的火绳枪,威力本来就很大,抵近射击时的威力就更不用说了。 况且明军将士还有一个特别的癖好,非常喜欢抵近爆头射击。 当火绳枪玩这种打地鼠游戏时,那么这个游戏就精彩多了,被爆头的敌人,鲜血和脑浆溅射的到处都是,对于其他进攻的敌人受造成的心理震撼极大。 就算偶有两个侥幸的,躲过枪林弹雨,幸运的爬上了冰墙,可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旦爬上冰墙,意味这防守墙上防守士兵刀枪剑戟瞬间就会全部招呼过去,转眼之间,就能将他捅成刺猬。 一时双方僵持在一起,降兵们上不来,明军也懒得下去消灭他们。 “鳌将军,好似时机差不多了。” 李率泰看着战场的形势,再次轻声地对鳌拜善意的提醒道。 鳌拜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鳌拜先是吩咐亲兵传令:“通知恩格图开始做好准备,随时等待我的命令。” 接着轻轻地拍了拍李率真的肩膀道:“主子们可是在外面看着我们呢?希望你待会儿不要让主子们失望。” 李率真顿时整个身子一震,挺直了胸脯道:“鳌将军,请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主子们和鳌将军所失望的。” “那你就先去吧!” 鳌拜再次轻轻的拍了拍李率泰的肩膀鼓励他前行。 汉军八旗主要组成人员乃是汉人,汉人可不像那些北方游牧民族和渔猎民族,他们天生就是马背上的战士,所以骑兵编制是偏低的,主要由重装步兵组成,这样的攻坚可是他们的强项。 在一阵号角和鼓声中,李率泰率领他的汉军八旗开始出阵了。 这些汉军虽然主要是汉人组成,可它毕竟是建奴的正规八旗军,他们旗帜鲜然,铠甲明亮,随着李率真一声令下,顿时如排山蹈海一般向着明军的阵地冲来。 “开炮” 炮兵百户陈应,见东面战况焦灼,早已亲自到东面来支援,并亲自操纵着一门重炮。 陈应沉着应战,他聚精会神的指挥着火炮,亲自瞄准一辆建奴楯车,这辆楯车由一个汉军拔什库指挥,宽约一丈,高达三尺,明显比那些降兵所使用的楯车更大,更坚固。 这辆楯车里面藏着十几个重装建奴,在冰滑的地面上,推着沉重的楯车健步如飞。 “轰” 陈应亲自点燃火捻,他眼前的大炮,发出了愤怒的怒吼。 “轰……” 建奴的这辆楯车当即应声而碎,陈应这一炮,角度极为刁钻,刚好射在了楯车支撑楯板的一根骨架上,顿时这辆楯车的楯车,哗啦啦的倒在了地上。 炮弹击碎楯板的骨架后,又再次弹回到楯车里面,任凭楯车里面的建奴,所穿的铠甲多么优良,多么厚实,可哪能防御住这颗威力无比的炮弹。 刹那间就被这颗炮弹连人带甲洞穿了好几个。 “好……” “好!” “老大好身手。” 陈应精彩的表演,让他手下的兄弟们看得喜笑颜开,高兴的欢呼雀跃的跳了起来。 陈应咧着嘴呵呵笑道:“老子今天心情好,就让你们再开开眼,让你们这些小子们知道,什么才是叫做放炮。” “哥儿几个,快点将炮膛清理干净,下一炮的讨死鬼们,还在等着我呢?” 陈应放炮极为顺手,能在手下的兄弟们这样完美的展示一番,今天的心情自然是格外的好。 这个时期的前膛炮发射装填其实是非常繁琐。 每放完一炮之后,都需要特制的炮刷将里面的火药残灰先清理干净,光清理着火药残渣就不是一个麻利活儿,大型火炮往往需要几个士兵同时协作才能顺利完成。 清理完火药残渣之后,然后才能装填火药,倒入额定的火药之后,再用特制的炮杆将炮膛内的火药捣实。 然后就是上炮弹,炮弹有很多种类,选好炮弹类型放进炮膛之后,再用炮杆将炮弹和火药捣实,接着再用破布之类的东西,再将炮膛堵死,这样能增加火炮燃烧时炮膛内的气密性。 最后在火炮的尾部装好火捻,大炮的装填就已经完成了,只需要炮手瞄准好目标,就可以点燃火捻发射。 在陈应催促时,就已经有两个士兵在卖力的清理炮灰,这场战斗中,明军的火炮至关重要,战斗到此时,这些火炮都没有一刻休息的时间。 每当一炮放完,这些训练有素的炮兵,便开始紧锣密鼓的进行清理、装填、校正、没有一刻的多余的和空闲的时间。 没多长的时间,炮膛就被清理干净了,当清理的炮刷被抽出来的那一瞬间,另一个士兵早已将准备多时的火药立即倒了进去。 “老大,您看。” 装填火药的士兵,刚将火药放进炮口顿时放出了惊讶的声音。 陈应暗叫一声不好,当即凑了上来。 第109章 炮管打红 他清晰的见到,一撮儿火药被倒进了炮管之内,火药经过炮口,还未到达炮室,便在炮膛内突然呲的一声燃起。 “老大,炮管打红了。” 装填火药的士兵,面容沮丧的提醒道。 “他娘的……” 陈应登时火上心来,也不顾这炮管已经烧的多红,奋起几脚踹到火炮上。 “老大,现在该怎么办?” 几个在旁准备的炮兵,木讷地问道。 陈应大发雷霆般的道:“还能怎么办,等呗!” 在这个时代的科技里,炮膛过热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这天气已经是够冷了,但是还是避免不了炮管过热的发生。 在炮管过热的时候强行发射,极易产生大炮炸膛内的事故,所以在炮管过热的情况下是不会发射的。 这门炮打到通红,热到直接能把火药点燃,这分明是他们为了杀敌打的太专注,以至于将这样基本的常识也忘记了。 这个时代炮管过热的解决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陈应所说的“等呗”,在炮管过热时万不可往上面浇水冷却,否则在短时间急剧的热胀冷缩之下,炮管极容易变形发裂。 一旦炮管变形发裂,那么也就意味着这门炮也废了,如果产生这样的情况发现不及时,贸然的发射,那么就会发生炸膛事故。 所以只能让他自然冷却。 “报告大人,三号炮位所有火炮皆已过热,无法射击。” “报告大人,一号炮位所有火炮无法射击。” “报告大人,四号炮位也暂停射击。” 在发现火炮过热不久,紧接着陈应就接到了各炮位无法射击的情况。 陈应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但依旧也想不到一个能够解决的好办法,十多年的炮兵生涯告诉他,除了等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大人,我们的炮停了。” 李俊业依旧手握望远镜,正在观察战场,钱奋惊慌的提醒道。 “知道!” 李俊业惜字如金,漫不在心的答道。 “大人,现在敌人主力发起了进攻,没有这些火炮支援是万万不行的啊……” 钱奋有点怀疑,李俊业是不是不清楚问题的紧迫性。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说出来,让我听一听?” 李俊业依旧手捧着望远镜,向远处眺望,忽然在西边的一个山坡后面,李俊业忽然发现了建奴的一面旗帜,这面旗帜在山坡后面,只露出尖端的小小一角,并且转瞬即逝。 李俊业得意地嘴角轻轻一扬。 “说吧,你有什么好办法。” 他放下了望远镜,抱着一种颇为玩味的眼神,盯着钱奋。 这样被他盯着,倒是让钱奋有点浑身不自在。 你木讷地答道:“回将领的话,实不相瞒,卑职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既然你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你瞎嚷嚷着什么啊!” 李俊业继续拿起了望远镜,再次向着西边的那个山坡仔细的观察起来,但这一次,望远镜里,除了山坡上的皑皑白雪之外,什么也没有。 李俊业放下了望远镜,道:“既然你这么担忧,那么你先和赵勇下去准备一番,待会儿从南北两门同时出击,准备给孙之滂助一臂之力吧!” “是,属下这就下去准备。” 坐了这么长时间的冷板凳,终于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钱奋有点激动,忙辞别了李俊业带着赵勇一起去准备去了。 “孙大人,我们的炮兵全部都停了。” 一个总旗官,满身甲胄涂满了血,忧心忡忡的地跑过来报道。 “没有炮就不能打了,告诉所有人,没有炮我们更要建奴知道我们的利害,任何人都不许后退一步。” 孙之滂刚好斩杀了一个敌兵,抽出染尽鲜血的长刀,厉色地喝道。 那总旗官一看这个架势,赶紧把心一横脚底抹油,重新回到阵地去,他唯恐再慢一步,孙之滂这长刀就向自己劈来了。 “全军速速突击,一定要快。” 明军火炮停的那一刻,李率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和鳌拜一直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在辽东征战多年,他和鳌拜几乎对明军所有的武器都熟悉无比,明军大炮能持续发射多久,什么时候炮管会过热,这些他们早已熟烂于胸。 只不过这次他俩的计算还是出现了遗漏,就是这次明军的火炮,施放的持续时间,明显比他们以为遇到的都要长,并且要长很多。 无奈之下,鳌拜只得投放第二波降兵,虽然这些降兵的命,在他们眼中根本就不值钱,死再多,他们也不会怜惜一下,但贱命也有贱命的用处。 没有明军火炮的牵制,建奴的推进速度极快,转眼之间,便已经推到了冰墙下面。 在建奴汉军到达冰墙附近时,原有的降兵默契的当即退出。 并非是建奴可怜这些降兵,特意让他们退下去休整,而是战线一共就这么宽,这些降兵挡着了道,现在汉军已经压了上来,再让这群降兵站在战线的最前头,完全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只有将他们自己换上来,最会像一把利刃一样完全撕开明军的防线。 “杀” 建奴汉军来袭,明军毫不示弱,喊杀声震天。 破甲武器火绳枪大放异彩,火绳枪兵们面对这样的重装步兵,充分的发挥他们独特的癖好,近距离上爆头射击。 任凭建奴的铠甲如何精良,在大炮火枪面前其实都是纸糊的。 明军火绳枪在近距离上能够轻易的洞穿建奴所有的制式铠甲。 “啊!” 在密集的火绳枪近距离射击上,建奴惨叫声连连,能发出惨叫声的,其实还是幸福的,因为那些被爆头的甚至连任何的一丝声音都来不及发出。 “杀!” 面对建奴汉军重装步兵,像铁锤一样,不停的向自己的防御阵地砸来,明军毫不示弱,摆成密集的阵型,一样的争锋相对,让建奴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能下口的地方。 建奴虽然有人数优势,但明军拥有地利,一时双方鏖战在一起,杀的是天昏地暗。 人往往喜欢按照经验办事。 李率泰亦然。 第110章 屠杀红白甲兵 根据他与明军过往对阵的经验来看,明军往往战斗意志非常脆弱,尤其不耐近战,一旦被敌人突破防线,脆弱的意志就会瞬间崩溃,整个防线自然也会跟着崩溃。 所以和明军作战,只需要派出少量的精锐,选取某一薄弱处,用最快的时间突破明军的防线,然后这支精锐再像楔子一样不停的往纵深推进。 一旦防线被突破,明军的战斗意志也跟着被突破,一旦整个防线崩溃,那么他们就会望风而逃,剩下的只不过是一场屠杀而已。 根据自己的经验,李率泰舍得下血本,他首先从自己军中选取了五百名红白甲兵,作为这次突破明军防线的主力。 之所以下这么大的本,那是他想务必在第一波攻击中就将明军彻底的崩溃。 李率泰有勇气能够一击即胜,因为有以前的降兵消耗,现在明军的大炮不能射击,将士也开始尽露疲态。 可是李率泰在这里终究是算错了。 当这些红白甲兵冲到墙下的时候,发觉遇到了和那些降兵一样的问题,明军的冰墙虽然不高,但是极难逾越。 他们也学着那些降兵的样子,以楯车为依托,先爬上楯车,再爬上冰墙。 可谁料到,这些红白甲兵,乃是建奴精锐中的精锐,每人都是穿着两三层铠甲。 以建奴最精锐的红甲兵为例,身体强壮者,通常先穿上一件轻薄的锁子甲,然后再穿上一层棉甲,最外层才穿上铁甲。 光是这三层铠甲就有一百多斤,虽然三层铠甲提供给了他们极好的防御,但是穿着这么沉重的铠甲,下马之后在潮湿的冰地上,连行走转身都难,别说还要爬上楯车再爬冰墙了。 这样一个个行动缓慢的铁乌龟,简直正了明军火绳兵的活靶子,红白甲兵特征非常明显,明军的火枪兵站在冰墙上,看着下面的一群行动缓慢的铁乌龟,差点笑出声来。 既然送上了门,就不要怪自己不客气了。 红白甲兵的特征非常明显,冰墙上冷笑的火绳枪兵,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要知道明军的赏银中,红白甲兵和普通的建奴是两个不同的价。 一个白甲兵的人头,是普通建奴的三倍,红甲兵则是五倍。 这要是干掉一个就等于一次干掉三五个啊! 发家致富的机会就在眼前啊! 这让火绳枪兵们怎么不兴奋。 在这种一两丈远的极近距离内,任你是穿三层甲还是四层甲,在火枪面前全部等于是在裸奔。 随着团团烟雾腾起,不停传来建奴精锐的红白甲兵的惨叫声。 “李率泰这个蠢材,到底是在干什么?” 俗话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本建奴视为瑰宝的红白甲兵,既然被如此屈辱的屠杀,虽然这只不过是汉军旗,但鳌拜的心依旧一样痛的滴血。 “你快去传令,告诉李率泰即刻就让所有的红白甲兵全部退出。” “你若是稍慢一步,老子定然活剥你…… 鳌拜气急败坏的,对着旁边的一个亲卫咆哮道。 鳌拜的厉害那亲卫知道是知道的,一听要活剥自己,把那亲卫吓得连鳌拜的话都没听完,就脚底抹油一般,打马急匆匆的离去。 这事还何须鳌拜亲自传令,李率泰一看架势不对,早就下令撤了,可是这些红白甲兵,在沉重的铠甲下,步履艰难,再加上冰地又滑,一个个完全就是只在冰面上的铁乌龟。 他们动作迟缓,再加上现场双方攻防的混乱,退也是没那么好退。 就在李率泰焦虑的等待自己宝贵红白甲兵退出的时候,忽然明军营内响起一阵凄厉的唢呐声来。 这唢呐声中,明军南北两处营门大开,接着两队重装铁骑从营门内鱼贯而出。 “这是明军的铁骑。” 建奴已经和李俊业交手几次了,几次情报汇集到一起后,建奴也开始对李军有了初步的了解。 他们知道这些铁骑,全部由身强力壮的精英组成,他们一人三马,身披数层重铠,面覆饕餮面具,尤其是他们手中改良后的三眼神铳,更是让建奴闻风丧胆。 刚明军铁骑冲出营门的那一刻,李率泰就已经识出,他当即下令道:“快……快……快派人去挡住他们。” 李率泰下令不久之后,分别从人群中冲出两支铁骑,一南一北,幻想着凭借人数的优势挡住明军的铁骑的横扫。 李率泰清楚,这一次一定要挡住,否则的话,那些正在撤出的红白甲兵,面对明军铁骑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你们两个也各率千人,去帮助李都统,务必要将明军的骑兵挡下来。” 鳌拜也看得清切,李率泰能顾虑到的东西,他自然也能顾虑到。 当即两支铁骑领令,从建奴大阵中冲出。 望着自己铁骑马蹄,踏起来的漫天飞雪,鳌拜有点乏了,他漫不经心的打了一个哈欠,双手环胸,继续关注着战场上的一切态势。 钱奋和赵勇各从南北门出来之后,便气势汹汹的向着正在攻城的建奴杀来,这种从双翼钳击,将敌人腰斩截断后,再包围围歼的战术,他们在实战中已经使出个数次,现在已经是炉火纯青了。 钱奋刚出营门不久,果然就遇见了建奴骑兵的拦截。 建奴早已见识过明军三眼铳的威力,经过几战之后,慢慢也在总结经验。 这次出来拦截钱奋的建奴终于开始学聪明了,他们大数都带着一面坚固的盾牌,有了这样的盾牌,他们就能在明军骑兵的三眼铳下面减少一定的伤亡。 “建奴都是有备而来,待会儿大家的三眼铳可不要随便施放,大伙各人各自去找放的机会。” 钱奋见建奴多数有盾,知道像以前那样交接前的齐放是不可行的,便在交战之前,对身后的兄弟们做好交待。 经过短暂的冲锋之后,在钱奋前面,迎面而来的正是一个建奴汉军牛录,和钱奋一样,同样也是辽东人。 这牛录跨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一手持盾,一手持矛,正向钱奋杀气腾腾地冲来。 钱奋毫不畏惧,也纵马毫不示弱的向这厮冲来。 第111章 三眼铳 就在两人即将交接的时候,钱奋嘴角微微一挑,举起手中的三眼铳,照着那厮面门就打。 那厮见到钱奋,依旧这样故技重施,不觉有丝好笑,他的嘴角也轻轻地触动了下,当即举着手中的盾牌,举起盖住面门,紧握长枪的右手,已经悄悄的来到自己的腰间,原来他的腰间还有把尺余长的解首刀。 原来他打算以长枪为幌子,当钱奋举铳射击的时候,则突然靠近,在不经意间,用腰间的解首刀来抹掉钱奋的脖子。 解首刀,乃是明朝边军常用的之刀,长于尺余,常用于自卫、生活生产中。 解首,解首,顾名思义,军中将士还常用他在战场上割取敌人首级。 这厮的手利用盾牌和身体的遮挡,悄悄的已经靠近了腰间解首刀的刀柄上,他举着盾牌飞一般的向钱奋不停的靠近。 作为曾经的辽东边军,他自然知道三眼铳的燃放方式,即遇敌前需要一手将他平端瞄准,另一只手,手持火种,随时准备点火。 也就是说,这种东西需要双手协作才能够施放,而这支军队的骑兵特别喜欢冲锋到极近的距离时射击。 所以当钱奋双方在燃放三眼铳的时候,其实也是他最脆弱的时候,那么在他燃放的时候,突然发起致命的袭击,往往能够一击毙命。 而他所面对的难题,是如何解决钱奋手上的三眼铳。 如果在他施放三眼铳之前动手,那么还有一种风险,在他抽刀摸脖的时候,钱奋同样能施放三眼铳,而在他发起袭击时,他是不能保证手上盾牌能够完美的掩蔽自己的。 所以他决定在钱奋施放完三眼铳的那一刹那间在动手。 他手上的盾牌坚固无比,在冲锋的时候,他托起盾牌,掩盖自己的前胸,故意露出自己脆弱的脑袋出来。 渐渐的两人相对而来,越来越近了,钱奋手中的三眼铳如他设想的一样,并没有隔着老远就已经施放,而是像往常一样,冲锋到彼此极近的距离时才施放。 “看来自己想的一点都没错!” 那牛录在暗自叫喜道。 渐渐的两人越来越近了,到了即将要冲锋的时候,他看见钱奋果然如他设想的一样,右手平端起了三眼铳,左手执起火绳,他也看得出钱奋右手三眼铳对准的正是自己的面门。 “马上就要得手了。” 他内心激动极了,左手的盾牌轻轻地将盾牌托起,以便随时能够遮住自己的面门,右手则紧紧地挨着腰间解首刀的刀把,时机合宜,他可以瞬间扔掉手中的长枪,而抽出腰间的解首刀。 两人即将交锋,他亲眼看着钱奋的左手上的火种正向着三眼铳上的火捻点去,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赶紧举起了准备多时的盾牌,挡住自己的面门,这一下挡的极为精妙,整个脑袋全部都严严实实的盖住。 另只手,则扔掉了手中作为迷惑的长枪,抽出了腰间的解首刀。 谁料他举起了盾牌,却没有听到熟悉的铳响声。 他还来不及诧异,右手挥出的解首刀,却被某一重物,恶狠狠的砸下,震得他虎口发麻。 就在他打算探出脑袋,看一下到底发生什么情况的时候,谁料脑袋刚一探出,就看见一个钵大的铁锤,径直的向着自己的脑袋砸来。 临死之际,他终于看明白,那个钵大的铁锤,正是钱奋手中的三眼神铳。 原来钱奋是按照往常一样交锋前习惯性的发射三眼铳,但是看到这厮拿着盾牌,时刻在堤防,钱奋便知道,就算他的三颗铳子能够同时对准他的面门,意义也不大。 于是在即将燃放的那一刻他放弃了,双手同时收回,谁料刚收回三眼铳,就见到盾牌下有一把锋利的短刀正向自己刺来。 钱奋当即奋起,他先是用三眼铳顺手砸了那把刺向自己的短刀,接着借着以去的力势,反手又是一手,照着他的脑袋直接开瓜。 这一切的动作,行云流水,仅在刹那间。 这个汉军牛录,虽然有着精良的头盔护着脑袋,可哪能遭受三眼铳铳头如铁锤般的钝击,钱奋用力也极猛,直接将这厮的脑袋连着头盔一起砸的完全变形。 这厮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叫一声,便穿着沉重的铠甲,从马上慢悠悠的滑落。 “杀……”钱奋雷鸣般的一声大喊。 带领着手下的骑兵冲进建奴的人群。 “杀” 所有骑兵营的战士们,顿时奋起,齐声呐喊着,跟随着钱奋的脚步,如摧山倒海一般的向建奴杀去。 有了钱奋的提前交待,在交锋的时刻,将士们的三眼铳并没有匆匆施放,反正这东西骑兵用起来非常顺手的,既可以当火铳施放,又可以当作钝性武器钝击。 三眼铳的铳管非常的短,只不过四寸来长,但他却是格外的厚实,三眼铳管成品字形排列,抡起来砸的时候,就是一个圆柱形的榔头。 光这圆柱形的铳管就有八九斤,再加上明军铁骑皆是选取的军中身强体壮之辈,可想而知在奔跑的马儿,快速度的加成下,这一个榔头的砸下后的威力。 他们在砸的过程中,依旧在仔细的寻找着任何的机会,施放他们手中的三眼铳,一时间双方人马混战在一起,兵器的碰撞时,如同煮沸的热汤一样,在沸腾的热汤声中,还有此起彼伏的火绳枪声,不断的传来。 明军的目标是攻城的步兵,并非是这些骑兵,一旦他们能够突破建奴的骑兵的封锁,到达目的地后,和冰墙上的防守配合在一起,那就会是一场屠杀。 尤其是那些负责攻坚的红白甲兵,如果这次能够将他们全部歼灭,那就相当于直接抽走了李率泰部的魂。 李俊业能想到的,李率泰自然也能够想到,这些红甲兵和白甲兵就是他所部的魂,他自然会拼尽一切,将他们从李俊业的虎口中夺下来。 建奴面对明军的信心来自于精良的装备、严明的军纪和苦寒之地锤炼出来顽强的意志。 第112章 杀……为那两旗的弟兄报仇。 可是当这群建奴铁骑面对明军铁骑的时候,顿时傻眼了,他们发现自恃的装备优良,在这些明军眼中根本就不够看,他们只不过是汉军旗而已,装备在建奴八旗之中是最差劲的那一群人。 和明军交手之后后,他发现这些明军竟然是人人身披双铠,每个人的铁甲之内,还穿着一层棉甲,身强体壮者甚至还另穿上一层锁子甲作为内村。 这只不过是一群普通明军而已,但是他们装备的铠甲,直接能比拟自己军中引以为荣的红白甲兵,这让这群建奴感到不可思议。 至于两者武器,那就更别提了,他们手上的武器和明军互砍个几回合,就已经开始打卷崩口,而明军手上的武器则是完好如初。 军纪上这支明军像是脱胎换骨一样,令行禁止,就算是受了很重的伤,只要能动,他们便死战不退。 建奴人数虽然占着绝对数的多数,可是一时之间竟然拿这一支人数不多的明军铁骑毫无办法。 任凭他们是如何的死战不退,但明军铁骑像一支锋利的利刃一样,硬生生的在建奴的防线上捅出了一个窟窿,紧接着整个窟窿在明军的打击下,越来越大,接着他们终于崩溃了。 被围堵的明军瞬间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奔涌而出。 “快拦住,快拦住。” 任凭李率泰如何歇斯底里的呐喊,他的汉军骑兵也挡不住气势如虹的明军铁骑。 “完了,完了。” 李率泰,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一个趔趄,竟然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 “主子,您看。” 在恍惚之中,李率泰似乎听到自己的亲兵在叫自己,他奋力的睁开自己的双眼,朝着亲兵手指之处眺去。 只见斜下里,正有一支建奴精兵,气势腾腾地正在向钱奋他们杀来。 这支骑兵正是鳌拜所派出的精锐,钱奋他们冲出了封锁之后,他们刚好进入战场。 这支骑兵也没想到汉军骑兵这么不经打,他们本来还打算去助战的,配合着汉军,将这股骑兵直接消灭掉。 谁料这才几个回合啊!汉军骑兵这么多人,竟然硬生生的让明军冲破他们的封锁线。 这支建奴骑兵,由一个甲喇额真带领着,那额真见钱奋已经突围而出,二话不说,当即就带领自己的麾下,从斜地里冲出,想要将明军骑兵再次困住。 一旦他们能够再次困住明军骑兵,他们在前,汉军在后,明军正好在中间,腹背受敌的明军,想不被消灭也难。 这甲喇额真主意打定,当即乐开怀的向着明军冲杀而来。 虽然他是第一次和这支部队交手,但他也听到不少关于这支部队的“传说”,尤其是对明军手上的三眼铳极为畏惧。 他们改进过后的三眼铳,口径极大,装药量直接翻了一倍,一旦被明军的三眼铳在近距离上被射中,无论你穿的是什么样的铠甲,都能轻松的给你打成个窟窿。 这哪是什么三眼铳啊!这分明就是三眼炮啊! 好在明军刚才和汉军们鏖战的时候,手上的三眼铳悉数已经放尽。 三眼铳虽然近距离射击威力非常大,但是他有着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在马上装填非常困难。 如果双方战斗非常激烈,那么这东西其实是一个一次性的东西。 这甲喇额真久在辽东征战,自然也懂得这般道理。 他毫不犹豫的冲在最前头,这次各位大小主子,都在看着呢? 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表现一下,给各位大小主子留下一个好形象。 “朱有田、刘富贵你们两个顶上,一定要将这些建奴给我死死的拖住。” “遵命!” 朱有田和刘富贵皆是当初跟随他一起流浪的辽东兄弟,而今这些居无定所的辽东老兵们,现在在军中都有一席之地。 朱有田和刘富贵便是其中的佼佼者,现在两人皆为军中总旗官。 建奴人多势众,来势汹汹,这两人领命之后,未有任何迟疑,带着两人手下百十来个弟兄,如飞蛾扑火一般的向着鳌拜的精锐扑来。 “冲……” 如此以卵击石,钱奋也知道这两人绝无生还之理。 他含着泪,回望了一眼,原本想能够看自己昔日的手足最后一眼,不料看到建奴一个铠甲鲜艳的将领,双手举着大刀,正在嗷嗷大叫的朝着冲在前头的一个士兵的脖子上砍去。 这厮不是别人,正是拦截他的那个甲喇额真。 钱奋见状,当即拿出了卢象升的送给他的雕玉弓,张弓搭箭,朝着他的面门就射。 这厮杀的正欢,哪料前方来的这一箭,竟然直接应弦而倒。 钱奋射完之后,当即返了身,也无心去管着箭到底有没有射中。 活该这厮命里当绝,钱奋随手这一箭,刚好不偏不倚的射在了他脖子处,那儿正是身上的甲胄和头盔的交接处,如有灵气的箭,刚好就透过其中的缝隙,直接射进了他的脖子里。 虽然钱奋不关心这一箭的结果,可有人看的是十分的亲切。 自钱奋对战鳌拜的那一次之后,卢象升就开始记住了他的名字,他出营迎战之后,卢象升的眼睛从未从他身上离过。 见到钱奋这一箭,就射掉了建奴的主将,激动的连连叫好。 没有了主将,这支拦截的骑兵,顿时群龙无首起来,趁着他们混乱的这个间隙,钱奋带着大部轻易的再次突破建奴的拦截。 只不过被派去拖住敌人的那两总旗的士兵,他们依旧在奋战,尽自己最后的一滴血,拖住敌人的两股骑兵,为己方兄弟歼灭对方的红白甲兵赢取时间。 他们将会再也回不来了。 “杀……为那两总旗的弟兄报仇。” 钱奋遥手一指,指着正在攻城的建奴,含着泪悲愤地大声呐喊道。 “为弟兄们报仇。” “杀……” 明军铁骑人人饱含热泪,群声响应。 这也是天要绝建奴之路,钱奋杀到之时,建奴的红白甲兵,刚从人堆里撤了出来,正打算骑马撤回大营,前方已经有人牵来了马,正打算接应。 正在当他们为了逃出生天而暗自庆喜的时候,明军的铁骑却如雷霆暴雨般的从他们身后杀来。 第113章 为兄弟们报仇 这些红白甲兵正忙着逃命,哪料明军铁骑突然从自己后背杀了出来。 红白甲兵本是骑兵,步战本来就不要他们的强项,这也是李俊业抓住这个机会一定要将他们全部围歼的原因。 慌乱之中,甚至连抵御骑兵的战阵的都没摆开,就已经被明军铁骑全部冲散。 没有战阵的配合,单个的步兵面对骑兵冲锋,那将会是一场屠杀的灾难。 “全军出击,牵制住攻城敌人,配合钱大人消灭敌人主力。”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孙之滂发出了至关重要的一个命令。 顿时冰墙内的明军汪洋之海一样,向着对面的敌人扑了过来。 “虎总兵,也该到你了!” 在孙之滂率人冲下去的时候,李俊业和虎大威也刚好匆匆赶来,在他们的身后是四百天雄老兵,这些老兵本身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皆是以一敌十之辈,又有李俊业带来的铠甲武器,换装之后更是如虎添翼。 “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杀多少敌人,而是尽可能拖住这些攻城的建奴。” 虎大威领命之后,即将要行,李俊业连忙搭住他的肩膀,慎重的叮嘱道。 “放心吧!李参将,我虎某人做事自有分寸。” 虎大威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示意李俊业放心。 要知道他可是堂堂的陕西总兵,而今却被李俊业一个小小的参将指挥来、指挥去,那一声“李参将”或许是他最后的倔犟了。 丢下这句话后,他便头也不回的带着四百天雄老兵,冲下了冰墙。 话说这虎大威也真是虎,他手握两把大刀,一马当先的从冰墙上冲了下来,手中双刀被他像玩出了花儿一样,在敌阵中不断的翻转,瞬间就把他前面的建奴砍翻了一大片。 他身后的天雄老兵,皆是百战之卒,有了李俊业送的装备加持之后,他们彪悍的战力才终于被充分的发挥出来。 别说是与他们对阵的建奴汉军了,就算是建奴真奴八旗来,此刻见到他们也要绕路走。 红白甲兵在遭受灭顶之灾,攻城的建奴,本还打算分兵去救,可是被这两波明军的突然出击,他们自顾都不暇,还哪能去解救他们。 现在的红白甲兵们,在雪地里,真的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快,快,你们顶住,一定要将他们解救出来。” 李率泰再次歇斯底里的暴喊。 他压上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压箱底,他的亲卫队。 李率泰作为辽东降将之后,虽然现在化身为奴,自然也会保持者一点辽东将门的习惯。 他的亲卫队,其实就是他的家丁。 与他的红白甲兵们比起来,这些家丁在他们的心目中其实更为重要,这些红白甲兵只不过是军中的精锐,但是这些家丁却是他的家仆。 这些人的忠诚是军中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当然他们也有着非常强大的战斗能力。 这些时刻守护他安全的忠诚勇士,不是李率泰被逼的太急,他们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参加战斗的。 “钱大人,建奴的援兵又来了。” 钱奋杀的正欢,忽然被身边的人提醒,他抬头一看,却正见到建奴又有一百多人的精锐径直的向自己杀来。 心顿时一下子凉了,现在摆在面前的难题是,如果派人再去拦截,那么手上的兵力不足以围歼这群红白甲兵。 如果不派人拦截,这群建奴即将会扑上来,待会儿让他们咬住自己,那么自己将会前功尽弃,剩余的红白甲兵依旧会被建奴解救走。 正在钱奋左右为难的时候,眼前突然从南方杀出一支骑兵来,这支骑兵不是别人,正是赵勇所率领的那一支。 赵勇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头,他已经多处负伤,满身尽是鲜血,也分不清他身上的这些血,哪些是敌人的,哪些是他自己的。 出营时还有三百多弟兄,此刻他身后只不过剩下寥寥的百十来号人,看得出,他的突围,比钱奋还要艰难不少。 他望着钱奋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钱奋望着他也笑了笑了。 赵勇和钱奋打完招呼之后,二话不出,带着麾下的兄弟径直的冲向了李率泰的家丁队。 “为兄弟们报仇。” 赵勇高举大刀,悲怆的呐喊道。 “为兄弟们报仇。” 麾下将领齐声响应,他的麾下,自成军以来,还从未受过这样的重创,回想起这些倒下的兄弟们的往昔点点记忆,仇恨已经淹没了他的理智。 这滔天的怒火,也只有李率泰的家丁们来享受了。 这些人都是从千军万马的拦截中杀出来的,他们一个个红着眼睛,满身是血,就像是那狂躁起来的野兽一样。 一两千人的围堵他们都能冲出来,李率泰百把人的家丁队,更别谈了,仅仅一个回合的交锋,李率泰的家丁们就去了一半,剩下的死亡,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这一幕可把李率泰看得差点呕血而亡,这些家丁无一例外都是他李家的忠仆,不少人都是从小就开始培养,无论是战场上,还是生活上,李家都离不开他们,甚至不少人已经和他们都有着浑厚的感情。 不料这一百多人即将被屠戮殆尽,李率泰的心痛到了极点,这一百多人被屠灭,远远比他的红白甲兵被消灭,更让他所心痛。 “完了,完了!” 眼见自己的红白甲兵和家丁们被同时消灭,李率泰被人搀扶着,坐在马上呢喃自语。 “来人啊!李都统累了,先扶他到帐内休息去。” 鳌拜在不远处,轻松地打了个哈欠,对着手下的亲卫们吩咐道。 “将军,此时大战尚鏖,那里都是李都统的人,现在撤他下来,只怕是不合适吧!” 一个随从小心地提醒道。 “现在不需要他了。” 鳌拜眺望了一眼李率泰,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有点鄙夷。 “将军……” 那厮没什么眼力劲,还想再说什么,不过话还没来及出口,鳌拜的豹眼已经瞪了下来。 这厮见状,赶紧闭口,再也只字也不敢提什么了。 “通知下去,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鳌拜轻松的下完这道命令之后,双手再次环胸,漫无目的的向四周眺望。 第114章 天雄老兵,百战之卒。 忽然他的眼睛停了下来,整个人突然一震,他竟然看到了冰墙上的李俊业,他万万没有想到明军的主帅竟然如此的年轻,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毛头小伙子,鳌拜惊讶着差点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李俊业的目光也刚好落到他的身上,在两人的对视中,李俊业轻轻地一笑。 这时猛听得营内传来三声沉闷的炮响声,明军营寨的四周忽然凭空出现了无数的旗帜。 这是鳌拜的伏兵。 “杀” 鳌拜从亲随手中接过了他的长枪,暴喝一声,枪尖一指,身后的无数精锐,像是汪洋大海一样,向着明军大营而来。 “杀” “杀” 这三声炮响之后,不仅鳌拜自己亲自发起了进攻,建奴其他三面伏兵几乎也在同一时刻发起了集体冲锋,他们来势汹汹。 鳌拜派人去请李率泰回营的亲卫,已先行一步将李率泰扶回营。 李率泰这次可谓损失惨重,不仅丢了自己的家丁和红白甲兵们,己部麾下各部更是伤亡累累,照这样打下去,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将他们打得彻底失去战斗能力。 估计李率泰部,在日后的战场上,好长时间都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身影。 在各种噩耗的打击之下,李率泰本已是三魂被抽走了二魄之人,气得奄奄一息 ,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再次面对这样悲惨的战场,闻之鳌拜派人来请他回营休息。 李率泰甚至一度感激不已,忙将战事吩咐给自己的副手,在众人的搀扶下,回营去缓气了。 谁料刚走了没几步,却听到四周传来三声沉闷的炮声,紧接着,无数的建奴就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从明军大营涌来。 到此李率泰才明白,原来建奴坑起人来连自己都坑。 他原本以为那些降兵才是弃子诱饵,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汉军才是真正的诱饵。 李率泰本已奄奄一息,想到这里,这次眼睛直接一黑,终于是彻底的气晕过去了。 恩格图一直在西边山坡里埋伏,终于等到了久违了炮声,他欣喜若狂的翻身上马,带下手下兄弟浩浩荡荡的从山坡上冲下。 恩格图清楚,真正的主攻方向还是在鳌拜所在的那一边,其他三面都是牵制敌人的佯攻。 因之前东面被攻得急,这三面防守的大量火炮和兵力,都被逐渐的调到东面,此时这三面最是防守薄弱之时,面临己方的突然袭击,守军必是仓惶迎战,说不定突破口反而是在自己这一边。 三面来攻的建奴,依旧使出了他们的习惯性的做法,每面都弄了几百降兵,推动着楯车走在前面,快速的向明军而来。 这些楯车的后面,一半藏着精锐的攻坚士兵,一半则藏着精锐的弓箭手。 恩格图乃是蒙古八旗,这些蒙古儿郎天生就是战士,他们骑马射箭的功夫更是像从娘胎里带来的一样。 恩格图有信心,他麾下优秀的草原儿郎,用他们手中巧妙的弓箭,将会压着城上的守军连头也抬不起。 “撤,快撤,全军全部都撤回来……” 看见鳌拜亲自领兵来攻,李俊业知道这场战斗才是刚刚开始。 这次骑兵营的出击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差不多将要打残,但从战果上来看,骑兵营的战果是辉煌的,他们虽然损失了四五百多人, 但建奴的损失更大,他们不仅消灭了李率泰的家丁队和红白甲兵,沿路的突围和混战,还让建奴其他的各部兵马同样也是死伤无数。 到底一共杀伤建奴多少人,没人能够说的清,不过他们所到之处,沿路剩下的都是建奴的尸体。 面对鳌拜的总攻,李俊业一定要减少己方的伤亡率,不然的话,这场仗根本就没法打。 经过连番的作战,明军也已经开始露出疲态啊!而鳌拜这次来的确是一支养精蓄锐的生力军。 野战又本是建奴强项,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李俊业必须让所有的人全部撤回来,撤回之后依旧冰墙继续和鳌拜纠缠。 虎大威在城下杀的正是痛快,以全然忘记了周遭的情况,而却在这时忽然却听到己方营内传出一大连串急促的锣声。 明军旗号,擂鼓则进,鸣金则退。 这种顺风局,杀的正是舒畅的时候,却要自己退兵,并且这锣声非常的焦虑。 虎大威便知绝对是情况有变,他从一个刚被刺杀的建奴身体里,奋力的拔出了自己的卡在脊椎骨里的大刀,赶紧抬头向四周观望一下,这一望不要紧,一望吓一跳。 只见鳌拜现在正领着漫山遍野的建奴杀气腾腾的正向城下杀来。 “撤,撤,撤……” 虎大威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扯着自己如铜锣般的大嗓子急忙喊撤。 这些天雄老兵,皆是百战之卒,他们的战斗经验极为丰富,在出墙出击之后,他们虽然厮杀的卖力,但是他们一直都是在冰墙上己方士兵的弓弩射程之内,从未跑远。 反观孙之滂他们,从官军到将领都是新手,可没有留着这样的心眼,一时杀的痛快,全军上下便忘乎所以,不停的到处追歼建奴。 不知不觉之中,离己方阵地越来越远,队形也越来越分散。 当时明军多兵种四处出击,在精妙的配合上,局势明显是一边倒的顺风局,这样的情况下,这些问题都没什么。 可一旦听到撤军的命令时,他们的麻烦也就来了。 这种情况下,猛然而来的撤退命令,你让他们怎么能够轻松撤出。 而虎大威他们,本来就一直紧紧的在冰墙附近,刚听到了撤军的鸣金声时,他们就轻松多了。 而今从早到现在的连日厮杀,冰墙根下,满满当当的全是建奴的尸体,堆积起来足足有一米多厚,冰墙也就八尺多高,踩在尸体上面,再爬上冰墙,那可容易得多了。 在冰墙上守军的配合上,虎大威他们很轻松的登上了冰墙。 “撤,快撤,还有多少兄弟们没有撤上来。” 虎大威手持大刀,对着身边的一个副将,急躁的问道。 第115章 你们再随我去大杀三百回合 “总兵,我们的兄弟大部分已经退出来,还剩下陈副将和邓参将两位兄弟的人马还没撤没。 那副将叫做尹建,乃是一位跟随虎大威多年的心腹,他边说边焦急的回眼往人群里寻找他们两部的身影。 “他们在哪里?” 虎大威继续地问道。 “虎总兵,他们撤回来了!” 虎大威循指望去,只见陈邓两位将军各带着手下的兄弟们,边杀边往冰墙上撤了回来。 然而虎大威看到自己的麾下归队,并没有丝毫开心的颜色。 因为他在找寻陈邓两将的时候,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场景,此刻孙之滂他们冲杀在前,他们厮杀再后,他们倒是悉数顺利的撤出来了。 这可着实苦坏了孙之滂他们,因为他们撤出来的时候,意味着孙之滂部后背开始完全暴露在建奴的面前。 建奴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没有他们在后掩护,建奴顺利的包围了孙之滂部。 “妈的,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们,没有一个是省心的。” 虎大威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叫道。 “兄弟,看来我们是撤不回去了,大伙跟着我再去冲杀一番,将这群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一一救出来。” 虎大威挥舞着双手大刀,对着已经撤回的兄弟们,大声的喊道。 “一切听从虎总兵的吩咐。” 几乎所有的人都明白,现在回去意味着什么?但明军同仇敌忾,没有人有丝毫的犹豫,齐声高喊着。 “那好,弟兄们,你们再随我去大杀三百回合,记住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我们就赚了。” “杀” 虎大威狂躁的呐喊一声,再次冲进了建奴的人群,原来已经回到冰墙的将士,也跟随着他们的脚步,纷纷跳下冰墙,再次向建奴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杀” 明军喊杀震天,这些可怜的建奴原本是知道这部明军是已经撤了回去的,谁料他们竟然会再次杀了出来。 在包围孙之滂的他们,一时竟然方寸大乱,硬生生的被虎大威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出来。 “小子,你找死啊!” 虎大威冲进包围圈内,找到了孙之滂,一把拎住了他的领子,仅凭一只手就把他轻松的摔了一个过肩摔。 孙之滂正在冲杀,哪注意到虎大威的这么一摔,且虎大威用力极猛,直接将孙之滂摔了一个狗啃泥。 孙之滂倒在地上,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就像是翻江倒海一般。 “小子,还不带着你的人快走。” 孙之滂本这样一摔,也是被摔的火冒三丈,他本以为是被建奴所突袭,本欲起身来站,不料一回头,却见到是虎大威。 “小子,你们都是些新兵蛋子,你们快走,我掩护你们。” 孙之滂环视四周,却见本来被包围得严严实实的包围圈,果然被冲开了一个大缺口,知道这是虎大威救自己来了。 “撤,撤……” 孙之滂虎口脱险,来不及多想,便按照虎大威的吩咐,赶紧招呼着兄弟们果断撤出。 这时,墙后的明军,也缓过劲来,在李俊业的指挥下,调转火力,直接掩护孙之滂他们的撤退,有了冰墙上守军的火力掩护,孙之滂他们撤出来就要容易多了。 他们边杀边撤,经过一段困难的旅程,终于从建奴茫茫人群中撤了出来。 “虎总兵,李军的兄弟们悉数已经撤出来了。” 尹建露出久违的笑脸,靠近虎大威高兴的对着正在冲杀的虎大威高喊道。 虎大威回头望了一眼,自己亲自确认了一番,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好!尹副将,你现在就带着兄弟们撤,我给你们断后。” 虎大威对着尹建说道。 “可是大人,我们将你一个人留下来,光凭你一个人如何能够杀出重围?” 孙之滂撤出之后,现在被包围的人轮到虎大威他们了,尹建面露难色,担忧的说道。 虎大威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道:“哪那么多的废话,叫你撤,你就撤。” “可是大人您?”尹建依旧非常的担忧。 “叫你撤,你就撤,这是命令,再迟缓片刻,小心我现在就剁你的狗头。”虎大威挥着手中带血的大刀,暴露地吼道。 包围而来的建奴越来越多,鳌拜所部也即将到来,再啰嗦,可能谁也撤不了,虎大威深知这般道理,所以对昔日的心腹,用了不禁人情的命令的来压。 “卑职遵命,大人保重。” 尹建无奈,只得如此悻悻地答道。 “某死不了,不捞你挂心了。” 虎大威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继续寻找建奴捉杀了。 谁料他话音还未落下,却听到自己的后脑勺传来一声闷响,他还来不及反应,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却只见自己两眼一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原来尹建趁着虎大威转身的那一刻,悄悄地用刀把,将虎大威敲晕,虎大威刚刚倒下,立马被几位老兵默契地扶住。 尹建恭敬地对他行了一个军礼:“虎总兵,对不住了,咱陕西镇没了我尹建没事,可不能没了你。” “兄弟们,先快将虎总兵抬回去,再派两个人去通知陈邓两位将军撤退。” 接着他一连串的下了两条命令,他身边的人群中顿时便忙碌了起来。 几个强壮的军士,抬着虎大威,飞一般的向大营离去,其他几个战士则飞一般的分头去通知各部撤退。 待安排妥当之后,尹建环顾了四周一眼,却只见虎大威和自己所部合计在一起也只有七八十个老兵了。 便继续下令道:“其他剩下的人,则和我一起留下来断后。” 此令下完,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听清楚了吗?” 尹建暴吼道,他喊时用力太猛,脖子上的静脉,登时齐刷刷的鼓起,像是几条蜿蜒的长蛇突然间爬到了他的脖子上一样。 “听清楚了。” 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现场终于发出了雷鸣般的呐喊声,虽然每个人都明白,留下来断后,将会意味着什么。 第116章 天雄老兵,有进无退 “陈将军,邓将军,可总算找到你们了,尹副将让你们尽快撤退。” 陈邓两位将军,不知是杀敌心切还是为何,总跟不上大家的节奏,这次冲杀,竟然又杀出去远远。 茫茫人海中,敌我双方人口攒动,也亏这位小兵好找,一路皆是边杀边行,才能来到他们的身边。 “现在叫我们撤?虎总兵呢?” 陈邓两位将军,终究是冲杀的太远,至于刚才发生了什么情况,截然不知。 “回将军的话,虎总兵已经撤回去了,就待两位将军撤了?” 小兵机灵的答道。 “虎总兵,竟然先撤了,这可不符合他的做派。” 陈副将当即就听出了破绽。 “小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邓参将乃是一个粗人,一见事有蹊跷,顿时上前,一把揪住了那名小兵的衣领,小兵虽是奋力的挣扎,但在邓参将手里却像是拎只小鸡一样,一只手就将他拎离了地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说小心我宰了你” 战场上充满了奸诈诡谲,这小兵虽然他俩也是认识的,但是说话却是前言不搭后语,他俩警惕性同时上来了。 现在小兵脖子上已经架着邓参将带满血的刀,他知道现在是瞒不过去了,只好将前因经过,一五一十的对两位将军讲来。 两位将军,不约而同的向大营方向望去,果见到几个军士,正抬着虎大威往大营的方向在撤。 “呵呵,他老尹可真是不地道啊!这样的好事,竟然他还想独吞了不成。” 邓参将,将手上的小兵轻轻地放下,呵呵的一笑,对着陈副将笑着说道。 “就是,这样的好事,怎么能少了我哥俩。” 陈将军也笑着应道,好似他俩早就商量好了一般。 “你也不看看你家尹蹶子,他自己倒是有几斤几两,莫非他还以为以他一人之力,还真能掩护我们撤退不成?” 陈副将转过头来,对着这个传信的小兵打趣地说道。 那小兵甚是机灵,当即听出了话里有话,忙问道:“那依两位将军的意思……\" 陈福将顿觉得这小兵有点有趣,便笑着说道:“赶紧回去告诉你们尹蹶子,就说爷两位不走了,要走就让他走。” “小的领兵,这就回去告诉我们将军。” 这小兵听到这话后,欣喜若狂,差点激动着要流出泪来,说完之后恭敬的对两人各拜了一拜,方才急匆匆的回去复命。 待这小兵走了之后,陈副将清了清嗓子,对着麾下的将士们大声喊道:“兄弟们,听清楚了,刚才尹蹶子让人带信来,说他留下来断后,叫我们先退。” “要说啊!这人贪生怕死乃是常情,可他尹蹶子平时都是他们贪生怕死的主,这次却是这么的有种,要说咱们在他们面前能熊吗?咱们往日里几时熊过?” “不能,不能!” 底下的兄弟们边杀着敌,边齐声应和,军中儿女不争其他的,最争的是这一口气。 陈副将忽然话音一转,道:“既然不能熊,那我们就要在他面前再雄一次,所以我和邓参将早就商量好了,打算一起奉陪尹瘸子一次。” “既然这样,那现在开始,愿意留下来的,就留下来,愿意撤退的现在就撤退,我陈某人绝不说个半字。” “各位兄弟可要想好了,留下来的人可是九死一生,可能再也回不去了”陈副将怕有些人不知其中利害,说完之后,特意又补上了一句。 现在顿时传来一片诡谲的沉默声,诚如陈副将所言,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谁也清楚留下来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虽然他们人人不怕死,但是他们依旧是血肉之躯,有情有义,他们每个人都有亲人,此刻他们出征,有多少慈母灯下思子,夜夜以泪洗脸,有多少贤妻日日倚门,日日翘首以盼,等待着为他们浆洗征衣。 还有多少孩童,日夜在盼望他们的父亲回来,早日相伴…… “天雄老兵,有进无退。”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不知在哪个角落里,响起了这声轻轻的细语,此语虽轻,但是在嘈杂的战场上却是格外的清晰。 “天雄老兵,有进无退。” 接着有人开始也跟着轻声地念了起来,接着越来越多的人也跟着念了起来。 “天雄老兵,有进无退。” 接着,这句如梦呓般的细语轻说,就像春雨润无声一样,传遍了整个战场,所有的天雄老兵,也跟着念了起来了。 “天雄老兵,有进无退。” 渐渐声音越来越大,像是雷鸣一般,在嘈杂的战场上空不断的飘荡。 “天雄老兵,有进无退。” 他们的声音传过了四周,传过了原野,连明军大营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大明内待战的天雄老兵们也跟着大声的传唱起来。 渐渐的大营内所有的人也都传唱了起来,连伤兵们,也强忍着伤痛,从病床上奋力的坐起,心有惊涛一般的也大声的传唱了起来。 “他们,这是要……” 卢象升在最高处的了望塔,这一切看得清切,见到他们的所作所为。 卢象升顿时心如刀绞,他一只手抓住自己痛疼的胸口,一只手奋力的抓住了望塔上的栏杆,这样才使自己不被倒下。 卢象升心如刀割,泪如雨下,虽然他知道结局,但是恨自己无能为力,这种自责感,犹如蛇蛊一般不断的在吞噬着他的心脏。 “我愿留下……” “我也愿留下……“ “我们都愿留下……” “天雄老兵,有战无退。”几乎在同时,所有的人被这八个字感染了,他们口口念道,纷纷地要求留下。 陈副将非常满意地环视四周一眼后,忽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将士们纷纷愿意留下,竟然没有一人愿意撤退。 这可不行,没人撤退,就意味着他们这些留下的人将会白白的牺牲,一切都将会毫无意义。 “大伙有没有愿意撤退的?”陈副将对着下面众人高声的喊道。 虽然战场嘈杂,但他的声音已经很大了,足够附近所有的人都能听见,但是依旧没有一人应答。 “大伙有没有要撤退的?” 邓参将也赶紧接过话来,扯着他那打破锣般的大嗓门,再次的大声问道。 可下面依旧无一人应答。 第117章 死亦为铁塔 自己麾下兄弟的脾性,两人是清楚的,试了两次之后,两人就知道就凭这样问下去,怕是他俩嗓子都要喊哑,怕也是没有应声。 陈副将略做沉思后,当即朝着身边不远的一个小将大声地喝道:“李游击,你现在就带着高千总,游把总,叶把总几个人,将军中所有军中无余丁(丁是指成年男子)的兄弟们全部带走。” 这个李游击,叫做李钰,乃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将军,也算是年少有为,乃是天雄军中的后起之秀,是一个好苗子。 游击按例可称为将军,只不过他资质尚浅。 至于后面的几位千把总,陈副将是知道他们底细的,皆是家中无余丁一家,这种家庭一旦失去家中唯一的成年男子,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将军,卑职不能啊!” 李钰跪伏在地上,大声地叫喊,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脸颊。 “我哥俩,叫你走,你就走,休再多言,若再迟缓,只怕谁也走不了,反倒误了其他兄弟的性命。” 邓参将脾气暴躁,横刀于胸,对着李钰大声地咆哮道。 “不,我决不能丢下兄弟们,我不能走。”李钰倔强的说道。 “小子,你走不走。”邓参将彻底怒了,他提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如只发狂的狮子一样,大声地怒吼。 李钰丝毫不惧,只是默默地再次摇了摇头。 “孩子,日我哥俩叫你带人走,并非是置你于不义,而是我们总要给我们各营留下一些种子。” 陈副将,若有所思地走了过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啊!” 李钰顿然若有所悟。 一支军队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传承。 如果各营在这里真的全军覆没,那么这支部队的传承就彻底的被斩断了。 为了延续各营的历史与传承,所以各营绝对不能在这里全军覆没,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下一些种子,李钰自然也懂得其中的道理。 “可是两位将军,为何偏偏把这样的任务给卑职。” 李钰显然还是过不了心中的这个坎,每一个有血气的男儿,逃兵将会是自己人生历史上永远无法磨灭的污点,抛离大家,他撤下来独活,在李钰的思维中,这种行为就是逃兵。 陈副将再次轻声地说道:“孩子,你还年轻,日后的路还长,若是能够侥幸逃过此劫,虎总兵和卢部堂自还会有用人之处。如果我们都死在了这里,日后谁来帮他们完成大业?” “啊!” 李钰再次发出惊讶的声音,似乎他已经想明白了什么。“ “我和老邓老了,走不动了,所以打算让你替我们走完我们剩下的路,若你在,你们这些天雄老兵还在,卢部堂和虎总兵还在,何愁不能重振我天雄兵之雄风。” “孩子往后的路真的还很长,这些道理,你懂吗?” 李钰泪如泉涌,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是命令,你去执行吧!”陈副将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悲戚难言,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 “张二狗、李大牛、刘玉能、柯以海……你们这些人随我走。” 他起来之后,便如数家珍般的念叨着一大群的名字,这些人全部是家中无余丁的天雄老兵,他们在,他们家的希望就在,他一定要将他们全部顺利的带回去。 “马三见、钟如铜……”陈邓两位将军也开始大声的念起,他们所知的士兵的名字。 接着各级军官,都在开始呼唤着自己阵中的队友离队,渐渐的李钰旁边已经聚集了三四十人。 “走!” 李钰望了身边的众人一眼,终于痛苦的挤出了这个字眼。 他身后的那些天雄老兵,也恋恋不舍地跟他的身后离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 李钰前脚刚好,鳌拜后脚就已经冲了上来。 他发起了总攻,再他的身后跟随着的是无数的建奴精锐,他们就像是海啸一样,向明军涌来。 鳌拜终于冲了上来,他岂会让任何一个明军逃过。 “结圆阵” 陈副将大喊一声,剩下的天雄老兵开始迅速的结成了一个圆阵。 圆阵乃是坚守待援之阵,然而他们却没有援兵,一旦阵破,他们将再无退路。 明军虽然行动迅速,可鳌拜的马终究是快了一步,明军圆阵还未结成,鳌拜就已经来到跟前。 面对建奴铁骑的冲锋,如果步兵未结成防御阵型,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虽然天雄老卒们已报必死之心,结局都是全军覆没,但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每个人都要在临死之前,尽量砍杀建奴,能杀几个就是几个,只能多,绝对不能少。 所以一定要在建奴骑兵到来前结阵成功,不然剩下的残兵将会被建奴铁骑冲的七零八落,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边倒的屠杀。 鳌拜策马而来,一眼就识出陈副将乃是他们的主将,便毫不犹豫的挺枪而来。 陈副将面对鳌拜咄咄逼人的气势,毫不畏惧,他拖刀在手,反而朝着他缓步而来。 “老陈,你怎么啦!” 邓参将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他吃惊的朝他大喊道。 “别管我,快组织兄弟们结阵,越快越好。” 此刻没有比结阵更重要的事情了,邓参将也无心再去管他,便朝他点了点头,急促的继续指挥结阵去了。 鳌拜也未料到,他单枪匹马的,面对自己冲锋中犀利的长枪,不仅不躲,反而还缓慢的朝自己走来,像是丝毫不害怕一样似的。 “找死!” 鳌拜顿时暴怒了,他踏马而来,一支锐利的长枪,直接朝着陈副将的胸脯而刺。 “噗” 这是人胸脯被贯穿的声音。 鳌拜非常享受自己驰马挺枪的这一刺,当自己的长枪刺进别人的胸脯时,将会带给他无尽的快感。 “我道是这厮有什么诡计,未料也是不过于此。” 这一枪实在是刺得太轻松了,鳌拜心中有些得意。 不料没等他高兴多久,让他诧异的一幕出现了,面前的这员明军将领,被自己长枪贯穿之后,并没有倒下,而是如一座铁塔一般的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第118章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 鳌拜顿觉不妙,拔枪欲再刺,但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拔不动手中的长枪,原来眼前人一直在用双方死死的抱住他的长枪。 鳌拜之枪极长,整个枪尖已经直接刺进了陈副将体内几尺,他手头紧紧握住的是长枪的末端几寸许,在巧妙的杠杠原理下,任他力大无穷,也使不上劲来,无法将长枪拔回。 “老陈……” 只顾得指挥结阵的邓参将,直到现在才终于见到眼前的这一幕,他痛彻心扉的呼唤。 “别管我,快结阵……” 陈参将,回过头来,不停地叮嘱道。 到这里,邓参将终于明白了,陈副将是故意用自己的身体,还拖延鳌拜的时间。 他只得含着泪,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继续指挥结阵。 陈副将并没有为他们拖延了几秒时间,没多会儿后,鳌拜身后的亲卫们就已经蜂拥而来,毫不客气的将他们手中的大刀,无情的砍在陈副将的身上。 陈副将再也坚持不住了,他像一座挺拔的大山一样,轰然的倒下。 “杀……杀光他们!” 鳌拜没想到,到这般时候,还能再次的被明军戏耍一番,他彻底震怒了。 “天雄老兵,死战不退!” 就在建奴骑兵冲上来的那一瞬间,天雄兵们终于结完了他们的战阵。 任凭他们有战阵凭托,但是建奴的铁骑就像潮水一般无穷无尽的向他们涌来,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被这无休无止的潮水彻底的淹没。 “陈将军,邓将军……” 尹建望着被建奴逐渐淹没的战阵,发出了他歇斯底里的大叫声。 其实尹建这边与陈邓两位将军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离着大营近,所以他刚好成为所有撤出人员的一个枢纽位置。 明军撤离,建奴哪会坐视不管,他们自然会发起疯狂的反扑,为了撤离人员能够顺利的撤离,尹建带着兄弟们一直坚持到最后的时刻。 此刻他身边只有寥寥落落的少许人了。 而今见到陈邓两军全部覆没,他的心沮丧到了极点。 “尹将军,大家都撤完了。” 就在他内心冷到极点的时候,忽然他的耳边传来了冰墙上李俊业的声音。 尹建回过头来,李俊业朝他肯定的点了点头,他会意的笑了笑。 “尹将军,我命全军掩护你,你现在带着你的人,赶紧撤回来,能撤回来多少就是多少?” 李俊业关切的喊道。 “多谢李将军好意,不必了。” 尹建听到李俊业的话后,转过身来,背对着李俊业大声地说道。 李俊业已猜出尹建的想法,急切地道:“尹将军万万不可,建奴未灭,你这是不必要的牺牲啊!” 尹建冷冷地笑了笑道:“陈邓两位将军和兄弟们都已经去,我岂能独活。” “尹将军……” 李俊业本想再劝,可尹建头也不回的带着麾下兄弟,向着建奴的铁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天雄老兵,有进无退。” …… “部堂,小的该死。” 李钰刚带人撤了回来,卢象升早已在营内等待多时。 李钰见了卢象升,再次跪伏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他身后撤回来的三十多人,也全部齐声跪地。 “你们做的很好,是我该死。” 卢象升缓缓的走到他的身前,亲手扶起了李钰,愧疚地说道。 “是我,身为主将,但勤王以来,无兵无将、无粮无饷,而今困于险地,甚至连援兵都无,而你们却无怨无悔,追随我矢志不渝,是我对不起兄弟们啊!” 卢象升一想到自己勤王以来的悲屈,情难自禁,泪洒长襟。 “部堂,小的错了,请部堂不要这样。” 李钰等人见到卢象升伤心不已的样子,顿时慌了神,但是却嘴笨,只得如此宽慰。 “你们还不快散去,让部堂好好的静一下。” 掌牧杨陆凯一直跟随卢象升左右,见到这般场景,即出来解围。 这位忠良在当初巨鹿之战,卢象升战死之后,为了保护卢象升的尸体,用自己的身体伏在卢象升的尸体上,中箭二十四支而亡。 李钰等人见此,乃不敢多言,当即纷纷默默地退下。 卢象升静了许久之后,心境方才有点缓和,他对着身边的杨陆凯问道:“陆凯,你说我将弟兄们带入此绝境,这么多人为我而死,将会有多少母亲向我要儿子,将会有多少妻子向我要丈夫,将会有多少孩子向我要父亲,将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罪人。” 杨陆凯想也没想的便说道:“太史公有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诸位将士们死得其所,重于泰山,也是他们之幸,部堂无须自责。” “建奴入塞,四处掳杀劫掠,杀人放火,无所不用其极,天下生灵涂炭,若是天下之间,无部堂等人,宁行其难,不行其易。率弱旅残兵,亲冒矢石,奋而抗击建奴。虽是伤亡难免,但若无部堂等人抗击建奴,任凭建奴纵马四略,九州之中,将会有更多的母亲失去儿子,有更多的妻子失去丈夫,有更多的孩子失去父亲,部堂你做得对啊!属下愿意誓死相从!” “陆凯……” 卢象升若有所思,忽然觉得心结被解开了不少,但他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到了嘴边却又一字也说不出来。 “部堂,卑职先扶你回营休息片刻吧!”陆凯轻轻地说道。 卢象升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些时间他夜以继日,实在是太累,再加上伤心过度,现在身体确有不支。 “杀……通知所有人把握好机会,务必要在这一次,彻底击溃明军的防线。” 鳌拜终于彻底的消灭了营外所有的明军,现在全军已经冲到城下,如此大好的机会展现在鳌拜的面前,鳌拜自然不会放过。 这些建奴得到鳌拜的指示后,便如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大叫的不顾一切的向明军阵地冲来。 现在冰墙下的积尸都有一米多高,在极度的酷寒天气里,没多久的时间,就被严寒冻的如冰块般坚硬。 这对明军来说是极不利的,因为现在的建奴能够直接踩着他们同伴的尸体进攻冰墙,冰墙一共也就八尺来高,现在建奴踩在同伴的尸体上,冰墙就已经只有齐胸那么高了。 第119章 紧凑的防线开始动摇了起来 按照李俊业的计划,最起码要保证冰墙有一丈多高的,谁料岳讬根本就不给他时间,在他筑到七八尺的时候,岳讬就临时决定发动进攻了。 现在的局势对于建奴来说实在是太有利了,他们就像潮水一样,不断的向明军阵地涌来,几乎在东面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发起进攻,相对轻松的爬上冰墙。 东面明军此时的防守任务极为的艰巨,好在李俊业及时将他手上的最后一张王牌调了过来,方才稳住了阵脚。 再这种防守战中,目前最有战斗力的其实是虎大威和杨国柱他们的天雄老兵营,他们有铁血般的纪律,如泰山般坚定的战斗意志,被李俊业换装之后,更是如虎添翼。 在这种硬碰硬,钢碰钢的防守争夺战中,更是将他们的铁血意志发挥的淋漓尽致。 建奴的优势是精于骑射,野战几乎就是无敌般的存在,但是攻坚那就是他们的弱项了。 任凭建奴来势汹汹,有四百天雄老兵的助战之后,东面开始逐渐的稳住了阵脚,明军天雄老兵虽然战斗力爆表,但是建奴人数实在是太多,双方一时僵持在一起,谁也不能前进一步,谁也不愿意后退一脚。 “轰……”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明军静默已久的火炮,再次完成冷却,他们再次轰鸣了起来,把之前憋足的怒火,毫不吝啬的全部宣泄在建奴的身上。 建奴为了能够一举击溃明军,现在全部黑压压的挤在前线,谁能想到明军的火炮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响起。 这些火炮装的都是霰弹,几十门火炮齐发,无尽的炮子就像是下雨一样,从各个角落向着建奴密集的射来,城下的建奴躲闪不及,顿时就被扫倒一大片。 “轰……” 建奴惊魂未定,明军第二轮火炮又再次袭来,再一次漫天的炮子飞舞,建奴又被收割了一大片。 明军东面装备这二十门佛郎机炮,佛郎机炮乃是子炮和母炮分开的,每门炮一般配备数个子炮,采用预装填的发射方式。 只要人员足够,理论上他可以不断连发,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因为是子炮和母炮是分开的,造成火炮的气密性不足,因而他的射程和威力和同形制火炮相比是要差一些的。 但这些建奴现在就在城下咫尺之处,恰好可以完全的忽略掉佛郎机炮最大的缺点,二十门佛郎机炮,就像是天神附体了一样,大显神威,他们不间断的急促发射,任意的瞄准下面的建奴,每一门火炮发射的霰弹,都能够覆盖几十平方的面积,成片的杀伤敌人。 “主子,明军的火炮又可以放了,此处危险,还请主子速速退去,这里就交给我们。” 见明军火炮再次响起,鳌拜身边的几个亲随,纷纷上前进言。 此刻的鳌拜已经离明军很近了,近不及五十步了,在这么近的距离里非常容易被明军的火炮打中。 敌人未灭,先折大将,这乃是军中大忌。 鳌拜虽勇,但这般道理还是懂的,便不做计较,只得带着人悻悻地离去。 反观其他三面,几乎在同时也都遇到了建奴的袭击,虽然这三面遇到的攻击不如东面猛烈,但是这三面各种远程打击武器,不少都被调到了东面。 所以他们遇到的压力也很大,没有充足的远程武器打击,建奴的推进速度非常的快,并且他们也在不断的总结经验,所以他们的推进速度很快,在付出了一定必要的伤亡之后,仅仅一个交锋,就冲到了明军冰墙下面,开始和明军短兵交接了起来。 可是他们冲到了冰墙下来,开始遇到了东面同样遇到的问题,那就是明军冰墙非常的光滑,极难攀登,而在这个时候李俊业把他最后一支认为可以动用的生力军,也投入了进来。 那就是杜威的工兵营,里面的老兵油子们,早已被李俊业抽调到各部,去加强各处的防务,现在整整还有几百人,在负责物资转送,伤兵撤离的工作。 但这些人都是完完全全的新兵,不到万不得已李俊业是不会动用的,但是现在已经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些新兵虽然没多大的战斗力,但一个公鸡也有三两的力气,对于各处的防卫来说,多少是有一定的用处的。 但是李俊业想错了,这些新兵全部是从冀州解救的被掳人口那里募集的,是建奴毁坏了他们的家园,屠杀了他们的家人,逼得他们妻离子散。 每个人都对建奴有着无尽的仇恨,甚至恨不得能亲口喝他们的血,生啖他们的肉。 终于给了他们一次报仇的机会,这些新兵在仇恨的驱使下,人人迸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出来,他们悍不畏死,视死如归,奋不顾身的永远冲在最前面,只要能杀建奴,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们都会尽力的把握每一次的机会。 在这三面之中,以西面的防守任务最为严峻,因为西面正是恩格图亲自率领着人主攻方向。 他幻想着能够和鳌拜互相呼应同时破局。 恩格图乃是八旗蒙古都统,麾下的将士多是蒙古人,蒙古人乃是草原民族,他们骑马射箭的本领,更像是天生的一般,每个人都是优秀的射手。 恩格图充分的发挥出他们的长处,他组织了一队优秀的射手,以楯车为依托,在离守军百步之遥的地方,不断的向明军射箭。 这些射手弓术极为精良,并且射的地方非常的刁钻,西部的弓弩手一半已经被抽调去了东部,在数量上是绝对的劣势,一时之间,城上的明军火力竟然被这些弓箭手真给压制住了。 冰墙上的弓弩手被火力压制住,喜得下面进攻的建奴嗷嗷大叫,没有这些弓弩的压制,他们的进攻将会轻松很多,无穷无尽的建奴,就像原野的蝗虫一样,密密麻麻的向明军冲来。 明军也曾准备了一些震天雷,但是建奴就在自己的脚底下面,这么近的距离内施放震天雷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就是引线非常难把握。 引线过长,震天雷扔下去,建奴则一哄而散,引线过短,冰墙一共就这么高,投放之后,往往自己人也来及撤退,虽然能杀到建奴,但也能杀到自己人。 一时间建奴还真冲的明军出现的阵脚不稳的情况,紧凑的防线开始动摇了起来。 第120章 视死犹如归 “颜千户,小的赵立,请告诉李将军,小的感谢他们给了我这个报仇机会。” 忽然一个新兵,突然从人群里出现,大声地朝颜锐喊道。 西面防守之人正是颜锐,颜锐与其他人不同,他官职乃是副千户。 “他是要干什么?” 正在颜锐纳闷之际,这人忽然拿出了一串震天雷,只见他点燃了火捻,大喊了一声“兄弟们快躲开\"之后,忽然纵身一跃,直接跳下了冰墙。 冰墙的下面,正是一群建奴,他们正在利用一架梯子,攀爬冰墙,而明军却被建奴弓箭手死死的压制住,面对这群攀登而上的建奴,一时竟然无计可施,眼见第一个建奴即将登上墙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建奴人群中却突然跳下一个明军来,这着实也让建奴们诧异不已,这么点的高度,人跳下来固然摔不死,这群建奴正打算一哄而上,将他剁成肉泥的时候,却忽然看见了他身上绑着一串冒着火星的震天雷。 “快跑!” 惊慌失措的建奴,登时吓得四散而逃,可这名新兵,哪给他们逃的机会,哪里建奴人多,他就带着震天雷往哪里冲去。 终于下面传来了一声巨响,登时七八个建奴,就被炸的四分五裂,被炸死的建奴连惨叫声都不带一声。 “颜千户,小的叫张开,也请告诉李将军,小的由衷的感谢他。” 话音未落,接着又是一个新兵,扛着炸药包,跳下了冰墙,带着下面的一群建奴和他陪葬。 “颜千户,小的叫胡礼野也感觉李将军…… “颜千户,小的叫卫开…… 忽然一个个新兵出列,对着颜锐念出他们的名字,这么的名字全部都是籍籍无名之辈,他们只是在想,希望有人能够记住他们,在黑暗中有人曾经给他们送来了光。 现在黑暗又来了,他们想这次把自己变成光,照亮别人。 “不要啊!” 城上的新兵像是中了魔怔一般,一个接一个的抱着火药朝城下跳,人数越来越多,颜锐被这般场景,感到着泪流满面。 他高声的大喊着,想阻止他们,但是好像他的高叫,他们没有一人听到一般,依旧如飞蛾扑火一般跳下了下去。 墙下进攻的建奴乃是恩格图的精锐,一个新兵下来,就能轻易地将他们带走一大群,十几个新兵下来,就直接带走了一大片。 关键炸死了这么多人,还不断的有人往下面跳。 这一幕直接把恩格图看得是目瞪口呆。 城下的建奴几曾见过这般场面,各个是被炸的如惊弓之鸟一般,纷纷远离冰墙争先恐后的调头跑,唯恐自己脚步稍慢了一拍,就有一个明军的死士带着炸药包,跳到自己的身边,然后会不停的跟着自己跑。 西面面对的压力,自然也被李俊业了解到,他当即将从东边调来了一些弓弩手和轻型佛郎机炮,务必让他们压制住建奴的弓箭手,另外全部消灭他们。 有了这群弓弩手和佛郎机炮的加持之后,建奴的弓箭手就再也得意不起来了。 明军弓弩以滑轮弩为主,有着良好的蓄力能力,他们能够持续不断的向建奴射击,并且威力极大,虽是百步之遥,一样能对建奴造成很大的伤害。 而建奴这边则都是弓箭为主,拉弓射箭一件很需要体力的事情,之前为了压制防守的明军,这些弓箭手已经射出了非常多的箭,现在个个已经是筋疲力尽。 光这一项,就比不上明军,并且他们距离稍远,面对有重甲保护的明军,其实他们造成的伤害,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明军还调来了佛郎机炮,这些佛郎机炮,虽然射程不远,但是打百步之遥的建奴楯车,那是绰绰有余。 这些佛郎机炮在多人配合下,可以持续不断的发射,他们不打人,专打百步之遥的楯车。 这些楯车全被建奴停在原地,作为弓箭手的依托,完全就是一个个巨大的死靶子,对于明军的炮兵而言,这么近的距离内,打这么大的固定靶子,难度自然不是很大。 如果这炮不中,没关系,校准一下,再进行下一炮,反正佛郎机炮,是预装填的,发射基本不用等。 在明军弓弩手和佛郎机炮的合力打击之下,这群射箭射的精辟尽力的建奴终于是扛不住了,明军再次压制住了建奴的火力。 再付出几辆楯车的牺牲后,建奴也开始变得聪明了,他们的弓箭手躲在楯车后面,射完几箭之后,当即移动楯车,这让明军的佛郎机炮的准头顿时锐减。 明军的死士,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恩格图早被炸破了胆,他再也不敢轻易的发动之前的人海战术了,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谁也奈何不了谁。 …… “这个鳌拜,真是个废物,算我是看走眼了!” 此刻太阳已经开始偏西,几万人马,几个时辰的强攻,明军大营依旧是岿然不动,鳌拜刚才处心积虑发动的总攻,也是一无进展,岳讬难免不会勃然大怒。 他不仅一无进展,还要强行出头,还将自己的老本给折损了不少。 在帅帐内,岳讬已经将鳌拜的祖宗给问候了十八遍。 岳讬也想不明白,平日威名赫赫,攻无不取,战无不胜的鳌拜,今日在这支明军的面前,怎么会变得如草包一般。 换人?可换谁内,他帐内的大将,又有哪个能比得上鳌拜,换人只怕是越换还越不如,看来是自己点子实在是背,今日遇到真正的高人了。 岳讬也想过入塞以来,攻克了不少大明城池,也缴获了不少大炮,可是攻克的都是小城小县,缴获的也都是些小炮,这些炮只怕是对付不了明军的冰墙,若想能轰塌他这么宽的冰墙,只有红夷大炮可以做到。 可是这些红夷大炮,只有大明少数重要的城市里才有,这样的城市他们一个也没有攻下,若是调那些小炮来,的确可以有效的杀伤明军的有生力量,但地上积雪盈尺,泥泞难行,估计需要些时日。 第121章 奴才无能,还请主子治罪 只怕待自己将炮调来之时,明军的防御工事修得更加坚固了,况且此刻大明勤王之师不断云集,孙承宗,曹变蛟这些猛将都在向这里靠近,战场局势时刻在变化,迁延日久恐生其他的变故。 综上考虑,岳讬内心还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尽快消灭卢象升他们,另外他也做了两手准备,已经派人去将附近攻克城池的大炮悉数调来。 相信要不了一两天,己方的第一门火炮就能到达战场。 但这些还是不够,只要像鳌拜这样一刻打下去,己方都要付出巨大的伤亡,建奴一共才多少人啊!这样死,可真的死不起。 “鳌拜鏖战几个时辰,依旧毫无进展,诸位可有什么良策不?” 岳讬一时想不出一个什么好办法来,他环顾了帐内众人一周,希望能够集思广益,有人能够想出一个克敌制胜的好办法来。 谁料帐内人却是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鳌拜都搞不定的事情,下面的人更不能搞定。 并且他帐内都是一些边关外的大老粗,叫他们冲锋陷阵,打仗是没话说,可真叫他们动脑子,那可真是难为他们了。 “欸!我帐内人才济济,莫非诸位就真想不出一个什么办法来?” 岳讬无奈的叹了一口后,沮丧地问道。 下面鸦雀无声。 “欸,罢了罢了,诸位先散了吧!各自回去好好的琢磨一下,看到底有什么良策。” 岳讬只能失望的朝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这些人刚撤,忽然一个亲兵眉飞色舞的来报:“主子,范大学士来了。” “哦!范大学士怎么来了?快快请他进来。” 岳讬心情有点激动。 他们所说的范大学士,是范文程,乃是辽东汉人,但现在是官居建奴大学士,乃是建奴第一谋士,正是他当初极力鼓吹多尔衮入关,进驻中原。 “范大学时,您怎么来了?” 范文程入帐之后,岳讬赶紧上前寒暄。 范文程笑了笑,道:“某正好在长城附近外巡视招抚,忽听到大帅在左翼在高阳大败,损失惨重,料那孙承宗只不过是一闲居老朽而已,光凭高阳如此小城,根本就挡不住我大金铁骑,我想大帅肯定是遇到麻烦了,所以特意入塞来助大帅一臂之力。”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料自己兵败的消息这么快就已经传到了塞外,想到这里岳讬的脸色顿时阴晴不定了起来。 “大帅,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你且快赶紧和我讲讲,为何仅仅高阳一战就折损我这么多儿郎?” 这么大的失利,建奴已经很久都没有有过了,这也是范文程“擅离职守”,此时入塞的原因。 岳讬只好脸上无光的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让范文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仅高阳惨败,冀州同样惨败,甚至连右翼军的大部分掳掠所得,又被明军夺去,一连串的来龙去脉直接把范文程听得目瞪口呆。 最关键的是,这支明军是突然间出现的,甚至之前在建奴的情报之中,也从未出现过,这也让范文程震惊不已。 岳讬详细的将目前的情况介绍完了之后,想到这厮一直是足智多谋,便把之前出主意的这个难题,出在这厮的身上:“范大学士,现在明军就在我们的眼前,只不过这骨头确实难啃,你可有什么方法能够出奇制胜。” 范文程微微笑了笑,他轻捋长须,道:“明军所依托者,乃是这道冰墙 ,可大帅应该知道,这冰他最怕什么东西。” 岳讬略有点失望,他沮丧地道:“这冰怕火,本王自然是知道,但现在地上积雪盈尺,这火也点不着啊!再说这冰雪遇火即化,就算侥幸能够点着,到时也会被冰雪所化之水而浇灭。” “那就把火架起来烧。”范文程惜字如金,冷峻地答道。 “欸!”岳讬忽然如醍醐灌顶一般,拍了一下自己的前额,念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我军中就无一人能够想到。” 范文程笑了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番道理大帅应懂。” 岳讬莞尔一笑。 “罢了,罢了,先不说这些了,还请大帅先陪我这老骨头在前线去看看,或许我还能再看出点门道。”范文程得意地道。 “欸!范大学士请,我这就亲自带你去前线。” 岳讬忽然间就像是遇见了救星一样,对他极为恭敬。 说起这范文程,其实也是个人才,他虽是文人,但是年轻的时候也能持刀上阵。 所以骑马对他来说,自然也不在话下,他和岳讬两人便骑着马,在一大队精锐骑兵的护送下,很快就来到了前线。 “奴才见过大帅,见过范大学士。” 这仗打成这样,鳌拜脸上也无光,说话早没了往日底气十足,嚣张跋扈的神气,今日里,面对岳讬和范文程,反倒温顺的如同羔羊一般,连声音都不敢大一点。 若是放在往日,仗打成这样,岳讬见面,早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来了,今日范文程在旁边,有得了制敌的良策,岳讬心情有点转好,这顿骂,竟然也就这样免了。 “鳌拜,仗打的怎么样,天黑之前,能够攻克明军大营吗?” 岳讬借此机会,见面就将鳌拜敲打了一番,要知道岳讬早就下过命令,天黑之前消灭不了明军,就要了他的人头。 想到这里鳌拜后背顿感一凉,照这样打,鳌拜自己清楚,天黑之前是不可能攻破明军大营的。 虽然自己手上有千军万马,但明军的防线就像是一只处于防御状态的刺猬一样,紧紧地蜷缩在一起,一共就这么大的展开面,自己纵然有着千军万马,可也不能一次性摆开了。 除了打消耗战外,鳌拜自己也确实想不到有什么破局的办法,总之照这样的打法,天黑之前,鳌拜是不可能消灭守军的。 “奴才无能,还请主子治罪。” 世道如此,鳌拜也再不逞能了,干脆直接摊牌,跪在地上了。 第122章 汉奸的诡计 岳讬阴晴不定的打量了他一眼后,“若是放在往日,你有违本帅军令,本帅必然斩了你,以正军法,然这次的确是事出有因,本帅见你也不容易,还算尽忠尽力,暂且就饶了你这一次!” “谢大帅,不杀之恩。”鳌拜有点动容了。 “但你记住,此次只不过是我暂且饶恕,若下次再犯,定斩不赦。”岳讬忽然转过身来,话音一转,冷峻地说道。 “是,是……奴才已知晓。”跪在地上的鳌拜,声音越来越小了,越来越没有底气了。 “你且先请来吧!这次范先生到来,是特意给你送锦囊妙计的,你且先听听他要你怎么做。” 一阵严厉的训斥之后,岳讬的语气渐渐地开始缓和。 鳌拜乃是他营内第一骁将,岳讬自然舍不得因这样的事情而杀他,可是鳌拜有个最大的缺点,恃才傲物,桀骜不驯,岳讬正好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的将他敲打一番。 此举既敲打了鳌拜,又施给了他的恩惠,一举两得。 鳌拜就像是一只极为优秀的猎鹰,然这样的鹰往往性格孤傲,桀骜不驯,岳讬恰好是这个熬鹰的猎手,他知道这样的鹰应该怎样驯。 来时经过岳讬的介绍,和现场的考察,范文程已经对明军的防御有了充分的理解。 所以他上来没有多的废话,开门见山的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鳌拜。 当鳌拜听到用火攻时,几乎和岳讬是一样的反应,这么简单的办法,自己为何一直没有想到。 这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范大学士,真不愧是我大清第一谋士啊!本将军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鳌拜赞叹不已地说道。 范文程微微一笑,道:“鳌都统不要着急,我这里还有一计。” …… “将军,建奴不知道在营外又在玩什么阴谋诡计,孙百户叫小的来通知你去看看。” 李俊业刚从卢象升的帐内出来,差点和这个小兵撞个满怀,小兵见了李俊业后,忙行了一个军礼,气喘呼呼地说道。 “快带我去看看。” 光看那小兵的表情,李俊业就知道此事必不简单。 李俊业上了东面边墙,只见下面的建奴进攻依旧,但是冰墙下却出现了一支不一样的队伍,他们没带任何武器,而是人人背着一个沉重的背篓,背篓里面放着的土石。 在建奴屠刀的逼迫下,他们冒着生命的危险,将背来的土石悉数倒在离冰墙才几步之遥的地面上。 他们头发蓬乱,面容枯槁,衣衫褴褛而单薄,数九寒天之中,甚至很多人连布鞋都没有,光着脚,穿着草鞋,在雪地上艰难的前行。 在他们的四周还有一群建奴挥舞着大刀和长鞭,犀利的皮鞭不停地鞭打在他们佝偻的身躯上。 一个汉奸挥舞着鞭子大叫道:“我家主子有令,人人皆需将所带土石带往预定之位,能带去者则生,带不去者则死,想生想死,全在你们一念之间。” “他妈的,你给我走快点。”汉奸话音未落,见到身边一个背躬得都快抬不起的耄耋老人,背着沉重的沙石,步子稍微慢了一点,当即上前,挥舞手中鞭子恨恨地抽打下去。 直打得可怜的老人嗷嗷大叫,倒地哀求。 原来这些人全部都是四周的平民,被建奴驱赶到这里来,这是建奴的诡计。 这诡计实在是太恶毒,驱逐无辜的人上战场,让士兵将自己的刀剑对象他们无辜的同胞。 不杀、自己的防守将会被他们破坏。 “头,我们打还是不打。” 孙之滂作为一个读书,学的都是圣人仁义之言,这下课真犯难了。 杀、每一个有良知的人心理必受折磨;不杀,他们背来的土石,将会对己方的防御造成很大的破坏。 所以他也做不了主见,故而把李俊业给叫了过来。 “其他几面防守,都是这样的吗?”李俊业并没有急于回答他的问题。 “是这样的,卑职早就派人去其他处打听过了。”孙之滂道。 李俊业默默地点了点头。 “将军,究竟是打,还是不打?”这些人越来越近,孙之滂焦虑的问道。 “依你之见呢?”李俊业突然反问道。 这一下反倒是真把孙之滂给问着了,孙之滂情绪非常激动地说道:“依卑职所见,打。但卑职实在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啊!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们再想想有什么好办法。” 李俊业瞟了他一眼后道:“这还有什么办法,现在就打,不仅要打,还要给我狠狠地打,一个也不要留。” 防守的将士们,顿时面面相觑,甚至互相悄悄细语起来,显然他们对李俊业的命令都有很大的意见。 “将军要不就杀几个吓唬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难而退。” “真是笑话!”李俊业大声地喊道:“军戎之事,乃非常之事,决不可以妇人之仁而坏大事,此次我不杀他们,建奴下次必会故技重施,下次再不杀,那下下次呢?” “这次建奴只不过是让他们背土,下次建奴直接将他们放在阵前做肉盾呢?下次建奴逼他们拿刀砍向我们,我们是不是还要伸出脖子让他们砍!” “他们都是被建奴用屠刀逼来,你以为光杀几个能吓住他们吗?如此反倒是在向建奴示弱,我们有所顾忌,家奴绝对会故技重施,下次更变本加厉。” “所以不仅要杀,还要狠狠的杀,要杀的他们一个不留,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李俊业越说越激动,现在几乎就是以一种极端愤怒而咆哮的口气在教训他们。 “以杀方能止杀,杀他们,其实为了以后更多的人能够活命。” 经过李俊业的解释之后,四周的人沉默不言,李俊业所言,诚如是。这次不杀他们,下次呢? 若是如此向建奴展示杀无辜有所顾虑,那下下次建奴可能就会逼着他们拿着刀砍向自己了? 打败敌人的方式,那就是你你要在任何地方都能战胜他们,敌人若残忍,你就要比他更残忍。 他脸冷若冰霜,从身旁的一个小兵手中,夺下了一支刚刚完成装填的火绳枪,递到了孙之滂的面前,道:“用它当着我的面,将那个人射死。” 孙之滂顺着李俊业指向的方向看去,下面乃是一个年约三十五左右的中年汉子,他衣衫褴褛,在建奴的屠刀下,干活是格外的卖力。 第123章 我军决不受任何裹挟 “为了天下更多人活命,我军决不受任何裹挟” “全军听令,墙下之人无分良恶,全部就地射杀,不可放过一个。”李俊业暴吼着斩钉截铁的下令道。 “杀……!” 沉默了一会儿后,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一个军士像是突然顿悟了一样,赫然暴起,举起手中的火枪,无差别的对准下面的人就是一枪,那人顿时应声而倒。 “杀……!” 接着第二个士兵也暴起,举弩就射。 \"杀……“ 登时冰墙上沸腾起来了,到处都是火炮声,火枪声,以及弓弩的弦声。 城下惨叫声一大片。 见明军如此无差别的射击,甚至火力还对他们格外的照顾,下面的民夫顿时慌了神,纷纷拔腿就跑,可他们全部都被建奴监视得死死的,又能跑到哪里去,建奴的屠杀毫不留情的向着逃跑的人砍来。 “范大学士,我看这些明军都不是人啊!连自己的人都杀的这么狠。你这招只怕也是不行啊!” 岳讬正在观战,看到明军如此非人的行为,看得直摆头。 范文程轻轻一笑,道:“无妨,看来这是个硬茬。” “你老可还有什么主意不?”岳讬期待的问道。 “让鳌拜派人,掩护这些民夫,就是用人命填,也要将这些基座给我填起来。” 范文程并未直接回答岳讬的话。 此刻鳌拜就在旁边,当即做了一番部署。 可这些民夫未受过任何的军事技术训练,也无任何的防护,虽有建奴掩护,但是在明军的强大的火力打击下,依旧是死伤累累,背着土石过来的人,鲜有能够顺利回去的,不是死在前行的路上,就是死在冰墙的下面。 这些人死了,对建奴来说,一样有用处,这些建奴干脆将他们的尸体,直接扔在土石上,和土石堆填在一起。 这些人卑贱的连草芥都不如。 “他娘的,往前也是死,往后也是死,既然都是死,可咱为什么要帮着建奴打我们自己家的官军。” “对,他娘的,既然都是死,咱们还不如帮着官军打建奴。” 见明军对他们丝毫没有留情,前行之人,鲜有回来的,几个正在背运土石的汉子,在悄悄地嘀咕着。 “兄弟们,我拼了,你们干不干。” “二娃就像这帮畜生杀的,我干,我要为我儿子报仇。” “我也干,我也为我媳妇报仇。” “既然这样,我们拼了。” 负责监视他们的乃是两个鞑子,对于他们说什么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只见几个人在说什么,便上前打算狠狠地抽他们几鞭子,让他们老实一些。 不料这两个鞑子失算了,他们刚刚举起鞭子的时候,几个壮汉登时一拥而上,夺下他们手中的弯刀,毫不留情的将他们砍杀。 “大伙听我说,我们往前也是死,往后也是死,既然都是死,我们为何要帮助建奴打我们自己的官家,何不帮官家打这些杀我们家人,毁我们家园的建奴。” “我们应该跟他们拼了。” 为首的汉子,甚有血性,斩杀了那两个鞑兵之后,站在他们尸体上,朝着大伙高声大叫。 “对,跟他们拼了。” 在这汉子的鼓动下,民夫们顿时沸腾了,纷纷丢下自己背上沉重的背篓,飞蛾扑火一般的朝着监视他们的建奴扑了过去。 抢到刀的,用刀做武器,抢不到刀的,则用他们背上的石头做武器。 建奴的后方顿时乱做一团。 “将军你看,城下的民夫们反了。” 一个小兵激动着指着他们的身影,对李俊业提醒道。 “嗯” 李俊业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俊业其实很清楚人性的弱点,那就是侥幸,因为侥幸的心理,这些人在建奴的屠刀下,并没有反抗,反倒是温顺如羊,就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侥幸的心理,认为自己或许能活。 哪怕只有一丝丝希望,他们也会完全寄托在这一丝丝希望上,按照建奴的指示办事。 李俊业要做的,就是要彻底磨灭掉他们侥幸的心理,将那一丝希望也要彻底的抹掉,所以他下令,不要放过一个。 这样做的方式,其实也就是在暗示他们,往前也是必死,在他的军队面前没有任何的侥幸,至于你们到底是选择一个什么样的死法,你们自己掂量。 这种唯二的选择题面前,只要是正常人,肯定会选择一种体面的死法,那就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和建奴拼了何不搏个褒名。 “大帅,大事不好了,那些汉人民夫,全部反了。” 外面风寒,岳讬此刻正在前线的营帐内和范文程叙话,忽然一个亲兵,急急匆匆地跑来报告。 “什么?” 岳讬大吃一惊,手上的茶杯一不小心,竟然掉落在地上。 “那些汉人民夫,全部都反了,还杀了我们不少的兄弟。”那亲兵带着一种独特的哭腔说道。 “走,带我去看看。”岳讬瞥了范文程一眼后,就跟在那亲兵后面,火急火燎的来帐外。 这主意的确是范文程想出来的,而今未料到弄巧成拙,他的面子上自然也挂不住,此刻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岳讬来到帐外,发现营外是一片混乱,之前温顺如绵羊的汉人民夫,此刻个个是张嘴獠牙,凶如虎豹,悍不畏死的,和建奴混战在一起。 “快传我令,将这些民夫全部杀掉。”岳讬登时暴怒。 “鳌都统已经在办了!”那亲兵忙道。 岳讬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这些民夫,在他的大军面前,只不过是飞蛾扑火而已,翻不起多大的风浪,便在一众军士们的护卫下,再次回到了营帐内。 “本想打鹰,不料却被鹰啄了。”回到营内岳讬便无好气的对范文程抱怨道。 范文程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之后,忽然转为笑脸,陪着笑脸道:“大帅勿介意,老夫又非是那诸葛武侯再世,算有遗漏,也是在所难免。” 岳讬悻悻地道:“我看你这样的把戏,下次就不要在他们面前玩了比较好,这些人他们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范文程只得再次赔笑。 第124章 以火克冰 虽然民夫们阵前反水,但是建奴并未放弃他们的计划,开始用降兵们来代替民夫的工作。 渐渐的地面上已经开始有个大概的雏形了。 李俊业大概已经猜到了他们要堆建一个什么东西——放火用的基台,有了这个基台,遇火融化的冰水,就不会打湿燃烧的柴草了。 李俊业在构造的时候,就已经设想过敌人的各种攻击方式,火攻也在他的设想范围之内。 他早已想好了各种应对的措施,他忙命人首先在在营内取土,在敌人搭建基台的反方向,重新砌筑一个土墙来。 一面防线有有百丈之长,建奴固然不可能将每段的冰都烧掉,他们只需在每面冰墙上烧出几个缺口就行了 。 也就是说,李俊业搭建的土墙,仅仅能够堵住几个缺口就行了。 严冬时节华北之地皆是冻土,松散的泥土,将会坚硬如石,要想取土,就得先用火烧,将表面的冻土烧融掉,才能取土,所以北方严寒季节,其实是不能大规模的土工作业的。 只不过是堵住每面的几个缺口而已,工程量并不大。 并且李俊业还有从冀州带来的大量马车,完全可以将这些马车拆解之后直接混在泥土里堆砌,加快工程的进度。 这样的补救方式,虽然意义不大,但是依旧可以延缓建奴攻克营寨的时间。 再搭出一个基台的大概雏形之后,建奴开始了他们下一步的行动,他们搜刮到了大量的麦秸和柴草,往里掺杂花椒之类的辛味之物,然后再浇上水,全部运送过来堆积在这个基台之上。 最后点燃,顿时稠密的浓烟从基台上升起,这浓烟是建奴特殊处理过的,不但非常的浓厚,还带着一种非常呛鼻的辛味。 浓厚的黑烟飘荡着四处都是,开始遮蔽了墙上射手的双眼,并且还呛得墙上将士们泗涕横流。 有了这黑烟的掩护,明军的准头就差很多了,下面建奴的工作就更顺手了,他们不断的添加湿草,增加浓烟的扩散面积。 干完了这一切之后,建奴才开始他们真正的火攻工作,他们以浓烟为庇护,在墙下搭建了几个更大的基台,运来了如山般的干柴。 终于熊熊大火,被建奴点燃了。 望着熊熊燃起的大火,下面的建奴在不停的欢呼雀跃。 火越来越大,腾空而起的熊熊火苗足足有数丈之高。 无论是建奴的火堆还是烟堆,就离自己几步之遥,虽然这么近,但营内并没水源。 虽然积雪也能灭火,但营内的积雪,基本都被李俊业收集起来用于筑墙了。 并且建奴的火堆的设置非常的巧妙,就算营内有雪,你刚好也抛不过去。 这么近的距离,墙上的守军也就惨了,烟熏火燎的着实让人难受,好在建奴在成功的燃起了大火之后,就大大的减缓了进攻的节奏。 毕竟此战折损兵马实在是太多了,此刻就没必要再付出不必要的牺牲了,毕竟只需两三个时辰,明军的筑造的冰墙,就会被融化得一丝不剩。 那时再发起进攻,那就要顺利多了。 …… 建奴攻势稍缓,李俊业便离开了防线,他径直的来到了卢象升的营帐外。 卢象升已经几天几夜未睡,今日因伤心过度,一时心力交瘁,本想回帐简单休息一下,孰料竟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陪伴他的杨陆凯见卢象升终于能够睡上一觉,便悄悄的退在帐外,亲自在帐门把守,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去打扰,毕竟这是他这三日里唯一的一觉。 “不知李将军在此何干?” 杨陆凯在帐门见到李俊业的身影,还未等李俊业先行行礼,便已抢声问道。 “卑职是有要事要和卢部堂商议。” 杨陆凯面露难色地道:“李将军有所不知,部堂已有三日未眠,方才刚睡了半个时辰而已,部堂早已委托将军指挥全军,将军可自作决断,若是没有非常之事,还是现在不要去打扰为好。” 杨陆凯一直在帐门外,固然知晓现在外面发生的情况,只不过卢象升早已全权委托李俊业指挥全军,并且李俊业也做的非常的好,卢象升在委托之后,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只不过是全军的精神支柱罢了。 所以杨陆凯才会说此般话来。 “此事重大,并非部堂允口,我绝不能自断,还请杨掌牧速速让我进去与部堂汇报。” 李俊业一脸严肃地说道,见此,杨陆凯也不敢怠慢,赶紧带着李俊业来到帐内。 卢象升的帐内极为简易,除了满帐的书和几件兵器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虽然外面滴水成冰,其寒无比,但帐内并没有任何取暖的措施,连最起码烧水泡茶的小火堆也没有。 无奈啊!明军被困于原野,粮草全无,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取暖用的木柴都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军中不多的木柴除了用于做饭和伤兵取暖之外,谁也不许擅动,卢象升更是以身作则,也不例外。 “部堂,部堂……李将军找你有要事相商。” 杨陆凯进帐之后,轻轻地来到书案旁,轻轻的摇动着他的身体轻轻地说道。 此时的卢象升只不过披着一件单薄的斗篷,趴在冰冷的书案上,这件斗篷,还是杨陆凯在他睡后,才给他披上的。 常年的军旅生涯,让卢象升无论何时警惕性都非常高,包括睡觉的时候。 杨陆凯轻轻一摇,卢象升当即就醒了。 “李将军到底找我是何要事要商。” 卢象升醒来之后,简单的整肃了一下铠甲,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回部堂的话,是这样的,来之前我让他统计过物资,现在军中物资不多了,箭矢火药估计也就能再支撑三个多时辰。” “哦!” 卢象升听到了这样的汇报,顿时睡意全消、正襟危坐了起来。 李俊业顿时就跟他详细的分析了一下目前的状况,经过近一天的战斗,歼灭了建奴一万五千多人,一大半都是建奴的主力部队,更是直接将李率泰此部汉军旗直接打残。 第125章 你要借那干嘛 明军的伤亡一样非常的大,别的各部伤亡暂且不说,光是虎大威部几乎等于是全军覆没。 自己这边,钱奋和赵勇两营骑兵也是差不多被打残,原先的一营三百多人,此刻间能够顺利撤回的,各营也只有几十人。 要知道明军铁骑入选人员,皆是各部的精锐,这三营铁骑其实是李俊业最有战斗力的三营兵力。 一口气失去了两营铁骑,也就意味着李俊业再也发不出像样的出击了,以后的战斗他将会完全的失去战场的主动权,只能够一味的被动防御。 再加上各营减员,明军各部总计减员在两千人以上,现在明军各部减员压力太大,李俊业也已经把所有能调动的人全部派往了前线,可明军人力依旧是捉襟见肘。 虽然打出了非常漂亮的交换比,但这样打也是不行的,因为包围圈外的建奴有还有七万多人,而己方只有四五千人。 建奴损失了一万五,他依旧还有五万七,己方只损失两千,但营内可战之兵,却只剩下两千了。 这样打,全军覆没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更严峻的问题是军中箭矢火药即将告罄,要知道明军能挡住建奴,他们的弓弩大炮火枪功不可没,这基本上是李军赖以活命的基础。 物资不足,这真的不能怪李俊业,自从成军之日起,自己一直是紧巴巴的过着日子,可从未富过,并且李军的发展速度极快,军队规模的扩大,自然意味着后勤需求的进一步扩大。 李俊业本来一直就在为钱粮而发愁,在高阳时,虽然临时赶制了一批箭弩火药,但是军情紧迫,他便早早的动身离去了,沿途又经历过几战,又消耗了不少。 在夺得冀州城时,城内满是建奴掠夺的物资,可偏偏里面只有钱物,却没有多少军资,这可苦了李俊业。 本就不多的军资,到了巨鹿,又遭逢昨日和今日的大战,已经是即将告罄了。 没有军资这个消息对于李俊业来说,比减员还要严峻的多。 没这些军资,那就意味着他的李军坚持不了多长的时间。 最要命的是,建奴现在用起了火攻计,估摸着要不了多久,明军的冰墙就会被消融,到那时,防守压力就更大了。 “才够支持三个多时辰?” 卢象升凝视着前方片刻,悻悻地问道。 李俊业忙答道:“我们可以通知全军,让他们再节省一下,这是最低限度的计算方式了,若是放在平时只怕也就能再支持一个多时辰。” “李将军,难道再无其他的办法了吗?您是能人,你再想想,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一旁的杨陆凯,急切地问道。 李俊业道:“杨掌牧,您说笑了,而今被围在这个荒野,与外界彻底隔绝,营内除了雪和冰之外,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什么东西了,就算我能耐再大,我也变不出这个东西出来啊!” “这……” 杨陆凯一时也犯难了。 “只怕李将军前来,并非是为了仅仅告诉我这些东西?”卢象升忽然离座而起,嘴角轻轻一扬,哂笑道。 李俊业有点不好意思地道:“真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部堂您啊!我今日所来,自然不仅仅是想告诉部堂这些事情。” “那你究竟还有什么事情?”卢象升再次开门见山。 李俊业赶紧继续说道:“部堂而今我们困于此地,外援断绝,内无粮草,若长此以往,只会坐以待毙,全军覆没乃是迟早的事。” “没错,你继续讲!”卢象升肯定的答道。 “要破此局,而今唯有两策,一是突围,二是求援,然建奴其围甚重,其又善于野战,突围断不可行……” “你的意思是向鸡鸣的高起潜求援?”卢象升当即打断了李俊业的话。 李俊业肯定的点了点头。 卢象升一时犯难了,沉默不语,不停地在帐内踱步起来。 须臾他方才开口说话,道:“只是这高起潜胸无大志,鼠目寸光,我早已派人去找他求援,但至今毫无音讯,且这阉狗与我素来不合,他恨不得无时无地置我于死地,他如何肯为我冒险发兵。” 李俊业忙道:“部堂所言不虚,但这高起潜据卑职所知,不过是陛下的一家奴而已,他对陛下的忠心不可怀疑,然今之计,却求他这一条路,不可不去一试。” “卑职不才,愿意亲自前往求援,如果不能求的援兵而来,卑职愿以死以谢部堂。” 李俊业见卢象升好似根本不相信的样子,赶紧单膝着地,行了一个军礼,自请军令状。 见李俊业态度如此坚决,卢象升略有动摇,他关切地问道:“此绝非易事,你可有什么计策?” 李俊业道:“非常之事,自有非常之策,请部堂相信我一次,也只有这样才能拯救全军。” “哦” 见李俊业如此恳切,卢象升也有些动容了,“你可有几成成功的把握?” “卑职成功虽无把握,成仁却有决心。”李俊业斩钉截铁地答道。 “好一个‘成功虽无把握,成仁却有决心’,本部堂就再信你一次。”卢象升终于彻底的被李俊业的决心所打动了。 “谢部堂。”李俊业开心极了。 卢象升满意的打量了他一下,再次说道:“我有些好奇,你到底如何能够说服高起潜发兵,你可否先对我讲一番。” 李俊业笑了笑,道:“部堂,此事乃是天机,暂不可泄露,若想此事成功,还请部堂借我一物,希望部堂能允。” “你到底要借何物,但且请讲,只要是我有的,我定然会借给你。”卢象升想也没想,就满口答道:“你到底要借何物,还请快快说来。” “我要借的是……”李俊业见四下无杂人,方才慢慢地靠近卢象升的耳边,附耳悄悄地说道。 “你要借那干嘛!” 卢象升惊得目瞪口呆! 第126章 养兵而不战 出了卢象升的帅帐之后,李俊业再去前线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冰墙的消融速度。 按照目前的实况来算,大概只需要两个时辰,防线上的冰墙,就会彻底的消融,而建奴足足在冰墙外燃起了十几个这样的火堆,那么就意味着,在两个时辰之后,明军防线上将会同时出现十几个大缺口。 再加上箭矢弹药的不足,可以想象明军在两个时辰后,将会承受多大的防御压力。 李俊业清楚,只怕这冰墙是再也守不住了,再加上减员严重,所以李俊业开始布置起了第二道防线。 那就是他的车阵。 车阵就是他最后的一道防线了,如果在今夜李俊业还不能尽快的弄来援兵,这种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全军覆没的时间绝对拖不到天明。 而突围,此刻外面的几万建奴包围,白天突围那是万万不能的,李俊业只能选定在天黑的时候突围。 他看了一下,现在的时间乃是酉时四刻,严冬时节的天黑的会格外的早,也就意味着他差不多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才能开始突围。 他大概的算了一下,冰墙融化的速度大概是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后,自己的箭矢弹药将会全部告罄,在冰墙融化之后,估计退守车阵最多也还能坚持三个时辰。 也就是说他只有五个时辰的时间,然而等待天黑需要一个时辰,他从原地去鸡泽,大雪封路的情况下,就算是最出色的马,也要一个时辰才能到达,就算去鸡泽之后,高起潜能够立即出兵,而大军却要三个时辰才能到。 也就是说,这就需要四个时辰了,然后这还是以最理想的方式计算的时间,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大于这个时间。 留给李俊业的时间真的是不多。 夜幕渐渐地来临。 建奴营地内一片灯火通明,在范文程的献策之下,明军大营即将攻克,在巨大的胜利面前,岳讬难得一次展颜。 毕竟辽东局势已有二十余,虽然建奴国力蒸蒸日上,但是至今为止,建奴还从未俘杀过明军督师以上的人物。 而他们包围圈内的卢象升现在正是总督天下兵马的大明督师,如果这次能够俘杀卢象升,那么他的象征意义是巨大的。 岳讬也能以此湔雪前耻,毕竟这件大功,就会是他终身的政治资本,冀州大部分财物也在包围圈内,此次也能失而复得。 综上所述,岳讬如何能不开心,因而今夜岳讬特意来到鳌拜的前线大营设宴好好犒劳一下前线的将士们。 毕竟这仗打的实在是太辛苦,将士们的确也需要好好的犒劳一下。 酒过三巡之后,范文程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对着岳讬道:“大帅而今明军已经是黔驴技穷,破防在即,而今夜色甚浓,老夫略有所虑……” “哦,你是说你担心这些建奴连夜突围吗?” 岳讬当即问道,他们也有着非常好的军事素养。 “正是!”范文程点了点头。 “范大学士不要多虑,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加强各处防备,保证让这明军大营里,今夜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岳讬信心满满地道。 “不帅,大可不必如此!”范文程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轻轻地说道。 “哦,那依范大学士之见,该当如何处之?”岳讬听出范文程是话中有话。 范文程呵呵一笑,得意地轻捻胡须道:“大帅怎会不知,古之兵者,围师必阙这般道理?” 围师必阙,意思是在包围别人的时候,故意留下一个缺口,示敌以生路,避免敌人在包围时,做出一些破釜沉舟,困兽犹斗的态势,而是故意扰乱被包围者的军心,诱导他从缺口中突围,在敌人离开城池的保护后,在突围的路上将他们消灭。 现在包围圈内的明军正好就如一只困兽,在建奴眼中,他们现在面临着三种选择,一、投降,二、死战,三、突围。 在这里没有人想到明军会去借来援兵,现在建奴主力在此,那些打着勤王幌子的其他军队,称之望风而逃都不为过,全部都多得远远的,现在的方圆百里之内,除了鸡泽的高起潜的辽东铁骑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军力了,并且鸡泽的明军,还被多尔衮的亲率的三万精锐在三十里外,盯得死死的,一旦鸡泽有变,多尔衮能够以最快的时间反应。 至于高起潜和辽东铁骑,什么尿性,建奴甚至比大明自己还清楚,那高起潜只不过是鼠目寸光,素来和卢象升政见不合,早恨不得置之于死地,怎会发出援兵来救他。 而这个辽东铁骑,更是奇葩一般的存在,大明光是每年花在他们身上的军费,比明朝九边重镇合计的军饷还多,他们是明朝最精锐的部队,是大明唯一能够和建奴铁骑正面硬刚的军队。 但这支明朝最精锐的军队,却一直龟缩在咫尺之地的关锦防线之中,只知自保,从未对建奴发动过大规模的进攻。 这支军队表明上是大明朝廷的军队,其实被辽东将门所掌控,辽东大大小小的几个将门,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们就像一只蛛网,既弥漫在辽东各处,又紧紧的联系在一起。 比如大名鼎鼎的吴三桂,就是祖大寿的亲外甥,可见辽东将门盘根错杂的关系。 并且这个群体,抱团严重,非常排外,以致于外面滴水也泼不进。 最典型的例子,是金国凤,他本是宣府人,曾经以副总兵防守松下,单凭三千人,硬抗皇太极亲自率领的八旗劲旅进攻四十天,并且还将皇太极打败,这也是“金国凤善守”的由来。 他也以此战被升任为宁远团练总兵,然而这次的因功升任却要了他的性命,几个月后建奴重新组织人马进攻宁远,他发现根本就没人买他这个总兵的帐,自己的号令根本就没人听。 悲愤之下堂堂总兵官竟然只带着子侄家丁几十人出城迎战建奴大军,终因寡不敌众,力竭而亡,和两个儿子一起战殁在城外,而辽东军从始到终都是在城上做壁下观。 养兵而不战,他们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蚂蟥一样,趴在大明这个奄奄一息的残躯上,不断的吸取着他的鲜血。 到了最后京师陷落的时候,这支大明花费重金供养的精锐,竟然一箭未发全部投降的建奴,带着建奴入关,窃取中原。 第127章 妈的,原来不是要突围,而是要劫营 自入塞以来,虽然关宁铁骑有三万之众,入关勤王,但是建奴已经蹂躏完了整个直隶,这支精锐从未和建奴有过大战,而今和高起潜一起,全部龟缩在鸡泽自保。 野战本是建奴强项,再者自己又有绝对的人数优势,只顾自保的辽东铁骑,自然也就更没有这个勇气来了。 因而,包围圈内的明军,其实就是一支孤军。 投降是不可能的,那么留给明军的选择,那就只有死战和突围了。 如果明军死战、困兽犹斗,面对人人皆抱必死决心的明军,依托着他们的防御工事防御,建奴要消灭他们,就要付出巨大的伤亡。 但明军突围,那结果就又不一样的了,如果明军真的突围,那就正和建奴下怀,建奴铁骑是无敌般的存在,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而明军又以步兵为主,两条腿的人怎么会比四条腿的马跑得快,他们将会在野战中,慢慢的将突围的明军吃个一干二净。 建奴明白这般道理,明军也自然明白,所以一旦被建奴包围之后,明军鲜有组织全军突围的,一般都是固守待援,因为固守或许还会出现奇迹,一般突围,在野地里,那将是一边倒的屠杀。 按照往常的经验,范文程不提这个问题,岳讬甚至连想都不会去想,因为明军压根就不会选择突围,既然提到了,那自己肯定要有一般表示。 “你的意思是诱导明军突围?”绕了一个大圈子,岳讬终于明白了范文程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正是!”范文程开心的笑了笑。 “有理,本帅姑且去试一试。”岳讬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帅,我们见鳌都统,奋战一日,现在是将疲兵乏,不如让他们好好的休息一夜,今夜的任务就全部交给我们吧!” 岳讬正打算交待鳌拜去布置一番的时候,帐内的阿巴泰却抢先的答道。 打的时候不见你们主动要求上,现在到了摘桃子的时候,却是一个个的跳出来了,岳讬顿觉厌恶。 “大帅,这点累不算做什么,卑职我并不累。” 鳌拜虽然不敢和身为宗室的阿巴泰直接叫板,但是也是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岳讬当即借驴下坡,道:“虽然两位是为国尽忠,但鳌都统无意休息,以我之见,要不晚上还是由鳌都统来把守吧毕竟他们对战场比你们熟悉。” 虽然是军中无父子,但这两人一个是自己的亲叔,一个是皇太极的长子,岳讬也还真不好得罪,故而把话说的格外的圆。 阿巴泰自讨没趣,便朝天瞪了瞪眼,坐下之后拿起酒杯,再也无话可说。 “鳌都统,本帅信你,现在就由你去布置一下吧!记得戏要演真,料要下足。”岳讬继续说道。 “卑职明白!”鳌拜告退众人后,便转身离去。 鳌拜领命之后,当即就将战场进行了一番布置,首先摆在他面前的选择题是围师阙一,那这一个缺口该放在哪边。 北边不合适,有几条大河,明军固然不会选择这个方向突围,东边,也不合适,明军突围之后,附近根本就没有接应的城池,如此极寒的狂风大雪天气里,明军走不了多远。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西边和南边,西边不远就是顺德府城,明军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坚城里面。 西边,仅仅五十里外就是高起潜驻扎的鸡鸣,明军突围后能够直达鸡泽,有可能找高起潜合兵,高起潜虽然和卢象升不合,但是卢象升果真能突围到他的营门外,他也不敢不收。 所以鳌拜认为,明军最有可能的突围方向就是西边和南边,诱敌之策,的重点在于引诱和迷惑,如果直接把缺口设置在西边和南边方向,这是万万不可,这些明军全部智商在线,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陷阱。 经过缜密的思考之后,鳌拜终于将缺口选在北边,北边有不仅都是原野,还有几条河流,是最不适合突围的方向。 鳌拜便当即开始了一般排兵布阵,悄悄的将在前线的兵力逐渐的减少了一些,另外故意营造出一副北面防备薄弱的样子,亲自带领着一支精兵,悄悄的埋伏在包围圈外。 又让恩格图组织了一支轻骑,散在四周。 追歼,用轻骑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布置完这些之后,明军营内忽然升起了三颗颗冉冉而上的烟火,划破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杀” 几乎在烟火划破天际的那一瞬间,明军四门大开,无数的将士,如潮水一般的从四门冲出。 “大帅!明军果然突围了。” 建奴帐内觥筹交错,一个小将,欣喜若狂的跑来报到。 “好,告诉鳌拜,我们全部在等他的好消息。”岳讬欣喜若狂,将手中的酒杯激动的重重的磕在案上。 “果然突围了?”鳌拜在不远处的埋伏处,暗中观察着战场。 整个过程恰如自己原先设计的剧本一样,在明军冲出来的那一刻,把守的士兵,装模作战的且战且退,不断的将明军引入黑暗众多深处。 一旦明军远离了他们大营一段距离,鳌拜会当即派出突骑彻底截断他们的归路。 没有大营的依托,在原野的雪地上,他们就和待宰的羔羊一样。 不过没过多久,鳌拜就发现自己设计的剧本开始跟现场对不上号了,这些明军并不是都朝着自己北方的缺口突围了,而是分成四部,从四面各个方向同时突围。 看来这明军是打算分散突围了,鳌拜心中暗自思道,无妨,就算他分散突围,待会自己的铁骑也会将他们逐个消灭,纵使那些侥幸逃脱的,也将会被恩格图的轻骑从草丛,雪坑里一个个找出来,只不过需要多花点时间罢了。 可看了一会儿后,又越看越不对劲,这些明军竟然不是分散突围,他们离营不久后,竟然全部朝着己方的营地冲杀来。 “妈的,原来不是要突围,而是要劫营。” 鳌拜勃然大怒的大骂道。 第128章 快救主子,快救主子 鳌拜清楚,为了将这些明军顺利的引诱出来,他在明军附近布置的兵力极为稀薄,重兵反而都被自己布置在了外围几里地埋伏了起来,等待明军突围之后,迅速的截断他们的归路,再将他们分割包围。 现在的营地几乎等于是个空营,未料明军竟然来劫营。 一想到岳讬和一众高官正在营内设宴的那这一刹那,鳌拜急得差点哭泣起来,他当即分派人马,速速去外围的各部传令,全部回师救援大营。 “杀……” 面对建奴薄弱的防守,明军势不可挡,冲在最前面开道的人正是孙之沆和他的铁骑。 自战以来,李俊业一直都没有动过孙之沆这一个营,因而这个营的编制一直都是比较齐整的。 至于李俊业为何一直不怎么动自己这个营,孙之沆原先也有很多意见,不过直到今日,他方才理解了李俊业的深意,原来有今夜这般重大的任务留给他们。 建奴万万没有想到,明军会来劫营,一时阵脚大乱。 孙之沆部,几乎是一个满编的一营,他将这几日苦憋的劲,恨不得在今夜全部一股脑的发泄出来,他们冲锋向前,锐不可当。 “大帅不好了,不好了,明军竟然向我们大营杀来了。” 岳讬和众人还在期待的等着鳌拜的好消息,忽然一个牛录带着哭腔冲进来报告,这个消息竟然比冬天的冷水还要凉。 “什么?鳌拜他们现在何处?” 岳讬勃然大怒的喊道。 “回大帅的话,鳌都统现在和恩都统正各领一兵,埋伏在几里地远的外面。 “什么?” 岳讬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之后,登时暴起,飞起一脚,直接将这厮踹飞在地。 “主子事不宜迟,我等速速护你离去。” 跟随岳讬而来的一众亲兵和将校一哄而上,顿时将他和范文程两人紧紧地围在中间,可就在他们正往营门外走的时候,快到营门附近时,却发现营门被明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下来,明军的铁骑开始冲进了大营。 没有们岳讬哪里出的去,所处的位置,恰好又直面明军铁骑的刀锋,众随从见势不妙,当即护卫着岳讬调头就跑。 可就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一百多人护卫紧紧地护卫着两个人,只要眼睛不瞎,就连傻子也知道,这两个人绝对是极有价值的目标。 既然和冲进来的明军撞了个满怀,明军岂会放过这样高价值的目光。 冲进来的明军想也没想,自然是紧紧地咬住他们。 “快救主子,快救主子。” 见明军紧紧地咬了上来,这些亲卫急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不停的沿路大喊。 在逃跑的时候,岳讬忽然觉得脸颊吃痛,他不自觉的伸手去摸,却见手上,却满是鲜血,原来在逃跑的时候,刚好有支流矢,贴着岳讬的脸颊而过,只可惜这支流矢稍偏了几毫,造成的只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主子,主子?” 这可笑坏了他身边的一众亲兵,个个都跟哭爹丧母一样,嚎啕大哭。 “李率泰救主来迟,还望大帅恕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岳讬后面冲出一支生力军来,为首之人,正是汉军都统李率泰。 原来这李率泰已经被明军打残,再加上李率泰伤心过度,像是离了魂一般,鳌拜见此,反正其部也没什么作用了,干脆这次没有给他布置伏击的任务,直接叫他看守大营,也算上是一点补偿。 不料这次的补偿却给李率泰的人生带来了一次转机,想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现身救主,这在岳讬和范文程两人这里一次性能加多少印象分。 “杀……” 李率泰来不及过多的寒暄,冲过来了后,便当即下令,他麾下的汉军,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大叫的向明军冲来。 硬生生的挡住了追击的明军,接着越来越多的建奴涌了过来,将明军追击的通道堵得死死的。 明军见追击无望,便四散而去,趁着建奴全部集中在这里护主的空档期,在营内到处放起来火了。 狂风怒雪,火势越来越大,渐渐的建奴大营内火光冲天。 “快,快……” 此刻的鳌拜还在回援的路上,当见到己方大营冲天的火光时,从头直接凉到了脚底。 他如一头发狂的雄狮一样,不断的暴吼着催促麾下将士快行。 “啪!” 就在鳌拜离大营还有一里半许地的时候,天空再次升起三颗冉冉而上的烟火,只不过这次颜色和上次有所区别,上次三颗分别为红黄绿三色,而这次三颗则全是红色,升入高空,啪的一声响后,绽放出璀璨的烟火来。 三颗皆红,乃是明军撤兵的信号。 收到了信号之后,冲进建奴大营地明军,便如退潮的潮水般退去。 明军来去如飞,最关键的时,他们始终把持着战场的节奏,像是有人将每人到场进场的时间都经过准确的预计一样,现在的鳌拜离他们同样也有一里半的路,追不一定追的上,并且明军阴谋诡计又多,战场上敌情又不明。 而自己大营大火熊熊,鳌拜心中又急切的担心着岳讬的安危,索性也懒得追了,带人直接回营救火。 “主子!” 鳌拜满怀负罪感,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进门就跪在了岳讬的跟前。 其实这事还真不怪鳌拜,鳌拜也是按命令办事而已,要怪只能怪那个耍小聪明的人。 此刻的范文程脸色铁青,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钻了进去,他自己也想不出来,自己身为建奴的第一谋臣,历来算无遗策,可为何今日到了此,怎么会如此的翻车。 他也想不明白,建奴情报工作极为出色,在入塞之前,他对卢象升的打法和规律,花过很长时间的研究,做足了功课,可到今日怎么看也不想是卢象升的打法,根本就无迹可寻,全无章法,总之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他甚至一度怀疑,卢象升是不是已经早死在乱军中了,现在的统帅并不是卢象升。 第129章 人才贺浊 “你起来吧!” 此刻岳讬心中对鳌拜有百般埋怨,但这事又还真不能把账算到他的头上。 鳌拜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忽然和李率泰对视了一下,他清晰的看到李率泰脸上写满了得意,最让他纳闷的事,这次李率泰竟然直接就站在岳讬的身边。 要知道搁在往时除了自己和极少数能够站在岳讬身边这个位置,不料他李率泰,竟然今日也能站到这里,这确实让鳌拜百思不得其解。 “主子……奴才该死!” 鳌拜进来并不敢直视岳讬,此刻站起,却见岳讬脸上贴着绷带,当即就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岳讬道:“这事不怪你,我死不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鳌拜只得悻悻的离去。 鳌拜出帐,当即看到了一个岳讬十分信任的亲兵,正好站在帐门处,鳌拜便悄悄地朝他勾了勾手,这亲兵素来和他关系非常好,当即会意,待鳌拜前脚离去之后,后脚便蹑手蹑脚的跟了过来。 “说,之前李都统到底和大帅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的给我讲来。” 两人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鳌拜从腰间掏出了一锭三十两的金子,递到了那亲兵的怀中。 那亲兵贪婪的接过金子,看了一些成色,正是十足的十足金,那亲兵的脸笑的比花还灿烂,他将这锭金子揣入了自己的怀中。 方才一五一十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对鳌拜讲来。 “他当初截住了追兵,还用自家祖传的金疮药,亲自给主子上药。”鳌拜若有所思的问道。 “对!诶哟,你可别说,李都统的给主子上药的那股亲切劲,连小子看了都觉得恶心。”那亲兵满脸鄙夷地道。 鳌拜的嘴角触动了一下。 …… “将军,沿前面这条小路再直行三十五里,就是鸡泽了。” 黑夜无光,一个建奴装扮的军士回报,他的身上沾满了雪花,这是一名前行探路的斥候。 “嗯!前方可发现敌军身影?”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坐在马上,一副轻装,他和这个斥候一样,也是一副建奴的打扮,在他说话的时候,身后的猪尾巴般的鞭子,随着坐下马儿的移动,跟着不停地晃动。 “小的前后都仔细看过,并无敌军身影。”斥候严肃地道。 “那好,既然如此,就走这条小道。” 斥候赶紧先行引路,少年将军则带着十几人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悄无声息的在黑夜中极速的前行。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俊业。 原来李俊业当天就看破了建奴的诡计,真是想睡觉就有人给你递枕头,所以李俊业干脆将计就计。 他直接令人借此机会前去劫营,直接冲击建奴营寨。 劫营建奴必然会救,那么自己可以借着这个混乱的机会突围。 只不过李俊业没有算到,岳讬也在鳌拜的前线大营内,建奴为了护主,几乎全军都去回援去了,一时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混乱不堪。 所以李俊业乔装打扮后,带着十几个人装作建奴的一个小队,并且直接让那个贺浊当拔什库,。 趁着混乱悄悄地突围,几乎是丝毫的麻烦都未遇到,竟然会如此轻松,这也是李俊业始料不及的。 现在已行了十几里,李俊业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建奴包围圈内兵力最密集的区域了。 但是前往鸡泽剩余的路程,全部都在建奴的控制之内,沿路都有很多游骑,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将军,可真能乞得援军来?” 行了一段路后,一旁的钱奋若有所思的问道。 李俊业并未开口,只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钱奋欣喜地道:“我就知道将军你肯定有办法,只不过不知将军到底打算如何说服高起潜。可否先对我说个一二,到时临场时,卑职也只知道如何应对。” 显然钱奋对于李俊业如何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感到好奇无比。 李俊业笑了笑道:“此乃军机,现在还不能透露,到时候我定会让你见到,高起潜是如何乖乖的发兵的。” 见李俊业如此卖关子,还搬出军机来,钱奋便也不好再问什么了。 “将军,前方发现了一支游骑。”就在这时,忽然斥候满脸恐慌的来报。 “有多少人,朝什么方向走的。”李俊业当即问道,一旁的钱奋则警惕的悄悄握住了自己的马刀。 那斥候道:“估摸有三十多人,正朝我们找个方向而来?” “三十多人?” 斥侯肯定的点了点头。 “将军是战吗?”一旁的钱奋已经悄悄地拔出了自己的马刀,向着李俊业问道,对于这三十人的游骑,他一点也不放在眼中。 “不可,敌军不明,并且人数有三十多人,我们只有十几人,并不能快速结束战斗,若是附近还有敌人,敌人呼救,那我们就麻烦了。”李俊业道。 “李将军,要不我们先行回避一下吧!”一旁的贺浊忽然发声说道。 李俊业道:“更不可,地上有雪地里有马蹄印,如果敌人过来,发现脚印是故意回避他们,那也麻烦。” “那依将军见,我们如何是好。”贺浊关切的问道,出发之前李俊业已经允诺过,事成之后给他一千两白银,这贺浊尝过一次甜头之后,现在的配合度还是很高的。 “我们先去会会他们,像之前一样,看能否瞒的过去。” 贺浊听后,点了点头,便打马上前先行一步,走在了李俊业的前头,作为一个拔什库行军该有的样子出来,钱奋则当即赶上,悄悄的拿出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腰上了,堤防着这家伙耍什么心机。 渐渐的两行人越来越近了,走到了互相能大概看清楚服饰的时候,李俊业大叫一声不好,遇到的竟然不是建奴,而是一队鞑兵。 可他们这一行人,没有一个知晓鞑语的,李俊业唯恐会在沟通时迁延太久,而露出什么马脚来。 然而让李俊业惊喜的事,这个贺浊竟然是一个人才,他竟然同时通晓汉语,建奴语和蒙古语。 突围之时,李俊业他们捕获了一个落单的建奴,早已知晓建奴口令,贺浊和他互对了口令之后。 谁料那鞑官依旧疑虑重重,用一副怀疑地眼神看着贺浊道:“你是哪部的,如此夜晚要去哪里?” 第130章 杨延麟以死相逼 贺浊当时没好气地道:“没眼力劲的狗奴才,你又是哪个部的,竟敢如此口气跟我们说话。” 那鞑官一听这口气,知道是喷到有来头的人了,顿时紧张了起来,忙道:“回大人的话,小的乃是察哈尔苏尼特部。” 苏尼特部乃是林丹汗察哈尔蒙古左翼的一个部落,建奴攻灭了林丹汗后,开始彻底收服了察哈尔蒙古,只不过这苏尼特部乃是林丹汗的死忠,是建奴在武力逼迫下新收服的蒙古部落,收服也不过才几年光景而已。 听到这里贺浊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像这种权力外缘的蒙古部落,根本就不太甚清楚建奴内部的底细。 贺浊便佯装大怒地道:“狗炉子,你张大你的耳朵好好听着,我乃肃亲王手下亲兵,现肃亲王有紧要信件要我等连夜送给睿亲王。” 这鞑官就算再边缘,建奴内部几个王还是搞的清楚的,肃亲王乃是豪格,睿亲王正是多尔衮,同在包围圈内的他肯定也知道豪格现在正在右翼。 一听都是王,这还了得,那鞑官连忙陪着笑脸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哼!若误了肃亲王和睿亲王的大事,我定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那鞑官话还未说完,贺浊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厉色训道。 那鞑官一听,顿时慌了,忙从身后连吹了几声口哨,在黑夜中的不远处,又出现了几十道身影,原来果真还有人埋伏在后面。 将自己的伏兵都唤出来了后,那厮恭顺的带着人站在一旁让道。 贺浊一副鼻孔朝天的脸色,看也不看他一眼的,从他身旁而过。 那厮还在旁边,连连赔着不是。 …… 鸡泽。 鸡泽本是一个名不见传的小镇,但因为高起潜的辽东铁骑驻扎在这里,一时为人所知。 鸡泽高起潜所住的府邸内,同样一片灯火通明。 高起潜高坐在帅位上,辽东一众将领则在下面分班站立。 “回禀监帅,巨鹿我军依旧在和建奴交战,建奴开始用火攻了,我军冰墙遇火即化,估计巨鹿那边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堂下一个斥候正在汇报及时探听到的军情。 “积雪盈尺,冰墙又遇火即化,建奴的火是怎么燃的。”高起潜不解地问道。 “回禀监帅,建奴是另搭了基台,加火置于火台上燃起来的?”斥候连道。 “原来如此,你且先下去吧!”高起潜困倦的朝他摆了摆手。 这些情报几乎每隔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都会来汇报一次,高起潜对于几乎等于实在掌控,但是二者毕竟相隔五十里,情报人员传递情报的时候也需要时间,那么就存在着一个问题,高起潜获知的信息是有时间差的,是滞后的。 巨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作为仅仅驻扎在五十里远的高起潜不可能,岂能够袖手高卧,就算卢象升真被卢象升灭了,丝毫不关自己的关系,但是崇祯那里自己也说不过去啊!朝堂之上的悠悠之口,他也无法交代啊!。 所以高起潜也早已下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一是以防不虞之事,二是这样子一定要做给所有的人看。 因而他和辽东的将领们,全部披挂齐整的在这里密切的关注着巨鹿所有的消息。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今日你们谁挡着我,我就死在你们谁的面前。” 斥候退下,就在高起潜打算扶腮小憩一会儿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嘈杂的争吵声。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汉子,横剑在颈,衣衫不整的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之前与他推攘的看门军士。 来人正是兵部职方司主事杨延麟。 “杨主事,你这是何意啊!” 没想到他进门就直接将自己一将,高起潜甚为不悦,但他是兵部主事,乃是朝廷中枢里面的人,各部主事,虽然官品阶不高,却能直达上听,就光凭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人忌惮三分。 “高公公,今日无论如何你也得让我将话说完,不然的话,我将在此自刭而亡。” 杨延麟横剑在颈,也不叫什么督帅,直接叫他公公。 高起潜顿时厌恶到了极点,如果是换做别人,他早就当堂乱棍打死了,但是面对这个兵部主事,拿着他的性命来威胁自己,高起潜还真有点棘手。 “杨主事,您老先消消火,放下手里的剑,咱有话好好说!”高起潜身边一个随从太监,一副奴颜婢膝的嘴脸好言相劝道。 “高公公,你今日若我不让我把话说完,休想我放下手中的剑。” 杨延麟连正眼也没有瞧那个随从太监,朝着高起潜毫不示弱的说道。 高起潜目光顿时阴鸷了起来,道:“咱家知道你所言何事?无非是劝我发兵救援卢象升,可咱家明确的告诉你,这事儿,绝对不行。” “为何不行?”杨延麟握紧了手中剑,寸步不让。 “吴副将,这军戎之事,咱家也是个外行,至于为何不行,你且跟他说道说道。” 高起潜懒得搭理他,干脆将他直接推给了下面一个年仅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将。 这小将就是鼎鼎大名的吴三桂,其实吴三桂引清兵入关的时候,也就刚好三十出头而已。 副将即是副总兵。 如此年轻能就能做到让人望而止步的副将,一跟他自己能力有关,二是吴三桂出身辽东将门,根正苗红。 高起潜可以说是吴三桂命中的贵人,他极为赏识这个大汉奸,他在总监辽东的的时候,仅仅用了两三年的时间,就把这个大汉奸从一个游击提拔为副总兵。 这样的年纪得到这样的火速提拔,在大明并不多见。 高起潜如此赏识自己,吴三桂自然懂得投桃报李,便毫无怨言地接下了这个脏活,便道:“杨主事,你有所不知,卢部堂和我家监帅同朝为官多年, 情谊甚深,我家监帅乃是重情重义之人,卢部堂有难,岂会坐视不管……” “那为何不救。” 他俩的关系,朝中人谁不清楚,杨延麟懒得纠结这个问题,一针见血的问道。 第131章 确定他是从巨鹿突围出来的? 吴三桂道:“不是不救,而是不救不了。” “放你娘的狗屁。” 杨廷麟此时两榜进士的风范,顿然全无。 吴三桂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骂,自然极为愤怒,但是在高起潜的面前,他也不好发作,假装就像没听到一般。 “既然救不了,那我来问你,你救都没救,如何知道救不了的。”杨廷麟厉声问道。 吴三桂继续答道:“想杨主事,乃是兵部主事,自然也知军戎之事,而今建奴势大,包围他们的足足有七八万之巨,而多尔衮亲率三万精锐,仅在肘腋之间,虎视眈眈。” “如此如何能救,一旦我兵出鸡泽,必是前有岳讬后有多尔衮,乃是腹背受敌,只怕卢部堂非但救不了,我军还有覆没之危啊!” 吴三桂这些话说完,底下的那些辽东将领们互相交头接耳起来,纷纷称时。 杨廷麟当即道:“古今两军交战,胜败岂能以多寡相衡,古之赤壁之战,淝水之战,采石之战,哪战不是以少而胜多,兵者非在于多寡,而出用兵者出神入化,千变万化之中。” “监帅,算是我求你,快快发兵吧!” 这些话杨廷麟上次就已经听高起潜说过,到头来还是用这样的话来搪塞他。 他知道这样多说无益,顿时跪倒在高起潜的面前,涕泪横流地恳求道。 “本公公,为了大局考虑,实在是发不了兵。” 杨廷麟喊了一声“监帅”,高起潜则争锋相对的自称“本公公”,意外之意,你也是求我才喊我监帅。 “大局,坐视国家栋梁而死,坐视朝廷雄兵而没,这就是你说的大局。”杨廷麟,愤而起身朝着高起潜大声喊道。 高起潜只当是自己没听到,侧坐一旁,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了。 杨廷麟并不气馁,如梦呓一般的开始指着堂内所有人大骂看起来:“你们辽东铁骑自诩天下精锐,可与建奴交战,几曾胜过几战,可为大明又收复了尺寸之地,只知龟缩关宁自保,养寇自重。” “住口。”吴三桂勃然大怒。 “住口?既是未做,为何心虚?”杨廷麟针锋相对。 “记住,你们关宁军,不是你们辽东将门的家兵私产,乃是朝廷之兵,吃的是朝廷俸禄,花的是朝廷的军饷,食君之禄,当分君之忧,你们看看,建奴入塞以来,你们亦已入关,可曾战过几仗?” 吴三桂见他发癫了,便回首朝着高起潜道:“监帅,此人是发癫疯了,卑职恳请监帅,将他赶了出去。” “不走,不走,不发兵,我哪里也不走。”此刻的杨廷麟衣衫不整,发髻尽散,还真如疯子一般,甚至连步伐也开始不稳了,一步一摇。 谁料就在这时,他一个不留神,从他身后却窜过来一个猛汉,一把将他手中剑夺了下来,身边几个一直监视他的军士,哪会错过这个机会,登时一拥而上,将他死死的制服住了。 “轰出去。” 高起潜见以制服,极为厌恶的摆了摆手。 “我不走,我不走。” 此时的杨廷麟却如泼妇打滚一样,在地上不断的翻滚。 他是一个文人,力气哪敌得过四个强壮的军士,被人架起,连拖带拽的往外拉去。 “监帅,营外有个叫李俊业的人,自称登州参将,从巨鹿突围出来,要见监帅。” 就在杨廷麟奋力挣扎的时候,忽然一个小校,入堂报到。 “哦,竟然还能从巨鹿突围出来?” 高起潜惊得是目瞪口呆,他实在是想不清楚,在建奴几万精锐铁骑的包围下,到底是如何做到从中突围出来的。 底下的众将,也皆议论纷纷,没人能相信这种不符常理的事情真的会发生。 “确定他是从巨鹿突围出来的?” 高起潜生怕是听错了,再次问了一次,结果得到的还是那个小校肯定的回答。 “监帅,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高起潜依旧还在惊愕之间,甚至忘记给这个小校一个明确的答复了。 小校的逼问,倒是还真让高起潜犯了难,若是不见,日后自会成为朝敌的口实,如是见了,肯定还是来求援的,他都能自己突围出来求援,那自己是发还是不发。 不发也会被人留下口实:他们都能自己毫发无伤的突围出来,那么证明建奴的实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夸张。你既然能毫发无伤的突围出来,那你怎么就不能突围进去。 高起潜难就难在,这人竟然是自己突围出来的,且还是毫发无伤的突围出来的,这个消息真的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 高起潜犹豫了一会儿,当即朝身边一个随从太监使了一个眼神。 那太监当即会意,走下堂来,将那个小校拉到了门外。 杨廷麟当即猜到高起潜打的是什么主意,高声地骂道:“高起潜,你这阉狗,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不然的话,我绝对会向陛下上书,告发你的恶行,就算是浑身碎骨,我也不怕。” 杨廷麟愤怒至极,边说边骂,但依旧还是不敌四个壮汉,被他们死拉硬拽的终于抬了出来。 那太监领着那小校,来到门口的一个角落,便劈头盖脸地骂道:“该死的东西,真是没眼力劲儿,你闯了大祸,你可知道?” 这一骂,那小校当即知道自己怕是犯事了,但他依旧也想不明白,问题到底是出在哪儿,便忐忑不安地道:“还请公公明示。” 那太监啐了一口,道:“你现在就回到辕门去,告诉当值的郑参将,无论如何都要拖住他,绝不许他进来。” 这太监和高起潜都清楚,根据不断传来的情报显示,巨鹿那边根本就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他估摸着只要再拖住两个时辰,巨鹿那边也将失去发兵的意义。 “不必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那太监回首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在辕门当值的郑参将,此时脖子上正架着一把利剑,正向门口走来。 原来他们俩的谈话早已被他们都听到了。 第132章 尚方宝剑 郑参将,早已吓了个半死,面如土灰,不断的求饶。 那拿剑架住他脖子乃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年,他身材强壮,面如温玉,身着一身劲衣常服,在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也是如他般打扮。 这太监久居军旅,一眼就识得,这样的装束,一般是穿铠甲的内衣服装束,这些人刚刚脱了铠甲。 李俊业也是没办法了,在入营之前,就让大家将他们身上的建奴甲胄全部都脱了,不这样做的话,李俊业甚至担心还没见辕门,高起潜就把自己给杀了。 就算朝廷派人来调查,估计也只会调查个误杀出来,那自己找谁说理去,所以提前脱铠甲是必要的。 “叫你的人,全部让开。” 高起潜的府邸,乃是一个五进间的大院,若想进去他们议事的堂屋,得先经过外面的大门,然后再经过一个天井,方才是能进入堂屋。 门口由十几个军汉把守,今日正好是郑参将当值,所以门外的军汉皆是他的麾下,而里面的那个门才是由高起潜的亲信亲自把守。 此刻见到不明身份的挟持着郑参将要进门来,出于安全考虑,他们早已拔刀而出,将大堂的门,堵得死死的。 “让……让……开,快……让……开!” 这郑参将,早已是三魂吓的只剩一魄,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门外发生了什么?”屋内尽是辽东将领,这些人天生警惕性极高。 “末将去看看。”一个小将当即毛遂自荐。 谁料这小将刚出去不久,就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不好了,不好了,郑参将被人挟持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在我营内挟持大将。”吴三桂登时大怒。 那小将道:“小的也不识那人,只见他年龄不大,不像是我们自己的人。” “走,出去看看。” 吴三桂当即领着众将,一齐来到门外,果见郑参将被一少年挟持。 “你是何人,挟持郑参将,究竟是为了何事?”吴三桂开门见山一脸阴鸷地问道。 “你又是何人?凭什么这样跟我说话?”李俊业毫不示弱,针锋相对。 “某乃辽东副将吴三桂,你究竟是何人,竟敢胆大如厮。”吴三桂本想报上自己的大名吓唬一下他,毕竟他爹是吴襄,舅舅是祖大寿,都是大明响当当地人物。 谁料眼前这小子根本就不买账,反而是用一种极为鄙夷的眼神先打量了一番自己,然后阴阳怪气地道:“好你一个吴三桂!” “你……”吴三桂登时就像发作,但是他还是忍了下来,毕竟郑参将在他手上当人质。 “你究竟是何人,到底为何要挟持郑参将?”吴三桂再次重复地问道。 李俊业轻蔑地道:“这些问题,你没资格问我。” “你……”孙三桂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屡次三番地被人如此冲撞,腾腾怒火再次燃起。 “若想知道,现在就叫高起潜来见我,我自然会一一告知。” “高监帅岂是你想见就见的,你这无名之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吴三桂再次勃然大怒。 李俊业不以为然,反倒以一种极轻蔑地表情,朝吴三桂笑了笑。 他一把将刚才在门外碰见的太监,抓到跟前,将架在郑参将脖子上的利剑,横在这厮的眼前,笑着道:“你久在宫闱之中,你可识得此物。” 那太监当即战战栗栗的将脑袋凑上前来观看,这不看就罢了,一看惊得自己连舌头都要掉出来:“这是尚方宝剑!” “你可看清楚了,可千万不要看走了眼!”李俊业得意地交待。 “没错,这就是尚方宝剑。”这厮惊得差点自己连话都说不清楚。 “听好了,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尚方宝剑。”李俊业得意的将他朝着辽东诸将面前晃了晃。 “尚方宝剑,他这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辽东诸将一时也是议论纷纷,谁也不敢轻动。 这时门内一个探听消息的小太监,获知消息之后,一溜烟的跑回给高起潜汇报了。 “尚方宝剑?怎么会在这个人的身上。”高起潜也是疑惑不解,忙起身,亲自到外面来。 明末督师,按例皆赐尚方宝剑,以专事权,以斩不令,作为总督天下兵马的卢象升自然也有,所以被李俊业给借来了。 当年袁崇焕督师蓟辽的时候,就是请出这个东西,正二品的他直接将堂堂正一品的左都督毛文龙给擅杀了。 尚方宝剑赋予的权力,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这个东西,一般只作为一个象征性的东西,真正拿他出来杀人的情况极少,因为人你可以拿着他擅杀,但并不代表杀了之后,朝廷不会找你清算。 当初凌迟处死袁崇焕的时候,擅杀毛文龙就是他的大罪之一。 所以这个东西一般都是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动的东西。 有尚方宝剑在手,任凭辽东诸将再跋扈,谁敢擅动李俊业一根汗毛? “高公公,你可识得此物?”这是高起潜终于现身了,李俊业得意洋洋地朝他问道。 “这的确是尚方宝剑,诸位万不可轻举妄动。” 高起潜一边点头确定,一边叮嘱辽东诸将,尚方宝剑简直就是辽东武人的梦魇,辽东武人谁还敢轻举妄动。 当时的毛文龙便是辽东武官的最高官职者,有了高起潜的叮嘱,辽东武将虽是跋扈,现在连多看一眼的勇气全无。 “你究竟是何人,此剑从拿来的?”高起潜厉色地问道。 李俊业打着哈哈道:“高公公,外面天寒,我们有什么话,不如进屋再说,也不迟!” 高起潜犹豫了一会儿后,作为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俊业便大大咧咧的跨步进了大堂,高起潜则重回自己的帅座,辽东诸将再次分列两边。 十几个辽东将校,手持刀剑,将李俊业紧紧地围在圈内。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高起潜坐定之后,当即发难。 “实不相瞒,我就是登州参将李俊业,至于此剑从何而来,相信高公公应该比我还清楚,当今天下,还有几个有天子的尚方宝剑。” “这剑是卢象升的?”高起潜如梦初醒。 “高公公的真是好眼力?”李俊业得意的将手中尚方宝剑,在高起潜面前挥舞了几下。 第133章 狗汉奸 冷若冰霜的剑锋,顿时在李俊业手中绽放出一片白光。 虽然此刻剑已离颈,但郑参将再他手下依旧吓得全身觳觫,在这之前,他也一直在等待时机逃跑,可是得知这是尚方宝剑时,郑参将就彻底死了逃跑的心。 这可是尚方宝剑啊!是所有 辽东武人的梦魇。 当初袁崇焕督辽时正是用这把剑在辽东斩的毛文龙。 毛文龙乃是堂堂的正一品左都督,尚且不敢有丝毫反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参将而已,那这小子杀自己,那不是如杀鸡般,想到这里,郑参将甚至连哭都来不及,哪里还敢跑。 此刻这废物也失去任何价值,李俊业也懒得搭理,干脆直接一脚将他踹飞。 “建斗,果然是胆大如斗啊!哼……” 高起潜阴鸷的冷哼一声。 卢象升,字建斗。 “李俊业,你休得诳悖,但此剑乃是陛下赐给卢象升的,你并非赐剑之人,我倒想看看,你拿了此剑,到底又能奈何?“ 获得高起潜的暗示之后,吴三桂,当即再次跳了出来。 李俊业笑了笑,指着吴三桂道:“吴三桂,你若不信我能奈何,你大可伸出你这奴颜屈膝的狗头来,看我敢不敢斩。” 李俊业在吴三桂面前嬉皮笑脸的,挑衅的将手中剑掂量了掂量。 “你……” 吴三桂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吴三桂比谁都清楚,尚方宝剑的威力。 “说吧!卢象升让你持此剑进来,到底所为何事。” 高起潜见辽东诸将,皆是败了下去,知道多说无益。 李俊业嘻嘻哈哈地道:“还是高公公是爽快人,那我就说了,卢部堂让我来,是想让我送封信给你!” “仅是送封信给我?”若真是单是给自己送一封信,那卢象升怎么会甘冒着杀头的死罪,将尚方宝剑借给他,高起潜显然是不相信的。 李俊业肯定地道:”仅是送信!” “笑话,卢象升让你送封信给我,需要你持着尚方宝剑来吗?” 高起潜显然不相信他这样的解释,勃然大怒。 李俊业哂笑道:“想必高公公也知道这是一封求援之信,可高公公,你也不想想,若不持着尚方宝剑进来,我能将信送到你的手上吗?” “这……”高起潜恍然间若有所悟,如果李俊业光是凭自己进来,这封信能不能送到自己手上来,他比谁都清楚。 显然李俊业这封信是送不到自己跟前的,他只需寻得一个替罪羊,有一百种方法,将这封信截下,一旦这封信截下,他只需献上替罪羊,一切就能憋的干干净净:信我都没看到,我发哪门子兵啊!此事跟我何关。 “卢象升果然是老谋深算啊!”想到这里高起潜由衷的佩服。 “高公公一样老谋深算。”李俊业针锋相对。 “好了,不谈这个了,既然信已带来,你且将信呈上来吧!” 听李俊业这样的故意暗讽,高起潜顿觉脸上无光,连忙岔开这个话题。 李俊业刚从怀中掏出了准备已久的书信,准备上前几步,亲自递到高起潜的手上,谁料高起潜朝旁边的一个年轻的随从太监,使了个眼神,那太监登时恭恭敬敬地拾阶而来。 他快速地走到李俊业的前面,打算接过他手中的信,转呈到高起潜的案前。 谁料李俊业连瞧都没瞧那太监一眼,他见高起潜如此摆谱,当即收回了手中的信,那太监双手已伸出,此时突兀的悬在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一时尴尬急了。 李俊业的这个举动可惊得所有的人都够着脖子向他注视。 “李将军,李将军……” 那太监尴尬的小声喊道。 然李俊业依旧不为所动。 “你到底又要干嘛?” 高起潜再次怒了,这小子一直不按常理出牌,高起潜生怕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李俊业微微一笑,缓解了一下这个尴尬的场面,道:“高公公,我来之前卢部堂已再三交待过我,此信务必要亲手交到高公公身上。” “卢部堂,再三叮嘱,军令如山,我实在是不敢违抗啊!如果不是我亲手递到高公公手上,这封信任何人休想从我手上接走。” 高起潜愤愤道:“那你就自己呈上来。” 李俊业得话,莞尔一笑,便持着尚方宝剑,大摇大摆的向高起潜走来。 这样的举动瞬间让现场的气氛紧张到极点,围着他那的那一群辽东诸将,此时也尴尬了,要说这么多人拿住李俊业自然不在话下。 可这小子手里偏偏拿着 尚方宝剑,这是辽东诸将的梦魇,他们尝过这是什么滋味,辽东诸将一时投鼠忌器。 虽然人人都是全副武装,但任凭李俊业缓步向前,他们也只敢缓步后退。 李俊业阴晴不定的脸,也让高起潜看的有些发麻。 “李将军,监帅也算是位高权重之人,你这样直接持剑的去见他,可有所不合适吧!” 吴三桂计上心头,再次跳出来道。 “怎么?怕我,我就奇怪了,你们建奴也怕,自己的同袍也怕,既皆是此等孬种,何不赶紧解甲归田,要在这里丢人现眼。”李俊业嘲笑道。 “你……” 吴三桂胸中的三昧火,再次腾腾而起,但是依旧拿他无任何办法,心道:“先过了这关,看老子日后怎么慢慢收拾你。” “我?我怎么了?不是吗?现在屋内披挂整齐,带着兵器的辽东诸将,足足有几十人,我只不过是一人带剑,你们为何要如此怕我,说你们是孬种,可又不服!。” 李俊业这话出口,可让他身后带来的十几个差点笑岔了气。 “你……”吴三桂再也忍不住了,豁然拔剑而起。 “狗汉奸,你还敢反了不成?” 李俊业毫不示弱,就在吴三桂宝剑刚出鞘的那一刻,李俊业手中的尚方宝剑,已经顶在了他的喉结上。 “狗汉奸”屋内辽东诸将,彻底懵逼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出来,李俊业怎么会蹦出这个词来。 何止吴三桂,这里的高起潜后来也降清了。 最后在吴三桂带路下,大明发费重金打造的关宁军,几乎就是灭明的急先锋,堂中之众,何止他们两人,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汉奸窝。 “狗汉奸,你再在我面前猖狂一二,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 李俊业勃然大怒,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他将手上的剑,再往前一送。 第134章 匹夫一怒,流血十步 吴三桂顿感到了无尽的寒意向着自己的肌肤袭来。 剑锋已经顶着吴三桂的肌肤了,李俊业的手在进半寸,剑锋就能刺破他的咽喉。 这可是尚方宝剑,吴三桂彻底认怂了,只听“哐啷”一声,他手中的剑已经掉到了地上,他无力的摊开了双手,示弱的往后退。 “瞧你这般熊样,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蹦跶。” 李俊业瞪了他一眼,冷冷的挖苦道。 吴三桂羞的脸色赤红,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李将军,还请息怒……只因咱家一直生长于宫中,平日里,也只知道端茶送水,服侍陛下,哪见过这般刀光剑影,实不相瞒,咱家从小就怕刀剑,李将军这样持剑而来,自然能吓得咱家,若不李将军能够通融一二,先放下刀剑,再单身过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辽东诸将虽多,但没有一个人能够镇住场子,连他一直寄以厚望的吴三桂,都如此这般认怂,看来来硬的是不行了,所以高起潜决定来软的。 至于他所说的从小就怕刀剑,这完全是扯淡,连一个刀剑都怕的人,崇祯会让他去总监大明最强大的军队? “果然,还是高公公说话好听。”李俊业嬉笑着打趣道。 高起潜陪着笑脸,微微的颔首致意。 “既然高公公从小怕刀剑,我李俊业也并非是什么不通情达理之人。” 高起潜心中暗喜,但李俊业突然话音一转道:“只不过,高公公帅帐之内,有这么多猛将,我刚才又冲撞得罪了不少,若是我现在放下手中的尚方宝剑,我可担心这些人会把我给生吞活剥了。” “我在这里,他们岂敢!”高起潜一脸和气 一副慈祥的面容,就像一个人畜无害的慈祥老人一样。 “哼……高公公,我看你就不要装了,你就是害怕,想下我李某人的剑。” “但!此乃天子之剑,高公公,莫非天子之剑你也敢下?” 李俊业忽然毫无征兆般的变脸,他冷哼一声后,直接将手中剑指向了高起潜。 “不敢,不敢……” 李俊业搬出了“天子”之后,高起潜顿时认怂了。 要知道这些宦官可不比大臣,他们甚至连家都没有,处于世人鄙视链的最低端,完全就是寄附皇权生存,天子就是他们的一切,天子的一切包括意志,他们都不敢有丝毫的违背。 李俊业这一声天子,其实就是直接点到了高起潜的命门。 “既然如此,还不赶紧让这些武夫们散开,我好将信给你。” 此刻辽东诸将们依旧胆战心惊的挡在高起潜的面前。 高起潜无奈,只得挥了挥手,这些人登时便散了去,只留李俊业和高起潜两人之间的空间来。 李俊业一手拿信,一手拿剑,警惕的缓步前行,高起潜胆战心惊。 “高公公请接信。” 李俊业走到案前,举起手中信,轻轻的往前一推。 高起潜犹豫了一会儿,便忐忑不安的伸手来接。 不料就在他伸手的那一瞬间,李俊业突然暴起,手中长剑,就像一条长蛇一般爬上了高起潜的脖子上。 “监帅……” 辽东诸将,眼睁睁的看着李俊业将剑架在了高起潜的脖子上,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可是又无能为力。 “你好大的狗胆!” 高起潜恶狠狠的骂道。 “高公公,我现在称你一声''监帅’,请你立刻发兵。” “我若是不发呢?”高起潜不以为然。 “那你莫念我手上无情,匹夫一怒,流血十步。” 李俊业神色一凛,将手中剑紧了紧,高起潜脖子上顿时出现了一条红线。 “发……发……咱家发兵……” 见了血之后,高起潜终于服软了。 李俊业一把夺过他案上的令牌,大声地道:“辽东听着,现在开始听我号令。” 然后底下却是鸦雀无声,人人都在观望。 “高监帅,他们不听我的!” 李俊业将手中剑,再次紧了紧,一抹鲜血开始从高起潜的脖子上流出,直接滴在了案上的白纸上。 “从现在开始大伙一切都听他的。”高起潜像是为了保命,已经全无主见。 “诺……” 高起潜发话之后,辽东诸将齐声应答。 “即刻起,全军向巨鹿进发,懈怠者斩。”李俊业就像一头发狂的豹子一样,一字一句,高声的怒吼。 “杨主事,您受委屈了。” 辽东军正在开拔,高起潜已经李俊业交给了钱奋绝对的控制,他带来的十几个随从,则全部分配给了关宁军所有的将领们,密切的监视着他们的一切,现在的李俊业已经牢牢的控制了关宁全军。 他来到大营一个偏僻的角落了里,杨延麟正被五花大绑的扔到了雪地里,由一个小太监带着几个名军汉在这看守。 杨延麟遍体鳞伤,衣衫单薄,而已虽是数九寒天,但是在冰天雪地里,他却仅穿着一件单衣,还赤着脚,显然他遭受过了一次非人的虐待后,被人又扒去衣服,扔在这里想将他活活冻死,人为的制造出一桩“意外”。 “你是?”杨延麟,现在已是奄奄一息,但他看见李俊业走过来问话,依旧奋力的从地上爬起,一脸疑惑的问道。 “我是卢部堂派我来的。”李俊业和眼前之人也互不认识,便把自我介绍也省了,直接搬出了卢象升来。 “胡说。”卢部堂现在身在重围之中,四周遍野尽是建奴铁骑,你如何能够冲出重围,快说,你究竟是何人,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身在敌营的杨延麟,警惕性极高,满脸的不屑。 “快说,你究竟是何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乃登州参将李俊业……” “胡说,某就士于兵部,可从未听说过登州还有一个姓李的参将。” 杨延麟未等李俊业把话说完,便一把夺过话来。 李俊业无奈,只得皱了皱眉,将一个东西递到了杨延麟的面前,“杨主事,可识得此物?” “卢部堂的尚方宝剑?” 杨延麟眼中闪烁出一片亮眼的光芒,作为卢象升的心腹,他自然识得此物。 “你果然是卢部堂的人?”杨延麟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出来。 李俊业肯定的点了点头。 第135章 将计就计,局中局 李俊业赶紧让人给杨延麟松绑,又找回他的衣服,让他赶紧穿上。 此刻大军正在开拔,车辚辚、马萧萧,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能逃过杨延麟的耳朵和眼睛。 “李将军,这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未待别人来得及松绑,杨延麟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问道。 李俊业道:“此事说来话长……” 李俊业只好命人先将杨延麟扶上马,跟上行军的进程,再在路上,慢慢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杨延麟。 当杨延麟听到了李俊业从卢象升那里骗出尚方宝剑的时候,更是差点惊掉了自己的下巴,谁都知道那是可是抄家灭门的死罪啊! 这小子竟然却如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毫不畏惧,杨延麟打心底里感到佩服。 然当杨延麟听完了整个故事之后,便顿时如呆若木鸡一般,望着李俊业嘴巴张的大大的久久也合不口。 “你就这样的将剑架到了高起潜的脖子上,然后轻易的控制住了他,进而控制了关宁军?”杨延麟缓过神后,吃惊的问道。 “嗯……”李俊业点了点头,但从杨延麟的表情和言语中,李俊业已经预感到了,或许这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然后高起潜一一按照你的吩咐就办了?” “嗯……”李俊业再次点了点头。 他有点不耐烦了:“杨主事,有什么事,你就赶紧说吧,不要再卖关子了。” “哎呀!李将军,您中计了!”你杨延麟方才打开了他的话匣子,道: “以我对高起潜的了解,此人虽然鼠目寸光,畏敌如虎,但此人绝非庸才,反倒聪明绝顶,高起潜监军二十余年,深谙兵事,什么场面他没见过,他怎么会被你拿着一个小小的尚方宝剑而惧怕,何况朝廷之前对着两人另行有约,高起潜并不受卢部堂节制。” “那高起潜若是真如你所说的这般,可为何还让我接近他,为何让我控制,又为何果真将辽东军的指挥权给了我?”李俊业一副当局者迷的样子,痴痴地问道。 “哎……”杨延麟长叹一声道: “李将军,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些都是高起潜那个阉狗设计的计谋,他故意对此只字未提,你中计了,想我对那阉狗也有些些许了解,崇祯八年,陛下采纳朝中群臣建议,撤回派往各镇的宦官,但唯留高起潜一人照旧监军,由此可见,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岂会看不出你这小小把戏,他其实是将计就计啊!高起潜之所以会这样做,乃是推脱责任之举。” “其畏敌如虎,全无战心,料战必败,可做坐视孤军战殁而不救,同样会为群臣弹劾,陛下也会因此动怒,帝王之怒,其深难测,而高起潜却在这左右为难之间……” “你的意思是说,高起潜故意利用我指关宁军,若胜则是他之功,若败则拿我做替罪羊?不过请杨主事放心,此事皆乃我一人所为,若到时朝廷降罪,我必不会牵连你们。”李俊业终于是明白了过来。也趁机给杨延麟一个定心丸,其实李俊业从骗剑时开始,他就抱着必死之心了,只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料他此次死不了。 “哎呀!我的李将军你怎么还没明白过来,你只不过是一个从三品的参将而已,竟做了如此大事,你觉得朝廷会相信吗?陛下会相信吗?这事是你一人所为?天底下的人只都会认为是卢部堂指使你所为?”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这事会牵连到卢部堂。”李俊业深吸了一口气,悻悻的说道。 骗取尚方宝剑,去劫持另一镇监军,这种大事,在干之前,李俊业就综合的权衡过利害,当时情况实在是太危急了,干也许只会掉自己一个人的脑袋,但可以拯救全军,不干,全部的人都会死在巨鹿。 尚方宝剑是自己从卢象升那里骗来的,这事情绝对会牵涉到卢象升身上,所以李俊业从一开始也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到时自己一口咬死,这一切都是自己一个人干,自己扛下所有。 而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朝中能比卢象升还能打的人,就没几个,李俊业自己判断,就算牵涉到卢象升,但崇祯也会将鞭子高高举起,轻轻的放下。 而经过杨延麟的点拨之后,李俊业忽然恍然大悟,或许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旦当一个人设定好了一个阴谋的时候,那么一切的性质都将会变。 事后高起潜会从这件事里充分的做文章,死死的咬定卢象升,最后借刀杀人,这次不仅能够彻底的扳倒卢象升,还能让自己将所有的责任憋的一干二净。 比如自己屯兵鸡泽,同样也能借建奴的手,杀掉卢象升,但是这样只会惹得自己一身骚,事实后,卢象升战死之后,高起潜就从此失宠,直到明亡,崇祯也再会启用过他。 可这样干事情就要漂亮多了,想到高起潜乃是阉人,而卢象升乃是朝中东林领袖,李俊业背后一凉。 “杨主事,事已至此,现在该怎么做?”事情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想,李俊业一时自己也没了主见,他回过头来,对杨延麟问道。 杨延麟愤愤道:“而今还有什么办法,只有勠力同心,一举击破建奴,救出被援的兄弟。” “李俊业,你听着,而今想要你和卢部堂二人平安无事,只能胜不能败,败者你和卢部堂将死无葬身之地,若胜,到时候你们挟战胜之功,自去君请罪,或许方才有生机。” 李俊业轻轻地点了点头,事情的复杂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虽然身为棋子,但也不得不叹高起潜这盘棋下的实在是太妙了: 如果李俊业战败,卢象升自然会死,如果李俊业成功,那么卢象升一样也会死,擅用尚方宝剑,挟持边镇的大逆之罪还是一样会被清算,也就是说这句棋子无论李俊业怎么走,结局如何,他永远都会是唯一的赢家。 而李俊业唯一能做的就是赢,一旦输他将会一无所有。 第136章 多尔衮神秘的计划 “大帅,明军现在正在全军出营,向西出发。” 多尔衮此刻率领三万大军也在鸡泽东三十里的驻扎,严密的监视着高起潜关宁军的一举一动。 他的帅帐也和鸡泽的高起潜一模一样,灯火通明,麾下诸将的全部聚集在下面,等待着多尔衮随时的命令,这三万监视高起潜的建奴也处于可以随时出发的备战状态下。 帐内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几堆熊熊的烈火,在角落里不断的跳跃,虽然外面狂风怒雪,滴水成冰,但帐内却是温暖如春。 透过两班将领的班次,最上面就是多尔衮的帅帐,一幅硕大的地图,正悬于正中间,下面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在地图下面,犹如闲庭信步般的踱步。 他面如冠玉,步履沉稳,呼吸轻缓,一举一动皆散发出与他年龄严重不相符的深沉和稳重。 他就是建奴左翼的最高统帅,多尔衮。 建奴一个斥候,满身是血的跪在中间,身上的血迹还未干,显然他来之前经历过一场大战。 “你出发的时候,明军已经开拔了多久?”多尔衮轻轻地走下帅台,来到斥候面前平静如水般的问道。 斥候道和他对视了一眼,刚对视时觉得多尔衮平静近人 ,眼若秋波,但是再看一眼,又绝对那双明媚的眸子,犹如万丈深渊一般:“小的出发前,明军已经开拔了大半。” “这是来时受的伤?”多尔衮把眼睛移到了他的伤口上,这个建奴身中三箭,但是并不致命,而他肩膀上一个刀口,却有寸许之深,显然来时他经历过一场大战。 斥候点了点头,来时这位斥候还另有七人护送,但是在路上却遇到了辽东的夜不收,结果一番恶战之后,只有他一个身受重伤,逃了回来。 这样的大战对于他个人来说,乃是生死之战,但对多尔衮来说,这样的小事,连提都没有提的必要,所以这斥候只是轻轻的点头肯定。 “从你侦知消息,到来到这里,一共花费了多长时间。” 多尔衮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话锋一转,像是审问一个犯人一样的询问这个斥候。 那斥候顿时一惊,双腿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他唯唯诺诺地道:“回大帅的话,奴才花了一个半时辰。” “好啊!狗奴才,三十里路。你竟然用了一个半时辰才到这里来,如此贻误军机,你可知死?”多尔衮身旁,一个铠甲华丽的年轻人登时暴起,拔刀而出,高高举起,照着这厮面门就要砍下。 “王爷饶命!”那厮早已吓破了狗胆,紧闭双眼,不断求命。 这位年轻人乃是多铎,乃是多尔衮的同母弟弟,建奴的豫亲王,当年他统帅大军攻破扬州,扬州发生了大屠杀,这场大屠杀便是“扬州十日。” “欸……”就在多铎的弯刀即将砍下的时候,多尔衮忽然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劝道:“这事也不能全怪他,见他伤的也不轻,能逃回来传信已是不错,不必苛求。” “这么短的路,这狗奴才竟然花了一个多时辰,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多铎气愤不已地道。 现在摆在多尔衮和多铎面前的一个大问题是,他们距离鸡泽的明军有三十里,就算是急行军的话,也需要一个时辰,而这厮光是来到这里就花了一个半时辰,也就是说,明军在他们第一时间获悉消息的时候,已经开拔了。 那么,意味着追上这支明军,至少也需要两个半时辰,两个时辰也就意味着连天都要亮。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多尔衮很难追上辽东军,而他们交战的西边不远,就是顺德府城,离他们只不过几十里而已,就算自己跟上,明军能够轻而易举的进入顺德府城,面对如此坚城,又有三万辽东军防守,没有重型武器的入塞军队,就算他和岳讬联手也不能攻克。 岳讬那里的情况,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岳讬麾下几支主力,已经被明军大量杀伤,伤亡都快过半了,连日连夜的鏖战,让他们精疲力尽。 虽然辽东铁骑号称大明第一的雄兵,但就算这种情况,多尔衮不认为辽东军,能够对岳讬造成多大的伤害,因为建奴以骑兵为主,他们面对以步兵为主的农耕民族,在军事上拥有极强的机动性。 再实际战术上,他们也将他的机动性发挥得淋漓尽致,那就是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就算关宁军能够击破建奴的包围圈,但也只能击溃,并不能将他们彻底的击败。 毕竟两条腿的人,无论如何也跑不赢四条腿的马,击溃之后,你甚至连追歼夸大战果的机会都没什么。 而骑兵对阵步兵的时候,一旦他们能够战胜,那就完全是反着来了,步兵很难逃脱骑兵的追击,一旦战败往往意味着惨败,乃至全军覆没。 只不过虽然不能给岳讬造成致命的打击,但岳讬能否剿灭包围圈内的卢象升,那就得两说了。 “请大帅下令追击!”见多尔衮正在沉思,多铎急促的请求道。 “请大帅下令追击……” 多铎带头后,底下的诸将也跟着纷纷请战,显然他们认为追击紧迫,再也不能耽误了。 “不” 多尔衮沉思了一会儿,方才缓缓吐出一字,这一字直接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大帅……” 底下众人一齐呐喊,显然他们都是在怀疑,多尔衮是不是一时犯糊涂了。 “即刻开拔,全军向东而行……” 多尔衮回到他的帅座上,双手背负,一双锐眼,紧紧地注视着眼前那幅巨大的地图,就像是一个帝王正在睥睨他的万里河山一般。 多尔衮的语气坚决而肯定,显然他并没有在犯糊涂,这而是他深思已久的一个决定。 “大帅……” 座下诸将,又是不约而同的一阵呐喊,显然他们对这个命令,实在是不能理解。 “违令者斩!” 多尔衮锐利的扫视了他们一眼,冷酷地吐出这四字。 于是一副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已的景象出现了,辽东军向西,多尔衮左翼向东,两者相背而行。 漫天之中,多尔衮看着开拔的军队,嘴角却露出一丝潜藏的笑意。 除了多尔衮外,谁也不清楚东行的目的地究竟是哪? 第137章 高起潜稳坐钓鱼台 夜晚的雪,已经下了整整一个半夜,非但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天公就像毫不吝惜一般,将鹅毛大雪全部泼洒在人家。 原野上空旷无比,只有一条宛如长龙般的队伍,在雪地上蜿蜒,飞一般的前行。 高起潜乃是宦官,他无需像其他将领一样,在大雪中骑马以进。 他而是坐在一辆奢华的马车上,这匹马车庞大无比,由四匹骏马拉动,为了防寒,外面用上好的江南丝绸,裹得严严实实的,将里面精美绝伦的装饰全部一一遮住。 高起潜一人独自坐在车内,旁边有钱奋和两个军士,一刻也不离眼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被人完全挟持,但是高起潜一点也不紧张,反倒是恬静如水,心境如闲庭信步一般,坐在马车内的一个茶几旁,茶几上置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火炉,炉内燃烧的是价值千金的红萝炭。 红萝炭,采自距京师几百里外的易州,采用太行山硬木所制,此炭气暖而耐烧,烟少而不爆,乃是大明宫廷所御用之炭。 用这样的炭煮茗是再适合而不过了,此刻 炉上的水刚好沸腾,高起潜悠然的独坐独茗,心境旷达,仿佛外面的世界跟自己毫不相干。 “哗” 忽然一阵冷风灌门而入,高起潜放下即将挨口的香茗,朝着冷风灌进来的方向望去。 李俊业浑身是雪的,出现在门口。 “李将军辛苦了,我这儿正有刚烫的香茗,何不过来亲尝,也好让你知晓一下咱家的茶艺。” 高起潜倒上一杯热茶,轻轻地放在了茶几的对面。 李俊业走了过去,大马金刀的对在他的面前,手中尚方宝剑“啪”的一声,随手按在了茶几之上。 “你们都下去,我有话要和高公公单独说。” 李俊业无心喝茶,只是吩咐钱奋他们离开。 钱奋当即领命,带着两个军士下了马车,现在的马车里只有李俊业和高起潜二人对坐,剑拔弩张,气氛骤降到了冰点。 高起潜丝毫不在意,莞尔一笑道:“李将军,咱家清楚,你找我是有话说,可这杯茶终究是无罪的,外面风寒,且喝了这杯茶再说吧!” 高起潜稳坐钓鱼台,心态好到了极点。 “说……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打算?” 李俊业轻呷一口菜,冷冷冰冰地问道。 高起潜微微一笑道:“看来李将军是想明白了,只不过自以为自己聪明,谁料到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将军虽然是少年英俊,但姜终究还是老的辣啊!” “你少给我嘚瑟,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李俊业登时暴怒,抽出茶几上的宝剑,再次架在了高起潜的脖子上。 “擅杀朝廷大镇,你和卢象升的罪责上,到时就会多一笔,只怕李将军暂时还舍不得杀咱家吧!” 高起潜先是一愣,旋即便冷静了一下,一边说,一边伸出了一手,轻轻的触碰冰冷的宝剑,随后轻轻地将剑锋从他脖子上推下。 李俊业烂命一条,他固然是不怕,但他不得不为卢象升考虑。 “李将军,你虽是少年英俊,但是还是太嫩,你还不懂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道理,更不懂大明官场的险恶,官场如如履薄冰,稍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我不是来听这些的!” 高起潜忽然间不知道心情为什么这么好,竟然如教弟子一般的,向李俊业灌输大道理来,或许高起潜已经也开始赏识起眼前这个有勇有谋的小将。 毕竟光是高阳一战,李俊业就足以让大明所有的人记住这个名字,而现在高起潜终于见到了真人,李俊业一系列的举止,更是让他暗自折服。 他之前对吴三桂格外的垂青,以至于吴三桂年仅二十多岁就做到了堂堂的副总兵,要知道在极为讲究资历的官场中,这是极为鲜见的。 而今见了李俊业之后,觉得吴三桂那个官二代和他相比,简直是弱爆了,高起潜只可惜两人终究是殊途,终究是走不到一起。 但是这无关他惜才的态度,高起潜对崇祯是忠心的,他的惜才其实也是替崇祯惜才,替大明惜才。 被李俊业如此一怼,高起潜面子上也不好看,他当即慢慢悠悠的缓身而起,走到车窗旁边,打开了车窗,眺望了一眼黑夜的原野。 在车窗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凛冽的寒风顿时灌满了车厢,温暖如春的车内,顿时就像是冰窖里一样。 或许高起潜打开并不是为了眺望夜色,他只是想吹吹冷风冷静一下而已,车窗打开不久,旋即又被他给关上。 他关上车窗后,缓缓地转过身来,对着李俊业道:“李将军,你也知道,咱家是个废人,咱家也可不像朝中那些大臣一样,有家有室,有儿有女,咱家只不过是孑然一身而已,死后付之于黄土,坟前两个清明扫墓的人都没有,咱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而已,咱家要名要利有什么用,咱家要做的是忠于皇爷,只有皇爷在,咱家才能在,咱家并不是你们所有的畏敌如鼠……” “任凭建奴横行关内,国家养兵千日,却是连战都不敢战,这不是畏敌如鼠,这又是什么?” 李俊业冷笑道。 高起潜道:“李将军你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家也有咱家的难处,这关宁军可是朝廷最后的宝贝,有了他朝廷才能震慑各方宵小,虽其不战,但其却若朝廷定海神针。如若战败全军覆没,不仅朝廷这根定海神针没了,咱家也会项上人头不保,难道你不知道大明已经有多少督抚高官,死在辽东。” “辽东啊!既是人建功立业最好的地方,但也是埋葬人最多的地方。” “哼……可你不战,坐视友军覆没而不救,难道你就不怕天下悠悠之口,不怕朝廷降罪吗?”李俊业冷冷地说道。 高起潜微微一笑,道:“所以咱家难啊!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谁料就在这个关口,你想睡觉,就有人给你递枕头。终究是让咱家遇见了你,咱家遇到的难题便迎刃而解……” “你……”李俊业怒火腾腾,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宝剑。 “李将军,息怒!”高起潜毫不在意,悠然的走到茶几跟前坐下,跟李俊业沏上了一口热茶,又将自己的杯子倒满,然后悠然的轻呷起来。 第138章 是援兵,李俊业做到了 “部堂,我军外围防线已经守不住了,该兄弟们撤了!” 自李俊业走后,卢象升就重新开始指挥着全军,建奴的攻势如他设想的一般,果然仅仅在两个时辰之后,明军的冰墙防御工事,就已经全部宣告瓦解。 此刻的杨国柱总兵,满脸皆是血,急匆匆地跑来报告,从他焦虑的神情中,就开始看出明军在外围防线上的压力。 “按照预先计划撤往车阵。”卢象升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撤退命令,因为他也清楚,建奴攻势实在是太猛了,冰墙上的十几个缺口根本就堵不住。 而明军早已做好了有计划的撤退,在建奴在用火烧化冰墙时,明军则在冰墙的内部准备了十几堆的大火,在撤退之前将他全部点燃。 一是用以将剩余的冰墙融化,能融多少就是多少,不然等建奴占领了冰墙之后,他的弓箭手们占据冰墙居高临下的向撤退进车阵的明军射击的话,那将极不利于明军的防御,所以必须尽全力将他能毁多少是多少。 二、这些火光,就将照亮建奴的身影,那是建奴就在明处,明军就在暗处,极为利于明军。 总之今晚无非是两个结果,一个是李俊业真能带着援兵,带领大家突围成功,另外一种可能,无非就是全部战死在那里。 就算今晚能够成功突围,面对建奴的重重包围,突围时也带不了多少东西,与其留在这儿资敌,不如全部烧了,所以纵使明军在包围圈内,不能够获取柴草,但明军将多余的车辆、战坏了的武器,以及行军营帐之类的东西,通通拿去架火去了,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检索之后,竟然也燃起了七八堆熊熊大伙起来。 “各部撤退。” 杨国柱来到前线,大喊一声后,密集如骤雨的锣声登时响起,明军开始了有序的撤退。 冰墙的火炮,李军看的比命根子还重,这是绝对不能丢失的,一旦丢失这些火炮,李军的战斗力将会骤降,虽然这些火炮笨重无比,但卢象升已经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务必要将所有的火炮,毫发无伤的全部撤退。 接着就是人员的撤离了,持续的战斗下,明军减员极为严重,撤到车阵之后,卢象升让人清点了一下人数,结果可战之卒,竟然只剩下了一千五百多人,其中不少人还带着伤。 虽然明军伤亡很大,好在李俊业在冀州及时的扩充医疗队,又缴获到了大量的药材,伤兵们抢救及时,减少了一些不必要的死亡。 军营中还有近两千伤兵,卢象升来此时尚有五千残兵,再加上李俊业带来的三千人,合计八千多人,能活着的就只有这三千多人了,这些伤兵中还有很大的比例会因伤而死,还有一些会终生残疾。 但这些伤兵无论怎么样卢象升也不会丢下任何的一个。 “大帅,我军已攻破了明军冰墙,现在明军已经全部退入了他们构建的最后一道防线内……” “哦!”既然这么顺利,岳讬有些欣喜。 “大帅,鳌统领还说了……”那亲兵乃是岳讬的亲信之人,话说了一半之后,忽然停住,他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阿巴泰和豪格两人也在,便附到岳讬耳边轻声道:“大帅,鳌统领还说了,他的兄弟们从白天战到现在,有点顶不住了,想大帅再调拨几个人过去,鳌统领还好他麾下的兄弟们轮流能够下来休息一下。” 鳌拜所部一直跟在李俊业的屁股上跑,本来也是累的精疲力尽了,只不过匆匆休息了一晚,便再次投入大战,从清晨一直打到现在,实在是累的人仰马乏,开始支撑不住了。 若是放在往日,在这个节骨眼上,鳌拜决不允许别人差人,分去丝毫功劳,可今日就不同了,人马疲惫不堪不说,伤亡实在是太大了,这样打下去只怕岳讬真要赔本了。 来时岳讬已经各种暗示,千叮嘱,万吩咐,而这些明军,战到如此,无丝毫崩溃的迹象,犹自困兽犹斗,摆出一副背水一战的架势来,接下来的依旧是一块超级硬的硬骨头。 再不给岳讬守住点本,只怕就算是战胜,岳讬也会扒了自己的一层皮。 鳌拜干脆再次认一回怂,让岳讬再派两支生力军来,减少自己的伤亡压力,左翼的那两人明白是要抢功的,在这个节骨上,功劳决不能让他们抢去丝毫,所以鳌拜只能托人悄悄的告诉岳讬。 鳌拜的处境岳讬自然清楚,既然这是他主动开的口,那岳讬还有什么犹豫,当即令人又拨了两支生力军给他。 又有了两支生力军,鳌拜的压力自然也就小了,而明军的压力却是陡然增大了不少。 风狂雪暴,此起彼伏的喊杀声,贯穿整个原野,双方人马毫不示弱,在狭窄的区域的内不断的厮杀。 明军将士人数虽少,但人人抱着必死之决心,建奴每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渐渐的火药没了,箭矢也没了,但是明军将士们毫不气馁,只要身上的血还未流干,那么他们就在战斗。 “部堂,东面又被建奴突破了,我们再没有人手了,再也堵不住了。” 杨国柱总兵,疲惫不堪,气喘吁吁的来报,弹药箭矢用尽之后,建奴发起了总攻,他们曾经数次突破了明军的车阵,但是每一次最后都被明军夺回缺口重新堵上。 但这次他再也堵不上了,手上伤亡的兄弟们实在是太多,他再也抽调不出任何的人手。 “你让兄弟们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就给你们想办法。” 卢象升轻声地对杨国柱说道,杨国柱便点了点头,他相信卢象升任何时候,都是有办法的。 “儿郎们,现在该我们上了。” 卢象升翻身上马,从一个亲兵手中接过他的武器,他的武器乃是兵中最霸道的大刀。 卢象升真是明末能文能武的奇才,他不仅是两榜进士出身,武艺更是精湛,他使用的大刀足足有一百多斤。 “愿随部堂,赴汤蹈火。” 他身边的亲兵,拔出武器,齐声呐喊。 卢象升也再调不出任何的人手了,唯一还有的人手,就是自己麾下的这十几个亲兵,这些亲兵们平时并不会直接参与战斗,但是今日,他们没有一个人是逃兵。 “杀……杀光建奴。” 卢象升高举大刀,猛踢马腹,暴喝一声,义无反顾的冲着这个缺口冲锋而来。 一个建奴牛录见卢象升正朝这边冲来,看他的打扮,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一个小人物,便带着十几个人迅速向他冲来。 两方交接,卢象升一百多斤的大刀,迎面劈下,直接将那牛录连人带甲劈成两半。 “杀!” 卢象升像是战神下凡一样,冲进建奴人群左冲右砍,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这些亲兵,皆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无不以一当十,跟在卢象升的身后,同样锐不可当。 “部堂,你看!” 就在卢象升杀的最投入的时候,一个亲兵满脸喜悦的指着东方的黑夜里的夜空,朝着卢象升激动万分的喊道。 东方的夜空里,三颗绿色的烟花正如希望一般的再冉冉升起,划破无尽的黑夜。 “是援兵,李俊业做到了……” 第139章 多尔衮始终不见踪影 卢象升望着东方,激动的差点流下眼泪,这三发绿色的烟火,正是之前和李俊业约定好的信号。 “真的是我们的援兵……” “我们的援兵来了” “我们有救了。” 望着天上的烟花,明军终于彻底的沸腾了起来,每个人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每个人不懈的奋斗,终于有了他该有的意义。 “杀……” 援兵即将到来,包围圈内的明军,顿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士气昂然,瞬间一个个都像是那天兵天将附体了一般,战斗力飙升,直杀得建奴哭爹喊娘。 本来摇摇欲坠的防线,又再次被明军给稳住,在卢象升奋不顾身的几番冲杀下,建奴撕开的缺口,终于被他再次堵上。 …… “大帅,关宁军已经全军出动,就在十里开外,他们已经发射了信号,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动起总攻。” 三万大军开拔,在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上,要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明军行走一半,岳讬的斥候就已经完全发现了他们,只不过等他斥候回报时,明军已经到了十里之外,几乎在那个斥候进帐的前一秒,明军就发射了信号烟火。 “什么?”岳讬获知这个消息,惊讶的合不拢口,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样,万万没有想到鸡泽的高起潜真的会发兵。 “那睿亲王他的人马呢?鸡泽的关宁军可是由睿亲王亲自监视的,怎么会这样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里。”岳讬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那斥候忙道:“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奴才发现明军后,就立马回来报信了,至于睿亲王在哪里,还等大帅等其他兄弟们的准信。” 岳讬无奈的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示意这斥候下去。 此刻的岳讬也犯难了,若是放在往日,这三万关宁军前来送死,他只怕是求之不得,可是今日不同,他连战连败,手上的兵力被李俊业就像蚂蚁搬家一般逐渐的消灭。 尤其是在巨鹿,这场围歼战,就像是绞肉机一样,建奴已经付出了两万多人的伤亡,要知道其中伤亡的大半都是精锐,连日连夜的鏖战,此时的建奴也是精疲力尽,好多人甚至已经累的连铠甲都穿不上了,这还怎么去打仗。 面对养精蓄锐的关宁军,岳讬是头皮发麻,毕竟这是大明唯一一支能够在战场上与己方精锐正面相抗的军队,关宁军的实力不容怀疑。 挡不一定真挡的住,而多尔衮的三万大军又始终不见踪影。 岳讬一时陷入两难,挡不一定挡的住,如果没挡住,让明军解围成功,又要付出不必要的伤亡,到时候不仅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还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挡吧,可包围圈内的明军已经奄奄一息,只不过在做垂死挣扎罢了,只需一个时辰,岳讬就有信心彻底的结束战斗。 “大帅,我看勿忧,睿亲王素来知兵,治军甚严,明军全军出动,睿亲王不可能音信不知,我看,他们或许动身稍晚了点,现在肯定就在明军的后面。”一旁的范文程,一眼就看出了岳讬的心思,连忙劝道。 “大帅,以我们见,关宁军任何把戏绝对逃不出睿亲王的眼睛,我们和范大学士一样认为,睿亲王肯定就在明军的后面。”正在岳讬思考的时候,一旁的豪格和阿巴泰,也连忙出声。 他们为多尔衮发声,倒不是因为多尔衮是自己左翼的大帅,为自家人说话。 而是多尔衮的才干,在建奴内部根本就不用怀疑,毕竟也是一个差点能问鼎建奴皇位的人。 岳讬也相信多尔衮的才干,认为三万关宁军西援,多尔衮不可能毫无知觉,也肯定的点了点头。 “大帅,而今包围圈内的明军指日可破,睿亲王又在关宁军后面追击,我看不如,现在就派人去阻止防御,只需拖住前来增援的关宁军不消一个时辰,不仅能够解决包围内卢象升,到时候睿亲王定会赶来,到时我们两军再在首尾夹击,关宁军腹背受敌,必会大败,此乃天赐良机啊!。” “此举又能杀卢象升,又能大败关宁军,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在成全大帅啊!” “依我们两个看,范大学士说的一点都没错,大帅,天大的两个功劳就在眼前,还请大帅速速定夺,我等愿为大帅出力。”在这个时候,豪格和阿巴泰也来凑热闹。 他们两人和关宁军交手过无数次,自然也深懂对方的实力,但明军还是摆脱不了他们野战不利的弱点,若是攻防战,两军合力只怕并不能成功,可而今是野战,野战乃是他们的天下。 何况关宁军一直龟缩在关宁防线内,根本就不给他们一个消灭的机会,而今关宁主力悉数已出,就在眼前的野外,这也是范文程所说的“天赐良机”,这两人可不愿放过这个绝对要后悔的机会。 然而他们终究是失算了,因为他们所有的假设都是多尔衮就在关宁军的后面,可多尔衮偏偏就没在关宁军的后面。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行动。” 真正的决策者,和决策参与者,因为站的位置不同,思考点也就不同,岳讬在这三人的鼓吹下,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终于做出了错误了的决定。 现在岳讬手下也不富裕,派人动的人早就去派动去围歼包围圈内的卢象升了,他只好以豪格和阿巴泰手下的各一万人当主力,两从包围内的前线里抽调出了几路人马,将他们拼凑在一起,去东面阻击关宁军的进攻。 可豪格和阿巴泰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仅仅参加了一战,可这一战就吃到了最硬的骨头,还碰到了李俊业的火牛阵,仅这一战,自己就损失了四五千的人马。 此时两人手上的的两万精锐,就只有一万五千多人了,再加上岳讬东拼西凑来的兵力,终于凑足了三万多人,就三万人已经岳讬的极限了,这三万人撒出去,岳讬连唯一的预备队就都没了。 岳讬只需阻拦他们半个时辰而已,到时候多尔衮的大军就会跟了上来,到时明军腹背受敌,必会大败,只不过半个时辰的阻拦而已,对他来说,也不需要预备队。 第140章 关宁铁骑 此夜狂风暴雪,外面滴水成冰,无人会预计到关宁军会来解围,现在从战场上换下来的建奴,早早就钻入被子里去了。 谁料刚睡下没多久,营内就传来了紧急集合的命令,这群疲惫至极的建奴,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温暖的被子里爬出,一时建奴所有大营乱成一团糟。 五里外,关宁军已经摆好了庞大的进攻队形,以逸待劳,等待着建奴进入战场。 辽东诸将,则聚在阵内的一块小空地上,在他们的前面,则是高起潜的豪华的马车,他们摆着整肃的队形,等待着高起潜的阵前训话。 忽然马车的车门被轻轻地打开,李俊业车内而出,高高的站在马车上。 李俊业环视了辽东诸将一眼,手持尚方宝剑,一字一铁的大声说道: “此次用兵,关乎在座每位身家性命,只许胜,绝不许败,现在我宣布军法:‘临阵脱逃者斩,畏敌不前者斩,贻误战机者斩,怠战者斩……” 任凭李俊业说的泡沫横飞,而辽东诸将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样子他们这次打算继续用他们的龟缩大法。 “李将军的话,尔等听清楚了吗?若是不照他所说的去办,误了咱家的性命,咱家倒是必不需李将军动手,先宰了你们。” “哼……咱家的手段相信你们都清楚,就算你们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们的家人考虑一二。” 就在这时高起潜冷若冰霜一般的从车内爬出,他的脖子上架着的是钱奋的剑,他环视辽东诸将一眼,冷冷地说道。 武人过的都是脑袋别在腰带上,刀口舔血的日子,早已将生死看淡,并非人人怕死。 但是一提到他们的家人,任凭这些人如何嚣张跋扈,瞬间就连腿根子也软了。 辽东折过这么多大员,但高起潜却把关宁军治的服服帖帖的,自有他的手段。 高起潜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辽东诸将谁敢和他对视,纷纷把脑袋栽的低低的。 “记住,为了咱家的性命,此战,你们只许胜绝不许败,一定要听李将军的。” “末将遵命。”辽东诸将齐声回答。 高起潜丢下这句话后,再次阴鸷的环视了辽东诸将一眼,便满意的回到车内。 作为这场连环局中最大的受益者,他信守了自己的承诺,全力配合李俊业军事行动,毕竟在战胜与战败之间,他的利益是和李俊业一样的。 “报告,李将军,建奴的先头部队来了。” 就在这时,阵前的斥候来报,该来的大战,终于要来了。 “各回各位,全军现在开始按照原计划进攻。” 李俊业翻身上马,大声地喊道。 “诺。” 有了高起潜的亲自表态,至今还蒙在鼓里的辽东诸将,哪个谁还敢不用命,当即火急火燎的回到各自岗位,开动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 “进攻!” 李俊业纵马阵前,检阅了一下威严的阵型,拔出了他腰间的尚方宝剑,高高举起,指向前方。 这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一旦他真能被人开动,那就将会发出摧山填海的威力。 此时的战场已经经过李俊业巧妙的布置,关宁军早已摆开阵容严阵以待,而建奴却大多数从被子里被强脱出来,现在还有不少人打着困眼。 在他们刚刚进入战场,还来不及摆开阵型的时候,在李俊业的指挥下,关宁军已经发起了全线的进攻。 来不及摆开应战阵型,这的确也怪不上豪格和阿巴泰,毕竟他们也是突然间收到消息,仓促应战,收到消息的时候关宁军已经来到了十里外。 这么短的时间内,别说是仓促应战,来不及摆开阵型了,就算把三万人从各营统一组织起来上战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豪格和阿巴泰两人,对于连阵型都没摆开,他们毫不在意,因为他们只要能拖住明军一个多时辰就够,别说野战是自己的强项了,就算是三万头猪让关宁军抓,他也要抓一个时辰啊! 然后豪格和阿巴泰的想法全部错了,这次的关宁军,根本就不按常规出牌。 在他们率先击溃了自己的前锋之后,毫不恋战,如把尖刀一般的直接向建奴的大营杀来,平时贪婪成性的关宁军,就算面前有首级,也懒得下来去割,只是不顾一切的向建奴的大营突击。 眼见关宁军直接向自己大营杀来,建奴就算是猪也知道阻拦啊! 双方就这样,你死我活的不断在原野上厮杀。 “大帅,不好了,关宁军后面,没有睿亲王的踪迹。” 大战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这已经是第二波斥候来报告睿亲王的军情了,和第一波的斥候一样,依旧没有发现多尔衮的身影。 这些斥候,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三万大军行动,不可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你果真,没看到睿亲王的身影?”岳讬还是不愿接受事实。 那斥候哭着脸道:“回主子的话,小的在关宁军后面,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却是没有发现睿亲王的踪迹啊!” “可看过地上脚印?”岳讬依旧不甘心,关心起这些细节来,唯恐这厮有所纰漏。 那厮继续哭着脸道:“三万大军行军,这是多大的动静啊!奴才就是瞎子聋子,也能发现他们的踪迹啊!” 听到这般话,岳讬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范大学士,而今之计该怎么办。”岳讬一时四神无主,对着范文程问道。 “大帅,木已成舟,不急这一时半刻,要不再等等看,说不定睿亲王就在后面呢?”范文程显得非常的镇静。 “也好,就按你说的办。”岳讬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只好和他一样,再次将希望寄托在多尔衮的身上。 谁料还没过一刻钟,第一波出去的斥候再次回来了,依旧带回了让岳讬伤心的消息。 “而今该怎么办?”岳讬苦着脸,彻底没有主意了。 “大帅关宁军已经彻底突破了我军防线,现在正从大营杀来,肃亲王让大帅速速转移,躲避兵锋。” 就在这时忽然豪格的亲兵闯入帐内,带来了这个更让岳讬伤心的消息。 第141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啊!关宁军竟然这么快就突破了我军防线。”范文程皱着眉,大吃一惊。 “是的,关宁军今日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战意极为旺盛,锐不可当。”那小兵忙道。 “啊……怎么会这样?”范文程惊讶的默而无言。 “大帅,我家主子还叫小的给你托个话……” 那小兵趁着两人在震惊时,忐忑不安的小声插上了话,但观察了两人神色之后,又欲言又止。 “肃亲王到底是托了什么话,快说。”岳讬不满地问道。 那亲兵当即一字一句而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家主子问,睿亲王的人马为何至今还未见到身影。” 这句话看似没什么,但是直接点到了他们两人的死穴里去了,帐内鸦雀无声,只留着两张铁青的脸。 “大帅,我看未必能胜,要不撤吧!”沉默了一会儿后,范文程终于开口了。 岳讬也知道再战无益,痛苦的点了点头。 “建奴撤军了。” 明军车阵内,一个高处的弩手,指着前方高声大叫着。 “建奴撤军了。” 这个令人惊喜的消息就像久旱的大地,逢来了期望已久的甘霖一样,不停的在明军阵中传播。 “部堂,建奴果然撤军了,我们胜利了。” 此刻杨国柱和虎大威两总兵,满身是伤的出现在卢象升的面前。 “我们胜利了!” 卢象升欣慰的点了点头,满眶热泪。 “我们胜利了。” “胜利了。” 残存的明军声呼胜利,呐喊声像是汪洋大海一样,所有的人面中都露出了喜悦的笑脸。 …… 漫天的雪,终于停了。 古道旁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 “高公公,现在建奴撤退了,你打算下一步去哪里。” 此刻在关宁军的护卫下,卢象升带着人已经顺利的进入顺德府城,李俊业和高起潜在城外不远的一处地方谈话。 马车内,只有李俊业和高起潜两人,所有的亲随已经被他们支的远远的,李俊业和高起潜对坐,他轻声地问道。 作为这场连环局中,最大的赢家,高起潜现在面润红光,神采奕奕。 他不急于回答李俊业的问题,而是在专心的摆弄他那一套茶具,他先是将茶几上的小火炉,煮水的炊器拿起,用一块镊子往里面放入了几颗寸炭寸金的红萝炭。 轻扇了几下火炉火口,袅袅的红色火苗就从炉内缓缓升起,接着他重新放好洗过的炊器,又将上好的泉水倒入其内,缓缓地盖上盖子,这个过程虽然在外人看起来繁琐异常,但是高起潜却非常的享受。 “高公公,你下一步究竟去哪?难道放任多尔衮东行,就不管了吗?” 李俊业着重了声调,再次问道。 高起潜抬头看了李俊业一眼,莞尔一笑,这时火炉上的水已沸,他不慌不忙的亲自沏好了一杯茶,轻轻地端到了李俊业的跟前“要说,而今天下之人,能亲口喝上咱家泡的茶之人,是少之又少,李将军,你可一定要给这个面子啊!” 李俊业漫不经心的接过了他手中的茶,还未放到嘴边,便已闻到他的清香,光凭这样的香气,李俊业就能断定,这茶绝对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怎么样?” 高起潜见李俊业喝完,便满怀期待的问道。 “不错,乃是极品。”李俊业虽不懂茶,但是凭感觉也知道。 高起潜笑了笑道: “李将军,你可真是好福气,此乃狮峰龙井,龙井之极品乃是狮峰,狮峰之极品乃是山巅的那半亩茶园。每年明前之茶,不过区区两斤斤而已,皆乃皇家贡品,不曾流入凡间,只因陛下见咱家久戍辽东苦寒之地,又酷喜茶,所以特命人赐了半斤于我。” “平日里我舍不得喝上半口,这半斤我已经足足喝了三年,未曾给一人分享,您是第一个从我这里喝到这茶的人。” “那我还该感谢你不成了?”李俊业没好意的问道。 “感谢什么的,固然谈不上,我只想让李将军知道这些而已。”高起潜微微一笑。 李俊业道:“高公公的美意,我自然清楚,只不过我们究竟不是一路人,只怕走的再近,也终究是同床异梦。” 高起潜这话已经暗示的很明白了,他是在拉拢李俊业,只不过李俊业将他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高起潜毫不在意,依旧挂着笑脸,他端起了茶杯,轻品了一口,唇齿留香,无比的享受。“李将军,我的脾气很像我年轻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但岁月催人老啊!他不仅能够摧残你的容颜,还能将你性格的棱角,磨得光滑无比。” “你这样说,我毫不在意,我猜李将军总有一天还是会相通的。” 高起潜心情非常好,他说完,轻轻地探手一指,示意李俊业将杯中的茶水继续喝完,李俊业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高公公,我很忙,现在我们开始说事了吧!你当地打算去哪里,多尔衮的三万大军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虎是你放的,咱家可不是那多尔衮的对手,解铃还须系铃人啊!”高起潜有选择的回答了李俊业的问题。 李俊业镇静地道:“可我现在无兵无饷,无弹药无补给,我怎么能去解这个铃。” 李俊业虽然已经成功的解了围,但是惨烈的鏖战中,所部也是损失惨重,三千人的大军,现在能战之卒只不过剩下了五六百人,拿这点人去对付多尔衮的一个左翼,只怕是痴人说梦。 “既然李将军自己都没办法,那咱家就更没办法了。”高起潜摆了摆头。 “可你手上还有三万关宁军啊!”李俊业针锋相对。 高起潜继续摆了摆头,道:“这三万人已经被李将军用过一次,伤亡也颇多,军中早已有怨言,要知道这些关宁军皆是骄兵悍将,只怕咱家愿意,他们也不愿意啊!一旦他们不愿意,咱家有什么办法。” “可你坐镇关宁数年,乃是一军监帅,难道连你也指挥不动他们吗?” 李俊业自然知道,高起潜都是推脱之词,所以他故意针锋相对。 “李将军你可知道,当年皇爷抓袁崇焕的时候,祖大寿直接将部队拉走,当初皇爷亲自下谕,不是也没追回祖大寿吗?” “皇爷尚且都指挥不动关宁军,咱家只不过是皇爷身边的一个奴才而已,那就更指挥不动了。” 高起潜说的故事,是建奴在崇祯二年发动第一次入塞,建奴蹂躏京畿之地足足五个月,史称“己巳之变”,袁崇焕下狱之后,祖大寿直接带着关宁主力跑了,只至于拿到袁崇焕的手书之后,祖大寿才愿回师。 高起潜搬起这件事,确实怼的李俊业哑口无言。 李俊业很清楚这厮一直以来所说所言固然有他考虑的道理,但骨子里还是畏敌如鼠,靠他根本是靠不住的。 但对于李俊业来讲,任何有利用价值的人,他都会利用。 第142章 高起潜的交易 知道这厮毫无战意,光劝是没用的了,李俊业继续问道:“那你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高起潜不急于回答李俊业这个问题,只不过微微一笑,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李将军,要不我们做个交易吧!双方交易的筹码,绝对会让李将军满意。” “但讲无妨。”李俊业突然来了兴趣。 高起潜道:“刚才李将军不是说自己现在手上无兵吗?我现在可以调拨一千精锐给你,也算是我对你的一丝补偿与酬谢。” “那我的代价呢?” 一千关宁精锐,真的可谓是雪中送炭,李俊业眼睛简直要发光了,但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总之这个买卖自己绝对不能亏。 “哼!你的代价很简单”高起潜冷哼一声后道:“那就是你不要再问我将去哪里了,从这里开始,你我分道扬镳。” “难道高督帅,就不想去见见你的故人吗?”李俊业问道。 高起潜道:“我们虽是同朝为官,但政见不合,虽是故人,但还是不见为好。” “既然这样,那就成交。”李俊业肯定的答道。 对于李俊业来讲,其实追问高起潜的下一步动作,意义也不大,就算知道了,又不能改变什么,只不过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理而已。 但对于现在无兵无饷的李俊业来说,一千精锐关宁军,那可真是雪中送炭,现在的他急需拿来就能用的老兵补充军队,毕竟手上没人,啥事也干不成。 “既然如此,那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还请李将军先行进城,稍等些许,明日我的人就会给李将军送来。” “那就多谢高监帅了。”李俊业朝他拱手一拜。 …… “李将军,高起潜这阉狗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李俊业甫一下车,不远处的杨延麟看他满面春光,唯恐他被高起潜蛊惑,赶紧上前探听消息。 李俊业笑着道:“没什么,高起潜说要送一千关宁精锐给我。” “高起潜要送一支关宁精锐给你?”杨延麟惊的目瞪口呆。 “嗯……”李俊业得意地点了点头。 杨延麟道:“这高起潜乃是一毛不拔之人,他怎么会送一千关宁精锐给你?” 李俊业点了点头,“那是因为,我和他做了一场交易?” “究竟是什么交易?”杨延麟震惊了。 这事说来话长,我们边进城边说,李俊业说完已经打马已行,杨延麟赶紧在他的后面寸步不离的跟上。 “那阉狗的要求,竟然如此简单?” 杨延麟听完了来龙去脉后,吐了吐舌头,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李俊业朝他笑了笑,肯定的点了点头。 “李将军,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莫非这阉狗是有诈啊!”杨延麟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劝道。 李俊业道:“有没有诈,我不清楚,但我现在正是缺兵的用人之计,这一千精锐对我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就算有诈,我也要接受。” “李将军,那你可要多加小心。”杨延麟再次劝道。 不知不觉两人并马前行,竟然已经到了城门前。 “是我们家将军回来了,快去禀告卢部堂。” 城上一个小队长老远就识出了李俊业的身影,嘻嘻若狂的对旁边人吩咐道。 “啊!俊业回来了,快带我去看看他。” 撤回城后,卢象升虽是累的不行,但是他依旧未睡,现在正在亲自视察安慰伤兵,闻知消息欣喜如狂。 “俊业,你可回来了。” 卢象升见了李俊业激动不已,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卑职杨延麟,见过部堂。” 卢象升眼中只有李俊业,只顾得和李俊业嘘寒问暖,竟然还真没发现杨延麟就在旁边,杨延麟好不容易才插上了话。 “延麟,你也回来了,好……好……大家都回来了,好……”卢象升心情特别的开心,也使劲拍了拍杨延麟的肩膀。 “啊!\" 不料这双强壮的大手拍下去后,引的杨延麟发出了一声惨叫。 “延麟,你怎么了?”卢象升扶着他关心的问道。 “没事,没事。”杨延麟不愿他担心,故作坚强。 “部堂,杨主事,因为向高起潜求援心切,冒犯了他,被他毒打过,估计部堂刚好是拍到他的伤口了。”一旁的李俊业赶紧插话。 卢象升赶紧扯开他的领口,只见里面原本白嫩的皮肉,现在已是青一块,紫一块“这个阉狗,真是该杀。” “既然如此,那阉狗是如何答应发兵的?” 看见了杨延麟身上遍体鳞伤,卢象升便知道,此次求援成功,绝不简单。 这一问,实在是将两人问的哑口无言,两人面面相觑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部堂,你的剑。”李俊业终于开口了,将卢象升的尚方宝剑完好如初的奉到了卢象升的面前。 一个贴心的随从,当即从李俊业手中接过了剑,站在了卢象升的身后。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将我的尚方宝剑借去,到底干了什么?” 卢象升光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不好的大事,气得直打哆嗦。 此时的他其实已经猜到拿去干了什么。 “部堂此事说来话长,不是一时半会能讲的清楚的,外面风寒,还请部堂回屋之后,且由我们俩细细说来。” 杨延麟看见卢象升的这番模样,心疼不已,好言劝道。 三人来到了屋内,然后杨延麟和李俊业两人还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半天也放不出一个屁来。 “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越是这样,卢象升越感觉到这事肯定比自己想象的还大。 “部堂,这事小的当时也未在场,来龙去脉,还是请李将军跟您讲吧!” 杨延麟说完之后,悄悄的从背后轻轻地踹了李俊业一脚,一副你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的架势。 “李俊业,你快说。”卢象升的火越来越大了,毕竟这厮从自己手中骗出了尚方宝剑,能捅出多大的篓子,谁也不能预计。 无奈之下,李俊业只能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卢象升。 经过李俊业一番精美绝伦,说书般的演说之后,卢象升直接吓的呆若木鸡。 “混账东西,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啊!” 卢象升直接将桌上的一副茶具扔到地上摔的粉碎。 “部堂不必苛责李将军,李将军当时也是为了全军将士的性命着想,他别无他法,只得出此下下之策,非他全军将士绝不可活命。” 一旁的杨延麟见卢象升如此动怒,赶紧出来替李俊业说话。 “按你说,我还该表扬他不成?” 卢象升豹眼圆瞪,只盯了杨延麟一眼,杨延麟便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随后,他硬着头皮又迈了一步上来道:“部堂而今之计,并非是动怒怪责的时候,而是想着该如何善后。” 卢象升方才如梦初醒,悻悻地道:“还能怎么善后,我这就自缚己身再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泼厮绑了,带着他亲赴京师,到阙前请罪。”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卢象升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独自一人揽下所有的罪责来,尽最大的努力保住李俊业。 杨延麟当即道:“可部堂有没有想过,京师千里,路程迢迢,而建奴尚未退兵,如何能去得了京师,再说了,军中现在可不能没了你和李将军二人啊!” “这……”杨延麟一语点醒梦中人,卢象升登时也犯难了。 杨延麟继续说道:“部堂现在不必急得亲赴京师谢罪,不妨先向陛下上书请罪,借以投石问路,以看陛下如何反应。” “这……”卢象升陷入了沉思中,先去投石问路,这个计策固然绝妙。 杨延麟继续说道:“此时建奴入塞,烽烟四起,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大明知兵督抚之中,唯有部堂和孙传庭二人,余者尽是庸才,若无部堂,陛下则无人可用。” “然李将军,虽然身卑位贱,但其初出头角,即露峥嵘,数建奇功,陛下素来爱才,鉴于此,你此二人陛下未必不会网开一面。” 经过了杨延麟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之后,卢象升开始冷静了下来,他一番思索之后,觉得他们所说的每一条都是非常的正确。 尤其是抓住了关键点,而今正是用人之际,说实在话大明能打的还真没几个,崇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一棍子直接敲死。 但是擅用尚方宝剑,挟持宫中镇监,这种冒犯皇家威严的大罪,崇祯无论如何也会宽恕,不然朝廷的脸面何在。 想到这里卢象升顿时也犯了难。 “你们先都退下吧!且让我冷静的想一想。”卢象升只觉得越想脑袋越疼,他朝他们两人摆了摆手。 李俊业见卢象升让他退下,顿时如释重负一般,赶紧灰溜溜的溜走了,再不走,继续留在这里挨骂不成。 李俊业和杨延麟刚从门口出来,却见到了虎大威总兵,正站在门口。 原来虎大威是来找卢象升报告军务的,谁料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摔东西的声音,心中暗道不好,忙停下了脚步,等卢象升气消了再进去。 第143章 推广酒精消毒 谁料,虎大威等到了却是李俊业和杨延麟两人出来,要知道这两人当即可是卢象升眼中的大红人,喜爱不已,竟然会惹得他如此生气,虎大威也想不到一个所以然来,便拉着两人问道:“二位,卢部堂到底是为何事如此动气啊!” 李俊业白了他一眼道:“没什么,只因我找高起潜借兵的时候,是拿着卢部堂的尚方宝剑架在高起潜脖子上借的兵。” “啊……”虎大威惊讶的合不拢口。 “兄弟,您真是有种啊!”惊讶了片刻之后,虎大威向李俊业翘起了大拇指,佩服不已的赞叹。 “老兄,我还有他事,就不陪你多聊了。”李俊业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俊业只不过一个参将而已,却对面前的九边重镇的陕西总兵称兄道弟,却让人毫不违和,虎大威不仅毫不介意,反而非常的享受。 “兄弟临走时,再劝你一句话:卢部堂今日心情可是大不好,有什么事,老哥你最好明日再找他说。” 临走时李俊业丢下了这句话。 虎大威听后,哪里还敢进去,这不是自己故意进去找刺激吗?当即也脚底抹油,跟着溜了。 “杨主事,我看你刚才分析得是条条是道的,你说到时候我们的陛下,该将如何处置我们?” 李俊业毫不担心,一副满不在乎的打趣心态问道。 杨延麟皱了下眉,“陛下行深莫测,实在难说,不过雷霆雨露,俱是恩泽,李将军可要多加小心。” “知道了。”李俊业满不在乎的答道。 “李将军难道一点就不害怕吗?”见李俊业这般表现,杨延麟好奇的问道。 李俊业哈哈一笑,道:“怕,我敢干吗?” 杨延麟听完,顿然无言,两人相视而笑。 李俊业和杨延麟分开之后,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径直的去了伤兵疗养的地方,这次大战两双伤兵的确不少,足足有两三千人,虽然有这么多伤兵,但是卢象升再撤退时,没有遗漏过一人,全部都带了出来。 至于那些阵亡者,已经全部登记在册,早已在战场上火化,他们的骨灰也悉数带出,魂归故土,几乎是所有人的愿望,这些阵亡将士骨灰,李俊业也会好生保存,等到战后,就会派人一一将他们送回故乡安葬。 但卢象升曾任山东布政使右参政、整饬大名兵备道,大名兵备道管辖大名、广平、顺德三府,他在这里利用畿南三府子弟,组建了大名鼎鼎的天雄军。 也就是说,畿南三府正是他的发家之地,他在这里为官多年,久受百姓爱戴。 所以就算卢象升不是总督天下兵马的督师,只是大明的宣大总督,但是在顺德城内,卢象升还是干什么都方便。 他给这些伤兵找的都是上好的住所,让他们安心养病。 这些伤兵全部都被安置在城南的府学中,而今兵荒马乱,学子纷纷归家避难,空出了大量的房间来。 然而这么多的伤兵,光是一个府学肯定是容纳不了的,卢象升又动员人,在府学附近腾出了大量民宅,才将这么多的伤兵安置下来。 双方整整有两千多伤兵,这点医护人员,完全不够使,整个军中医疗队都是忙的团团转。 好在李俊业在冀州招收了一百多名女医护兵,大大的缓解了人手不足的困境,同时照顾这么多的伤员,既让他们忙的团团转,也让他们在海量的实践中,医护知识能够快速的学习积累。 “现在你这边有什么困难吗?” 李俊业和黎文越简单的寒暄了一下,就直接切入正题。 虽是数九寒天,但黎文越却是忙的是满头大汗,李俊业找到他时,他正在亲自给一个伤员上膏药,现在手捧着刚才装药膏的碗,再和李俊业说话。 “哎……”黎文越长叹一声后,开始大吐苦水来,道:“现在什么样的情况,大人想必你也都看到了,伤员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不缺药却只缺人手,不过卢部堂入城之后,便已经通知了下去,征集畿南三府的所有大夫都到顺德来,相信再过一两日,大夫不足便会有所好转,但我们还是缺医护,毕竟照顾两千多人可不是小的数目。“ 李俊业道:“这有何难,我稍后就让人去城中再给你招募两总旗的医护来。” 这个时代女子地位非常卑贱,在程朱理学的禁锢下,女子把贞洁看得甚至比她们的生命还重要,甚至连抛头露面都被认为是有伤风化。 以至于戏曲里的演员全都是男的,甚至连娇媚如丝的花旦都由男的来扮演。 仅仅是抛头露面尚且如此,遑论会和陌生老子有肢体接触的医护工作了。 但乱世女子一张饼。 在绝对的饥饿面前,一个馒头绝对比她们的贞洁重要。 何况进李军当医护,饷银也很丰厚,绝对能够满足一家人的基本生活,所以李俊业对于招收医护,基本上毫无压力。 只不过天下苍生需要等待他救的人实在是太多,他现在的能力只能先招募两个总旗一百二十人而已。 在招医护的时候,李俊业自然也会网罗各种医术精湛的大夫。 “我曾经给你说过,医护营中,所有所用之物,用后都需消毒,才能再次使用,你可严格按照我所有的来?”处理完医护人手不足的问题之后,李俊业直奔正题。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一个小小的伤口,就会造成细菌感染,进而夺去一个人的生命,而大量的伤兵恰恰就死于细菌感染。 偏偏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细菌这个概念一无所知,认为细菌感染都是身体自发性疾病。 李俊业要求将所有医疗器具每次使用前都进行严格的高温消毒,看似这么一个非常简单的方式,却可极大的杜绝细菌感染的发生。 提到这一点,黎文越顿时神采飞扬,来了精神,道:“原先军中伤兵发生肿疡者十有一二,自从按照将军吩咐的方法行事之后,肿疡者直接减少了一大半。” 古代没有细菌这个概念,中医往往将伤口细菌感染称为肿疡。 “少了一大半,究竟是少了多少?”李俊业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需要比较精锐的数字。 黎文越道:“依卑职所见,伤兵肿疡者,现在约莫二十人才有一人。” 李俊业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严厉地道:“下次你跟我汇报各种临床实践的时候,不要给我说这些笼络的数字,我需要你能精确到每一个人,知道吗?” 现代实践是在严谨的方式下,进行的,这种笼统模糊的方法是万万不行的。 “卑职清楚,下次汇报必将精确到每一个人。”黎文越赶紧道歉。 “还有,你这肿疡的人数,还是有些大,下次人数不控制在三十人以内,你就不要再来见我了。”李俊业指着他的鼻子毫不客气的说道。 “将军,卑职实在是冤啊!” 黎文越苦着脸,在这个时代伤兵能发生这么低的肿疡率,光这一点,他足足可以被评为当世名医了,够他吹一辈子的牛了,他的确也是严格按照李俊业的吩咐来做的,从未马虎过一丝,他也实在是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 李俊业平静的道:“你再给我好好想想,到底有什么东西没有经过高温消毒,而接触过病人的伤口,你肯定是遗漏了什么东西。” 黎文越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想到最后,他突然将一只手五个手指张开,摆在了李俊业的眼前,哭着脸道:“卑职想了很久,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若有什么东西漏过,那只有这个东西了。” “手!” 李俊业恍然大悟,人的手怎么能用高温消毒,然而医护的手,恰好又是最容易接触伤口的东西。 “你现在就命人到城中的白酒铺中去……” “将军,您是想喝白酒,可这白酒乃是低贱人所喝之物啊!”李俊业话还未说完,黎文越一把插过了嘴。 白酒其实是舶来品,中国本土之酒乃是黄酒,所以古人们这么大的酒量,那也就不难奇怪了,因为他们喝的低烈度的黄酒而已。 明末之时白酒已经在传播到全国了,只不过还并不是酒中的主流,乃是一个边缘化的产品,主要面对的对象是重体力劳动的下层人群。 这东西之所以面对的是下层人群,他采用蒸馏法生产,无论是什么五谷杂粮,只要含有淀粉含量,就能转化为白酒,并且酒精含量颇高,价格又非常实惠便宜,能够满足下层重体力劳动者的需求。 总之,这个玩意,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但是是一个不入流的东西,上不了台面。 “我不是要喝白酒。”李俊业白了黎文越一眼,继续说道:“你找到白酒铺后,先选一坛烈度最高的酒,然后让掌柜的将他复蒸三遍,每次复蒸只取头茬那一半酒,余者全部扔掉,做好之后,就亲自送到我这里来,记住越快越好。 黎文越可不敢稍有迟缓,忙吩咐了身后一个灵巧的随从赶紧去办这事。 第144章 三千首级 李俊业继续问道:“还有,上次让你试着,用柳枝捣碎治疗伤口,这事办的怎么样?结果如何?” 黎文越再次神采奕奕了起来,道:“卑职已经完全按照将军的意思办了,将军您还别说,这柳枝却有奇效,敷用之后的将士,不仅能够消炎,甚至还能镇痛。” 有效果就好,李俊业自然清楚,这么低的原始剂量,想要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是不可能的,但意味着李俊业已经开始打开了阿匹斯林的大门。 明军治疗外伤也多了一种办法。 这黎文越怎会知道,现代药物阿匹斯林就是从柳枝中提取的,只不过以李俊业现在的条件,还无法做到直接从柳枝中提取乙杨酸,直接制造阿司匹林。 但只要知道正确的方向和大概的方法,只需给一定的时间,在大量的财力和物力下,李俊业如逐渐的点满科技树,阿司匹林的发明,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而抗菌素,青霉素的发明,毕竟是现代的医学产物,对于李俊业来说,难度实在是太高。 他能做的只能从预防细菌感染开始。 黎文越干事的速度果然快,只需一个多时辰,就带着办事的随从将一个小酒瓶带到了李俊业的跟前。 李俊业接过酒瓶,简单的打量了一下,这个酒瓶乃是瓷器,制造拙劣,乃是寻常百姓所用之物,他掂了掂,酒瓶中装的酒,莫约有一斤左右。 “你这是可是严格按照我说的去做的?”李俊业瞥了那随从一眼小心的问道。 那随从忙道:“回将军的话,小的确是严格按照将军所说的做的,但一坛十斤的酒,经过三次复蒸之后,就只剩下这么一斤了。” 那随从脸上露出一副非常可惜的神情。 李俊业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将酒瓶拿到眼前,先轻轻地打开了塞住瓶口的塞子,塞子甫一打开,就有一股无比刺鼻的酒精味从瓶口中袭来。 刹那功夫,这刺激的酒精味就弥散在了整个屋子里。 李俊业拿起酒瓶,轻呷了一口,酒甫入口,就像吞了一团火焰一样,从舌头烧起,直接烧到嗓子眼。 “成功了!” 李俊业面露出欣喜的笑容,他让人将白酒三次复蒸,要的就是提取高浓度的酒精,利用酒精来跟医护的手来消毒。 这一小瓶酒精,浓度极高,绝对能够超过现代医用酒精百分之七十五的浓度。 “黎总旗,你知道我造这样浓度高的白酒是为了什么吗?”李俊业将手中的酒瓶在黎文越眼前得意的晃了晃。 “莫非将军之意,是用这东西给大家洗手之用?”黎文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古人治疗伤口感染,无非就是两种方式,一是用火烧,二是用酒浇。 然后所用的酒都是饮用之黄酒,酒精浓度跟医用级别的差之甚远,自然也难以取到想要的效果,故而往往选择火烧的方式,但是酒依旧有一定的消毒效果。 黎文越已经从医二十多年,酒精能消毒的道理他自然明白,只不过他还没有细菌的概念,无论是火烧还是用酒浇,都只是一种经验积累的治疗方式。 “对……从现在开始,医护营中,所有人在处理伤员伤口时,都务必要仔仔细细的用这高浓度的酒将手仔细的清洗两遍,才能再接触病人伤口。” “诶……卑职稍后回去就安排。” 李俊业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黎文越话音一转道:“只不过这酒十斤才取得一斤,营中医护日后将会有两三百人,每人皆会用这酒洗手无数次,这样花费是不是太大了。” 李俊业白了他一眼道:“是人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黎文越当即无言以对,只好赶紧告辞,赶紧回去忙活去了。 连日连夜都没怎么睡觉,趁着黎文越的离开,李俊业赶紧去补一个回笼觉,毕竟只有保持必要的精神,自己才能够更好的处理各种军务。 翌日 简单的吃过早餐之后,李俊业就把所有总旗以上的军官都聚齐起来,开一场战后大会。 首先来汇报的人是孙之沆,他汇报的是我军的战损情况。 通过孙之滂的汇报,李俊业对于军中伤亡,有了个清楚的认知,此战明军伤亡不大,除掉医疗营不算以外,共有三千一百七十八人参战,结果阵亡者竟有一千四百多人,重伤者有近三百多人,轻伤者还有一千余人人,军中能战之卒只剩下了三四百人。 还好李俊业的援军来的及时,再晚一点,这点人根本就支持不了多久,必会全军覆没。 虽然轻伤员大部分,伤好之后能够归队,但重伤员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会失去生命或者落下终生的大残疾,再也回不到战场上。 这次大战可以说几乎将李军打残。 “我军战果如何?”听完了伤亡汇报之后,李俊业询问起了战果。 孙之沆道:“当时我军我卢军混杂在一起作战,战果实在是难以区分,合计斩首有三千余级,其中卢军那里大概有一千级,我们这边有两千级。” “你估计实际战果有多少?”李俊业继续问道。 大明首级记功,甄别方式本身就极为严苛,以至于有效首级往往严重低于实际的斩首数量。 又加上这次是一次被动的防守战,明军完全不掌握战场的主动权,造成首级的获取量,自然严重偏少。 要知道同为防御战的宁远大捷,双方数万人马鏖战了十多天,但史书所记载,明军获取的首级也不到三百余颗。 所以对于三千颗首级,李俊业毫不怀疑,他也清楚实际的杀敌数量绝对不止这一点。 孙之沆想也没想地道:“建奴死伤,保守估计少说也有两三万,李率泰汉军一旗,直接被打残。” “好,非常不错,冀州获取钱财数目统计出来了没有?” “已经全部统计出来了,所有钱财折合白银约有四十三万两。”孙之沆道。 李俊业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有这么多银两,那就老规矩,将将士们的赏银和抚恤费全部分发下去,阵亡者能找到家属的发给他们家属,暂时找不到的,则统一保管,待战后一一送到,绝不可遗漏一人。” “我军此番作战,获取首级颇为偏小,然将士无不用命,只发这两千首级的赏银下去,只会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各营主将,稍后回去之后,务必要将将士们的表现立功,再次给我叙计一下,万不可遗漏一人一功。” “诺……” 底下众将,齐声应答。 “还有,叙计之后,皆载入军功簿中,一一记好,此次另行特例,每功另行额外加银。” 李俊业采用了首级记功和表现记功两种方法,但是还是以首级记功为主,表现记功为辅。 毕竟首级记功这种方式虽然有他的不合理之处,但是干脆、直接,在操作上反倒更容易保证公平,对战场的将士们有很大的鼓舞作用。 而表现记功这种方式看起来毕竟科学,但是可操作空间实在是大,军队规模一大,什么鸟都用,对基层官兵难以保证绝对的公平,所以李俊业把他只是当做一种辅助方式来用。 无论是特等功、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不仅会作为他日后提拔优待的依据,每个等级的军功也都有他对应的赏银。 分别是三等功五两,二等功十两,一等功三十十两,特等功六十两。 李俊业这次特例加了一些钱,也算是对将士们作出一点补偿,绝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军中物资之项,采购如何?” 处理完了军中赏功和抚恤后,李俊业开始关心起来军中的物资了。 现在明军缴获的铠甲、武器、马匹无数,多的自己都用不完,直接送了几千套给卢象升。 但是他军中最缺的却是火药和箭矢,而这两个东西,却是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最难的找到的。 这两东西本就不是民间常用之物,而因为建奴的入塞,明军的抵抗,一时之间,华北之地的火药基本就被明军自己搜罗干净。 有的勤王军队虽然不会真的打仗,但不代表他不会占着茅坑不拉屎。 所以现在留给李俊业的简直是少的可怜,孙之滂和刘源两人昨日在城中转了一天,只不过在一个中药铺找到十几斤硫磺而已。 偌大个顺德府城,市面上竟然没有制造火药的任何原材料。 而箭矢,他的制造就繁琐多了,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制造,他们吸取高阳的经验,已经组织人手开始制造简易的箭矢,但是制造依旧需要一定的时箭,肯定就满足不了李俊业的要求。 “看来,我只有去求卢部堂解决这个问题了。” 见到孙之滂和刘源两人垂头丧气的样子,李俊业也知道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将军,城外有一支关宁军,要求求见将军,把守城门的杨总兵,担心有诈,将他们拦在了城外,叫我来通知将军。”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军士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告。 “有多少人?” “有一千人左右。” 李俊业登时眼睛一亮,只觉得这高起潜到还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物。 高兴地忙叫他军士带他前去。 第145章 关宁军加入,全军整编 为了保险起见,李俊业并没有当即打开城门,毕竟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鱼龙混杂,谁也不能肯定到底是不是诈。 毕竟建奴派人先混进城中打开城门的案例实在是太多了。 “敢问,城下的是哪位。” 李俊业上了城门,首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城下的这支人马,他们旗帜招展,铠甲鲜明,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其中骑兵占了六成以上。 这果然是一支实实在在的关宁精锐。 大明失去了养马地之后,战马奇缺,一个部队的装备如何,看战马的数量比什么都来得直接。 虽然中原地区也养了不少马,但这些大都是役马,不是所有的马都叫做战马。 比如西南山区一带,其实也是马匹众多,但是西南之马,又被称为逍遥马,只因此马匹个头矮小,性格温顺,非常适合士大夫们骑乘游玩,故称之为逍遥马。 但这种马负重力很小,做为役马,尚且勉强,并不能做为战马来使用。 “李将军,您不认识我了,我是辽东参将王弘啊!” 城下为首的一将,高昂着头,对着李俊业亲切的喊道。 “原来是王将军啊!看来高公公果然守信。” 李俊业在高起潜那里折腾了这么久,这个辽东参将,绝对是有印象的,这的确是关宁军的人马,李俊业可以肯定。 但让李俊业有点费解的是,怎么领头人竟然是辽东的一个参将。“王将军应该是送这些人马来的吧!” 王弘陪着笑脸,尴尬地说道:“李将军,你这是哪里的话,只因我当初劝监帅发兵,因而被监帅记恨,他老人家认为我是心在曹营身在汉,所以就干脆让我带着人带你这边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高起潜也是让你直接加入我们?” 李俊业有点迷糊了,他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参将,但是王弘也是一个参将,但王弘乃是辽东参将,辽东乃是大明军事上首要之地,他的参将含量绝对是比自己高的,毕竟品阶为都指挥使同知,而李俊业品阶却为指挥同知,别看只多一个字,两人官阶却是差了三级。 指挥同知上面有指挥使、都指挥签事,最后才是都指挥同知。 如果王弘加入,那么自己就会面对一个非常尴尬的问题,日后指挥,该是谁听谁的,按道理来说肯定是听李俊业的,但是王弘的品阶和地位却都要比李俊业高出很多。 这让李俊业感到无比的滑稽。 “王将军,还等着干嘛!赶紧进城吧!我们正在开会商讨要事,稍后将兄弟们安顿好了,你也一起参加会议吧!” “好嘞,好嘞,我这就进来。” 李俊业赶紧让人打开了城门,王弘便带着这一千关宁精锐,大步流星般进入城内。 在同行的路上,李俊业方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除了王弘以外,这一千人全是关宁军中的主战派。 高起潜手段的确是老辣,不仅利用他们还了李俊业一个人情,还将军中不听话的刺头一块儿打包送走。 不是主战吗?背后骂自己畏敌如鼠吗?那好今日就让你们求仁得仁,到喜欢战的人那儿去卖命。 这就是高起潜内心最简单的想法,他一箭双雕不仅人情也还了,主战派打包走了一大堆,日后的耳刮子也会干净不少,少了反对派,他对关宁军的掌控又会更进一步。 经过了王弘简单的介绍之后,李俊业才发现,被发配到他这里的各级军官大小军官一大堆,足足有一百多人,剩下的八百多人,大都是他们的亲信和家丁。 各级军官,光是参将游击都有三个,千总把总也有二三十个,剩下的则是百总和哨长之类。 看来高起潜是将关宁军中不听话的军官给一锅端了。 但这些军官对李俊业来说,真是雪中送炭。 对于李俊业来说,军中最差的不是士兵而是合格的军官,军队好比一个房子,而是军官就是这个房子的框架,士兵则是这个房子的砖瓦。 能成为军官者,往往意味着他们都有很长的服役年龄,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和管理能力。 而李军因为成军时间太短,而军队规模扩张的又非常快,最缺的就是合格的军官。 面对着这一群高起潜眼中的眼中钉,李俊业简直是要乐开了花。 “俊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行人正在前行,只见卢象升焦急带人正向这边赶来,正好和李俊业撞了一个满怀。 李俊业和高起潜做交易的事情,只有他和杨延麟两人知道,这两日卢象升都是在气头上,所以两人还未来得及跟他说。 而今却突然听说,关宁军有一千多人出现在城池之下,让卢象升有点担心,所以他特意出来看看。 李俊业便简单的将高起潜答应送自己一千精锐的事情跟卢象升简单的说了一下,卢象升听到此,只是将信将疑,而当获悉他们都是关宁军,军中为数不多的主战派时。 不消李俊业解释,卢象升当即就知道了高起潜的用心,悬着的心到此方才彻底的放下来。 “俊业恭喜你,有这些热血男儿加入,你飞黄腾达的日子,指日可待。”卢象升由衷的恭喜道。 “末将王弘,见过卢部堂。” “哦……竟是王参将,我卢象升虽在宣大,不曾到过辽东,但一直听说过王将军您的事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卢象升高兴的一把握过王弘的手,激动而亲切的说道。 这话夸得王弘实在是不好意思,虽是四十的莽汉,但脸上竟泛起了红晕。 卢象升忙转过头道:“俊业,早就听说王将军乃是忠厚之人,万不可亏待于他。” “这个末将自然明白。”李俊业连忙应道。 “末将乃辽东游击史书杰、见过卢部堂。” “末将乃锦州游击常怀安,见过卢部堂。” “……” 被发配来的辽东诸将,几个稍有身份的一一和卢象升拜见,卢象升亲切的一一和他们寒暄,让他们倍感亲切。 将这一千余人安排妥当之后,李俊业便邀请关宁军把总以上的军官共同参加他们的会议。 下一个议题是非常重要的改革军制的问题。 现在李俊业已经是登州参将了,身份乃是营兵参将,之前的那一套卫所兵的编制显得就不合时宜了。 所以迫切需要将兵制重新改革。 李俊业参考了当时同行的营兵编制,又将他改革了一番。 现在的李军满编编制如下:十二人一队,每队设队长一名,伙夫一名,六队为一旗,哨设正副旗总各一名,旗总亲卫五兵,每旗六队中,四队为刀枪队,两队为火枪弓弩队。 只因李俊业的火枪的生产能力严重不足,全军也才装备了两百多杆,再加上战场损耗的现在也就只有一百多支了,并不能满足所有火枪队的装备需求。 李俊业只能优先将为数不多的火枪装备精锐老兵,其他的则以大量弓弩来代替,待未来生产足够时,再来慢慢地换装。 五旗方为一营,每营另设亲兵旗一,亲兵旗为八队,两炮队、 两刀枪队、一火枪队、三辎重队。 其中炮队每队配虎蹲炮各两门,刀枪队和火枪队与其他哨队编制一样,辎重队,每队配扁厢车六辆,全营共用偏厢车十八俩。 这些偏厢车用处非常大,平时可以用来载运本营随军物资,野战可以和车营其他车辆组成车阵。 营设正副营官一人为把总,另设书记,会计、司务,军医等各一人。 这样算起来全营共有将士四百九十二人,接近五百人。 李俊业的这样改变将原先的一营的三百多人,直接补充到了五百人,大大的充实了每营的战斗力,并且将火炮开始直接分发到各营里面,还单独给他们设置了辎重队。 这样每个营就有了独立作战的能力,以后每个营都能作为一个单独的作战单位派出去执行相对的任务。 骑兵营的编制与步兵营大概相同,但骑兵营并不设置辎重队。 骑兵乃是高机动兵种,辎重队的设置反而会限制他们的机动性。 且骑兵营炮队也和步兵营不同,骑兵营配置的乃是小型佛郎机炮,能够拆解让战马托运,跟随部队行动。 至于其他各兵种,每营编制都和步兵营相同,只不过是略有区别而已。 对于手中的关宁军们,如何安置他们,李俊业颇为棘手,并且面前一大堆军爷们,里面光是品阶比自己还高的就有四五个。 而王良钱奋这些人就更是别谈了至今官身还是百户。 所以将他们全部混编在一起共事,这也是不切实际的,并且两支部队风格不一,混编在一起也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李俊业干脆将关宁军单独作为一个体系,直接将这一千人按照关宁军的方式整编之后编为一营,营官为王弘,副营官为游击史书杰和游击常怀安。 每个副营各分一半人马,所有关宁军将士军饷待遇一与李军同,意味着这些关宁军不仅年年欠的军饷能够现发,还能直接涨几倍,这叫关宁众将士怎么不喜的手舞脚蹈。 关宁这一营是李俊业所有营中唯一设置两个副营官的一营。 现在李军编制如下: 步营:王良、马佑、颜锐、孙之滂。 骑营:钱奋、赵勇、孙之沆。 车营:魏博 辎重营:刘源 火器营:陈应 工兵营:杜威 共计十一营。 另外关宁军一营,共计十二营。 现在一个更大的问题摆在了李俊业的面前了。 第146章 破坏多尔衮的阴谋 目前除了关宁这一营有一千人外,李军能战之卒合计才五六百人,分摊在十一个营内,每个营才三十多人,这与李俊业设计的满编近五百人,差的实在是太离谱了。 伤兵虽然能够归队,但是他们康复需要一定的时间,而李俊业没的就是时间。 这么低的老兵比例,大量补充新兵无济于事,反倒成为负担,李俊业要补充的只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现在,能够帮他解决这个问题的只有一个人。 散会之后,李俊业立马叫人准备了三万两白银,带着他一起去见卢象升。 经过了一天一夜后,卢象升的气已经消了,毕竟李俊业是无奈之举,若没有他,自己定会全军覆没于巨鹿,相当来说,李俊业反而是他和全军将士的大恩人。 现在要做的已经不是生气了,而是该如何亡羊补牢,经过了一晚上的推敲之后。 他请罪的奏章终于封笔,已经让人快马送往京师去了,现在要做的是等待崇祯的反应。 “俊业,你这到底是何意?”卢象升见李俊业带着人抬了十几口大箱子进来,诧异地问道。 李俊业道:“回部堂的话,巨鹿之战,部堂所部损失惨重,末将担心朝廷抚恤不能及时发放,所以我特送来三万两白银,给部堂先行抚恤伤亡战士,也算是我对兄弟们的一点心意。” “这可怎么使得。” 卢象升连忙推脱。 李俊业道:“现在阵亡的将士们尸骨未寒,伤者还在治疗,部堂我知朝廷无钱无饷,部堂切勿推脱,而寒了天雄将士们的心。” 李俊业的话,直接戳到了卢象升的心尖上。 明末大明不仅面临着严重的自然灾害,同时也面临着严重的财政危机,整个朝廷从上到下都没钱。 就算九边重镇的士兵,也能被欠饷达数年之久。 各地明军因为闹饷哗变更是层出不穷。 的确,而今阵亡的将士尸骨未寒,绝对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而卢象升的天雄兵,恰好就是顺德所在的畿南三府的子弟兵。 他们的故乡,他们的亲人就在这儿,让他们早日入土为安、及时抚恤他们亲人才是紧要之事,若是等朝廷的钱来,还真不知道需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俊业送来的银子,虽然不够,但是完全可以解燃眉之急。 卢象升嘴角痛苦的触动了几下,默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卢象升发现李俊业醉翁之意不在酒,便直截了当的问道:“俊业,你现在过来,只怕不是单纯的来找我送银子吧!” 毕竟两人上午的时候还见过面,现在他又跑来,肯定是有其他事情。 李俊业笑了笑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部堂的眼睛,我现在来还真是找你有事。” 卢象升嘴角一扬,道:“那你赶紧说说,你究竟是何事,我估计我这番骨头,可又要被你折腾一番了。” 李俊业道:“部堂你还记不得,前日解围之后,我并未与你当即相见,而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回城。” “确有此事,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吗?”卢象升不解地问道。 “其实那日我是在高起潜的马车上和他商讨一件紧要之事。” “何事?”卢象升皱了皱眉,实在不清楚李俊业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李俊业道:“部堂应该知道,当时高起潜驻扎在鸡泽的时候,多尔衮亲率三万精锐也驻扎在附近,故而高起潜一直投鼠忌器,龟缩鸡泽,不敢迈出一步。” “按理来说,多尔衮这三万大军是来监视高起潜关宁军的,然后关宁军发兵之后,战场上并未见到多尔衮的踪影,部堂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卢象升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多尔衮到底去了何处?” “部堂请到这里来。” 卢象升书桌上刚好摆着一幅军用地图,卢象升随着李俊业的脚步来到地图前的时候,见李俊业已经手指一处地名。 “你是说多尔衮下个目标是临清!” 卢象升走近一看,竟然发现李俊业赫赫指着的地方竟然是临清。 明朝的临清,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小县,而是北方的商业中心。 临清刚好处于京杭大运河的中端,处于会河的北端,又能够通过漳卫河直接联系隋唐旧运河,隋唐运河和明清运河走势不一样,他是以洛阳为中心,连接北京和杭州。 也就是说临清刚好处于两条运河的十字路口上,北方南来北往的货物都在临清中转。 由此可知临清城内堆积了多少货物,这些商人们在城内藏了多少财物。 而偏偏现在各军都在北上勤王,山东的很多部队都已北调,因为在当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想到建奴这次入塞竟然会打到山东来,山东境内的兵力极度的虚弱。 占据了临清之后,不仅可以掠夺临清繁华的财富,还可以占据运河,沿运河而下,劫掠运河沿途,明清运河两岸,皆是大明最为繁华的区域。 临清虽繁,但并未设重兵防御,建奴第一个目的不是临清会是哪儿? 李俊业肯定的点了点头。 卢象升紧张的摊开地图,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如梦呓般地道: “绝无可能,建奴已经入塞数次,每次都是沿着长城附近活动,或者蹂躏京畿,他们无论如何他不敢孤军远征,深入我山东腹地,难道当我大明没人吗?多尔衮他就不害怕吗?” 卢象升虽然口上是这样说,但是心中却真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他才会紧张如此。 李俊业道:“从种种迹象表明,多尔衮宁愿放弃重创关宁军的机会也要执意趁机东行,他去的就是山东,华北之地已被建奴蹂躏数次,残破不堪,山东方才是繁华之地,那些有无数的人口和无数的财富。” “依末将之见,此刻山东空虚,多尔衮宁愿舍弃能重创关宁军的机会也要东行,其目的就是想出其不意,奇袭山东。” “临清可是北方最繁华的商业之地,那里有无数的货物,济南乃是山东省城,那里有无数的财富。” “此举多尔衮虽然险,但是收获亦大,部堂刚才说难道大明无人,那试问部堂,大明又有何人能够直撄多尔衮的兵锋?” “这?” 多尔衮左翼的实力是高于右翼岳讬的,卢象升想了片刻,依旧是语塞。 李俊业继续说道:“我大明之内无人能挡多尔衮的兵锋,多尔衮入山东,他又有什么顾虑?” “哎!”卢象升终于被李俊业说的哑口无言,气的奋力的猛击眼前的书案。 “部堂勿忧,末将虽不才,但有一良策。” “现在我们手上无兵无粮,你有什么良策能够去打败多尔衮?”卢象升摊了摊手无奈的说道。 李俊业毫不气馁,道:“部堂我虽不能打败多尔衮,但是能让多尔衮无功而返。” “哦”卢象升顿时像是找到了希望一般,欣喜不已。“你赶紧说说看,你的想法是怎么样的。” 李俊业便再次回到了书桌上,指着桌上的地图道:“多尔衮东行必先取临清,卑职可以选调精锐,轻骑快马,赶到多尔衮的前面到达临清。” “可是我手上无兵,光是靠这点人只怕挡不住多尔衮吧!”卢象升叹了一口气道。 李俊业道:“部堂,我无需去挡多尔衮的兵锋,建奴直取临清,无非是贪图汇集在临清的南北货物,我只需先其一步到达,在临清放一把火,将这些货物烧得一干二净,必会让建奴无功而返。” “建奴劳师动众,而只得一座空城,建奴这不是无功而返,而是什么?” “有理……”卢象升细细思忖了一下,觉得李俊业的方案不错,但他还有一些顾虑“只不过这建奴已前行了一日一夜,我们又如何能赶到他们的前面到达临清。” “部堂勿忧。”李俊业继续说道: “多尔衮乃是大军,大军行军本就不易,且其军中还携带了大量入塞以来劫掠的人畜和物资,多尔衮只能走大路,而大路却只有一条,那就是先向东行抵达德州,则望南折方才才能到达临清。” “他之所以放弃支援岳讬也要东行,正好可以印证了他的行军速度其实并不快,他是要急于摆脱了关宁军的纠缠罢了。” “我带路少数轻骑,轻人快马,走小路必然能够赶上。” 放在现在来看,巨鹿到临清直线距离只不过两百里而已,可是这是建立在现代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的前提下。 在明末这个时代,可没有如此完善的交通网络,陆路上全靠少数的驿道连接全国各地。 经过了李俊业的一番话,卢象升心中已经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脉络。 建奴之所以难对付,因其以骑兵为主,他不仅骑射无双,建奴下马步战战斗力也非常厉害。 骑兵有着极高的机动性,所以往往在战场上建奴一支很小的部队,就能牵制明军大量的军队来对付他。 关宁军虽然号称大明第一强军,但是他的机动性依旧和建奴有一定的差距。 那么建奴之所以放弃重创他的这个机会也要东行,那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因为入塞以来掳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严重的拖累了他的行军速度。 有了这些劫掠所得的拖累,在关宁军的面前,建奴反而没有了机动优势,所以这就是多尔衮莫名其妙的东行原因。 一旦他趁着这个黄金时间点东行,和关宁军拉开一段的距离,那么关宁将会很难赶上他,对他在战场的牵制一无所有。 想到这里卢象升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凉,这个建奴的睿亲王虽只有二十多岁,但他展现出来的谋略,却是相当的老辣。 明末这段风云历史中,其实几个风云人物的年龄都不大,多尔衮、崇祯、吴三桂年龄都大抵相当,崇祯亡国的时候只有三十三岁,吴三桂带领清兵入关的时候也才三十二岁,多尔衮的年纪与他相仿。 现在只是崇祯十一年,他们还都只有二十多岁而已。 “此计可行,可我现在没有人马派遣给你。” 卢象升双手一摊,焦虑的说道。 第147章 补充天雄老卒 李俊业道:“不需多少人,我只不过是去放一把火而已,只需从送来的关宁军中挑选几十个好手就够了。”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即刻就该出发。” 闻知李俊业这么说,卢象升眼前一亮,就像是在茫茫地黑夜里见到了一丝灯火一样。 虽然自己名为总督天下兵马的督师,可权力实在有限,但若真的山东有失,他这督师可是脱不了干系,谁叫他顶着一顶督师天下勤王兵马的帽子呢? 李俊业道:“部堂,不急,在走之前,我还另有一要事要与你相商。” “哦” 卢象升略感诧异,道:“但说无妨。 李俊业道:“只因我军经此大战,现在军中减员严重,能战之卒,仅有三四百人。” “军资告罄,弹药箭矢全无,难堪大任,然建奴既到临清,得到的是个空城,必然会怨气变本加倍的发泄于齐鲁大地,济南将会是首当其冲。” “所以我想让部堂能否将我军快速补充上一批召集即能战的老兵,待我军整编满员之后,赶在建奴之前到达济南。” “济南有天下坚城作为屏障,虽有建奴有十万之众,若我军能及时到达,末将有信心,能让建奴无功而返。” “你的人马最迟需要多少天就要开拔?”卢象升沉思了一会,缓缓地问道。 “越快越好,最迟三天后就要开拔。”李俊业道。 “哼哼……”卢象升浅笑了一声,高兴地说道:“你小子运气不错,我在调任宣大之前,只因朝廷无饷,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将麾下天雄兵裁撤了一些,现在这些天雄老卒就在顺德附近,我稍后就命人去征集他们,将他们补入你军中,其中不足的我再从畿南卫所中给你调入一些劲卒。” 至于弹药箭矢等一干军资之物,你也不用过于担心,稍后我就让人去各军各卫挨个通知,让他们将他们库存的军资全部交上来,我再给你部调配一些来。” “那就多谢部堂了。” 李俊业脸上可是真的乐开了花,这两个看似在李俊业眼中暂时无法解决的难题,其实在总督天下兵马的卢象升面前,根本就不叫什么大事。 “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回去准备,即刻开始行动吧!在顺德的事务不需你操心,这里还有我呢?我保证三日之后,就将你的人马恢复到满编,完完整整的给你送过去。” “有部堂,这句话,末将也就放心了,那卑职就先告辞了。” 李俊业开心极了,连忙和卢象升告辞离去,开始去着手他的下一个计划。 …… 严寒腊月,是农历中一年最寒冷的时候。 四野皆是皑皑白雪,被建奴蹂躏过的华北大地,尽是一片残破的景象,被摧毁的村庄,被马蹄践踏过的庄稼地。 往日川流不息的马路,现在全无一个行人, 往日充满生机的村庄,已化为灰烬。 村口上无数的尸体,无人掩埋,引来一群饥饿不堪的野狗前来撕扯。 “将军,这些灰还是热的,已经是昨日建奴来过……” 路过这个村庄,李俊业紧锁眉头,这便是一个被建奴铁蹄蹂躏过的村庄。 一旦被建奴蹂躏,意味着这个村庄将会被洗劫,所有的财物牲畜都会被建奴掠夺一空,青壮男女都会被掳走,其他无用的人往往都会被杀死。 “让大伙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在顺道下去看看,看还有有活口。” 李俊业辞别了卢象升后,便从关宁军中挑选了三十名精锐,之所以只挑选了这么点人,是因为顺德前往临清的沿途都是建奴占据着主动权。 人数太大目标太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俊业干脆将这三十人,伪装成一群镖师的模样,专挑杳无人烟的小路尽快赶往临清。 而今这三十人皆脱去了甲胄,只带着防身的兵器,轻装快马。 关宁军中为首者乃是一名千总,也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姓古,单名一个阐字,身上甚为了得,他的下面是两个把总,各带十五名士兵。 一个把总叫做赵焕,乃是一个四十岁热血汉子,另一个叫做尚国玉,体格魁梧,三十多岁,腰跨一把雁翎刀,背负一把长弓,他的弓术极为出色。 自从出发之后,李俊业这一众人,也未曾休息过,也该是停下来休息一下,人和马都需要喝点水吃点东西。 “古千总你和尚把总两人带几位兄弟到村中看看,其他的人随我就地休息,半炷香后,大家就再次赶路。” 李俊业行军素来仔细,这村庄的灰烬还是热的,不排除还有建奴埋伏在其中,就算没有埋伏或许村中还有活口。 李俊业吩咐完,古阐和尚国玉就带着几位手脚灵活的兄弟去村中四处看看去了。 “将军,还真有活口。” 不会儿的功夫,古阐就提着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子出来,这两个小孩穿着一身的破衣衫,脸上和手脚上全部都是灰烬。 “你们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这两个小孩提到了李俊业的面前,李俊业才知原来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孩约莫十二三岁,女孩大概十岁左右。 李俊业首先从包裹里拿出一个馒头,递到了男孩的手上,男孩平静的看了李俊业一眼,犹豫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从李俊业手中接过馒头。 接过了馒头后,他转身将馒头递给了旁边的小女孩子。 小女孩接过馒头之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李俊业又拿出一个馒头,这个馒头刚刚拿出,这小男孩,便迫不及待的一把抢了过去,拼命般的往自己的嘴里塞。 “水……” 李俊业一声吩咐,两个军士便送来了两个水袋,两个小孩只顾狼吞虎咽,刚好噎住了,忙从军士手中接过水壶,大口大口的喝起水来。 “你们是兄妹?” 李俊业看着他们亲切地问道。 “嗯……” 两人嘴中的馒头已经塞的满满的,发出了一声模糊的鼻音后,如捣蒜般的使劲点着头。 “你们的父母呢?只有你们两个活着吗?” 李俊业继续地问道。 “哇……” 提到父母,小女孩登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死了,在那!” 小男孩苍白的脸上,露出一双迷茫的眸子,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屋。 “走,带我去看看。” 小男孩痴痴地点了点头,便带着李俊业向着那个残破的小屋而去。 小屋乃是用夯土所制,也不知道已经住了几代人了,而今夯土斑驳,摇摇欲坠。 还未进门就听见小女孩“哇”的一声再次哭了起来。 小男孩也不停的抹着眼泪。 “那是你们的父亲?” 门口躺着一个汉子,脖子上被人砍断了一半,地下一大滩血迹。 “将军,血已干涸多时,人早已断气了。” 古阐查验了一下尸体,附在李俊业的耳边轻声地说道。 “把尸体都处理一下,越快越好。” 古阐点了点头,两个军士不待吩咐,就起身将尸体搬到了别处。 进了门,屋内昏暗无比,只见一女子正躺在房间里面,后背正中一刀。 古阐蹲下查看了一下尸体,朝着李俊业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家非常的穷,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是这么穷的家,依旧被建奴翻箱倒柜,四遍都搜索过。 “将军整个村子都查过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活着。” 依旧在搜查的尚国玉,走到李俊业的身边,兴趣无比沉重的说道。 “你们两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俊业蹲在他俩身前问道。 现在他们俩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是依旧在抹着泪。 “大哥哥,建奴来了父亲叫我们先躲到地窖里去,他去寻娘亲……” 提到双亲,小女孩又哇了一声地哭了起来。 “然后,你们躲在地窖里,躲过了建奴的搜寻?” 李俊业顺其然的推理道。 “不……我们在地窖里等了很久,也没见父亲和娘亲回来,等外面没动静了之后,我哥哥说带我去找父亲和娘亲。” “然后出来之后,建奴已经都走了。”李俊业顺着他的话,用常理推断道。 “不,我们出来的时候,还有两个建奴没走……” “还有两个建奴没走?” 几乎所有的人和李俊业一样,都把心吊到了嗓子眼上。 “那建奴怎么没发现你们?” “发现了,但是都被我哥哥给杀了。” “什么?”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寻常大明正规军,在战场上杀一个建奴都极为不易,但眼前的这个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孩竟然宣称他们杀了两个建奴。 杀一个或许是侥幸,但同时杀了两个,这让人怎么不震惊。 “在哪杀的,快带我过去看看。” “在地窖那里杀的。” 于是小女孩就带着李俊业一行人,来到了村边的一个角落。 “被杀的建奴在哪!” 小女孩遥手一指,指着前方一堆被弄得凌乱的积雪,“地窖口就在雪下面。” 小女孩话音刚落,几个士兵就急匆匆的来清理积雪,积雪下面果然有一扇门。 第148章 皇爷,真的是大捷啊!巨鹿大捷啊! 这个地窖口设计的非常特殊,竟然就在一个院墙的墙角下面,刚才的积雪也是挨着墙根堆在一起,虽然看起来乱糟糟的,但非常容易迷惑人,让人误以为是村民清扫的积雪,一时无法存放,便放在院外的墙脚下。 一个士兵当即打开了地门,弯腰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他就探出了一个脑袋,朝外面的人点了点头。 剩余的几个士兵当即会意,又下去了两人,不一会儿,就带上了一具建奴尸体上来。 “将军,利刃割喉,直接割断了静脉和气管,这畜生死的时候,只怕连想叫也叫不出声。” 接着第二具建奴的尸体也被抬了上来,古阐查验了一下伤口。“将军,同样的死法!” “这两人,真是你杀的?” 李俊业将信将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是如何杀掉两个武装到牙齿的建奴的,并且杀人手法极为老辣。 “大哥哥,这两个建奴真的是我哥哥杀的。” 小男孩并没有吭声,一旁的小女孩连忙出来替他解释。 在李俊业的再三逼问下,方才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你用什么东西杀的?” 小男孩畏畏缩缩的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小刀,这把小刀只有三寸来长,七分来宽,是木工雕琢抛光的时候才会用到。 李俊业从他手上接过这把破旧的小刀,递到了古阐的眼前。 古阐点了点头。“两个建奴伤口,的确是这样的小刀造成的。” “快说,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李俊业嘴角一扬,对这两个小孩佩服到了极致。 小男孩依旧沉默,但小女孩却像一只小喜鹊一般,叽叽喳喳的讲了起来。 听完小女孩的讲述之后,李俊业方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他们出地窖去寻找父母亲时,建奴并未完全离去,还有一个小队,依旧在村里搜寻,当即就被两个建奴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当建奴抓住他们的时候,小女孩骗建奴地窖里藏着钱财,看着小女孩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两个建奴当即上当。 当他们来到地窖口时,一个建奴下去寻财,一个建奴在上面看管他们。 再他们俩精妙的配合下,趁着看管他们的建奴不注意,男孩直接将他抹了脖子,然后地窖里的建奴听到响动,自然上来查看。 然地窖口非常狭窄,刚好只够一个人进去,由里面的一个梯子上下。 里面建奴刚探出脑袋的时候,他们就用大石直接将他砸晕,男孩不放心,下了地窖又给砸晕的建奴摸了脖子。 然后两人合力,又将外面的那个建奴扔进了地窖。 最后伪装好现场,悄悄的溜到了村外藏了起来。 这样的故事,不是人亲眼看到了现场,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做出来的事情。 “你们想不想杀建奴,为你们的亲人报仇。” 李俊业蹲在身去,抚摸着两人的小脸蛋,轻轻地问道。 两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叫李俊业,乃是登州参将,跟着我一起走,我不仅能让你们杀建奴为亲人报仇,还能让你们永远都能吃上这样的白面馒头。” 李俊业边说,边变魔术一般的双手拿出了两个个白面馒头,在两人的跟前晃了晃。 两个小可怜,看着雪白的馒头,吧唧吧唧了一下小嘴。 肯定的点了点头。 李俊业当即就手中的两个馒头扔给了他们,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人都彻底的忘记自己的名字。” “你以后叫利刃。” 男孩犹豫了一会儿,使劲的点了点头。 “你叫天机。” 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跟在男孩的后面点了点头。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学生,记住你们是我李俊业的嫡系子弟,未来这将会是你们终生的荣耀。” 两个小家伙似懂非懂般的拼命点头。 “将军,准备好了?” 忽然一个军士来报。 “走,去送你们父母最后一程,从此之后,你们就开始忘掉过往的一切。” 李俊业一手牵着一个,带着他们向村口的一处旷地而来。 这里,军士们已经找来了干柴,架起了一个火堆,火堆上他们的父母整整齐齐的摆在一起。 “孩子,送你们父母一程吧!以后你们就再也没有靠山了,日后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李俊业蹲下身来,替他们擦了擦眼泪,将火把一一递在两人的手上,动情的说道。 “去吧!送你们父母最后一程吧!” 两个小孩,乖巧的接过了李俊业手中的火把,悲痛不已的慢慢的走近干柴堆。 颤抖的小手,不舍地点燃了干柴。 “走!” 背后腾腾大火而起,李俊业带着利刃和天机,头也不回的离去。 …… 京师。 紫禁城内的御书房,崇祯正在和几位阁臣商讨军机要事。 “启禀陛下,总督洪承畴现以出潼关,渡过黄河以达延津,陕西巡抚孙传庭取道太原,已出井陉,驻兵真定。” 当今的内阁首辅虽有刘宇亮,但大明真正的实权却在阁臣兵部尚书杨嗣昌的手中,杨嗣昌正在向崇祯汇报最新的及时军情。 “而今洪承畴和孙传庭都出了潼关,不知关中流寇如何善后。” 就在两个月前,洪承畴在潼关设伏成功,将李自成打的只剩下十八骑逃入了商洛山中,关中流寇即将彻底荡清,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建奴入塞了。 以致于大明王朝只得将在关中围剿流荡的主力全部东调抵御建奴的入侵。 而今在这个节骨眼中,关中主力却抽调一空,崇祯难免有些担忧。 杨嗣昌安慰道:“陛下勿忧,逆贼最强的两股是李贼(李自成)和张贼(张献忠),现在张贼已在谷城受抚,据当地官员来报,其诚心归化,并未怀异心。” “至于李贼,遭受潼关之败后,只独剩十几骑逃入商洛山中,虽是杳无音信,但料再难成气候。” 崇祯经过杨嗣昌的这般开导,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些。 “北奴现在如何?前锋已达何处?” 崇祯关心完国内的流寇之乱后,再次把注意力关注在北边入塞的清兵上去了。 杨嗣昌犹豫了一会儿道:“陛下,建奴现在兵锋已达畿南,根据各军报上来的最新消息,卢象升正被他们包围在巨鹿。” “怎么会这样?”崇祯有点不知所措。 目前大明最能打的军队无非四支,一是高起潜的关宁军,二是洪承畴的洪兵,三是孙传庭的亲兵,四是卢象升的天雄兵。 此战卢象升被任命为总督天下勤王兵马的督师,可见崇祯和整个大明朝廷,对他的期待。 然后大战才刚刚开始,自己总督天下勤王兵马的督师就被建奴给包围了,这叫崇祯如何不紧张失措。 “卢象升现在有多少兵马,包围他们的建奴又有多少人,可否突围?”崇祯急切的一连串的问道。 “卢象升在巨鹿兵马仅有五千,包围的建奴乃是两翼联手,足有七八万之众。”杨嗣昌心情沉重的说道。 “那卢象升岂不是突围渺茫!”崇祯只觉得一阵心痛。 若卢象升无法突围,他损失的不仅是一名肱骨大臣,总督天下勤王兵马的督师若是战死于巨鹿,将会对大明的军心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 杨嗣昌不敢直面回答崇祯的这个问题,只是将脑袋压的低低的,一直不敢和崇祯对视。 崇祯道:“上次你汇报军情,不是说高起潜就在鸡泽吗?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何不去救援?” 杨嗣昌紧张的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道:“陛下,高起潜虽在鸡泽,但其被建奴左翼多尔衮亲自监视,一旦他出鸡泽,建奴必有行动,此乃围点打援之计,若其出兵,臣只恐他先于卢象升而覆没啊!” 崇祯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在御书房内踱步。 “那刘宇亮呢?不是让他出阁督查各军的吗?他现在在哪里,他能否能救?” 杨嗣昌再次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大汗,轻声地道:“陛下,刘阁老,此刻尚还在保定,怕是来不及了。” “混账,混账……”崇祯再也忍不住了,终于破口大骂了起来。 刘宇亮已经出阁多时,但是逗留不前,直到现在还是保定,这叫崇祯如何没气。 “难道朕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卢象升全军覆没吗?” 崇祯越喊越激动,他高举双手,仰面朝天,一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模仿。 杨嗣昌默默无言,再次掏出手帕悄悄的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满头大汗。 君臣独处一室,相顾无言。 “陛下,陛下,大捷啊!大捷啊!” 就在这个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手捧一封奏章,激动万分的跑来报捷。 这封奏章正是高起潜命人六百里加急送来的,高起潜为内廷宦官,和文臣是两个不同的体系,他们的奏章能够不经过内阁,直达司礼监。 明末明军与建奴作战往往败多胜少,这些宦官大臣们,为了讨崇祯的欢心,往往将小胜夸称为大捷。 屋内的崇祯和杨嗣昌早已对所谓的“大捷”,习以为然,两人并不为之所动,依旧互相的默言不语。 曹化淳进了御书房,便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若是放在往日,他肯定调头就走。 可是今日不一样了,这是一场实实在在的大捷:“皇爷,真的是大捷啊!巨鹿大捷啊!” 第149章 心情复杂的君臣 “什么?” 崇祯和杨嗣昌几乎在同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两人又在同时将目光死死的盯着曹化淳手上的那封奏章。 “皇爷,高公公和卢部堂在巨鹿合兵,联手破敌,斩杀建虏三万有奇。” 曹化淳满面春风的将这封奏章恭敬的送到崇祯手上。 崇祯迫不及待的打开奏章,一目十行,旋即就下奏章递到了杨嗣昌的面前,“真的是大捷。” 一旁的杨嗣昌压抑着心中激动无比的心情,从崇祯手上接过了奏章,仅仅扫视了一眼,就将本章悉数看完。 “臣恭贺陛下。” 杨嗣昌觉得自己就如做梦中的一般,带着无尽的喜悦跪伏在崇祯的面前。 “老奴恭贺陛下。” 曹化淳也激动万分的跪伏于崇祯面前。 曹化淳是崇祯在信王府的太监,一路从信王府伴随崇祯入主大统,是崇祯最为信任的几个宦官之一,身居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提督。 “内阁拟旨,卢象升披坚持锐,亲冒矢石,克济为安,大败建奴,有匡扶社稷之功,加赐太子太保,其军将士皆论功行赏。” “臣这就去办。” 杨嗣昌接旨之后,正打算离去,忽然御书房中又有一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差点和他撞个满怀。 “陛下,内阁刚收到卢象升六百里加急。” 来人正是内阁次辅薛国观,此刻的薛国观欲言又止,满头大汗。 “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崇祯见薛国观的脸色不对,心中猛的一凉,唯恐这场大捷又是假的。 “陛下,您自己看。”薛国观颤颤巍巍地将手中的奏章递到了崇祯的面前。 崇祯打开奏章,当即就长吁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这的确是一场实实在在的大胜,卢象升如实的描写了战役经过,对于李俊业的功劳用了一句“此战实全赖俊业之功。”来概括。 然后介绍完了战役经过之后,卢象升突然话锋一转:臣望阙叩死请罪…… “这李俊业真是无法无天,竟然从卢象升那里骗取了尚方宝剑,用这尚方宝剑挟持高起潜发的援兵。”崇祯气的实在是不行了,直接将奏章扔到了地上。 卢象升和高起潜的关系,早已经过廷议,高起潜不归属卢象升统辖,自成一军,这也是高起潜敢不去救卢象升的底气所在,李俊业哪尚方宝剑去挟持高起潜,首先从法理上就站不住脚。 尚方宝剑,意味着是天子的绝对权威,竟然被人骗走,拿去挟持自己的另一方大镇,如此皇帝权威何在。 卢象升的奏章乃是大明朝廷系列内的奏章,作为阁臣的杨嗣昌无须征得崇祯同意,就可观阅,杨嗣昌急不可耐的捡起地上的奏章,方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杨卿,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崇祯表情复杂的向杨嗣昌问道。 这事还真是大明朝的头一遭,任杨嗣昌是如何的博学多才,可一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想了想道:“陛下,此事滋大,光凭廷臣一家之言,只怕还难以凭信,不如现在就派人去调查清楚,事后再做决断。” “何况高公公,对此事提都未提。” 崇祯默默地点了点头,认为他说的的确是十分有道理。 “高伴伴的送信之人是谁?”崇祯思索了一下,对曹化淳问道。 “回皇爷的话,是高公公身边的一个小太监送来的。”曹化淳小心地搭话。 “唤他进来。” 依他对高起潜的了解,崇祯心中现在已经有个大概了。 对此事只字不提,这就是高起潜的高明之处,虽然作为受害者,但这确实大事,他不提自然会有人提,不提还能落下一个宽宏大量的名声。 之所以将自己的亲信太监派来送信,他推测到,崇祯获知消息,必会进一步盘根问底,那么正好可以借这个太监的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的一清二楚。 经过这样一番操作,事也办了,自己的好名声也落下了。 然而这一切终究是逃不过崇祯的眼睛。 不一会儿那个小太监就被带进了御书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当然他所说的话,都是经过提前设计的,有利于高起潜自己的话语。 但崇祯和杨嗣昌两人也不是平庸之辈,经过两方供词的反复推敲,当即就推测出了真实事情的经过。 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后,杨嗣昌当即劝道:“陛下,而今建奴尚在关内,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此事万万不可草率而行。” 杨嗣昌的话已经暗示的非常明显,一个是总督天下的督师,一个出类拔萃的猛将,难得在这片黑暗中给大明带来一丝希望。 如果现在草率的将他们两人治罪,那么剩下来的仗该由谁去打。 能打的都已经调到了战场上来了,杨嗣昌实在是找不到,哪里还有比他们还能打的人。 他虽然和卢象升政见不和,但他终究是大明军事上的最高指挥者,大明战场上的胜败,都会由他直接负责。 其实崇祯在骂过之后,自己也和杨嗣昌一样的犯难了,但是作为君王,他和臣子站的立场不一样,思考问题的方式不一样。 而今正是用人之际,万万是不能动这两人的,不然自己的江山该由谁来守,而擅借尚方宝剑,挟持边镇,这更是直接挑战自己皇权的权威,不可能坐视不理。 最关键的是,这两个都是刚刚建立过大功勋的人,如果自己在这个档口将他们杀了,岂不是会寒了所有疆场将士的心。 不管是哪位大臣主张要杀,几乎全天下所有的人都会把这笔账记得自己的头上。 杨嗣昌的暗示崇祯自然清楚,还和自己的想法非常吻合,崇祯故意借驴下坡,道:“那依杨卿的意思,朕该如何是好啊!” 未料崇祯竟然把这个难题踢给了自己,杨嗣昌一时也犯难了,他思考了一会儿后,悄悄的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崇祯的脸色。 只见崇祯现在气定若闲,脸色缓和了很多,心中便对崇祯心中的想法便有了个七八分了。 他抬起头来道:“案情未明,不可擅加推断,当今又是用人之际,不若先将他革去官职,继续领兵,他们戴罪立功以自赎,等案情查明清楚之后,再做决断也不迟。” 这案子其实两人已心知肚明,案情已经是再清晰不过了,还用查明什么。 但两人又非常的默契,他们都清楚,所谓的查明案情,就是拖延时间,等建奴退兵之后,再动手处理这件无比棘手的事情。 而将他们革去官职,却又让他们继续领兵,这种巧妙的安排,更是神来之笔。 将他们革职,这保住了朝廷的颜面,让他们继续领兵,戴罪立功自赎,这保证了战线人事上的稳定,是一箭双雕的锦囊计。 崇祯思索了一会儿,望着杨嗣昌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按杨卿所言去办。” 杨嗣昌也赶紧惊愕地点了点头。 “你这就去让内阁领旨。” 崇祯显然对杨嗣昌的方案极端满意,迫切的催促杨嗣昌抓紧去办,唯恐夜长梦多。 “还有高起潜和卢象升的奏章中都说,建奴已经东行,朕有点担忧,杨卿有何应对之良策。” 杨嗣昌走到门口,崇祯忽然将他喊住。 杨嗣昌忙道:“陛下勿忧,臣心中已做部署,而今山东巡抚颜继祖麾下尚有标营三千,臣回阁部之后,立刻将他调往德州,德州乃是入齐之咽喉。” 崇祯默默地点了点头:“如此部署极为妥当。” 明朝乃是内阁制,内阁权力极大,不仅替皇帝发布诏书,还有票拟之权,直接处理政务。 这也是明朝中后期有这么多不务正业的帝王,而王朝还能够正常运转的原因,就是因为内阁的存在。 但内阁的权力并不是无限的,他也受司礼监太监的制约,司礼监太监有批红之权,一个奏章只有经过内阁的票拟,司礼监的批红之后,才能有效。 他并不是大明的法定机关,却把握着帝国中枢的走向。 …… 李俊业一行人,躲躲藏藏,行了两日,方才到临清附近的一个驿站,往前再行十多里便是临清了。 虽然建奴已经入塞,但是依旧挡不住商人们赚钱的热情,驿站上依旧有往来的商旅,只不过要比往日少了不少罢了。 看着驿道上往来不歇的商旅,李俊业暗自苦笑一声:看来所有人还是都以为建奴不会来这里。 临清乃是处于运河的一个十字口上,明朝时无比繁华。 因为过往客人往来实在是太多,聪明的商人便在驿站附近开起来茶馆客栈,渐渐的围绕驿站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集镇。 马上就要到临清 ,此间正是正午时分,李俊业便命人在驿站边,寻了一个茶馆,让大伙吃份热的,吃完之后再进城也不迟。 一行人便找了一个临街的茶馆坐下。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茶馆,通体用茅草所搭建,墙上好有斑斑点点的好几个窟窿,仅仅只有一层,里面的桌椅也是简陋不堪,一副寒酸到极的模样。 “小二,将好茶好吃食,尽管上来,等爷们吃饱了,稍后再给你一起结算。” 古阐进了门,便将一锭大块的碎银子直接扔到了小二的怀里。 那老板便知遇到大主顾了,一张脸乐开了花。 第150章 老道 三十人挑了个角落分了四桌坐定,不一会儿小二就上了几道茶和点心来。 难得遇到一个豪气的大主顾,那掌柜自然会想尽办法从他们身上揩出些油水来。 无论是茶,还是各种吃食,都是店中极高的。 “天机,来尝尝这个。” 李俊业将天机抱入自己的怀中,从碟中拿起了一根刚上的春卷,递到他的手中。 小女孩伸出了双手,像是等待着要接受一个宝贝一样般的喜悦。 “好吃吗?” “先生,好吃,我好久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天机吃着春卷,一双大眼睛扑腾扑腾的。 “利刃,你也来根。” 李俊业拿起了一根春卷,递给了利刃的手中。 “要吃自己拿,不要害怕,也不要客气。” 李俊业干脆将盛着春卷的盘子,端到了他们的面前,又从桌子端出了刚上桌的绿豆糕、也一并端到了他们面前。 两个小馋虫像是受了鼓励一般,风卷云涌一般的不断抢食,这副馋相也引来桌上几人一番好笑。 “小二,你这驴肉火烧可真是不错。”李俊业吃了一口,对此赞不绝口。 “那不是,客官,您有所不知,咱家的驴肉火烧,可是临清一绝。”小二听到有人夸自己店里的东西好,顿时扬起了起来。 “这只怕是把牛皮吹破了吧!你这店寒酸到这般模样,若你的火烧真是临清一绝,你这店可会至于这样吗?”李俊业顿觉好笑,说完之后,跟随的众人也皆哄堂大笑了起来。 “客官,你可不要不信,常言道这人不可貌相,这店可真跟人一样,可不能光看外表。不信的话,您去临清城内打听打听。” 那小二颇为不服气。 李俊业笑着道:“不用打听了,我也算是行走过江湖的人,也有些见识,好货也要好皮装,如果你的火烧是临清一绝,你掌柜的早就大发了,你家店还用着如此寒酸吗?” “客官,小的说了,你也不信,说再多,也是白讲,是真是假,稍后进了城,你随便找个人问问,便知真假。” 丢下这句话后,小二便灰头土脸的溜走了。 而那掌柜却是如老僧坐定了,只顾一头理帐,任由他俩吵,好似这一切与自己无关一般。 “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家店的驴肉火烧的确是临清一绝,只因他家掌柜的公子好赌,好好的一家店沦落成这般模样。” 忽然靠窗的一个座位上,一个身穿褴衫的书生,起身笑盈盈地说道。 那书生说完,掌柜的笔顿了一下,一滴大墨从笔上留下,刚好掉到了他刚写的一行字上,掌柜的心烦意乱,一手撕下了这张纸,将他拧搓成团,扔到了窗外。 李俊业回首望去,只见他书生,莫约十八九岁,身材匀称,皮肤白皙,眉目如黛,好一副如潘安般的面孔。 她不是一人,同桌中还有一个年龄比他略长的少年,身穿一件品质绝佳的貂裘,在他们两人的旁边,还有几个壮汉护卫左右,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子弟。 “哦,看来是我错怪这位小兄弟了。” “正是!”窗前的公子盈盈一笑。 那小二和李俊业斗嘴被说输,心中正恼,忽听得一声“接着”,那小二忙循声望去,只见一物正从自己抛来,那小二赶紧凌空接住。 打开手掌一看,竟然是一块比鸽子蛋还大的碎银子,看得他双眼差点冒出金光来。 要知道,这块银子虽小,但足以够他全家两月的吃喝了。 那小二顿时笑的喜笑颜开,从回桌前,殷勤的服侍李俊业他们。 两帮人就再无闲话,各自喝茶起来。 一股风迎门而入,忽然从门外闪现出一个牛鼻子老道进来,那老道甚为邋遢,头顶混元巾,身穿一袭宽袖道袍,进屋之后,一双小眼就像做贼一样,朝着屋内溜溜的扫视一圈。 紧接他们的目光就盯在了窗前的这两位富家公子身上。 那老道神神秘秘地走到窗前,凑了过去。“贫道见过两位相公,印堂发黑,近期似有祸事啊!” “滚开……” 谁料还未等老道把话说完,他们身边的护卫露出凶相,直接将那老道推倒在地。 这种江湖搭讪的小骗局,这些长于深宅大院的公子们没见过,莫非连那些闯荡过江湖的护卫们也没见过? 那老道,虽是上来就吃了一个闭门羹,但毫不气馁,他默默地从地上爬起,陪着笑脸道:“两位相公,实不相瞒贫道道名玄常子,自幼便在终南山修道,至今已有四十多年。 “虽不曾悟得大道,但亦学了些仙术,只因访道济南,而途中盘缠用尽,饥渴难甚……” 饶是老道这边将软话说,但是这两位少年根本不屑一顾,连看他都懒得看一眼,只顾得喝茶。 老道见状,当即将话锋一转,自信满满地道:“两位相公,如是不信,贫道可以当场在两位相公面前施展些许法术,若是两位相公觉得满意,便请赏小的一顿饭吃。” 大明重道,甚至连嘉靖皇帝都带头修仙,上行下效,王公贵族不免都会信道。 两人顿时便来了兴趣,两人对视一眼后,裘衣少年道:“赶巧今日心情大好,我们可以看看你的法术,若是真材实料,我送你一桌酒席,自也无妨,若是招摇逛骗的,你可少不得挨一顿打,你可要想清楚了。” “使得,使得,两位公子你就看好了吧!” 那老道欣喜,径直的走到桌前,桌上刚好放着一杯刚沏的热茶,只见他走上前,漫不经心的拂袖一挥,刚才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竟然滴水不剩,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杯子,依旧放在原地,杯子的四周连任何一丝水渍都没有。 老道故技重施,又将道袖拂过了另一只杯子,另一只杯子,同样滴水不漏。 这一切看似漫不经心,然而又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两位相公,贫道献丑了。” 老道朝他们两人作了一揖,得意洋洋地自夸。 “你还有什么法术,尽管施展来。”裘衣少年虽然来了兴趣,但是依旧将信将疑。 老道笑道:“两位相公,天寒地冷,这茶有什么喝的,不如老道请你们喝酒吧!” 说完,便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做工精美的瓷器小壶,大大咧咧地放在了桌上。 “你这壶中是酒?”裘衣少年将信将疑的问道。 “不是。”老道气定神闲,悠然的将壶盖打开,襕衫的少年,急忙凑近了脑袋朝酒壶看去,壶内空空如也。 老道又将酒壶倒转过来,壶口朝下,结果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哼……臭老道,你明明拿出一个空壶来,却骗说要请我们喝酒。”襕衫少年瞠目责备。 “小相公,不急。这凡人酒水怎么能招待你们,我这就去找仙人借酒。” “找仙人借酒?”这一桌子的人登时来了兴趣,连一直将信将疑的裘衣少年,也悄悄地将身子坐正。 “你可看好了?”老道拿起没盖的酒壶,放于一个茶杯上面,将他壶口朝下的倒置,可正当人睁大眼睛瞧的时候,酒壶中依旧没有半点酒水倒出。 “哼,这就是一个空酒壶,您却要拿来装神弄鬼。”襕衫少年继续嗔怒道。 那老道不骄不躁,道;“公子恕罪,贫道一时疏忽,既忘了请仙人赐酒了。” “还要先请仙人赐酒?”襕衫少年眨了眨明媚如秋波般的眼睛。 老道点了点头,接着故弄虚玄的念了一通谁也听不懂的咒语。 “小相公,你可看好了。”老道再次拿起酒壶,盖上盖子,话音刚落,壶嘴上就喷出一股甘冽的清泉来,一一落入了酒杯。 刹那间的工夫,便倒满了茶杯。 老道如法炮制,一会儿,两杯满满当当的酒,就摆在了众人的眼前。 裘衣少年朝身旁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那护卫便小心翼翼地端起了茶杯,放在嘴边轻尝了一口,朝裘衣少年点了点头“的确是酒!” “真的是酒?”襕衫少年好奇的拿起了倒满酒的茶杯,凑到鼻前闻了闻,发现果然是酒。 “还有吗?”他期待的问道。 “实在不好意思,这天上仙人,酒也没多少,就借了贫道一杯不信你看。” 老道再次打开壶盖,将酒壶壶口朝下倒了倒,里面空空如也。 “我可以看下你酒壶的里面吗?”裘衣少年突然问道。 “无妨!”老道便欣欣然地拿起酒壶,再次打开壶盖,将壶口凑到了他的眼睛附近。 他朝里瞧了瞧,发现壶内干燥异常,竟然连一丝水的迹象都不曾有过。 裘衣少年彻底信服了,忙拱手一拜:“果然是高人,我兄弟俩有眼无珠,还望高人见谅。” “无妨,无妨!”老道欣欣然笑道。 “还请高人稍等片刻,我这就兑现承诺命人给高人置办一桌酒席。”裘衣少年言而有信,恭敬地说道。 那老道微微一笑道:“相公刚才可都见到了,贫道自有法术在身,既能向仙人借得酒来,怎么会真饿的肚子,贫道刚才只不过戏言罢!” “临清还有老友在等贫道,若无他事,贫道就先行告辞了。” 丢下这话后,老道一手拿壶,快若流星般的向门外走去。 就在老道即将要离门而去时,李俊业朝古阐使了颜色:“拦住他。” 古阐登时而起,带着两个壮汉,站在门口拦住了老道的去路。 第151章 机关 “这位壮士,您这是何意啊!”老道见去路被拦,装作一副无辜的表情,茫然地问道。 古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家少掌柜的这边有请。” 老道回头望了一眼李俊业,道:“这位少掌柜的,实在是不好意思,临清老友还在等着贫道去叙旧,若有什么事情,不如改日再说。” “改日,改日我还能找得到你吗?” 李俊业从桌前起身,玩味的看着这个老道。 “这位好汉,贫道只不过是一位修道的道人,和你素不相识,你这到底是何意啊!” 那老道见李俊业面露凶相,心中已经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他转过身来,对着刚才的那两少女道:“两位相公,你看这人好生无礼,竟无端生事,不如您俩替我求求情,就让他放我过去吧!” 对面的那裘衣少年首先发话道:“这位好汉,我看你也是一个好男子,可为何要为难一个老道,不如你就卖我兄弟俩一个面子,放这老道过去吧!” 李俊业微微一笑,朝着他们俩道:“两位相公,你们先不忙说,先倒是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东西丢了。” 闻听此言,两人不自觉的在身上摸索起来,忽然襕衫少年大叫一声:“二哥,我的荷包不见了。” “拿出来?” 李俊业走到那老道的跟前,将右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这位好汉,那小相公的荷包,我可是看都没有看到啊!”那老道装作一副无辜至极的样子,带着哭腔说道。 李俊业并不急于逼问,而是从他手上夺下了他的酒壶。 这个酒壶制作非常精美,外表雪白如玉,瓷上的彩绘更是惟妙惟肖。 李俊业拿起了酒壶,放在眼前,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忽然他嘴角轻轻一扬。 将酒壶腾空拎起,壶嘴上的甘醴,随着他的手势,从壶嘴缓缓而出。 “怎么?你也能向仙人借酒。”对面的一行人纷纷惊讶的目瞪口呆,襕衫少年痴痴地问道。 李俊业莞尔一笑,并不急于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走到了他们的跟前。 将酒壶递到了襕衫少年眼前,对着刚才痴痴地襕衫少年道:“非是我亦能向仙人借酒,你也会?” “我也会?”襕衫少年如云中雾里一般。 李俊业当着他们的面,松开了握在手上的壶把手,将酒壶彻底翻转过来。“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小孔。”襕衫少年继续痴痴地道。 这个小孔设计的非常的巧妙,就在壶握把的内侧,如果不是将他翻转过来仔细的检查,还能难以发现。 于是李俊业当着他的面,将这个小孔用指肚摁住,缓慢的倾斜壶身,壶嘴里什么也没有倒出来。 李俊业又当着他的面,将小孔打开,再次倾斜壶身,清澈的甘醴就从壶嘴缓缓流出。 “看到没,壶嘴能否出酒,全在于用这个小孔来控制。” “那这个壶,看起来与别的壶并无二致,他是怎么做到的?” “问得好”李俊业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这个壶其实是双层的,在壶身里面还有一个小夹层,只不过人眼难以发现罢了,夹层的酒,由壶嘴灌入,再由手指控制这个小孔。” “这也是你们要看壶的时候,壶始终在他手上的原因,一旦他的手离开了壶把,指肚没盖住小孔,里面的酒就能倒出。” 这其实是非常简单的大气压强原理,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大气压强的概念,李俊业随后托用了“机关”一词,模糊的解释了他的功能。 “哦……原来如此?” 经过李俊业详细的解释之后,两人方才大悟。 “那我身上的荷包怎么会跟他有关系呢?”襕衫少年,继续不解的问道。 李俊业笑着道:“他之所以会费尽周折的在你们面前表演这样的把戏,并不是真心想打动你们找你们讨吃的,而是利用这个把戏吸引你们的注意,当他在表演的时候,会巧妙的调动你们的感官,让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他的把戏上。” “实不相瞒,你的荷包,就是他在倒完酒后,你检车酒壶时,被他顺走的。” “哦……原来如此。”少年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贼道真是好手段,荷包我明明放于袖中,却依旧被他偷去。”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俊业转过身来,继续用一种玩弄的表情,盯着那老道问道。 把戏被拆穿了,老道支支吾吾半天,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老贼,你快将我的荷包还给我。”少年大怒的喝道。 他身后的几个壮汉,已经开始凶神恶煞地朝着老道缓缓走来。 “贫道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曾失手过几次,没料到今日竟然会折在这个如此不起眼的地方。” “哼……贫道到手的东西,还没有人拿回去过,有本事,你们自己来拿。” 那老道已被屋内众人围困,穷途末路之下,丝毫不慌,反倒如此振振有词。 “动手!” 李俊业当即下令,十几个军汉,便朝那老汉围了过来。 “哼……就凭你们,能抓住你道爷的人,还没出世呢?” 老道自信满满的甩下这句话后,只听一声轰响之后,浓密的黑雾从他身边燃起,黑雾来势极大,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弥漫到了整个茶馆。 “啊……” “啊……” 紧接着黑雾里传来一片惨叫。 待黑雾稍散,只见三个护卫躺在地上,在他们的附近,赫然游动着几条毒蛇。 而他们旁边的一扇窗户已经洞开。 古阐一跃而前,到了窗户旁边,探脑望了一眼窗外,只见窗外巷道曲折,哪还有那厮的身影,“那厮从这逃跑了,追还是不追?” “罢了,这只不过是一个江湖骗子而已,不必做过多的纠缠,以免误了正事。”李俊业肯定的说道。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毒蛇?” 古阐从窗口回来,蹲下身去,用刀挑起了一条,那蛇顿时便警惕了起来,昂起了三角形的脑袋,不停的朝他吐着信子。 古阐知是毒蛇,便将刀尖一挑,那条毒蛇断为两截。 “蛇是冬眠动物,这个季节自然看不到蛇,这些蛇都是被他用特殊方法豢养的蛇,想必他是藏于身上。”李俊业解释道。 古阐点了点头,道:“这老道并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而已,确实有些手段。” 李俊业默默地点了点头。 “哥,那荷包里有娘亲送给我的,荷包内也有娘亲死前留给我的东西,我一直都带在身上,你可无论如何,也要帮我找回来啊!” 正在李俊业和古阐谈话的时候,一旁的襕衫少年,满脸泪水的对着裘衣少年哭诉。 那裘衣少年登时便犯难了,他们随行的只不过是三个护卫,而今已有三个被蛇咬伤,而这老道的手段,大家都已经见到。 光凭剩下的三人,想抓住这老道,只怕比登天还难。 裘衣少年想了想,便来到李俊业的跟前,深深一拜,道:“这位好汉,荷包里面有我家重要之物,你们能否替我们找回,若能找回,小弟这里必有重谢。” “没工夫。”李俊业瞥了他一眼道。 “算是我求您了,好汉!”裘衣男子态度极为恳切。 李俊业道:“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是有更紧要之事,实在是没时间替你们找回丢失之物。” 说完,李俊业便急不可耐的催促大伙前行。 “好汉,算我们求你了,你若能帮我找回荷包,送到济南来,到时候你要什么,我们能给你什么!” 见李俊业要走,襕衫少年竟然一跃而出,拦在李俊业的跟前。 李俊业颇为无奈地道:“非是我不帮你们,也不是嫌你们的报酬少,而是我实在是脱不开身。” 李俊业说完,襕衫少年竟然直接跪了下来,泪流满脸的道:“那荷包里面,有我娘亲死前送我的最心爱之物,没了她,就没了娘亲的样子,我一刻也离不开,还请好汉行行好。” 李俊业深感歉意地道:“真的不是我不帮你,是我真的没时间,我答应你,日后若是能遇见那道人,必将此物与你索回。” 李俊业丢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带着人离去。 只剩下襕衫少年,丢魂落魄般的依旧站在原地。 “顺便再告诉你们所有人一声,我们来时在四十里外已经看到建奴轻骑,相信要不了多久,建奴就会到达临清,没事的话,所有人赶快离开临清。” 茶馆外忽然传来李俊业的声音。 一听到建奴就在四十里外,茶馆内的人,顿时全部慌了神,纷纷收拾东西,都抢着往门外逃去。 实际上,建奴大军和李俊业预想的一样,是从德州转道南下,李俊业是朝小路从西北而来,李俊业在临近临清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什么建奴轻骑。 他之所以这样喊,是想尽量劝走一些人罢了。 第152章 天下临清 临清在明初本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县,因京杭大运河的开通,一跃为北方第一商埠。 街上人流川流不息,运河上过往船只犹如织梭。 “将军,如果仅仅是依靠我们这几个,想必这事有点困难,不如我们先去拜访临清守军,说是奉了卢部堂之命,让他配合烧城,只要搬出卢部堂这个总督天下兵马的名号来,想着守将也不敢不从。” 进了临清城门,古阐突然间悄悄说道。 李俊业道:“不可,临清乃我朝北方第一商埠,表面上看临街这些大小商号都是正常的买卖人,其实不然,这些商号绝大部分都是当朝王公大臣们的产业。” “此间临清一旦被烧,将会有多少王公大臣的财富葬身火海,如果我们找守将公开搬出了卢部堂来,这事办起来固然简单,可是也会害了卢部堂。” “获知临清被烧,这些人必会在朝上群起而攻,为了保护卢部堂,这事绝对只能我们悄悄的去来干。” “将军考虑的周到,是卑职愚钝了。”古阐深表歉意。 李俊业入城之前就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搬出总督天下兵马的卢象升名号来,临清大小官员定然不敢不从。 实际上,李俊业手中也的确有卢象升要求临清大小官员配合自己的公文,但这样做,只会让卢象升引火烧身,按照明朝惯例,一旦有言官集体弹劾某大臣时,无论结果,这位大臣往往要主动申请致仕,等待朝廷查明真相,有的人致仕就是一辈子,有的人致仕往往也需要一定的时间,等舆论弭消之后,才能再次起复。 所以为了不将卢象升牵涉进来,李俊业决不能通知临清的大小官员。 不通知临清的官员,那么这些官员和守兵,定然会履行自己维护治安职责,反而站在李俊业的对立面上来。 李俊业进了城后,便将人手散开,让他们稍后逐渐到运河旁的刘氏布庄汇合。 刘氏布庄乃是刘有为和李俊业合伙做的生意,就开在运河旁的一个码头附近。 李俊业发明了珍妮纺纱机和飞梭之后,望云堡的织布效率直接提升了几倍,高效的生产效率下,让望云堡生产的布匹成本非常低廉。 凭借着低廉而优异的产品,望云牌布匹在临清供不应求,刘有为快速的占领了市场,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就牢牢的在临清站稳了脚跟。 现在的刘氏布庄,不仅在靠近码头的繁华街道上占据着一个三开间的大商铺,还在码头附近租赁了一个几百平的大仓库。 请着十几个伙计。 每隔半月就有两条五百料的大船从望云堡开过来,他们会带来望云堡生产的布匹等商品。 卸下这些商品之后,又会从临清码头装满各种原材料送往望云堡。 李俊业进了刘氏布庄,却发现不见刘有为的人,只见三个未曾见过的伙计在里面忙活,伙计们还以为李俊业是来买布的,一个伙计赶紧凑上,“敢问这位爷,你是想买什么花色的布料。” “叫你掌柜的出来,就说登州有位姓李的故人,在外面等他。”李俊业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能当伙计的都是有一定眼力劲的,这厮见来人口头不小,便知道肯定是个人物,忙请到桌前,沏上了一壶好茶,另一个伙计,早就一溜烟的跑去叫刘有为了。 此时的刘有为正在谈一个大生意,来者是一位五十岁的同行,从济宁来,他想和刘有为合作,每月定项从这里进布,到济宁贩卖,只不过两人因为价钱,谈了好几次一直都没谈好。 直到伙计来报,外面有人找他,他简单的询问了一下相貌,便知是谁来了。 也知李俊业不想暴露身份,便忙找了个借口,将这掌柜打发走了。 “俊业,你怎么来了。” 刘有为进店之后,当即找个借口将三个伙计支开。 “刘叔,我们都里面说话。” 两人还来不及寒暄,刘有为就带着李俊业来到了内堂。 这是一个三开间的大院,类似一个四合院的结构,内部极为宽广,沿着院子的四周,还分布着十几间房子。 刘有为带着李俊业七拐八绕,来到一间偏僻的密室。 再三检查了四周之后,他方才小心的关上所有的门窗。 “到底是什么事,如此谨慎小心。”刘有为关上了门窗之后,来到李俊业的桌前坐下问道。 “刘叔,建奴马上就会到达临清……” “什么,建奴要来了?”刘有为吓的从座位上直接跳了起来。 李俊业道:“是的,千真万确,为了避免临清的货物为建奴所得而资敌,我这次来是要将临清各商户的货物全部烧掉的。烧掉这些货物,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这些贪婪成性的商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必会阻挠反对,所以这事只能悄悄的做,这也是我隐藏身份的原因。” “什么,你要把临清所有的货物都烧掉?”刘有为吓的心脏都要跳了出来。 他苦口婆心的劝道:“俊业,你可要想好啊!这临清城内大小几千商户,看似都是普通买卖人,可你不知道,而今天地底下老实做生意是有多难。” “我实话告诉你,这大小几千商户,半数以上都是朝中王公大臣家的产业,你将他们烧掉,你可是要得罪朝中一半的人啊!” 李俊业道:“这般道理,我自然明白,可是这些东西,就算我不烧,一样会建奴抢去,与其资敌还不如我一把火了。” “可你咋就不明白呢?建奴抢去,跟你烧的这完全是两码事,再说了,你刚还说,这些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这建奴还没来了,来了也未必抢的就是他家,他家也未必能会建奴抢。” “但若是你烧的,那就不一样,人家只会认定是你李俊业烧的,俊业啊!你可知道临清城中,你一把火,将会烧掉多少人的财富吗?将会有多少人记恨你在心中吗?” 李俊业冷峻地道:“若等建奴来了再烧,那就迟,正是因为临清的财富多,所以绝对不能落入建奴手中。” “建奴多得一斤铁,我疆场的将士们就要多面对建奴的一口刀,建奴多得了一对角,我疆场上的将士们就要多面对一张弓。” “这是一个此消彼长的事情,就算我被朝中千万人怨恨,临清的所有货物绝对要烧。” “诶……俊业啊!你爹死的早,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啊!我可绝对不能让你做傻事啊!”刘有为焦虑的拍腿叫道。 李俊业道:“刘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于国于民,临清都要烧,你无须再多言,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诶……” 刘有为知道李俊业的心意已决,知道再说无益,唯有长叹一声。 第153章 火烧临清 “刘叔,你在临清现在有多少伙计。” “十几个?”刘有为一头雾水的道。 “信的过的有多少人?”李俊业继续问道。 “有六七个,都是知根知底的,绝对信的过。” 话到这间,刘有为大概知道李俊业下步动作是什么了,太待人向来忠厚,可是到临清毕竟才几个月的时间,除了少数两三个自己从老家带过的伙计外,这么短的时间能够彻底笼络几个人的人心,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啦! “那好,你现在就将这几个信的过的伙计召集起来,我另有安排。” 刘有为不敢耽误,急忙去办,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有六七个伙计站在了李俊业的面前。 李俊业看了他们一眼,皆是忠厚老实之辈,赞许的点了点头。 “刘叔,你先去库房拿些银子来,给这些伙计每人先赏一百两,事成之后再赏一百两。” 这些楞头伙计突然被人叫到这里来,起初根本就不知道是这么回事,但当听到要给每人赏两百两白银的时候,多数人已经猜到个七八九了。 绝对是要干砍头掉脑袋的事,但两百两银子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 两百两银子在这兵荒马乱的北方,足足能够买十五亩以上的良田,足够一家人饱腹。 想到这里就算是砍头掉脑袋,自然也是义不容辞, 不一会儿的工夫,刘有为就拿进来了六百两上好松江银,给每人先行发了一百两,沉甸甸的银子拿在手上,别提他们有多开心了。 接下来,李俊业就把任务安置了一番,首先将这六个人分为两拨,一拨由刘有为亲自带领,在临清城内采购火油火药,还有硫磺硝石等物。 火油火药放火时可以助燃,硫磺硝石是制造火药不可或缺的东西。 临清乃是大明北方最为繁华的商埠,如果这里还买不到,别的地方那也就再也买不到了。 李俊业对他们的要求非常的简单粗暴,那就是有多少买多少,无论价格贵贱。 另一拨三个人,则让他们带着自己和关宁军们一起全部去摸清临清所有的大小商栈,货场、码头所在地,和临清的地形。 带着李俊业的是一个叫做长河的账房先生,三十来岁,五短身材,常挂着笑脸,笑起来的时候,小小的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缝。 “将军,这便是临清的最大的码头,每天在这码头上停靠的船足足有两三百艘,临清像这样的码头还有三个,这是最大的一个。” “为了货物运输方便,商人们往往会将仓库货栈设在码头的附近……” 任账房的长河介绍得天花乱坠,而李俊业的心思就像没在他听讲一般,不停的临街两面张望。 正是因为京杭大运河的存在,将庞大的帝王南北沟通在一块。 街上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临街两旁商品琳琅满目,嘈杂的街道上混杂着个南北各地不同口音的叫卖声,好一幅盛世画卷。 走到码头的一个角落,忽然听到了一个戏班戏子正在学戏的声音,这个戏班不大,演员乐师的合计算在一起也就十几个人。 这个戏班乃是从外乡而来,在临清并没有落脚的地方,仅凭几辆马车带着所有的行当,在码头一个角落租了一个略显破败的院子。 今日太阳不错,学戏的小戏子们,全部来到院外咿咿呀呀的唱起戏来。 “这样的戏班子,临清附近一共有几个?”李俊业对身边的长河问道。 “回大人的话,这样的戏班临清附近一共有五六个。”长河道。 李俊业继续道:“你现在就派人去,高价将这些戏班全部聘下,让他们全部都去城东搭起戏台子,挑他们最拿手的戏来唱,让他们连演三天大戏,至于什么时候开始演,等我的通知。” 长河一听,顿觉得是云中雾里,五六个戏班全部请来大唱,这笔花费自然不少,虽然这钱花的不少自己的,但是自己作为账房先生,也觉得这钱花的不值,最关键的是,让戏班唱戏,好似和他们的下步行动毫无关系。 长河作为账房先生负责任地说道:“将军,这请五六个戏班子连唱三天大戏,所费必然不少,小的实在是想不明白,你马上要火烧临清了,到时候风火一起,怎么还会有人来看戏。” 李俊业沉稳地道:“不日火起,必会伤及无辜,我让你去城东搭台唱戏,是打算在放火前,将人全部吸引到城东去,到时火起,必会少杀一些无辜。” 临清因运河而兴,城也因运河而建,城西因为靠近运河,也是最繁华的区域,这里寸土寸金,商号货栈,码头仓库,尽数都在城西,而城东则主要是民居,也就意味着李俊业烧临清,只需烧掉城西就行了。 但城西商贾居民也是众多,虽是只烧城西,但依旧难免会有无辜的民众葬身火海。 这也是李俊业一直头疼的问题,进了临清之后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遇见这个戏班子后,这个问题方才迎刃而解,他可以以唱大戏的方式,将城西的人都吸引到城东去。 在这个物资匮乏,娱乐方式极少的时代,唱大戏是一场全民热衷的活动,每每哪个地方唱大戏,往往万人空巷。 一旦居民都被吸引到城东去看大戏,那么李俊业放火的时候能够减少很多无辜的伤亡。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如果一旦有建奴靠近的消息,必会全城尽知,一哄而散,也有利他们及时的逃脱建奴魔爪。 经过李俊业这么一说,长河自然知道李俊业的想法,欣慰地道:“将军真是宅心仁厚,慈悲众人,小的甚感佩服。” 李俊业哂笑道:“到时放火,将会有多少人死于火海也说不定,我只不过是一个刽子手而已,哪谈得上什么宅心仁厚。” 长河忙道:“事急从轻,将军也是迫不得已罢了,待会小的必会去亲自安排这事,保证能将城西所有的人都引到城东来,争取不让临清一人死于火灾。” 李俊业点头赞许,道:“光是这些戏班子怕是不够,周遭还有什么杂耍之类的全部命人请来,不要心疼钱,能办多热闹就办多热闹。” “事不宜迟,小的现在就去办,保证让将军满意。” 第154章 妖道 长河毕竟是本地人,对于临清百姓的生死存亡格外的关注,对这件事格外的上心,他将李俊业等人托付给了一个随从伙计之后,便带着另一个伙计匆匆而去。 那个伙计甚为机灵,带着李俊业在临清城西转了一圈,李俊业等人也差不多都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好在临清处于平原地带,而今是隆冬季节,盛行西北风,只要把握好各处起火点,在西北风的加持下,大风会快速的蔓延到整个城西。 而因为西北风的缘故,城东将不会受到大火的损害。 在伙计带着他们转时,李俊业已经默默的记下了所有适合点火的起火点。 临清城西和城东恰好由一条宽阔的大马路隔开,这条路非常宽,足足有三丈以上。 这条路刚好可以作为城西和城东的隔火带来用。 李俊业在这条路的西侧选定了五处隐蔽的起火点,到时候会在强劲的西北风下,将大火从这里吹向整个城西,而不会烧到城东。 只等刘有为他们采购到火油来。 他就会派人悄悄的将火油藏在各个起火点附近,只待时机成熟,就会点燃大火。 “小二哥,这附近可有什么好的酒楼?” 一晃就一上午,此时刚好日已西斜,到了未时,李俊业有些饿了。 “有的,就在前面半里路远,有个悦来酒楼,那个酒楼可在我临清排的上号,保证将军喜欢。” 那伙计介绍的酒楼不仅是临清排的上号的,他是临清最好的酒楼。 寻常进出这酒楼者,皆是非富即贵之人。 这伙计虽然是在临清活了二十多年,但也从未进过这个酒楼。 他见李俊业出手阔绰,不免动了小心思,他将李俊业介绍到这个酒楼来,自己必然也会跟着进去。 他也想尝一尝那些富贵人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那就有劳小二哥带路了!” 对于这些小钱,李俊业花起来甚至连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别说是临清最好的酒楼了,现在就算是京师最好的酒楼,他进去也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一行人就在店伙计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向临清第一的酒楼而来。 “将军,你看!” 一行人刚拐过一个路口,只见悦来酒楼门口正站着一个酒饱饭足的老道。 那老道刚从酒楼里出来,正站在门口惬意的剔牙。 这老道不是别人,正是在驿站里招摇撞骗的玄常子。 “不要惊动他,派人跟着他,待到一个僻静处就将他拿下,替那公子取回他的荷包。” 悦来酒楼就在临街的大马路上,马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李俊业打算找一个僻静处逮住他。 玄常子上次得手之后,手头颇丰,本打算找临清最好的酒楼打打牙祭,不料在吃喝的时候,又在邻桌的一对富豪夫妇那里顺手牵手,得了手。 怀揣一个满满当当的大钱袋,心情格外的舒畅。 他得意的剔完牙后,当即七拐八拐钻入了附近的一个小巷,迫不及待的从怀中掏出沉甸甸的钱袋,想看看今日收入如何。 玄常子偷瞄了四周一眼,确定无人之后,方才将怀中钱袋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解开袋口,就见一刹金光,闪光过。 玄常子喜的细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直线,“十两,二十两,四十两,七十两,今日这是大发了啊!” 袋中满满当当的皆是金子,玄常子数着袋中的金子,激动着都快要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欣喜若狂的时候,忽然发现脖子上一凉。 玄常子诧异的转过头来,只见一把闪着寒光的钢刀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俩真是有缘啊!竟然在这里还能见面。” 玄常子惶恐不安的转过身来,只见李俊业正站在他的身后,朝他冷冷的一笑,“今日只怕你是插翅难逃了吧!” 随着李俊业的话音,对面巷口也闪现出三道身影来,他前后的去路都已被堵死,身旁是两道两丈多高的高墙。 “嘿……这位好汉,有话好好说,贫道只不过是一个穷道人而已,犯不着每次见了我都是动刀动枪的吧!” 玄常子毫无惧色,转过身来,嬉皮笑脸的说道。 李俊业顿觉好笑,道:“你这么能跑,我不动刀动枪可不行啊!” “这是哪里话,贫道能够行走江湖,不会跑,这可不行啊!”玄常子依旧嬉皮笑脸,笑的时候,露出了满口的黄牙。 “少废话,今天你将那小相公的荷包交了出来,我就放你过去,不然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李俊业话音一转,正色厉喊道。 玄常子并未就这样就吓住,嘿嘿笑道:“好汉,贫道不是对你说过吗?贫道到手的东西还没有人能拿回去过。嘿嘿……” “少废话,动手!” “啊!” 李俊业的,命令还来不及出口,就听见将刀架在玄常子脖子上的那名士兵猛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一条一尺多长的剧毒毒蛇,趁着两人说话的时候,悄悄从玄常子的衣领中爬出,悄然的咬在那士兵的虎口上,那士兵顿时吃痛,手中的钢刀登时而落。 “蛇……” 就在同一时间,一条两尺余长的毒蛇,扑向了另一名士兵,那名士兵虽然反应及时,一把将那条长蛇抓住,但不巧仓惶中却抓在蛇的中间,那条虽被抓住,但转身而起,毫不留情的咬在他的那只抓蛇的手上。 趁着这个档口,玄常子凌空而起,轻易的如一只燕子一般,在巷道两侧的高墙上,几个腾转之后,瞬间的就站上的墙头。 “小子,就凭你,还想抓住你道爷我,你还太嫩。” 他在墙头洋洋得意的朝着下面的李俊业叫唤。 “追……” 古阐恨恨不已,当即起身上了墙头,可等他上了墙头后,遍眼只见青瓦粼粼,哪还有那玄常子的人影。 “让那厮跑掉了。” 古阐从屋顶下来,恨恨不已地说道。 “算了,不要和这道人浪费太多时间,免得误了大事。” 李俊业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言宽慰道,他也不得不惊叹玄常子的好身手。 第155章 大明最后一次的补救 一行人吃完了午饭之后,又闲逛了一番,方才回到刘氏布庄。 到了刘氏布庄,已快到了日落时分。 临清不愧大明北方第一商埠,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刘有为就采购了五六千斤的硝石硫磺等物,连夜装了船,将顺着运河南下,到达黄河,再从黄河直到济南。 这点火药虽然满足不了李俊业的需求,但有总比没有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能在一天之内采购到这些物资,已经实属不易了。 除了采购到了这些硝石硫磺之外,刘有为还采购了整整三车的火油,还有四五百斤的火药。 李俊业让人将火药倒入火油之中一起搅拌了,这样火油更容易助燃,起火更大。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又安排人趁着月色,将这些火油提前放到预定的地方藏起来。 又派了几位骑术好的军士,撒到了临清城三十里外的地方,每个人一人配备双马,一旦发现建奴身影及时示警。 安排完了这一切之后,众人纷纷散去,都去忙活各自手上接到的任务去了。 此间房内只剩李俊业和刘有为两个人。 “诶……俊业,这真的要连咱们的商号一起烧啊!” 刘有为长叹的一口气,哀声的道。 这个商号虽然只开了几月,但是从无到有,都是自己的心血。 在刘有为的心中,他就像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一样,如今要自己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别提他心中是什么般的滋味。 “烧,这么多人的都烧了,凭什么咱家的不能烧。” 刘氏布庄处于最繁华的码头附近,这里也是临清最繁华的地方,是放火时的重中之重。 这个时代的房子都是土木结构,一段火起必是牵连一片,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商号,那就不能在这附近放火。 显然李俊业是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的,他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而毁了大事。 “这么多布,烧了怪可惜的,不如让我拿去分给穷人们吧!” 刘有为知道刘俊业的性格,一旦他做了决定,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但一想到满仓库的布,就这样白白的被烧掉,他的心中觉得怪可惜的。 “仓库中,现在还有多少布?” 刘俊业忽然眼睛一亮。 刘有为已经观察到了李俊业表情的变化,轻轻说道:“还有五千匹布,怎么?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李俊业振奋的道:“刘叔,是这样的,为了起火时不伤及无辜,我已经叫长河去将城内所有戏班子请来,明日开始在城东摆大戏三天,日夜不休。” “然而,我也不知道建奴什么时候来,我担心的是,他们半夜三更来,到时晚上天冷,城中人,困意已浓,只怕效果不理想。” “你这布先放着,你现在就派人去城内张贴报告,就说你老来得子,为了给儿子祈福,特做善事,将发五千匹布给全城,到者每天三尺,不过需得法师推算良辰吉日才能发放,为了表明你的诚意,现在就把布全部运到城东,找唱大戏的附近找块空地堆起来。” “我老年得子?”刘有为听到李俊业出的这歪点子差点一口老血要喷出来。 “刘叔不要介意,我这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借口嘛!你现在就找人去办?”李俊业哭笑不得的安慰道。 刘有为无奈,只好带人去忙活了。 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李俊业根本就不用担心,城里人不会出来,只怕就算子时时分,天上下刀子,这些人也会出来去领布。 …… 多尔衮放弃支援岳讬,趁机东行,原因和李俊业推测的一样,自入塞以来,建奴两翼全都抢的钵满盆满,巨大的虏获货,严重拖累了他的行军速度。 本来以快见长的建奴铁骑,在关宁军面前毫无机动优势可言,多尔衮只有趁着这个机会才能彻底的摆脱高起潜关宁军的牵制。 高起潜的关宁军虽然是大明的第一强军,可是在多尔衮的眼中,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此刻的大明在建奴心中依旧是一个庞然大物,在这个时候建奴根本就没有入关进驻中原的想法,只不过寄望于独占整个辽东,关门做他的土皇帝。 若不是李自成神助攻,掏空了大明整个北方,建奴能否入关,结果那得两说。 现在的建奴数次入塞,入塞的目的其实非常的简单,那就是单纯的掳掠,通过掳掠充实自己的实力。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此简单的道理,多尔衮自然明白。 与大明终有一场生死决战,但不是现在。 但你不找他的麻烦,不代表别人不会来恶心你。 这毕竟是大明最强大的军队,实力决不容小觑,如果一直让他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那么自己很难施展手脚。 他就像是丛林里精明的豹子一样,跟在猎物的后面,不断的等待时机,一旦他眼中的猎物出现一丝破绽,他可能就会扑上来咬上一口。 若想自己毫无顾虑的施展开拳脚,所以必须要耍开这个猎豹。 最精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多尔衮一直也在等待时机,终于他等待的时机来了。 一旦能入富饶的齐鲁大地,他这次入塞的掳掠将会超过以前数次的总和,这些的机会多尔衮绝不会放过。 多尔衮大军东行,塘报军情就像雪花一般的飞入大明的中枢。 建奴会入齐鲁,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山东空虚,但杨嗣昌还做了一番最后的补救,他让山东巡抚颜继祖率领三千标营,从济南火速赶往德州。 德州乃是当时进入山东的咽喉之地,这的这个决断,在当时来说,绝对是无可非议的。 但是他的对手却是多尔衮,多尔衮直接反其道而行,率领大军直接绕过了德州南下。 大明最后一次的补救措施,顿时变得毫无意义。 最要命的是,这三千标营原本是防守济南的主力,现在济南的防御空虚到了极点,只有五百乡兵和增援的七百莱州兵。 现在建奴大军已然入境,遍野都是奴骑,颜继祖回防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一旦他出德州,这支军队,就会被建奴消灭于野外。 多尔衮绕过了德州,前面再无任何人能够挡住他的铁蹄了。 第156章 刘掌柜的恭喜啊 为了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多尔衮首先让多铎带领五千轻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临清,自己则带着大军在后跟来。 多铎这五千人都是轻装上阵,一人两马换乘,行进如飞。 …… “刘掌柜的恭喜啊!” 翌日刘有为刚出店门,迎头遇见一个熟人,高兴的向他道喜。 故事经过了一晚上的发酵之后:刘有为老来得子,欣喜若狂,将临清周遭所有的戏班子都请到城东大唱三天大戏,并且为了给幼子积善,他还将会在城东发放五千匹好布,到者无论贵贱,每人三尺。 现在几乎所有的临清人都知道这个消息,刘有为一时,也成为了临清的大红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无数的人向他道谢,刘有为一时风光无两。 刘氏布庄已经将周遭的五六个戏班全部请到了城东。 经过一天的准备,下午时分戏台已经全部搭好,随着几声锣响,大戏终于开锣了。 六个戏班足足搭了十个戏台,散布在城东的各处空地,他们慷慨的拿出了各家的最拿手的剧目,在城东同时开演。 城东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小孩的吵闹声,看戏观众的小好声,小贩们的吆喝声,充斥着城东的各处角落。 最让人瞩目的是,,每个戏台子上面满满当当的放着各种花色的布匹,这些布已经都统一裁好,每块三尺。 很多穷人无心看戏,早早的就在高台附近占据一个好位置,早早的守候着。 李俊业在城东的一处高楼上,他站在窗户前,默默地注视着城中的一切,古阐从外面轻轻地进来 “城外的人手都布置妥当了吗?”李俊业低声问道。 古阐道:“已布置妥当了,分别派了五个兄弟出来,每六里一人,若发现建奴踪迹,及时放烟火示警,到时烟火依次而传,城中能够清晰看到。” “你做的不错。”李俊业默默地点了点头。 建奴以骑兵为主,通常一人配多马,依靠寻常的斥候侦查报信,往往斥候发现目标,需要回城报信,而建奴又都是骑兵,等斥候回城的时候,建奴差不多后脚就到了,根本就留下不了多少反应的时间。 而李俊业的烟火报信,就截然不同了,每个斥候都会带着特制的烟火出门,一旦发现建奴踪影,及时朝天发射烟火,附近的人一旦看见,也会发射烟火,依次而传,和边关的烽燧系统一个原理。 这样的话,一旦发现建奴就能及时知晓,能够留下自己大量的反应时间。 只不过烟火的效果不远狼烟,多设置人手,短距离的预警还是没有问题的。 “将军,城内也都已经布置好了,只等你下令,就能动手。”古阐低声地提醒道。 李俊业闻言,轻轻地将手探到了窗外,又打量一眼不远处的酒幡,那酒幡无精打采的挂在门口高处,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无风,时机还没到。”李俊业平静地说道。 古阐无话,默默退后,站在李俊业的身后,但是李俊业能够感受到他内心的焦虑。 便道:“古千总,时候还早,不如你我喝喝茶吧!” 古阐低头,只见窗前一桌,一壶新茶已经泡好,腾腾的蒸汽带着袅袅的茶香,从壶中汩汩而出。 古阐坐下,李俊业亲手给他倒了 一杯热茶。 “古千总,你我也算是初次相识,我对你也不甚了解,不如你跟我讲讲你的身世吧!你如何参军,又为何要关宁军中的主战派。” 提到“身世”两个字,古阐登时脸色极为难看,豆大的汗水竟然在额头上涔涔而下。 “看来我是提到了不该提的事情,古千总还请勿见怪。”李俊业轻轻的欠身一揖,古阐静默不言,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中来。 “古千总,古千总……”李俊业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轻轻地唤道,显然他对于李俊业刚才的道歉一无所知。 被李俊业叫醒,古阐方才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对着李俊业一揖道:“卑职之过往,实在不想重提,总之将军记住,建奴与我有血海大仇,有我无他。” 说完将桌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刚才是我唐突了,还请古千总莫怪。” 李俊业再次诚恳的道歉,在谈话之前,他只知古阐是辽东海州人,而今海州早已沦陷建奴手中多年,在这个乱世中,不少人都有自己难以提及的伤痛。 两人又借着这个机会,聊了一些轻伤的话题,李俊业这才对古阐有充分的认识,通过后面轻松的聊天,李俊业竟然发现古阐竟然熟读诗书。 光凭外面只会认为他是一个有热血,有抱负的赳赳武夫,很难想象到这竟然会是一个熟读诗书的人,这让李俊业极为惊讶。 “啪!” 就在两人聊天的当头,窗外的晴空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大人,您看,建奴果然到临清了,就在三十里外。” 古阐指着窗外的烟火,紧张地对李俊业提醒道。 李军烟火共分为红黄绿三色,通过三种颜色的组合,借以传递信息。 此刻窗外几里外的晴空,悬着三道黄色的烟柱,像是一条细小而长的瀑布一样,悬挂在半空。 通过提前的约定,三发皆是黄色,意味着建奴现在离城还有三十里。 三十里听起来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对于骑兵来说,抵达临清,连半个时辰都用不上。 “将军,建奴只不过离我们三十里,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临清,开始放火吧!”古阐紧张的道。 李俊业看了一眼窗外,外面依旧无风。 便摇了摇头道:“此刻并未西北风,而起火点皆在城中间,此刻点火,非但火势不理想,无西北风,火势必然会随机四处蔓延,若是蔓延至城东,后果不堪设想。” 古阐急迫的道:“可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若再不放火,只怕来不及了。” “再等等看。”李俊业有点心烦意乱,还是决定再等等。 “通知刘叔,开始发布,再多派人人手,到城中敲锣巡回告知,务必要将所有的人,都从家中引出。”李俊业转过身来,对着身边的一个军士吩咐道。 那军士得令不敢耽误,一口气一阵小跑直接下楼,跑到刘有为那里告诉刘有为这个消息。 第157章 发信号,点火 “铛……大家快去城东啊!刘掌柜的开始发布了,无论老幼到者皆有三尺,先到者先得。” 伴随着急促的大锣响声,城中几个人在不停的来回穿梭吆喝,一听开始送布,那还等什么,城中没去看戏的也纷纷从家中跑去,急匆匆的赶往城东,唯恐自己步子慢了半步,这布就被发完了。 伴随着城中大锣的吆喝声,刘有为早带着一众伙计,两三人一伙,登上每个戏台,开始对下面的人发放布匹。 “真的发布了,竟然是真的。” 戏台下面的人彻底沸腾了,每个领到布的穷人,脸上无不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啪” 没等多长时间,窗外的晴空上又传来三声巨响,两黄一红的三道烟柱悬挂半空。 “将军,还有二十里了,再不放火就真的来不及了。”古阐急促的催道。 可是依旧无风,李俊业只能无奈的摆了摆头。 “将军……”古阐急的就像是锅上的蚂蚁一般,就差那把刀架在李俊业的脖子上了。 李俊业道:“古千总,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这火现在真的不能放,再等等,若是建奴到了离城十里的时候,依旧无风,这火不能放,也得放。” “诺……”经过李俊业的一番安慰之下,古阐的心情稍有缓和。 “哗……” 就在两人刚争执完时,突然窗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声音。 李俊业情不自禁的向朝外扫了一眼,掉下来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他刚才一直在关注的酒幡。 起风了…… 强劲的西北风陡然而起,将这酒幡从高处吹下。 “发信号,点火。” 风终于被李俊业等来了,李俊业开心的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屋内一个军士得令之后,欣喜若狂的爬上屋顶,朝着夜空,发出了三发绿色的烟火。 这是点火的信号。 “乡亲们,,刚才的烟火相信大家都看到了吧!那其实是官兵报信的信号,建奴来了,现在离城只有十几里了,乡亲快跑啊!再不跑,可就晚了。” 就在烟火升起起之后,刘有为按照原计划登上的一个大戏台,苦口婆心的对着台下的劝道。 “什么?建奴来了?” “怎么可能?” 城下的将信将疑,大多数根本就不相信,建奴会到临清来。 “刘掌柜,莫不是你这布发了一半,临时反悔,故意扯出这样的谎言来,指望以建奴吓走乡亲们,这样你剩下的布就可以不发了。” 一个不开眼的汉子,非但不信,想象力还如天马行空一般。 “就是,就是,我看就是这个老儿,临时反悔了。” “刘掌柜,今天你这布,不发完,我们绝对不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刘有为站在上面,今天彻底感悟到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一时竟哭笑不得。 “各位乡邻,非是我刘某人,临时反悔,是建奴真的要来了,大伙相信我的话,赶紧逃命吧!” “我这就让人,将剩余的布全部扔下来,还请大伙一定要相信我说的话。” 刘有为几乎是带着哭腔啦! 在他的吩咐下,几个戏台上的伙计也一一发了,纷纷抱起布,就往台下扔,台下人抢布。乱成一锅粥,任凭台下烂成什么样子,刘有为为了他的信誉,还是将布全部扔下。 五千匹布,分别从几个戏台子上,往下扔,片刻时间,便扔的干干净净。 “乡亲们,现在你们可以相信我刘某人的话吧!我刘某人劝你们逃命,真不是惜布,是建奴真的来了啊!” 刘有为歇斯底里的在台上大叫,声音充满了无奈。 刘有为将布全部扔下来了,这已经可以充分的证明,刘有为绝不是因为惜布而中途反悔。 但若说建奴来了,台下的人还真不相信,建奴入塞数次,从未到达过这么远的地方,何况沿途也无任何建奴靠近的消息。 “火……火……” “大家快看,城西起火了……” 正在大伙犯难的时候,这一声仓惶而惊讶的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城西六条火龙腾空而起,在强劲的西北风下,张牙舞爪的在城西不断的蔓延、肆虐。 刘有为见机,当即大喊:“乡亲们,这火便是混进城中的建奴奸细们放的,建奴马上就要来了,大伙快跑啊!” “乡亲们,建奴奸细已在城中放火啦……建奴大军马上就要到了,大家快跑啊!。” “乡亲们,快跑啊!建奴来了。” 刘有为话音刚落,城中各处,同时响起了急促的锣声,他们边敲着锣,边在城中到处奔喊。 这是李俊业计划中的一个环节。 底下众人起初还是将信将疑,但到了现在,不得不开始相信, 随着第一个逃命者开始出现,人群像是炸窝了一样,纷纷往城外逃命。 在他们的身家性命面前,城内的财物不值得一提。 多铎和多尔衮绕过德州分兵之后,便领着五千骑,星火雷电一般朝临清赶来,上午出发,到了傍晚,就疾行了两百多里。 在这两百多里中,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到了临清附近,起初看到城外的烟花时,不觉为意,还以为是临清城外的富家纨绔子弟,在城外寻乐子。 而当他行至离城二十里时,再次见到烟花,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富家纨绔们在城外寻乐子,而是明军在传递信号。 多铎大惊失色,误认为临清城中守军准备充分,情急之下,急令人火速前行。 又行了几里,只见临清城内,火光四起,浓浓黑烟直上云霄。 “糟了……” 多铎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忙领着人马,拼了命一般的向临清赶来。 起初见到明军有备而缜密的在城外传信,误以为城中守军准备充分。 可到了城前,却发现城上只有三三两两,稀稀落落的几个守军防守。 多铎也是一头雾水,起初甚至一度怀疑有诈,然而试探了几下之后,多铎惊讶的发现,守军不仅无诈,反而空虚的可怜。 原来城内火起,守将一时也不知虚实,竟派了一半守军,下了城墙去城内灭火去了。 第158章 真是无巧不成书 城内一共也就五百守军,又被守将调走一半人去灭火。 纸糊般的城防,如何抵挡得住建奴的铁骑,城墙上的守军,连一刻钟都没坚持住,就被建奴爬上的了城墙。 实力实在是悬殊太大,在建奴爬上城墙的那一刻,守军意志已经完全崩溃,五百人纷纷化作了鸟兽散。 多铎以付出极小的代价攻下临清,然等他进城之时,彻底傻眼了。 临清西城火光冲天,码头商栈一概在熊熊烈火之中,而城内的人像是早已得知他入城一样,纷纷都在往城外逃命。 此刻的临清除了漫天的大火之外,已然是空城。 “将军,建奴已经开始入城了,该是撤的时候了。” 李俊业还在楼上,俯视全城,仔细的观察城内的一切动向。 对于城门快速的失守,李俊业毫不意外,这五百人只不过是内地的卫所兵而已,战斗力极为孱弱,平日里负责治安,对付山贼流寇就极为吃力,遑论对战攻无不克的建奴了。 所以他的注意力从来不在城门上的防御战上,一直在城西的大火上。 虽然从点火到建奴入城的时间,极为仓促,好在李俊业准备充分,六个起火点选取非常巧妙,又提前在他们附近隐藏了大量火油。 所以起火之后,火势原本就非常猛,在这个天干物燥的季节,又加上西北风的加持,刹那时间城西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纵使附近人及时能发现火势,但熊熊烈火让他们靠近都难,遑论救火的效果了。 “撤……” 李俊业看着城西漫天大火,嘴角得意地轻轻一挑。 刘有为和他忠实的伙计们,在临清闹了这么大的一出,只怕是在临清再也待不下去了。 所以为了他们的安全,李俊业在昨天就命人将他们的家人提前转移了。 刘有为在得到了李俊业的信息后,和他们的伙计们是最早一批撤离的,估计现在正在赶往运河的路上,等李俊业他们到达运河岸边时,李有为他们已经渡河了。 临清临河而建,而城内运河沿岸是一片火海,出了南门,李俊业一行人就直折运河岸边。 那里早已有准备多时的船只在等着接应他们。 “救命啊!救命啊!” 李俊业等人到了运河边,上了船,船已离岸丈余的时候,忽然听到岸边有人呼救。 李俊业一回头,只见月色之中,一队建奴正在追赶一个人影。 “先生,是那个骗子老道。” 此刻天机正在船中,她悄悄地拉了拉李俊业的衣角道。 此时那个老道与他们相隔少说也有数百步之遥,在船上只能看到一个人影。 待到近时,李俊业方才发现,那个人影,竟然正是玄常子那老道。 他正被建奴十几骑追赶,亡命一般的正在朝李俊业这边跑来。 玄常子之所以朝李俊业他们这边跑,正是看到了有几条大船还在岸边,他想登上大船,逃过建奴的追兵。 然而当他靠近了岸边,却发现有个年轻人站在船头,惊的玄常子一身冷汗 “真是无巧不成书,竟然在这里又遇见你。” 李俊业站在船头,玩味的看着玄常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这道人,若是想活命,交出荷包,我可载你渡河” 玄常子回头看了一眼追兵,此刻离他不过百步,刹那间就能到,慌得脸上汗水涔涔。 “拿来,就让你上船。” 李俊业双手背负,话音刚落,古阐已上前一步,挡在李俊业的身前,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悬于半空。 “嘿!道爷我说过,我手上的东西,还没有人能拿回去过。” 玄常子一副不服而轻蔑的样子。 李俊业背负双,居高临下的道:“若不上朝,就算你再会跑,可也跑不过建奴的骏马啊!老道是交还是不交,我劝你先想清楚。” 玄常子喟然道:“呸,别以为道爷我稀罕你的破船,实话告诉你,不仅到你道爷手中的东西,没人拿回去过,能抓住你道爷的人,也还没有过。” 李俊业顿时来了兴趣,双手环胸,道:“那我今天就要看看,待会你是如何被建奴抓住的。” 玄常子顿时也得意了,道:“小子,今天道爷就让你开开眼,你可看好了。” 玄常子得意地说完后,便连衣服也不脱,直接一头扎进了水里。 他前脚入水,后脚那十几骑建奴就到,而在同时,李俊业的船已经开始开动。 那群建奴就费了好大的劲,竟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便骂了几句之后,索然无味的去寻找另一个目的去了。 隆冬时节,水凉刺骨。 他入水之后,只惊起了几片浪花而已,水面一片平静。 “将军,怎么办?” 古阐焦急地问道。 李俊业哂笑了一下,道:“雕虫小技而已,我倒是想看看这厮在水里能憋气多久,让大伙备好弓箭,一旦这厮出水,即行逼他就范。” 六张弓顿时搭建张开,由六个膂力过人的军士使用,皆是百步穿杨的好手。 此间,建奴已近,船也开始离岸,正向着运河对面缓慢而来,所有的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盯着水面。 谁料众人,等了百息之久,水面上丝毫没有这道人人影。 “这厮不会是淹死了吧!”古阐诧异的问道。 正常人憋气时间不过一两分钟,肺活量大者可以做到两三分钟,可这厮自入水之后,足足快有一刻钟的时间都没出水了,李俊业也在怀疑,这道人是不是已经淹死了。 “嘿嘿……小子,你肯定以为你道爷我淹死了吧!你道爷我在这?” 就在大伙都在怀疑这老道是否被人淹死的时候,下游三四百米处,靠近河岸的地方,却传出了那个老道得意而猖狂的笑声。 船上这三十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关宁精锐,三十双眼睛一直在死死的盯着水面。 可以保证,在玄常子出现之前,他绝对没有出水过,这家伙是一口气足足在水里憋了一刻多钟,并且自己潜泳到三四百米的河对岸去。 第159章 这火究竟是谁放的 李俊业他们的船,为了盯防玄常子,还在水中央。 “小子,道爷我就不陪你玩了,有了水,你是抓不住道爷我的,道爷若不是怕我的那些蛇儿受冻,怎会想上你那贼船。” 说完,玄常子又隐身入水,消失在黑暗之中。 “将军,这是遁水之术,我曾经在一本古书里见过介绍,未料世间竟还真有此术。” 随着那道人的消失,古阐轻声地解释道。 李俊业默然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清楚,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遁水之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懂得气息的运用和调节,是能在水下憋气很长时间的。 只不过像他这样,能憋一刻钟的,实属罕见。 看来这个家伙,还真是个奇人。 李俊业当务之急是先赶往济南,也无心和这道人纠缠,找回荷包只不过是他的顺手之举而已,并不是他的主要任务。 而偏偏就在各种巧合下,每次都能遇到这个道人,李俊业反而对这个道人来了兴趣。 …… 多铎偷袭临清,虽然成功,但只得了一个空城,虽然入城后组织大批人手灭火,可火势确实是太大了,任他费了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大火里抢回的物资只不过十之一二。 自己费尽心思的精心设计,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多铎实在是弄不明白,问题到底是出在哪,守军怎么会提前知道自己会偷袭临清的,多铎认为这个问题,自己一定要弄个明白? “你是就是临清守将?” 防守临清的乃是山东总兵刘泽清麾下的一个游击,带着几十个家丁和五百卫所兵驻守临清。 这家伙本来是可以逃掉的,但临清乃北方第一商埠,驻守临清的这一段时间,着实捞了不少。 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不要,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于是他就带着他几大马车的银子一起跑,结果拖累了逃跑的速度,未出临清三十里,就被多铎的追兵追上。 此刻间正五花大绑的被带到了多铎的面前。 这厮已被打的是鼻青脸肿,来时吓的双腿抖得如筛糠一般。 “回大帅的话,小的正是临清守将。”那守将吓得直哆嗦。 “我且问你,这火你究竟是奉谁的命令放的?” 多铎也是建奴这边的少年英才,临清乃是大明北方第一商埠之地,多少王侯将相在此置下产业,仅仅凭他一个游击在城内放火,就算是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背后绝对是有人指使。 “大帅,这火不是您派奸细放的吗?” 那守将一脸无辜至极的表情,带着哭腔不解地问道。 “看来这家伙是不老实,故意戏弄于本王,给我狠狠的收拾一番。” 自己何曾派过奸细?多铎自己不清楚吗?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守将故意戏耍自己,若是放在平时,他早就将他斩了,但他的问题还未弄明白,这守将现在还有价值。 “大帅,小的句句说的都是实情啊!” 多铎话音刚落,几个亲兵就一拥而上,毫不客气的拳打脚踢起来。 这些降兵降将,在他们眼中,甚至比牲口还贱,下手毫不手软,直打得守将嗷嗷大叫的跪地求饶。 平心而论,这守将到现在还以为城内的火,是建奴奸细放的,他说的其实是发自内心的实话,但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说真话,也被这般挨打。 多铎命人打了很久,这厮的脑袋由之前的鼻青脸肿,现在打得如猪头一般,但这厮命着实硬,饶是这样打依旧没有断气。 但也没再从这厮口中打出个所以然来,这厮依旧咬定是别人放的火,自己毫不知情。 多铎想了一下,认为这厮不见得说的是假话。 便让人停止用刑,又仔细的询问一番,通过不同的人作证,方才剥丝抽茧般的对此事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临清附近所有戏班子都请来唱戏,又豪横的一口气送出五千匹布给城中百姓。 在这个时代布是昂贵品,可以直接代替货币来使用,五千匹布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这家布庄情迹实在是太可疑了,多铎首先将怀疑对象放在了刘氏布庄上,派人前去捉拿。 结果没多长的时间,去的人就回来报信,刘氏布庄里面的掌柜和伙计全都不见了,细问勘察之后,发现伙计们的家眷已在前一日就带着细软,离开了临清。 多铎当即心中就有数了。 “这刘氏布庄到底是什么情况?” 现在多铎的面前不止只有那奄奄一息的守将,刘氏布庄还未来得及逃走的邻居和临清商会一个主事一起都被带到了多铎的面前。 几个惴惴不安的你一言我一语,将他们所知的刘氏布庄情况,全盘托出。 当多铎听到了,刘氏布庄掌柜从登州来,所售货物,都是从登州望云堡发出的时候,多铎狂暴至极的喊出了“李俊业”三个字。 根据和李俊业屡次交手之后,建奴凭借着他们强大的情报收集能力,已经对李俊业的底细有了清晰的了解。 多铎已经可以肯定,这一次绝对又是李俊业所为。 而今费了这么多大周章偷袭临清,但建奴并未得到他们想象中的无数财富,而是得到一个遭受大火之后的空城,所有的计划全部落空。 多铎狂怒不已。 暴怒之下,一个偌大的难题摆在了多铎的面前,既然李俊业已经知道了自己偷袭临清的计划,那么他绝对会知道,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将是济南。 想到这里,多铎不禁觉得自己后背冷汗涔涔。 临清已失败,济南再也不能失败,如果济南的计划再次失败,那么多尔衮的左翼将会承受巨大无比的压力。 当初东行,并且是以放弃支援岳讬右翼为代价,而今若是在虏获上不能交出一份漂亮的答案,那么多尔衮将会承受巨大的政治压力。 多铎乃是多尔衮的同母胞弟,他和多尔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绝对不能让多尔衮有所失败。 简单的思考之后,多铎连休整都未休整,也来不及请示多尔衮,当即收拢四处分掠的人马,休息一晚,急匆匆的向济南而来。 第160章 第一个军事沙盘 多铎清楚,济南乃是山东首府,城池高大,城高三丈有余,宽达五丈,周长十二里,绝不是临清这种小城池所能比拟的。 当年朱棣靖难之役时,亲率十万大军进攻济南,久攻不下,也只得放弃,绕离济南南下。 任济南城防再空虚,光凭自己的这五千轻骑是无论如何也攻不下济南。 他之所以急于到达济南,是想将济南彻底的封死,绝对不许一兵一卒进入济南增援。 虽然攻城攻不下,但多铎对于自己封锁济南,信心十足。 女真不满万,满万无人敌。 自己手中的五千精锐,足可在城外击溃山东境内所有的兵马。 …… 李俊业过了运河之后,并未和那玄常子做过多的纠缠。 而是嘱咐刘有为等人悉数入城之后,自己便带着三十人来到了济南城北的大清河边上。 他是在这里等待自己军队的到来。 临行之前,他和卢象升就已经划定了行军路线,如果此刻直接走陆路穿过华北大地,到达济南,虽然路程最短。 但风险也是最大的,现在的这一片,基本都是建奴的控制区,三四千人的大军行军,很难做到不被敌人发觉,如果一段被敌人发觉,敌人凭借骑兵的高机动性,很轻松的就能调集兵马将他们围歼。 现在这支军队没有李俊业没有卢象升这样的灵魂人物,又是刚刚重新组建,将士们还需时间磨合,战斗力自然不如以前。 如果陷入建奴的重重包围,那么一切计划都会前功尽弃。 所以李俊业挑选了一条最安全的路线,从顺德府南下大名府,到达临津,再从临津上船,从大清河走水路,顺水而下,直接到达济南。 黄河于后世改道方才从大清河入海,大明时,济南并没有黄河。 济南临大清河而建,大清河离济南城只不过相距十几里而已,几乎是等于从大清河过来,下了船就是济南。 这条路看起来还要先取道大名南下大清河,看起来绕来绕去的,但是古代水运是最便捷的运输方式,又是顺流而下,船行速度很快,不仅能够将明军所有的人马装备全部运到,其实花的时间,比陆路还要少。 而李俊业现在要做的,就是等自己的大军前来。 “将军,离济南城东三十里,现有建奴五千骑正向济南而来。” 李俊业已前多铎一日,到达了济南的大清河岸边,他先在一个破庙里休整了一晚,又在济南西面派出了几个斥候,十二个时辰轮班监视西面。 一个斥候,火急火燎的回到破庙向李俊业汇报军情。 “确定才五千骑吗?” 李俊业疑惑地问道。 “只有五千。”斥候斩钉截铁多的回答。 “再探,记住一定要隐蔽好自己,千万不要和他们发生什么纠缠。” 李俊业叮嘱道,那斥候颇为感动的“嗯”了一声后,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将军,建奴大军就要来了,济南空虚,不如我们即刻进城。”一旁的古阐上来轻声的提醒道。 李俊业笑了笑:“不急,光凭这五千人是攻不下济南城的。” “那建奴为何如此兴师动众。”古阐不解地问道,双眉紧蹙。 李俊业道:“这五千骑,我没猜测的话,是来阻断援兵的,看来我们的计划,多尔衮也已经有所察觉。” 古阐方才大悟,默默地点了点头。 李俊业继续说道:“既然我还未进济南,多尔衮就急着送我这番大礼,那我稍后定会收下。” “将军,您的意思是说,待我们兄弟们来了之后,先击溃城外的建奴,然后再进城?”古阐灵机一动,终于开窍了一次。 “就是这样。” 李俊业得意的莞尔一笑。 古阐佩服的翘起了手指。 多铎的轻骑行动速度非常的快,仅一昼夜就渡过了运河,行了三百里到达济南附近。 在军事上,他的这种行为可以被称为孤军深入,乃是兵家大忌,可现在整个山东空虚无比,没有哪支明军能够与之匹敌。 多铎认为自己是绝对安全的。 到了济南后,多铎试探性的进攻了一下济南城,发现城中守备虽然空虚,但是城防守备,颇为严谨,章法丝毫不慌乱。 虽然济南城中只有一千三百名战斗力孱弱的地方军守兵,但面对济南宽达十丈的护城河,高达三丈有余的城墙,多铎也是毫无办法。 他要做的,就是封锁死济南,绝对不许一只苍蝇飞进去,等待多尔衮的大军前来。 临清得到了一个空城,如果大费周章什么也没有捞到,建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劫掠的机会。 多铎想都没想,便留了两千骑驻扎在济南城外,封锁济南,另派了剩余的其他三千骑去分掠济南周边的乡县。 多铎的这五千骑虽然都是轻装的轻骑,但是对付济南下面的乡县,已经足够了。 并且轻骑兵的最大优势是快,他们往往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到达目标,对方根本防不胜防。 好多乡县,当这些轻骑到达城门口是才反应过来,甚至连关城门的时间都没有。 几乎所有的建奴都认为,在临清损失的,一定要在济南好好的捞回来。 他们对济南附近的蹂躏极为残酷。 而现在的李俊业对于一切也只能无能为力,因为他手下只有三十骑,光是依靠匹夫之勇,对于战局的改变,微乎其微。 现在他是一员优秀的将领,如果因为逞匹夫之勇,而置自己于险地,更是得不偿失。 这个大地遭受的苦难实在是太多了,以李俊业现在的实力,他不可能能够帮助所有的人,他能做的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拯救每一个人。 李俊业在等自己大军到来的时候也没闲得,他让人在城外找到了一群乞丐,让他们详细的介绍一下济南的情况。 济南李俊业从未去过,但是从这些乞丐口中,他对济南城防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理解。 这些乞丐周游不定,为了乞讨每日奔波在城中的任何一个角落里,他是除了小商小贩之外,对济南最熟悉的平民。 依靠这些乞丐之口,李俊业终于做出了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军事沙盘。 第161章 将军,我们的船来了 这个沙盘,利用大清河的淤泥而造,等比例的还原了济南的城池状况。 城墙、护城河、汝墙、马面、瓮城、城楼一一俱全。 济南城中的主干道,重要建筑物,皆一一按比例还原。 剩下的日子里,李俊业和古阐他们互相之间不断的转换攻防角色,在沙盘上模拟进攻和防御。 这是个新鲜物,破庙里的将士们展现出无限的热情来。 在持续的攻城模拟战中,大家自然也发现了不少问题,然后大家就会一起集思广益来想办法解决。 比如建奴突然而至,城内必然粮草不足,建奴通过长久围困,故意让军民争食,从而是济南不攻自破。 大家想到的办法是,全城所有粮食,无论官民全部集中起来,按需定额分配,尽量延长粮尽的时间。 比如城中准备不足,缺乏擂木滚石等防御武器,大家想到的办法是,官府按市价征用民宅,拆除房屋,利用拆除外的建筑材料来代替。 诸如此类,不一一列举。 总之通过沙盘不断的互换攻防角色,他们通过及早的发现未来防御战中出现的各种问题,能让李俊业能够及时的未雨绸缪。 这种方式,其实这已经开始导入了现代的军事参谋理念。 在不久的将来,现代的军事参谋制度,将会被李俊业渐渐的引入军中,这个沙盘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引子而已罢了。 在剩下来的等待日子里,这种沙盘攻防战,就成了所有人唯一的游戏。 在大伙乐忠于沙盘游戏的时候,李俊业也没有放松警惕,每日都按时派出斥候及时了解战场的动态。 这样等了三天,一个下午,在大清河边值守的斥候,欣喜若狂的报告一个好消息:“将军,我们的船来了。” “快带我去。” 李俊业欣喜若狂,领着众人一路来到大清河岸边。 严冬时节的大清河,萧瑟无比,荻花阵阵,北风萧萧。 李俊业站在码头的河堤上,清晰的看着一个庞大的船队,正在缓缓地向自己的方向开来。 “俊业……” 王良和马佑两人,在船上看到了李俊业的身影,高兴的在船头挥舞着手,和他打招呼。 “李将军,这些天辛苦啦!” 忽然,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的中年人,也冲出船舱,站在船头和李俊业挥舞着手打着招呼。 李俊业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兵部职方司主事杨延麟。 李俊业和他打过招呼后,高声问道:“杨主事,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杨延麟站在船头高兴地说道:“李将军,是卢部堂特派我来军中赞画军机,日后我俩终于可以一起共事了。” 李俊业顿觉好笑无比,杨延麟乃是兵部职方司主事,是中枢之人,按照惯例,这样的人就算下发,往往也是去总督巡抚这个级别人那里去赞画军机。 而他今天却偏偏到自己军中来赞画军机了,兵部主事到一个参将军中赞画军机的,估计李俊业是大明朝中唯一的一个。 现在李俊业军中构成就有意思多了,除了少数自己的嫡系之外,还有天雄老兵,关宁军,以及杜威他们河北卫所兵。 现在就像是一个大杂烩一样乱哄哄的。 军事的整编磨合,都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天雄、关宁也都各种体系,战术方式也各有不同。 现在是一个大杂烩凑到一起,又没有磨合的时间,这就是说,李俊业虽然得到的都是老卒,但是并不能将他们的战斗力发挥到极致。 未经过磨合训练,你现在就是让他们列一个最简单的车阵,短期内都不能顺利完成,遑论那些更复杂的战阵了。 “李将军,卢部堂还有封信,让我带给你。” 杨延麟首先下了船,走了李俊业的身边,沈卿颇为沉重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俊业,借一步说话。” 李俊业接过信后,杨延麟神神秘秘的拉了一下听他的衣角,领着他向不远处的一处空阔地而来。 “朝廷现在对你和卢部堂的处理已经下来了,现在你和卢部堂两人都是戴罪之身,卢部堂在信中对这事另有交待。” 杨延麟边走边说,现在的他已人到中年,但李俊业在他眼中如一个弟弟一般,眼中皆是亲切之意。 李俊业看完了信,信中除此之外,皆是卢象升对他的叮嘱之语,数次告诫他下次做事万不可莽撞,以及告诉了李俊业他准备的下一步军事行动。 “那依杨主事的来看,战后朝廷将会如何处置我等。” 朝廷的意思,几乎所有的人都明白,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现在这两个人正堪大用的时候,绝不可放弃。 说难听点,这两人目前还有利用价值,等剩余的利用价值榨干之后,再来秋后算账。 杨延麟叹了一口气道:“圣恩难测,不过朝廷既然已经网外了一面,由此也可窥探朝廷之意,依我所见,陛下似有网开一面之意。” “哦!那我不是不用担心太多了。”李俊业心不在焉的问道。 “非也,陛下虽有网外之意,然死罪能恕,活罪难逃,不然朝廷法度何在。”杨延麟认真的说道。 李俊业略有丝不耐烦了,“你就直接说吧,我最后结局会怎么样?” 杨延麟继续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摆了摆头,“难说。” “不过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既然陛下似有网开之意,俊业你一定要把握好机会,趁着这段时间,多建功勋为自己赎罪。” “一旦你能立奇功,说不定陛下龙颜大悦,一笔将此事勾销,虽朝中偶有东林清流置喙,但只要陛下不发话,他们终究无济于事。” “此事我已知晓应对方法,真是有劳杨主事费心了。” 提到东林,李俊业就觉得脑瓜子疼。 东林党,是明末一个以江浙士大夫群体为主的政治群体,他们把持朝堂,党同伐异,其实就是一群自诩清流的喷子和嘴炮。 喷子嘴炮第一名,干啥啥不行的那种,明末很多有利的方针大略,其实就是因为这些喷子嘴炮的阻拦。 大明一亡,他们多数立刻转投门庭,剃发留辫,水太凉。 第162章 要挂就挂王弘将军的王字旗 然而江浙才子半天下,大明无论是朝堂还是地方,都是他们占据着主导地位。 其实卢象升和杨延麟都是东林党人,所以杨嗣昌才会将杨延麟发配到卢象升军中来。 杨嗣昌之所以被重用,也跟他清白的出身有很大的关系,他不属于任何的派别,崇祯大肆提拔他正好可以借他来打压东林党们。 但卢象升是东林党中的一个异类,绝不是和东林那些嘴炮一般样,他能文能武,是明末不可多得的大才。 “还有一事,相信卢部堂在信中也有多次交待,俊业,以后做事可千万不可如此鲁莽,你还年轻,不懂朝中险恶。” “多谢杨主事教诲,俊业必当铭记在心。” 杨延麟不厌其烦的告诫,李俊业心不在焉的回答。 两人又聊了一些琐碎之事后,重新回到了码头。 卢象升调拨船只方面,着实是下了很大 的力气,短短的时间内,足足调拨到了五十多条大船,但仓促之间的调拨,这些船对于李军来说还是不够用,只能勉强将李军所有人员,武器装备,丝毫不差的运到济南来。 至于李军的大量辎重,只能暂时放在顺德府城。 三千大军的人马装备下船,也不是一件小事,人马还好说,但是对于战车和辎重车辆这些重物和各种军资,就得花费一定的时间了。 “报告豫亲王,大清河岸边发现了明军大量船只,此刻正在向济南而来,估计他们现在已经靠岸,正在下船了。” 多铎不仅是建奴的豫亲王,还是建奴的镶白旗旗主。 为了保密,明军船队是伪装成商船一路顺水东下的,大清河作为水运的一个大动脉,建奴自然一直有人盯防,但是明军成功的伪装,迷惑了建奴一旦时间。 直到等他们要靠岸的时候,盯防的建奴这才发现,这支船队运输的是明军,当即匆匆忙忙地来跟多铎报信。 “估计有多少人?” 多铎心中一慌,锐利的问道。 此刻多铎手上的军队大部分已经出去掳掠了,手上有的兵力只有两千,他万万没有想到明军的援军这么快就能抵达,所以他有些紧张。 “有五十多条大船,估计有三四千人马。”斥候肯定的说道。 “才三四千人。”多铎长吁了一口气,他手上的五千骑基本都是真鞑子,真建奴,无不是以一敌十之精骑,这点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中,他甚至觉得,光这点人,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他闻知明军只有三四千人的时候,当即领着麾下两千精骑,向大清河岸边码头赶来。 轻骑移动速度非常快,到了大清河岸边时,明军才是刚刚靠岸不久,此刻人马还只下了一半,战车辎重等通通都在船上。 如果这个时候发起进攻,就是兵法上的“半济而击之”,是明军最薄弱的时候。 多铎自然也明白这般道理,他是打算及时发起攻击的,但又想了想,此刻明军只下了一半,辎重这些又都在船上,如果现在发起进攻,这些明军必一触即溃。 而船上的明军为了自保,必然会驾船离岸,一旦这些船离了岸,那自己就是望洋兴叹了。 多铎过于自信,为了能够全歼这支明军,缴获他们所有的辎重,多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将自己的人马分为两翼,在东西各自隐蔽起来,待这些明军和辎重悉数下船之后,在他们入城的半路上,将他们就地全部围歼。 建奴自诩骑射无双,在城北空旷的田野上,多铎有信心,仅需付出极小的代价,就能将这支明军轻松的围歼。 在等待人马辎重下船的时候,李俊业已经将各营主将召集在一起,趁着这个空档,熟悉一下李军重新组建的情况,以及给各营主将,讲解了一下济南城防情况,让他们能够及时的了解敌我态势。 “将军,你刚才所言,现在济南城外有五千建奴轻骑,可是我们下船了这么久,为什么一个骑兵也没见到,按理来说半渡而击之,乃是天赐良机,可城外的这五千骑兵,为何自今还无动静。” 了解了一下济南的局势之后,孙之沆首先发出了自己的观点,他倒不是怀疑李俊业的情报有误,而是建奴如此反常的行为,着实让人费解。 孙之沆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其他的将领们各自纷纷附和。 李俊业道:“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建奴之所以一直没动静,估计是建奴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他们或许是想等我们全部下船之后,在中途将我们全歼。” 李俊业说完,大家即刻恍然大悟,建奴的实力摆在这里,如果他们过分轻敌的话,这种可能绝对是有的,毕竟建奴没有水师,一旦离了岸,建奴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只不过这群建奴,千算万全,还是算错了,他们这次遇到的是李俊业的铁军,放弃了最好的机会,制造扬州十日的多铎,将会迎来他有生之年的第一次惨败。 “各位,既然建奴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中,那我们就将计就计,一定要给他一个大的教训。” “我估计城外的建奴,还不清楚他们遇到的是我李家铁军,所以待会行军的时候,决不可挂我的李字旗,要挂就挂王弘将军的王字旗。” “明白……”底下众人,人人脸上浮现出贱兮兮的笑容。 “现在立刻将所有的车辆,放在外围,摆成一个一字长蛇阵,待准备妥当之后,全军进入济南城。” 所有人人员辎重都下船之后,李俊业平静的下令。 他之所以放出一个长蛇阵,一是因为长蛇阵最为简单,没有经过磨合的各军,能够轻易做到。 二是对付轻骑其实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轻骑虽是轻装,防护力薄弱,但是极为灵活,有利则攻,无利则退,你一不留神,他们涌上来就是一波箭雨,等你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跑了老远。 你放步兵和重骑兵去追,又追不上,只有同样派轻骑才能追上。 而李俊业军中组成以重步兵和重骑兵为主,轻骑数量非常的少,这点人放出去,面对他们的无尽箭雨,真的是连给他们塞牙缝都是不够的。 第163章 看来是个样子货 他们就像是讨厌的蚊子一样在你的面前不停的嗡嗡,等待你一个不留神的时候,就上来盯你一口,而焦躁中你,却很难打到他。 所以李俊业故意摆出一个长蛇阵,利用长长的阵型,直接将敌人分成两半,限制他们一定的机动性。 通过长蛇阵,能够将全军火力充分的展开,建奴都是轻骑,因为骑马的制约,往往使用的都是骑弓,短小的骑弓射程,怎么能和李俊业的滑轮弩相提并论。 在长蛇阵内滑轮弩的面前,李俊业能让建奴自诩无敌的骑射,变得只有挨揍的份。 李军虽然是刚刚完成重建,但好在长蛇阵非常简单,而军中补充的皆是老卒,没多久的时间,就摆出了一条延绵长达两三百米的长蛇阵。 这条长蛇阵,以车辆作为两侧屏障,车辆后面就是弓弩手,其他兵种则夹杂其中,成形之后,他们就缓慢地向济南蜿蜒而来。 多铎将两千人埋伏好后,便便的隐蔽在一个高处,时刻的观察着李军的一切动静。 多铎所处的位置稍远,并不能清晰的看到李军将士的装备,只能模模糊糊的大概看出一个轮廓,然等李军将士悉数下船之后,多铎却发现这支军队装备的骡马数量惊人,骑兵差不多就占据了三分之一以上。 要知道而今的大明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养马地,战马极度稀缺,而这支不明的军队,骑兵比例比关宁军还高出不少。 多铎倒吸了一口凉气,“莫非自己碰到的是一支强军。” 而多铎实在也想不明白,在大明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一支军队。 “是他?” 多铎脑海快速的思索了一下,当即想到了李俊业和他的铁军。 但转念一想,根据确切的情报,这支军队已经在巨鹿打残,离全军覆没仅存一线,他绝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不了战斗力。 现在明军已经悉数下船,早已失去了半济而击的时机,就在多铎左右为难的时候。 明军已经开始竖起一面王字军旗,开始布置他们的长蛇阵了。 虽然看上去,远处的明军装备精良,而等他们布起阵来,却是拙劣无比,三四千在岸边乱哄哄的,如一群乌合之众一般。 费了好大的周章,终于布完了阵,但当这长蛇阵开始游动的时候,更大的笑话就出来了。 明军这一群那一群,前不顾尾,后不顾头,原本整队缜密的长蛇,此刻已经是拖拖拉拉,露出不少的破绽来,以致于才行了不足一里,就得停下来,再次整饬队形。 “看来是个样子货。” 多铎不禁觉得有丝好笑。 “大明这边,可曾有那位王姓的总兵。” 看到明军拙劣的表演,多铎面带笑容,对着身边的一个统领问道。 那统领叫做安泰,乃是镶白旗建奴一个梅勒章京,乃是多铎的嫡系,他年轻时本是明将,对大明颇为了解。 明军的表现安泰也看得清切,“大明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要单说这姓王的总兵,大明可有着几位。” 多铎微笑的轻轻颔首。 “主子,我看着明军外强中干,只不过是个样子货,不如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等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在围歼。” 一个连最简单的长蛇阵都不能熟练排出的队伍,可知他平常训练的孱弱,一支军队最重要的是训练士气,之后才是武器装备。 这种没有经过严格铁血训练的军队,往往士气低落,战斗意志非常薄弱,再好的装备武装他们都是一种浪费,这道理安泰也自然明白。 “想必是哪家纨绔,借此机会来战场镀金的?” 多铎点了点头,莞尔一笑。 安泰呵呵大笑道:“那就恭喜主子了,待会不仅能够全歼此军,还能捞上一条大鱼,到时想必赎金自是不可少。” 多铎嘴角轻轻一扬,满脸得意之色。 济南城离大清河岸边只不过十余里而已,当明军行到一半的时候,早已埋伏在两侧的建奴,闻令而起,纷纷从他们的埋伏地中,冲了过来。 这群建奴心里也苦啊!本以为到了临清能够大捞一笔,结果得到的却是一个空城,然后又双手空空的被多铎拉到了济南来。 到了济南之后,其他的同伴被多铎派去分掠周边,只留了他们在城外守了三天三夜,现在依旧是两手空空,心中早就积累了不少怨气。 而这支明军的到来,让这两千人眼前一亮,这支明军不仅携带了大量的辎重,他们身上的武器铠甲,和他们骑的骏马,样样都是昂贵的值钱货。 一匹骏马,能值上百两白银,一副甲胄也能值白银几十两,各色武器都是千锤百炼而制,件件也是价值不菲,还有明军车队里的大量辎重。 能抢他们,比去抢那些家徒四壁的平民要划算来多了,何况这支军队展现出一副极端缺乏训练的样子来。 斩杀又另有奖赏,这样的大肥肉在自己的面前,不吃他们该去吃谁。 看到前面丢丢拉拉缓慢前行的明军,这两千建奴差点笑岔了气来。 这三四千人在他们眼中完全就是草原上的大肥羊啊!还是呆头呆脑的大肥羊。 这个两千建奴望着这群肥羊,眼里都要冒出星星了,纷纷争先恐后的向明军杀来,唯恐自己步子稍慢了一步,就被别人抢了先。 发家致富的机会就在面前,谁会放过这个机会,建奴自是人人争先。 “稳住,稳住,等他们近了再打。” 一个哨长,对着手下的一个新兵,不断的小声叮咛。 那个新兵是刚刚由畿南卫所补充进来的新兵,是一个年轻人,虽是世代为军户,但是这个新兵显然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大场面,紧张得是满头大汗,握着弩机的右手,已经是湿漉漉的了。 至于轻骑很难追上,所以李俊业在战前就做了部署,务必要在第一波攻击中,给敌人造成最大的杀伤。 而李俊业的机会只有一次,所以一定得这些轻骑靠近了才可以打,他们越靠的近,意味着他们在逃离弓弩的射程之前,明军将士多发一箭的机会更大。 且建奴奔射,战马飞驰,飘忽不定,很难射中,放近也能稍许提高射击的命中率。 第164章 多铎慌了 这些轻骑如李俊业设想的一模一样,他们纷纷冲了上来,便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对着长蛇阵内的明军将士不停的奔射。 骑弓虽然短小,但射出的箭累加马匹飞奔的加速度,威力也是不小。 这就是建奴一直自诩骑射无敌的骑射。 然后,明军早有准备,明军所有的运输车辆,都是经过特殊改造设计的,所有的车辆侧面都配备了一张五丈来高的大板,这些大板平时平放在车底,需要时拿出来,再车的两侧侧板上,都有特制的卡榫,只需将板放在需要的一面立起,用卡榫,卡死就够了。 两侧的车辆,木板早已竖起,现在就像是一个移动的长城一样。 这些木板能够遮蔽大部分的箭矢,木板里面的明军也早有准备,现在盾牌兵都站在前列,支起盾牌,为战友屏蔽箭矢。 建奴的箭雨,虽然势大,但是对明军造成的伤亡,实际很小。 建奴野战无敌,往往最喜欢的就是用这种方式,先施展骑射,不停的骚扰消耗明军,待到敌人精疲力尽的时候,再发起最后的冲锋。 精疲力尽的明军往往支撑不住这样的雷霆一击,一旦战阵被撕破,建奴就会蜂拥而上,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场骑兵对步兵的屠杀。 “稳住,稳住,没有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许发射。” 建奴已经射出一轮箭雨,身边已有战友倒下,一哨的新兵手持滑轮弩开始局促不安起来,那哨长见了,不自觉的拔刀出鞘,按刀,在几个新兵后面不断的打气。 “簌……” 建奴的奔射就像是没完没了一样,将明军包围在田野上,无尽的箭矢毫不吝惜的向他们倾泄而来。 持续了一会儿后,建奴就开始发现不对劲,这些明军看似像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战斗素养,极为丰富,又加上了他们防守严密。 无尽的箭雨,其实对他们的杀伤并不大,偶尔击中几个,但都因他们身穿重甲,普通箭矢远射很难击穿铠甲,偶然射穿,因为铠甲的防护,往往也都是小伤。 不知不觉,建奴的随身所带的箭囊,箭矢已经尽数射尽,而明军的大阵,却是岿然不动。 弓箭手所用箭囊,因为步战和马战的不同,所用箭囊形制不一,步兵用的箭囊,每袋装箭约为二十支左右,而骑兵因为骑马颠簸的缘故,为了箭囊弓箭不掉,使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挤压式箭囊,装箭仅为十二支到十五支左右。 每个建奴轻骑都配备了三个这个箭囊,现在已经全部射尽,可见建奴的骑射之猛烈。 “主子,这似乎不对劲啊!” 统领安泰,诧异的小声提醒道。 一次让建奴两千人射空三个箭囊,而明军大阵岿然不动,这样的现象着实少见,关键是这些明军从始到终,都没有发出一箭一矢。 多铎点了点头,现在一个难题摆在了多铎的面前,是让这些人回去取箭,回来继续攻击,还是让他们发起冲锋。 若是回去取箭,自然要耽误不少时间,可明军现在已经离济南越来越近,如果回去取箭,明军自然会趁着这个空档入城。 如果现在发起冲锋,但明军大阵岿然不动,这半天的骑射,并没有达到削弱敌人的目的,包围圈中的明军好像并非是自己开始认为的样子货。 多铎开始慌了,他终于发现,这支明军跟以前任何一次遇到的都不一样。 不仅能顺利的挡住自己的箭雨,甚至从始到终,一箭一矢都未反击过,他就像是一个庞大的乌龟一样,呆立在那里岿然不动。 李俊业之所以从始到终都没有射击,不为别的: 一是为了能给建奴一击重创,他不能在现在暴露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二是自己箭矢依旧不足,从顺德一共才补充了三万支而已,而他接下来的将会是更残酷的恶战,他要尽所有的能力节省自己的箭矢弹药。 所以于情于理,李俊业都不会射出一箭。 但是李俊业连箭都不射一发,这在多铎的眼中看来,实在是太诡异了。 多铎一时进退两难了,精明的谋略者,往往会给对手出选择难题,让对手在自己的选择中,决定自己是生是死, 而李俊业就是一个这样喜欢给对手出选择难题的谋略者。 “安泰你怎么看?” 多铎思考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个选择难题,到底该选哪个答案,他只好将问题,抛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心腹。 “主子,现在要是让人回去取箭,明军肯定会趁机入城,我等定会全功尽弃,依奴才所见,不如先让兄弟们冲一波,既然冲了,这一波务必要快要狠,务必要一举破敌,纵使不能破敌,我军皆是轻骑行进如风,及时撤退,敌人也不能给我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目前的难题,就像安泰描述的一模一样,如果回去取箭,那就前功尽弃,但好在自己都是轻骑,行进如风,打不过也能及时撤走,损失也不是很大。 不管前面是羊还是狼,先去敲一棍子再说了。 安泰的话,像是给了多铎一颗定心丸,多铎肯定的点了点头。 “杀!” 随着一阵急促的鼓声,多铎终于发起了冲锋的命令,渴血已久的建奴嗷嗷大叫的向明军冲来。 “稳住,稳住,等命令再射。” 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建奴,明军阵中那位哨长,再次回到了那几个新兵面前,不停的跟他们打气。 “呜……” 一声角号凌空而起,接着四处角号齐声而响。 “射……” 这是明军开始射击的角号声,忍耐了很久的哨长,费力的大喊,脖子上的静脉奋张而起。 建奴已到咫尺,明军万箭齐发,轻骑乃是轻装,如此薄弱的防护,在明军滑轮弩面前不值一提,冲锋在前的建奴就像割麦子一般,成群成片的倒下。 “轰……” 明军火炮也在同时响起,超远的射程,能让他们尽情的打击,他们想要打击的目标,这些火炮早已蓄势很久,哪里建奴人多,就往哪里轰。 发射的都是霰弹,一打就是一大片。 第165章 夺旗 “杀……” 建奴轻骑冲锋,速度极快,明军齐射时,已经不足十几米,如此近的距离,冲击在前的建奴,根本就停不马来,在强大的惯性下,侥幸存活的建奴,纷纷直冲明阵。 阵内明军早有准备,长枪如林,横放如墙,一列列枪墙毫不客气的向建奴刺来。 建奴轻骑如此脆弱的防护,在这样密集的长枪阵前,下场可想而知。 往往一旦冲上来,几支长枪配合而上,毫不客气的将他捅成刺猬。 侥幸越过枪墙的建奴,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枪墙后早已有重装近战步兵在等着他们,一旦他们越过枪墙,就会毫不客气的,将他们砍成肉泥。 “撤……赶紧撤……” 多铎一看这架势,心急如焚,这哪是肥羊的,这分明是恶狼,再不撤就晚了。 可多铎终究是失算了,虽然他下令是无比的及时,但是建奴并且和明军这么近,想即刻撤出明军射程,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包围圈内的明军,岂会给多铎任何机会,他们抓住任何电光火石的时间,争分夺秒尽快射出每一支箭矢,尽最大努力在建奴逃出自己射程之前,射杀更多的建奴。 明军的佛郎机炮,每门配备四门子炮,更是大发神威,在建奴撤出之前,毫不客气的将四个子炮悉数打完,佛郎机炮射程虽近,但他毕竟是炮,一打就是一大片。 “进攻!” 李俊业长剑出鞘,定睛一指。 “杀……” 战阵中的明军,犹如猛虎下山,威严无比的冲出了军阵。 刚逃出射程的建奴神魂尚未定,而明军阵中,竟然喊杀声震起,原来明军主动发起了反冲锋。 “撤……” “快撤……” 在明军发起反冲锋的同时,一面李字大旗已经豁然竖起,风中不停的飘扬,面对一边倒的局势,多铎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大叫。 “杀……” 明军气势如虹,对面的建奴在他们的眼中,就如温顺的绵羊一般,而今他们才是真正的饿狼。 而建奴就惨了,大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现在不仅箭囊射空,马也跑累。 而明军养精蓄锐已久,之前任凭他们射箭,硬是一箭未发,早憋足了一肚子气,现在终于可以畅快的发泄到建奴的身上。 关宁军乃是精锐,骑兵占据了六成,一马当先,率先杀出,他们本是主战之卒,在关宁军中积足了怨气,一直无用武之地。 这一次终于能在沙场痛痛快快的杀敌,人生何得此等快事,怎能放过这个机会,他们冲击最前,杀的最猛。 建奴在明军的第一波火炮箭弩打击下,就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他们脆弱的防护,在明军的强弓劲弩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光是之前的那一波远程武器打击,就足足让建奴付出了几百人的代价。 一个冲锋,当即而退,对骑兵来说,只不过是片刻时间,但他硬生生的付出了五六百条鲜活的生命。 所有的建奴几乎同时傻眼了,现在面对如狼似虎的明军,他们根本就毫无战意,无须多铎下令撤退,现在就已经人人想逃了。 可明军怎会给他们逃的机会,李俊业在至关重要的时候,下令了全线进攻的命令。 他要让建奴知道,他们自诩的骑射无敌,将会在他的面前可笑至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多铎看到那一面刚刚竖起的李字大旗,心中已经明白了一切,但他口中依旧倔强,他实在是不明白,这支已经被打残的军队,是如何在不到十天的时间内,再次完全复活的。 多铎虽然远离前线,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随着明军的四处出击,他的大旗被孙之沆率领的明军铁骑盯上。 孙之沆饱读诗书,又是官宦子弟,光凭那遥遥的一眼,就知道旗下之人,肯定是建奴的大人物。 他毫不犹豫的领着五六十人,浩浩荡荡地向多铎所在的大旗杀来。 “主子,快撤!” 见到杀气腾腾的明军正在向自己扑来,安泰的心简直吊到了嗓子眼里,紧张至极的他,甚至以大不敬的方式,直接俯身下去,拉住了多铎的马缰绳。 “撤……” 多铎本来兵力就不足,加上他过于轻敌,而今身边只有百来余人的护军。 虽然这些护军,都是军中百战精锐,可都是轻装的轻骑,面对明军的重甲铁骑,光靠他们的小身板,如何能抵挡的住。 于千军万马之中,斩将搴旗的人比比皆是,看着杀气腾腾的明军铁骑,多铎的心也凉到了极点。 “撤……” 虽然他现在不过二十多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可是面对明军咄咄逼人的铁骑,他也不得不低下他高昂的头颅,多铎极不情愿的喊出了这个字来,声音小的甚至连蚊子都难听见。 “保护主子……撤……” 可一直在等待多铎发话的安泰听的切确,忙扯着大嗓子,对着重建奴咆哮。 众建奴当即上前,替多铎截住后路,多铎带着少数轻骑,灰溜溜的向战场外围而逃。 “杀……” 这群断后的建奴,原本是有逃生的机会的,但建奴法度森严,为了他们主子的绝对安全,他们依旧选择了断后了。 孙之沆追不上多铎,只好拿这群建奴来出气了。 这些轻装建奴,如何能和大明的铁骑肉搏相抗衡,明军五六十骑上来,不消片刻功夫,就是一顿砍瓜切菜的般的大屠杀,没多长的时间,几十颗人头,就用他们的鞭子串联在一起,挂在了明军铁骑们的马鞍上。 就在孙之沆因为多铎逃脱,耿耿于怀的时候,忽然几个骑兵送上来一支大纛。 这正是多铎的豫亲王大纛。 原来多铎的大纛,长达九尺,宽达七尺,纛杆高达两丈,由一个身强力壮的建奴举着,另有几骑寸步不离的护卫。 可是举着这么大的一个大纛能跑多远,渐渐地就和多铎越掉越远了。 被一队明军骑兵追上,毫不客气的一顿猛追猛砍,斩杀了建奴夺了多铎的大纛。 “好……” 孙之沆见到眼中的大纛,整个人为之一振,这可是建奴首封六王之一豫亲王的大纛。 缴获此等大纛乃是明军历史上的第一次。 第166章 入城遇故人 城外两军交战,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会惊动城内。 而今济南在军事上完全是一个空城,只有乡兵五百,和七百莱州兵,甚至城内连一个高阶的武将都没有。 偌大的济南,只不过有山东巡按宋学朱,左布政使张秉文,济南知府苟好善等为首的文官负责防守。 在济南被攻破之后,这些坚持防御的文官们悉数殉国,建奴在济南屠城,不堪受辱在大明湖投湖自尽的女子都有数万人。 最后建奴将济南掳掠一空,连封地在济南的德王都被建奴掳掠北上。 这是大明第一位落入建奴手中的亲王,崇祯大怒之下,一口气杀了三十六名高官。 在李军和建奴交战的时候,济南一众文官一直在北门观战,开始见到他们被建奴包围时,众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里。 只可恨兵少将寡,不能出城支援李军,能做的只是默默地对这支孤军祈祷。 就在他们以为这支孤军将会全军覆没的时候,但这支孤军才开始露出他们的獠牙。 看到这支孤军精彩绝伦的表演,城上之人,差点都惊掉了下巴。 这才是驱逐鞑虏,六征大漠,犁庭扫穴的铁军,城上之人,无不欢呼雀跃。 “我乃原登州参将……李俊业,今日奉卢象升督师之命,支援济南,城上同僚速速打开城门,放我军进去。” “竟是李将军……” 李俊业的英名现在已经赫赫在耳,几乎在这个短短的时间里,通过大明的驿传系统和官方的各种塘报和邸报已经开始传遍了大江南北。 作为京畿附近的济南,自然能够第一时间,及时的知晓战场上的信息。 闻知李俊业亲自来援济南,犹如天降大喜,城上的人激动着再次欢呼雀跃。 “济南有救了……” 巡按宋学朱,大喜而泣,默默地流下眼泪,忙命人开了城门。 经过简单的例行查验后,李俊业方才领着一队随从匆匆进了城。 “吾等在此恭迎李将军……” 李俊业甫一进城,济南一众大小官,早已分列两行,在城门前恭候李俊业的进来。 按照明末惯例,武官身份极低,李俊业原官职只不过是个从三品的指挥同知而已,明末武将地位极低,一个正五品的知府都可以甩他两个耳光。 而今虽然他还是革职之人,白丁一个,但济南各种大员,却恭恭敬敬的站在他的面前。 现在的李俊业就是他们的救星,并且性格乖张,连高起潜都敢劫持,他们可不敢得罪这位大爷,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让他心情不好,他就把军队直接拉走了。 到时候连哭都没有眼泪,何人敢在他的面前摆官架子。 李俊业威风凛凛的坐在马上:“而今军情紧急,某甲胄在身,就不一一见过了,还请诸位带我入衙,我有重要军情要和诸位商议。” 济南这些人虽然都是文官,但都是干实事,誓死守城之人,一听有重要军情,也顾不得上这些虚礼了,忙急匆匆的带着李俊业朝济南布政司衙门而来。 众官员中,因山东巡抚颜继祖带领三千标营援助德州,被困在德州不能动弹,现在城内地位最高的官员就是山东巡按宋学朱了。 巡按这官职非常有意思,巡按全称巡按御史,戏文小说中常说的八府巡按,指的就是他。 他品阶不高,仅仅是正六品而已,但巡按出巡地方,乃是代天子巡狩,地位权力非常大。 最开始只不过是行使监察之权的监管官,但发展到明朝中后期后,成为具有实权的官职。 现在的济南大小官员自然以山东巡按宋学朱马首是瞻。 在去布政司衙门的路上,宋学朱和李俊业并辔而行,将随行的大小官员一一作了介绍。 “末将登州游击梁玉成见过诸位上官。” 半路上,忽然见到一支四五百的人马和众人相向而来,来人不是别人,而是登州游击梁玉成。 梁玉成虽是游击,但是手下兵马极为寒碜,除了几十个家丁稍强一点外,其他的四五百人,皆是穿着破旧鸳鸯战袍的老弱残兵,稀稀拉拉的几百人,走在大街上,甚至连一个行军队列都走不好。 梁玉成显然还没有发现与宋学朱一起并辔而行的人是李俊业,因为对于这些省城的大员来讲,梁玉成在他们面前卑微的就如一只蚂蚁,甚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他甚至连来时都是始终低着头的。 “梁将军,真是巧啊!不料今日竟在这里相见。” 李俊业威风凛凛的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背上,俯视着梁玉成。 梁玉成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眼前和宋学朱并辔而行之人正是李俊业。 梁玉成惊恐不已,一想到当初在窜山虎那里还欺压过李俊业,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冷汗涔涔而下。 而今的李俊业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明显都在自己之上,短短不到一年他竟然有这般造化,这也着实让他吃惊不已,“末将梁玉成,拜见李将军。” 明朝无论参将、游击、守备皆是职务,并非官职,并非参将官职一定会高于游击,但多数情况下参将地位一般高于游击。 “梁将军不必多礼,我想问一下,登州和济南乃是千里之遥,你不再你的登州汛地守汛,大老远的跑到济南来干嘛。” 李俊业睥睨了他一眼。 梁玉成再次倒吸一口凉气,“启禀李将军,因建奴入塞四掠,中原涂炭,我等武人,岂能坐视不管,因而末将一时热血而起,想效法李将军和诸同僚一样率师勤王。” “不料,方才行到济南附近,便闻知济南有警,末将便率兵前来支援,怎奈建奴一直在城外,末将始终不能入城,幸而李将军在城外和建奴大战,末将方才借此机会入了城来。” “是这样吗?”李俊业轻托了一下下巴,对着身旁的宋学朱问道。 宋学朱当即道:“确实如此,刚才李将军在城外与建奴交战的时候,梁将军趁机入城,这事是经过我同意的,并且派张藩台亲自去打开城门的。” 明清布政司又称为藩台,按察使称为臬台,巡抚称为抚台。 跟在后面的张秉文忙上前搭话:“进城之时,关防印鉴我都仔细查验过,都没有问题。” 第167章 纸糊的济南城 李俊业微微一笑,朝着梁玉成拱手一拜,“梁将军果然是热血好汉子,李某人实在是佩服,之前对梁将军有所偏见,还望梁将军勿怪。” 梁玉成悄悄地长吁了一口气,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李将军言重了,勤王之事李将军走在前,我等只不过走在后,要论佩服,登州上下谁不佩服李将军敢为人先,忠于君事。” “哈哈……这话说的我爱听。”李俊业毫不谦虚,笑容满面。 梁玉成也尴尬着陪着笑脸。 “梁将军,我正打算和诸位同僚一起去商议军情,而济南现在也就你我两位将军,梁将军也随我们一起去吧!” 李俊业主动释放善意,梁玉成感动的差点要哭起来,点头如捣蒜。 没过多长的时间,众人一行人便到了布政司衙门,军情火急,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进了大堂李俊业就将随身所带的军事地图铺在了一张大桌上。 这份地图,绘画的非常详细,山川湖泽,府州县镇一应俱全。 山东主要文官当即围了上来,李俊业就开始跟他们分析一下目前的双方态势,详细告知建奴的兵力和军情进展,当介绍完这些之后,李俊业直言不讳的告诉他们,建奴下一个目标,将会是济南时,所有的人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毕竟多铎的五千轻骑已经封锁了济南三天三夜,多铎乃是建奴的首封六王之一的豫亲王,他亲自领兵来封锁济南,这意味着建奴绝对会有下一步的大行动。 只不过因为多铎的封锁,此时的济南还不知临清已经陷落的消息,还是李俊业将这个消息带给他们。 “现在多尔衮的大军是绕过德州南下,根据我的计算,在明天日落时分,多尔衮就会到达济南,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李俊业悻悻地说道。 “这么快吗?” 宋学朱和张秉文两人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是城内不仅缺兵,连防御物资,无论是礌石滚木,还是箭矢弹药,什么都也缺。”宋学朱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知城中粮草情况如何?” 李俊业显然更关心这个问题。 张秉文当即道:“济南乃是省府,山东藩库所在,至于粮草之项,足支半年以上,李将军不必过于担心。” 李俊业满意地点了点头。 徐后起身说道:“而今之计,济南城内除我之部三千五人外,还有乡兵五百,莱州兵七百,另有梁将军所部四五百人,军出多部,号令不一,然诸位大人又皆是文官,不谙军事,所以为了事权统一,号令一致,我肯请将诸位大人将济南城防之事悉数暂时交予我一并负责,城内大小官员,各军将士皆需听我号令。” “这……” 在场的众位官员一时都犯难了。 大明自土木堡之变后,文官集团就已经完全把控了兵权,素来是以文统武,武将地位低下。 比如戚继光在任蓟辽总兵的,堂堂正一品左都督,太子太保,然在张居正的面前也只能自称“门下走狗小的戚某。” 关键这门下走狗,也不是谁都能自称的,这和满清的奴才一个道理,不是你自己想喊就能喊的,是需要有一定条件的。 由此可见大明中后期武将地位的地下。 而今李俊业要求由他负责所有城防事宜,所有人都需听他指挥,这的确与制不符,不得不让在场的所有官员都要慎重的考虑一下。 “诸位难道还有什么值得考虑的吗?你们哪位自信自己守城能做的比我还好?” 李俊业信心满满,毫不客气的责问道。 “既然如此,我支持李大人的决定。”宋学朱首先站起来表态,“诸位同僚,李将军说的没错,论知兵,诸位绝对没有人能够比过他的,术业有专攻,城防之事暂时交给李将军绝对错不了。” 宋学朱见下面依旧有不少人不以为意,便继续说道:“我知道诸位心中想法,唯一放不下的只不过是一个面子罢了,可诸位也不想想,建奴大军压境,一旦济南有失,我等不仅性命不保,更有上愧君父,下负子民,论此事与诸位的虚无的面子相比,此事孰轻孰重。” “我支持宋大人的意思。”左布政使张秉文经过长久的考虑后,终于表态了。 这两位是目前济南地位最高的官员,他们俩的同时表态,基本上已经决定了事态的发展方向。 “卑职也支持宋大人意思。”济南知府苟好善也出来发声。 “卑职也支持……” “卑职附议……” 有了济南前三官员表态之后,其他的那些大小官员,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当即也纷纷出来表态。 “好,那此事就这样说定,军中无戏言,诸位到时若有违令,我必以军法处置。” “诺……” 李俊业趁热打铁,重申了一下军令,四下文官齐声应答。 接着李俊业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防御准备工作。 目前最缺的其实是兵力,虽然现在城中有各路兵马五千人,但济南城周长却有十二里,将这五千人全部派入城墙,每人防守的间隔也都有一米以上。 然后实际作战中,还需要有大量的后勤类非作战人员来支持前线守城。 守城人员也无法做到十二时辰完全不休息,还需要两队轮班。 这样算起来,分摊到一个士兵头上,每人防守间隔就达三米以上了。 然而实际战斗中,还需要设置纵深防御,还需要设置预备队,这样算下来一个士兵的防御面就更大了。 这也是古代防御战中,为什么很多防御战,选择脱离城墙,背城列阵的原因了。 城池太大,兵力看起来有一些,完全被动的守城,谁也不知道敌人会从哪里进攻,所以所有的地方都需要守备,再多的兵力平摊到巨大的城池上,就会稀薄无比。 显然这样是绝对不行的,所以李俊业首先要做的,就是强制征发民夫协助守城,济南乃是山东省府,城内足足有好几万户,至于兵源,李俊业倒是不愁。 另外守城对于箭矢弹药的消耗是极大的,李俊业得着手解决缺箭少药的问题。 他首先派人将济南所有能够找到的硝石硫磺全部集中起来,再加上刘有为在临清临时采购的五六千硝石硫磺,在济南现场制作火药起来。 第168章 与其将家财送给建奴,何不用于守城 至于箭矢之类,有了高阳经验之后,李俊业也开始组织大量人手,模仿在高阳制造的简易箭矢,这些简易的箭矢虽有无论射程和杀伤力都不能和正常的箭矢相提并论,但终究能解决有跟没有的问题。 好在济南乃是省府大城,除了硝石硫磺这些东西难以寻找之外,建造箭矢的材料是充足的,足够李俊业能够制造出二三十多万箭矢出来。 至于礌石滚木等这些东西,李俊业在破庙的沙盘攻防战的游戏中,都考虑过了各种解决方法,现在只不过是一切按部就班而已。 但是解决了这些问题之后,还是一个更大的问题摆在李俊业等人的面前,那就缺钱,极度缺钱。 济南藩库现在空空如也,甚至地方官员的俸禄都拖欠了好几个月。 无论是征发青壮,还是打造兵器,制造装备,都离不开钱这个字。 一提到钱,济南的众位官员都是愁眉紧锁。 李俊业行军所来的,倒是携带了一些银两,但李俊业不可能给济南守城,而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点家底花个干净。 李俊业想了想道:“我等为济南守城,守的是城内诸人身家性命,而今济南有难,城内理应毁家纾难,明日早上,就将城内富家全部集中到布政司衙门来,各人按家财多寡摊派守城军饷。” 谁料李俊业说完,四下一片鸦雀无声。 济南城内的富家无非是三类,官僚、地主、富商,在座之人本是官僚,摊派军饷自然少不了他们的那一份,而其他的富户关系网更是盘根错节,每一个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事后那些东林言官们随便扣下一个“守土扰民”的帽子来,谁也吃不消。 明亡时,李自成包围京师,京师陷落前夕,崇祯亲自都从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们家里借不到饷,遑论济南的一众官员了。 “看来诸位是对我的提议有意见了,然单凭我手上的这点人马,难以守城,既然如此,那我即刻出城,以免有覆没之危。” 李俊业话音刚落,四下官员当即慌成一片,一旦李俊业离去那济南怎么会守的住,建奴的暴行他们可是人人皆知。 “啪……” 李俊业气愤至极,手拍桌案,大声地喊道:“我走你们就知道怕了,可你们怎么不想想,一旦济南城破,建奴屠城,尔等身家性命都不可保,遑论家财了。” “与其将家财送给建奴,何不用于守城。” 宋学朱忙起身安慰道:“李将军不必如此动怒,今日我等商议一番,明日我就派人去将城中富家一一请来,劝他们捐饷。” “这还差不多!”李俊业满意地点了头。 又商议了一些其他琐事之后,李俊业便要求去现场查勘一下济南的城防。 虽然他在大清河岸边时,就做出了济南的沙盘,但是百闻不如一见,现场还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济南乃是齐鲁雄城,城池坚固而高大。 当年朱棣发动靖难之役时,亲率十万大军,在济南城下死磕两个多月,最后也得认怂,绕着济南而走。 见到如此坚固的雄城,李俊业对自己防守济南,信心就更大了。 一行人查验了一番城池之后,此时天色已晚,便匆匆的回衙。 谁料刚到衙门口,就看到几个衙役捕快扶着一个伤员,满脸焦虑而惊慌的回衙。 “这是怎么回事?” 那伤员脸色惨白,精神已经开始恍惚,但身上又没有明显的伤口,布政使张秉文,截住为首的捕头捎带着问道。 “回藩台的话,我等奉藩台之命,在城内盘查形迹可疑之人,刚刚在城西一个客栈,见一形迹可疑的老道,我等本欲将他带回衙内审问,谁料那老道竟放出蛇来,咬伤了我们一个兄弟。” “胡言乱语,而今正是严冬时节,怎会有蛇。”张秉文一本正色的数落道。 “藩台,非是我等胡言乱语,确实是有蛇啊!藩台若是不信,请看着兄弟的伤口。”那捕头见众人依旧是一片怀疑的目光,便一步上前,将那位神情恍惚的兄弟,右手拿到张秉文的眼前。 张秉文定睛一看,惊讶万分,那捕快的右手背上,正是毒蛇咬过的牙印赫然在其上,现在蛇毒已经发作,一个偌大的黑晕以牙印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 “果然是蛇伤。” 张秉文惊讶不已,忙命人快将这个兄弟送回衙内疗伤。 “将军应该就是那个妖道。” 古阐的手不自觉的悄然爬上腰间的刀把,悄声地对李俊业提醒道。 李俊业轻轻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对着那捕快问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发现这老道的,有多长时间了。” “城西,东莱客栈附近,还不及一炷香时间。” 李俊业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去东来客栈附近。”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现在的古阐已经是李俊业的亲卫队长,自然和李俊业时刻不离。 放蛇咬人的那妖道正是玄常子,真是冤家路窄,他竟然也跑到了济南来。 玄常子之所以来济南,是因为济南乃是齐鲁繁华地,达官显贵大半住于此,他打算混入济南再做两笔买卖就回山。 却不料前脚刚到济南,建奴大军后脚就到,于是便被困在济南城内。 为了防范奸细,布政司张秉文下令,在城内严行盘查一切形迹可疑之人,结果就把这个玄常子给盘查出来了。 玄常子身份已经暴露,逃离了那些捕快之后,一时无处可去,便隐藏在一大户人家的房梁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这一觉足足睡了半个时辰,待他醒来时,天已全黑。 “妈的,真是晦气,之前一直遇见那个年轻人找自己讨要荷包,而今好不容易跑到济南,本想清静一下,却又碰到济南大搜。” “想我玄常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何曾如此晦气过。” “走,去看看我的那些蛇儿,顺便找地方找两壶酒喝。” 玄常子在房梁上,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喃喃自语。 这个大户房梁足有一丈五尺余高,但玄常子轻盈一跃,如只灵巧的燕子一般,轻松下来,连点异常的响动都没有。 玄常子站起身来,得意的轻拍了一下双手,警惕的打量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任何人发现之后,方才轻手轻脚的离去。 第169章 又遇妖道 他离了这户庭院之后,悄悄的往城西而来,一路上遇到几队巡城的军士,然都被他巧妙的躲过。 到了城西,玄常子径直的来到一个客栈旁边,他神神秘秘的走到一个角落里,从怀中掏出一支特制的小竹哨来,那竹哨长不及两寸,宽不及食指。 “滴……滴……滴滴……滴……。” 他弯下腰,盯着眼前的一处墙角,小声的吹响竹哨,不停的吹,不停的俯身在地上仔细的寻找什么。 “乖乖,原来你在这儿。” 突然在他的身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玄常子面露笑容,轻吹竹哨,蹑手蹑脚的轻轻走了过去。 他俯下身来,敞开肥大的衣袖,右手抵地,一条两尺来长的小蛇,缓慢的向他衣袖里面爬了进去。 玄常子,高兴的收起小蛇,再次轻吹竹哨,寻找同时放出了的另一条小蛇。 就在他收纳这条小蛇的时候,另一条小蛇,已经悄然的爬到了他的身边,玄常子转过身,便赫然见到,他高兴的故技重施,那条小蛇也乖巧的自动钻进了他的衣袖。 “你们这些乖乖,今儿做的不错,待会儿我定会找些美食,好好的犒劳你们。” 玄常子得意的起身,收起竹哨,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喃喃自语。 谁料就在他刚迈出脚,准备离开之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牢牢的网住。 “你这妖道,今天我可总算抓住你了。” 就在玄常子,惊魂未定的时候,他的眼前晃出了几个明晃晃的火把,一个甲胄鲜明的少年将军,站在他的面前,同时四周已经有十几支利箭同时对着自己。 “你是……” “怎么,你这妖道还不认识我了。” 李俊业接过一个火把,放在自己的脸庞,让玄常子能够完全的看清自己的脸。 “啊!竟然是你……你是个武将?”玄常子终于看清李俊业的脸了,惊讶的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 “老道,你不是一直海夸,说能抓住你的人还没在世上吗?现在你服不服。”李俊业趾高气扬的问道。 “这不算,你耍诈!”玄常子一副不服的神色。 李俊业冷冷一笑,“兵不厌诈,难道这般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玄常子低头不语,一副不服输的表情,“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的。” 李俊业微微一笑,轻轻地指了指玄常子肥大的衣袖。 “蛇!”玄常子,顿然而悟。 “不错,正是蛇,众所周知,蛇乃是冬眠动物,这个季节是没有活性的,一到冬天都会找个地方悄悄的冬眠,蛇之所以会冬眠,全因他们是冷血动物,不会调节自己的体温,只有依靠外界,才能维持自己的体温。 而你的蛇,之所以不会冬眠,依旧保持着活性,是因为你将蛇时刻带在身上,利用你的体温来给蛇温度,所以他不会冬眠。 然而这终究是人为之举,并不附和天道,一旦蛇离开你的身体太久,受到外界气温影响,他们体外气温骤降,他们在室外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这些蛇,我见过数次,可以判断,皆是你珍贵的驯养之物,所以你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将蛇重新收拾起来。 所以本将军,料定你绝对会在这里出现,早已布置多时,等你入彀。” “你……你真是好手段,你是怎么知道蛇不会调节自己体温的。”玄常子依旧不服,他一直将这个特性当做是本门的不传之秘,而今竟然有一个莫名的年轻将军,全然洞晓,玄常子不得不问。 李俊业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朝着身边的军士喊了一声“动手” 四个准备已久的军士当即上前,将玄常子按倒在地,玄常子故技重施,趁他们按住自己的时候悄悄的放出了毒蛇。 孰料这四人皆是有备而来,双手带着防蛇咬的手套,那些小蛇刚从衣服里爬出,就一把被他们轻松的抓住了蛇头,光是这一出手,差点把玄常子气晕过去,原来这四人皆是军中曾经的捕蛇人。 他们抓住蛇后,当即有个军士送来一个腹长口小的陶罐,抓到的蛇悉数都被扔入罐内。 玄常子黔驴技穷,只得任人摆布,这四人毫不客气的趴下了他宽大的道袍,这道袍被趴下的那一刻,所有的人几乎同时傻眼了。 那道袍内不仅还有几条小蛇,未被捕捉,在袖中甚至还有两只老鼠,然后被翻出了无数的瓶瓶罐罐。 这些活物,悉数被放进了那个罐内,奇怪的是蛇和老鼠竟然同时在罐内也会相安无事。 那些瓶瓶罐罐则被统一收集了起来,送到了李俊业的跟前。 为了防范抓捕的时候被毒蛇咬伤,能够及时医治,李俊业还特意从军中请了一个医术高明的郎中随行。 “我猜这些应该都是药,看看都是什么东西?” 李俊业当即把那郎中请来。 发现除了一些寻常医用之药外,还有鹤顶红,牵机子之类的毒药,也有蒙汗药,另一些则是经过各种药物混配的药,至于是什么药效,那郎中也不识得了。 不过那郎中可以肯定,光从这些药来看,玄常子绝对是懂医术的。 “将军,搜到了……” 一个军士,开心的从玄常子的身上掏出一个荷包,毕恭毕敬的送到了李俊业的面前。 李俊业拿在手中,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荷包比成年男子手掌还大,由上好的绸缎制成,外面还有精美绝伦的刺绣,最引人注目的是,荷包两侧各镶挂着几颗直径达三分许的珍珠。 这珍珠李俊业识得,就是大名鼎鼎的东珠,得之不易,弥足珍贵,每颗价值百金以上,非是皇亲国戚,王公贵胄之家很难见此物,而这次光是一个荷包就有七八颗,李俊业大抵也猜到了那两个少年的来头。 “我问你,这荷包内之物,你可动过?” 现在的玄常子,身上衣服悉数被扒去,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在风中冻的发抖。 第170章 那小相公是个女的 任何江湖高手,无论身手如何,在一支军队面前,都是白搭,玄常子彻底认怂了,“将军听我言,里面的东西,小的只是打开过,可真没动过。” “里面除了碎银子几两外,只有女子的头面两件,我个大男人,我动他干嘛!再说了,我身上有的是钱。” 玄常子见李俊业好似不信,连忙补充道,说完他朝旁边搜出的钱袋努了努嘴,这家伙身上至少搜出了几十两金子,上百两银子,还有其他的各色珠宝。 这么重的东西天天带在一起,这家伙也不怕累。 李俊业瞟了一眼搜出的金银,便知道玄常子暂时应该不会将里面的东西拿去典卖的想法,便信了他的话。 “你说,里面的东西是女子的头面。”李俊业不解地问道。 “哎呀……我说将军啊!你怎么还不明白,那小相公是位娘们,不信你就光看着荷包,哪会有男子用如此娘气的款式。”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小相公是个女的?”李俊业重新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的确是女子所用之款式,但光凭一个荷包,并不能证明一个人就是女的。 “先生,那小相公的确是个女的。” 忽然李俊业的身后响起了铜铃般的声音,李俊业回头,正见利刃和天机,站在自己的身后。 利刃和天机两人作为李俊业的弟子,有李俊业给的腰牌,他们可以在任何时候在城中畅通无阻,这俩兄妹本被李俊业安置在营内,但听说李俊业去抓这道人去了,两兄妹便兴奋的出来寻找李俊业。 “何以见得?”李俊业不解的问。 “先生,那小相公耳垂有个极细微的耳环印,这是我亲眼所见。”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李俊业发现天机有着敏锐于常人的观察力,虽然她从未靠近她的身边,但依旧能够细微的观察到他耳垂上的耳环印。 “原来如此!” 李俊业对天机异于常人的能力,深信不疑。 “将军现在荷包你也拿到了,你现在可以放了贫道吧!”玄常子冻得瑟瑟发抖,苦着脸恳求。 李俊业转过身来,对他冷冷一笑,“这妖道,身份不明,形迹可疑,将他即行收押,送入军中,严加看管。” “将军……将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您饶了贫道吧!若将军能饶过贫道,地上的这些金银珠宝,贫道可以全部送给将军,就当是贫道孝敬你的。” 玄常子激动的边说,边用冻得发抖的右手,指着身前刚被搜出的金银珠宝,满脸谄笑的说道。 “哦……我竟还忘了这些金银珠宝。”李俊业做出一副恍然不悟的样子出来。 玄常子见之一喜,露出一副期待至极的神色。 “这些金银珠宝都是赃物,全部将其没收以资军饷。” 玄常子的心冷到了极点,像是被人扔进了冰窟窿一样。 “将军,你关押我可以,但这些蛇儿鼠儿能否及时还给我,我驯养他们不易啊!” 玄常子知道事情再无转机,带着哭腔向李俊业哀求。 这些东西,不仅驯服不易,常年陪伴他,已经和他有了深厚的感情,尤其是那些蛇,之所以不会冬眠,那是依靠的是人的体温,一旦离开人体太久,它们悉数将会冻死。 李俊业用一种极为玩味的眼神盯着他,笑道:“若是放在平日,你如此哀求,我也就将这些蛇鼠归还给你了。可是你屡次放蛇咬人,本将军怕蛇咬,这次就不归还给你了。” “将军,那些蛇儿怕冷,一旦离我太久,它们都会冻死,还请将军可怜可怜我吧!”玄常子越说越悲伤,竟然在李俊业面前跪了起来。 谁料李俊业早已转身离去,只有一个背影留给他。 “放心吧!我会派人精心照顾你的这些蛇,保证不让它们冻死。” 就在玄常子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黑暗的远处传来,玄常子顿时转悲为喜。 在李俊业进城的时候,李军将士们并未及时进城,而是在城外追击多铎的轻骑,这些轻骑动作灵敏,任凭李军如何努力,还是让他们逃掉了一大半。 既然这些人跑了,李军将士决定将所有的怒火全部都撒在那些分掠各处的建奴身上。 这些分掠各地的建奴,往往组成几十到两三百人不等的各部,自由的到处劫掠。 建奴如此分散,难免会有一些人不能及时的收到济南城外的动态,这也就给了明军扫荡他们的机会。 而多尔衮的大军还需一日方能到达,附近又虽有五千人,都散落各地,反倒成了散兵游勇。 所以李俊业大胆的先行进城,有意将指挥权下发到各营,通过这次机会,好好的锻炼一下各营主将独自带兵的能力。 他的麾下军官都需要及时成长,好在日后成为独当一面的将帅。 经过一天一夜的扫荡,明军终于获得了几百颗首级的战绩,在天明之时,纷纷带着沾满血迹的人头,一一回城,跟着他们回城的还有多铎的大纛,现在正被倒挂着,走在进城的最前面。 “哇……居然这么多真奴的首级。” “据说那是建奴一个亲王的大纛。” “这才是我大明的雄狮啊!” “真是一些好汉子,不得不让人钦佩。” 它们进城的时候,路上尽是赶早集的人群,纷纷对他们交口称赞。 李俊业之所以故意让他们在这个时候回城,就是想让济南的百姓都能看到,借而告诉他们,建奴并非不可战胜,坚定城内人抵抗的决心。 …… “老爷……老爷……我们的官兵大胜啊!大胜啊!他们刚刚入城,马脖子上挂的都是真奴首级,现在城内早已围了个水泄不通,正在观看那些建奴首级,还要建奴豫亲王多铎的大纛也被缴获,现在正倒挂在钟楼上,任凭大家观瞻。” 城北,大明湖畔,一个环境清幽的宅邸里,清晨上街的管家,喜极而泣的回来向这个宅邸的主人报告这个喜讯。 宅邸的老人乃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现在刚刚起床,在几位俏丽婢女的服侍下,正在悠然的洗沐。 第171章 依我看,捐个鸟 清晨本是一个清净的时刻,管家聒噪的声音,扰了他的心性,顿觉不悦,懒洋洋地道:“知道了,你先去客堂看看,那几位老家伙都到齐了吗?” 管家进门就见到了老者如此嘴脸,便知道自己唐突了,今日老者心情不好,故意支开自己,当即见机灰溜溜的离去。 这位老者叫做黄国梁,世代为官,曾在前朝作为吏部侍郎,致仕在家十数年,而今已是耄耋之年。 吏部又叫天官,掌管着大明所有官员的升迁考核,虽已致仕多年,但世代为官,门生弟子依旧遍布天下。 他是济南城中首屈一指的首富,光是在济南附近就要良田近万亩,另外在其他各地还有好几座大庄园,城中和临清各还有二十多家店铺,经营着各色产业。 他现在所住的宅邸,只是因为他老而喜静,故意住在大明湖畔一处风景绝佳的地方,其实他在城中大宅足足绵延有半条街上。 昨夜接到宋学朱的通知,今天中午到布政司衙门“议饷”。 几个老头当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便约定今早到他的雅居商量对策,众人皆以他马首是瞻。 黄国梁洗沐之后,便有婢女端来了今日的早餐。 人老性喜清淡,他的早餐虽然没有特别出彩之处,但足足有六个少女端来满满的六盘糕点,足足摆放了一大桌。 黄国梁由两名妙龄少女搀扶着微微颤颤的坐在桌前,人老饭量小,虽是满桌糕点,黄国梁也只能如蜻蜓点水般轻尝几道罢了。 吃完早餐后,又有两个少女,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抱着瑶琴,轻轻地走了进来。 黄国梁悠闲的躺在窗前的躺椅上,随心点了两首乐曲,听完曲后,方才惬意的由两个婢女搀扶着穿过一个小花园,来到了前面的客堂。 “黄老早…… 客堂内,早已坐着好十几位穿着锦罗绸缎的中老年人,见他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黄国梁在主座坐定,环视了堂客一眼,发现济南城内财富能排上好的人悉数都在他这里,便直奔主题: “不消我多说,今日大家到我这里来的目的,想必大家都清楚,老夫现在已是耄耋之年,眼昏耳聋,这脑袋啊!也不灵活了,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黄国梁话音未落一个身穿貂裘的中年汉子,便起身道:“这当兵的吃的可是皇粮,发的自是军饷,他们打兵打仗,哪有要我们捐银捐粮的道理。 再说了,我们平日里种田纳过粮,经商交过税,不曾差朝廷一毫,今日用兵怎又打起我们的主意来了,依我看,捐个鸟,我周某人一两都不会捐。” 大明对士绅有税赋优待政策,这些士绅只需交纳定额的天赋和正役就行了,无需交纳各种摊派杂役的费用,其实明末的正赋并不高,高的是各种杂役杂税。 然而就算是为数不多的正赋,他们也可以全部嫁接在佃户他们身上, 无数农民为了逃避苛捐杂税,纷纷投靠在这些士绅名下为奴,从而借机逃脱沉重的赋税,也就是说,这些人交税,但是交的最少的税。 将大明的商税就更轻了三十税一而已。 明末大明其实遇到了严重的财政危机,一是收不上税,税源不断减少,二是天灾人祸不断,外有建奴内有流寇,内外用兵,还需赈灾,财政支出极高。 “对,我也觉得老周说的没错,这些当兵的自有朝廷军饷,我们又不是没有纳过税,交过粮,凭什么要我们出钱充做军饷,若老周是第一个不捐的,我老刘就是第二个不捐的。” 又一中年男子起身应和。 “诸位,我看也不能这么硬来吧!这宋学朱和张秉文,好歹也是一众大员,若是我们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日后若是给我们小鞋穿,那将如何。” “你傻啊!官员都是有任期的,你见过哪个当官是在一地,一辈子的,大不了忍个几年,日后他一调走,我们还不是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 “是……是……” 这厮说完,众人纷纷点头称赞,看样子这几个人是打算一毛不拔了。 “可大家有没有想过,若是建奴真攻破了济南呢?只怕我们连命都要赔上啊!不如还是捐点吧!” 就在这群人自鸣得意的时候,一个胆小的老者,忐忑不安地说道。 这个老者姓蔡,是济南的一个大商人,作为商人他的确是会算账,目光比这些土财主们更长远。 建奴已经数次入塞了,建奴的手段,在座的这些人自然都听过,被这老儿这样一提醒,个个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老蔡说的有道理,若是济南真被建奴攻破,到时城内恐无孑遗啊!到时候在座的各位,何谈财物,只怕是连妻儿子女,身家性命都不保啊!” 这人话音还未落,几乎所有的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既然这样,不如捐点?” 一个人试探的问了一声。 众人沉默一会儿后,也没有人出声反对,像是已经默认了一样。 “咳咳……” 就在众人沉默地时候,黄国梁轻咳了两声,众人便知道他终于要开口了,十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的全部望向他。 “你们争来争去,可知道此次筹饷需要多少银子吗?” “多少?” 众人顿时像是被点化了一般,纷纷竖着耳朵,等待着黄国梁口中即将说出的数目。 黄国梁并不急着告诉他们答案,而是胸有成竹般的,先喝了一口茶水,端着茶盏,方才慢悠悠的说道: “我昨夜早就差人去打听过,按照他们的意思是需要征发青壮两万协同守城,而这两万青壮需要为他们打造武器,发放军饷,还要提供吃的喝的,光这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另外还有杀敌奖赏,抚恤伤亡,这些都是不小的开支。” “老夫概略的算了一下,此数绝不会低于三十万两。” “啊……三十万两?” 底下众人惊讶的合不拢嘴,这些守财奴们刚才的捐,其实是想意思一下,城内富户一人拔几根毛,凑个三五万两就够了。 但是而今却听到的是三十万两,这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要想凑上三十万两,那么意味着在座的他们都要放点血,才能凑齐。 这绝对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 第172章 一石三鸟 “黄老,你有没有算错,就算是征发二万青壮,可也就留个一月两月的,怎么会用的了这么多的银两。” 最先支持捐银的那个老蔡不解的问道。 “哼……你知道这个叫李俊业的是多么的能打吗?” 黄国梁冷哼一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这个我听过,他在高阳斩杀一万多人,光是首级就获得六千多级,我还听说卢象升在巨鹿之所以能够转危为安,全是他的功劳,他们在巨鹿也杀了三万。” “啊……” 众人当即就明白了黄老话中的意思,首级记功,斩获首级,这都是要发赏银的,他这么难打,估计黄老在概算的三十万两,一半以上算的都是赏银。 “要不,到时候大伙叮嘱他一声,叫他少杀几个,这样我们的银子不是也要少发不少。” 不知哪个榆木脑袋,跑出来冒冒失失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受尽了众人的白眼。 虽然这样的确能省银子,但两军对垒,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哪有少杀不杀的道理。 “咳咳……” 黄国梁再次轻咳了两声,议论纷纷地众人便再次安静了下来,“至少三十万两,你们出的起吗?” 众人再次沉默了起来。 黄国梁继续说道: “你们这些人啊!都是鼠目寸光,一听到建奴二字都被吓破了胆,捐饷自然能有助于守城,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旦我们捐饷之后,建奴破城,我们将会是什么下场。” “黄老的意思是,如果守不住的话,建奴攻破济南,为因为我们捐饷而记恨在心,会报复我们。” 黄国梁满意的点了点头。 “啊……” 众人再次惊慌失措了起来。 “建奴进城之后未必一定屠城,你们都只是听说罢了,谁又亲眼见过建奴屠城?” “那黄老的意思是?”刚才与他对话的老者,继续追问道。 “建奴入城未必就会屠城,谁又能保证官军一定能守住城,可我们这些银子一旦捐出去,就再也要不回来了,昨日击败的可是建奴一位亲王。” “据我所知,建奴一共就封了六位亲王,光是先锋,就由一位亲王打头阵,可见建奴对攻打济南的重视程度。 “依我之见,后续绝对会有建奴大军压境,建奴对济南是志在必得,只怕这济南是守不住了。” “啊……” 底下众人,惊恐不已,全部都将嘴巴张的大大的。 “莫非黄老的意思是,我们捐银济南也守不住,还会让建奴记恨,不如不捐。” 这群人中难得冒出一个聪明的来。 “错,要捐,不仅只捐三十万两,还要捐五十万两。” 黄国梁肯定的回答道。 “黄老,此话又是何意?” 且不说一口气要捐出这么多银子,比剜他们的心还疼,黄国梁的话,让众人完全是一头雾水,纷纷露出了不解的神情来,巴巴的望着黄国梁,期待他一次能够讲完。 黄国梁年老体衰,一次并不能说太多的话,卖完这个关子后,又在侍女的服侍下慢悠悠的喝了两口茶水,急中风偏遇慢郎中,众人急的差点跳脚。 “这五十万两银子,不是给明军的,而是给建奴的……” “咳咳……” 众人完全懵了,正等他把话说完的时候,黄国梁又被一口浓痰堵住嗓眼,在侍女们的一番折腾下,好算是顺利将他咳出,黄国梁舒缓了一下气息后,继续缓缓地说道: “这五十万两,暂且悄悄捐上来,如果明军果真守住了城,这些银子就奉还给各位,如果明军守不住城,建奴入城之后,这些银子就孝敬建奴,权当是大家向建奴买命的卖命钱。” “到时建奴入城,我等及时奉上五十万两,再将他们好酒好肉招待,敌酋必然高兴,想必会放过我们。” “大明气数已尽,想必大伙都能看到,这五十万两,不仅是大伙买命钱,也算是大伙先进行的一次投石问路……” 至于什么的投石问路,不需黄国梁明言,这里的人都已经清楚,改朝换代固所常见,但千年的世家,历史上有的是。 隔壁不是有个世修降表的一直在打样吗? 黄国梁的计策堪称是天衣无缝,如果真捐银给明军,不仅这三十万两都会打水漂,一旦守城失败,建奴进城之后,必然会对他们疯狂报复,恐怕到时候真的会身价性命,妻儿老小都不保。 在目前的局势下,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如果建奴执意要拿下济南,仅凭这么点人官军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 捐银其实从某种方面来说,破财是小,引火烧身是大。 如果将这些银子不给官军,而是留着给建奴,那么情况就两说了,建奴入关是来劫掠的,一般是不会攻击坚城的,按照往常经验,建奴面对坚城一旦攻击受挫,就会放弃。 一旦建奴放弃济南,那么这三十万两,就根本就不用花了,毕竟现在连建奴会不会攻击济南谁也不能保证呢?一切都是猜测而已。 如果建奴真的攻破济南,进行屠城,这五十万两完全可以用作他们的买命钱,还可以期待建奴能够对他们网外一面。 如果建奴那边主子一高兴,说不定这笔钱还能成为他们这些人的前期风险投资。 所以无论怎么考虑,这银子绝对不能捐给官军,要捐也是捐给建奴。 “高,实在是高,黄老果然是老谋深算啊!。” 黄国梁深谋远虑的计策,引得大家一致叫好。 “黄老主意,自然是没错,可是中午我们就要去布政司衙门,到时候若是一两也不捐,只恐怕我们没那么容易出来吧!那李俊业连尚方宝剑都敢擅用,关宁军监帅高起潜都敢劫持,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一提到这里,众人顿时就觉得头皮发麻,这李俊业在他们的心中就如恶鬼罗刹般的存在。 “此事放心,到时我自我计较,定让那李俊业拿我们毫无办法。” 黄国梁微微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众人期待极了。 第173章 抗捐 经过济南大小官员的一致商量,决定建好后李俊业的人马暂时安全安置在山东巡抚的标营内。 标营就在城内,不仅有充足的房屋,还有一个偌大的校场。 李俊业急于练兵,便对这个安置相当的满意。 各部回城之后,便全部开拔到标营,安置了下来。 经过一日一夜的作战之后,人困马乏,李俊业也不叨扰他们,上午处理了一些军务之外。 吃过午饭,就带着几个亲兵,按照约定的时间往布政司衙门而来。 李俊业来时,布政司邀请的城中富户和济南几个重要的官员早已悉数到了。 众人各怀鬼胎,虽是同居一室,但每人的脸色都是阴晴不定。 李俊业进屋之后,便找了个角落悄然地坐定。 宋学朱看了堂内一眼,堂内现在有大小官员十几位,另有城中富户五六十人,这四五十人皆是城内各行各业的翘楚,基本上能代替那些富户门发音。 宋学朱站起来先是给众人客气的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 “各位,相信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各位早已知晓,然根据李将军带来的消息,城外之敌,只不过是建奴的先锋而已。” “建奴左翼主帅多尔衮,不日将会亲领左翼大军前来济南,局势极为凶险。” “目前城内兵力不足,藩库空虚,所需军费一应则无,然建奴入城在座诸位恐怕无所孑遗,所以今日将大伙召集在此,就是想和大伙商议一下守城时宜。”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想守住济南,必须要军饷充足,本按和几个同僚大概的计算了一下。” 宋学朱说时,环顾了身边同僚一眼,微微蹙眉继续说道: “守城需要征发青壮三万,打造武器,制作守城器具,建功赏赐、阵亡抚恤,以及各路援兵供应之饷,以两月为计,少说也需要白银三十五两。” “三十五万两啊!” 屋内各富户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诸位,可现在藩库亏空,无论我们如何腾挪,可也只能挤出七万两银子出来,所以本按和各位同僚商议了一下,除出藩库挤出的这七两银子外,我和张藩台,苟知府等一众同僚,合计再补上三万两,但依旧还有二十五万两的缺额。” “这二十五万两,只好恳请在座的诸位们补上。” “啊,要我们补上?” 屋内众人顿时沸腾了,虽然不是他们之前认为的三十万两,但二十五两的确不是少数,平摊到在座的各人头上,没人也要出个五千两左右。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五千两足足够他们买上三四百亩好田。 这叫在座的诸人怎么能不激动,这些激动的都是些小鱼小虾而已。 真正的富户是以黄国梁为首的这十几人,这些人来时已在黄国梁雅园里商量过,早就有了处置的办法,现在面如平水,毫不起波澜。 “先生,这些人脸色好怪!” 天机跟随李俊业一起在屋内,他指着黄国梁那十几人,悄声地对李俊业提醒道。 这十几人的表情,怎么能逃过李俊业的法眼,李俊业轻摸了一下天机的脑袋,微微一笑。 “当然,这银子也不会让大家白花,捐五千两以上者,事后我们将会向朝廷报奏入国子监,两千两以上者,将保荐为府学生员,另会由抚台大人亲自颁发忠义之家匾额以资鼓励。” 张秉文连忙出来安慰诸人。 明朝历史的读书入仕,除了科举这一条路外,还有监学入仕的这一条路,朝廷官职会优先给有科举功名的人,也会拿出一定含金量不高的官职授予国子监中优秀者。 只不过他们非科举出身,注定他们仕途上限不是很高。 然无论入府学还是入国子监,他们都拥有了士子的社会地位,能够享受到朝廷的优待。 明朝没有官方公开售卖官爵的惯例,这是济南方面唯一能够拿出来补偿他们的方案。 这种捐粮捐钱入学之人,称为捐员、捐监,但也不是你有钱想捐就能捐的,也是需要机会的,然而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毕竟他们这些人,谁家里没有几个纨绔。 “两位大人,非是我们不捐,这些年,天灾不断,大旱连连,我们这些人虽然薄有家资,但不过是外人看来罢了,我们家中吃口亦多,这日子也不好过了,若要我们摊派二十五万两军饷,我们如此拿的出来。” 一个老者情绪激动,声情并茂的向宋学朱诉苦。 “是啊!而今连年大旱,农户逃亡,我家那几个庄园,已经好几年没有足额收到佃租了。” “你这算啥,我家那几座在城郊的庄园,去年全都被流寇抢了,连一颗种子都没给我留下。” “别说了,前几日,建奴兵犯临清,我家在临清的商铺货物全部被人烧的一干二净,一辈子的积累,全部打了水漂。” “对,我家在临清的产业也被人给烧了。” “还有我家……” 底下富户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始了他们的诉苦大会,那叫一个惨啊! 显然光是一个捐员、捐监和送块匾额的条件,根本就吸引不了他们。 看着屋内之人议论纷纷,始终没有一人表态,宋学朱一看这样不行,忙再次出声: “而今兵荒马乱,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好过,大家的难处本官心中也清楚,只不过本官与诸位同僚为官于兹,谁穷谁富,我等心中也自有计较。” “唯希望大家能够为国为民毁家纾难,以解济南这次倒悬之危。” 宋学朱的话已经说的很巧妙了,正常人都能听出来,他表面是在同情众人,其实话中意思是在指着他们哭穷。 不过他说的也是没毛病,你们天天和济南的大小官员们共同生活在一座城内,谁穷谁富,难道别人就没一点数吗? 但凡被请来的人,在他们眼中绝对都是能得出银子来的。 见哭穷不奏效,还被人拐弯抹角的指责,这一众人只得尴尬的全部闭口。 一时屋内鸦雀无声,静的甚至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见过诸位大人。”就在这时一个哨官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他到李俊业的跟前报告: “将军,建奴大军已经到达济南了,估摸有五万多人,现在正在城外安营扎寨。” “知道了”李俊业波澜不惊,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那哨官退下。 “啊……建奴已来了。” “这么多人,这可怎么办啊!” “……” 第174章 祸水东引 多尔衮的到来无疑是晴天霹雳,来之前还有不少人存在幻想,现在多尔衮的到来,连最后的侥幸也被抹杀的一干二净。 “诸位,相信刚才的话大家也听到了,建奴的大军比预估时间提前到达,大家再不行动起来,那就可真晚了。” “一旦建奴入城,诸位身家性命都不保,何故吝惜这少数银两,孰轻孰重,估计诸位自己心中也清楚。” 一直没说话的济南知府苟好善,终于借着这个时机撂下了狠话。 “我捐,我捐银两千两。” “我捐银一千两。” “我也捐银两千两。” “我捐粮食三百石。” “……” 在苟好善的威逼利诱下,几个胆小的终于坐不住了,纷纷开始报数捐银捐粮,一旁的笔记官早已等待多时,将这些悉数记下。 “咳咳……” 就在一部分人开始捐银捐粮的时候,一直未吭声的黄国梁,故意轻咳了几声。 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的被他吸引过来。 几个原本打算捐饷的,甚有眼力劲,忽然发现捐饷的都是些小鱼小虾,而真正的大鱼们都在黄国梁的旁边,从始至终未有一人表态过。 顿觉得气氛不对,本欲上前捐献的人,悄悄的退了下来,接着这几人的举动被旁边人也看到,大伙似懂非懂的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 接着更多的人悄悄退了下来,接着退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一些原本就在观望的,这儿会连观望也不观望了,直接以黄国梁马首是瞻。 “黄老,晚生虽为流官,但一进济南就听人说过,黄老不仅是前朝侍郎,还是济南首富。” “想黄老也是久受皇恩之人,晚生恳请黄老您老人家出来先行做个表率。” 这些细节自然没逃出宋学朱的目光,他思考了一下,甚至天真的认为,是不是自己对黄国梁礼遇不周,忙上前一脸笑意的劝道。 依照他自己的想法,这人作为前朝侍郎,世代为官,在他眼中是久沐皇恩,与大明休戚与共,是最容易支持他们工作的人。 他之所以带头砸场子,最可能的原因是觉得众人冷落了他。 然这事也不能怪自己们,黄国梁自从进门之后,就开始倚老卖老,装作一副耳聋眼花之态,一直在椅子上假寐,纵使自己想跟他说话,也没机会搭上话啊。 “黄老?黄老?” 黄国梁咳嗽了两声后,继续装睡去了,对于宋学朱的话充耳不闻,宋学朱无奈,只得缓身上前,轻轻地推了推黄国梁。 黄国梁做出一梦初醒的惊慌之态,“发生什么事?” 宋学朱无奈,只得忍得性子,再将之前的话重叙一遍。 “哦!要我表态啊!可之前大伙哭穷的话,诸位大人想必都听到了。” “原来是装睡。”到这里宋学朱心中将他祖宗十八代全部都问候了一遍。 “这些年天灾连连,兵荒马乱,大伙过的确都不容易,捐饷之事有所抵触,晚生心中也理解,黄老作为前朝侍郎,济南首富,所以此时更需要黄老有番作为了。” 宋学朱无奈,只得耐着性子解释,巧妙的将锅直接扔到他的头上。 黄国梁呵呵一笑,“我是前朝侍郎这不假,可绝不是什么济南首富。” 屋内众人都是一头雾水,毕竟黄国梁从始至终都在他们心中是济南公认的首富,而今他却说他不是首富,着实让人想不明白。 张秉文忙插话说道:“黄老若不是济南首富,那何人是济南首富?” 黄国梁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打开座旁的一个茶杯,伸指入杯,饱蘸茶水,在旁边的茶几上,缓缓的写下了一个笔画不多的字。 “王!” 张秉文大惊失色。 “哼……济南城内,谁还比他富有。”黄国梁冷笑一声。 这个王指得是德王,第一代德王乃是朱祁镇次子,初封荣王,后改封德王,初建藩德州,以德州贫瘠为由,改藩济南。 至今已传六代,现任德王乃是朱由枢,在济南城破后,被建奴一起掳走。 大明建国,厚待宗室,除嫡长子继承皇位之外,所有儿子皆封亲王,亲王嫡长子封为世子,继承亲王王位,其余儿子皆封为郡王,并且所有爵位都是世袭罔替。 终明一朝,一共封了六十多位亲王,除去因过和绝嗣除国的外,到明亡之时,依旧还有三十多位亲王。 至于郡王,乃就更多了,一度有的地方,甚至连封王的地名都不够。 这些亲王们不仅享受着朝廷的优厚待遇,还占据着大量的庄园,每日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张秉文喊出了那个“王”字的同时,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指的究竟是何人,再加上黄国梁的添油加醋,在座的众人当即就炸开了。 “对,济南城内还有谁比他有富有,只怕我们在座所有人的家产累加起来,也比不上德王一家的财产。” “守卫济南,说是我们的事,莫非这德王府难道也不在济南城中吗?凭什么只要我们出,而他们不出。” “是这个理,如果说守济南,是保护我们的身家性命,但对德王来说,不仅是保他一家性命,更是保他朱家的锦绣江山啊!” “对,又是保他德王府,又是保他朱家的江山,他凭什么不出。” “偌德王不捐一个子,任何人休想从我这里拿一个子。” “对,德王不出,我们也不出。” 庞大的宗室,就像吸血鬼一样,依附在大明残躯上,吸食着这个帝王的民脂民膏,百姓早已积怨颇深,在黄国梁巧妙的挑拨下,在座的众人彻底炸开了。 “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本官再细说几句。” 见群情汹涌,宋学朱和张秉文赶紧出来及时灭火。 一个是山东巡按,一个是山东左布政司,两个皆是地方实权大员,任凭在座的诸人情绪如何激动,可不敢不给他们的面子,嘈杂的会场,旋即便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而稳坐钓鱼台的黄国梁,再次悠然的坐在椅子假寐。 第175章 守城即守家 宋学朱道:“大伙听本官先说两句,大伙的情绪本官也能理解,但大明藩王,受封而无土,临地而不治民。” “祖制也不许藩王参与军民之事,一旦参与,必有重罚,就算德王有心助饷。” “可有祖制在此,德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诸位难道崇祯九年的唐王之事吗?” 大明藩王在明朝前期,虽然没有封地,但都是掌握军事的实权藩王。 明成祖朱棣发动靖难之役篡位成功之后,为了杜绝藩王效仿,开始剥离藩王的实权。 严禁藩王参与地方军政和民政,无朝廷准许,藩王甚至都不许离开自己的封地。 说白了就像是一群被圈养起来的大肥猪一样, 啥事都不许干,只需吃了睡,睡了吃就行,一旦你想干什么事,反而麻烦就来了。 而他的说的唐王之事,是指在崇祯九年,建奴入塞蹂躏北直隶地区,唐王朱聿键愤然起兵勤王。 结果走到半路上就被崇祯勒令班师,以有违祖制为由,将唐王废为后人,圈禁在凤阳高墙。 朱聿键就是后来的南明隆武帝,虽然他有抱负、有作为,但当时天时地利人和全不占,光靠他的个人能力,终究还是没能改变历史。 “我们不管,反正德王不捐我们就不捐。” “对,德王不捐,我们就不捐,这事没得商量。” 被黄国梁巧妙的一挑唆,众人群情汹汹,一副没有任何商量的架势。 宋学朱和张秉文顿时犯难了,这些人说的确有道理,说出的理由也让他们也无法反驳,可是让他们捐又不能来硬的。 于是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谁也不愿后退一步。 “如果德王捐了,你们都会捐吗?” 沉寂了一会儿后,李俊业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的心境非常的平和,脸上无任何的波澜。 “唐王捐了,我们就捐。” 一个老者,倔强的上来搭话。 李俊业白了他一眼,“我没问你。” “那你问的是谁?”老汉依旧倔强。 “我问的是他。”李俊业暴露而起,腰间宝剑已然出鞘,照着黄国梁身边的茶几奋力的劈来。 “哗……” 红木所制的茶几,瞬间被劈得粉碎,将正在假寐的黄国梁吓得魂飞魄散。 李俊业回剑一指,剑锋直抵黄国梁的咽喉,“老头,德王捐了,你会捐吗?” “捐……捐……” 此刻的黄国梁,哪见过这般阵仗,早已吓得面如土灰,方才装作的老成持重样子,现在荡然无存,在李俊业的剑锋下,卑微的如一只蚂蚁。 “你捐多少,这二十五万两,能全部交由你负责吗?” 李俊业剑锋一凛,寒光乍现,此刻的剑锋又进了半寸,紧贴着他咽喉的皮肤,只要李俊业右手轻轻一颤抖,抵近的剑锋,就能轻快地划破他的咽喉。 “能……能……” 剑锋抵着他的嗓子这么近,黄国梁甚至不敢大声的说话,他细语如丝。 “说大声点。”李俊业剑退少许,黄国梁方才敢将刚才的话,再次大声重复一遍。 “既然如此,那就一言为定,德王助饷之事,一并由我负责,倘若德王助饷,你这老头不能信守承诺,到时休怪我不客气。” 李俊业用剑指着他,盛气凌人地对着他说道。 那老儿已经吓破了胆,哪敢再在他的面前,装丝毫的名士风范,脑袋点头如捣蒜。 “你们这些人可有意见。” 李俊业仗剑转身,对着在座的众人冷冷地问道。 连不可一世的黄国梁都被他收拾着妥妥帖帖地,这些人哪还敢有什么意见,纷纷如鸡啄米般的点头。 “那好,我现在就去向德王府,劝说德王助饷,你们也给我好好的准备一下。” “若是德王捐了饷,你这老儿筹不齐二十五万两白银,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俊业话锋一转,回过头来,再次对着黄国梁咄咄逼人的喝道。 黄国梁现在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面对李俊业的宝剑,他只有不停点头的份了。 “走,在这里多说无益,大伙随我去德王府,劝说德王助饷。” 李俊业收剑入鞘,对着宋学朱和张秉文等济南文官们说道。 真是多说无益,宋学朱他们算是充分的见识到了拳头的厉害,自己这帮一众人苦口婆心说的嗓门都要冒烟了,到头来不如李俊业劈个茶几来的快。 只需几句话而已,就将这群顽固不灵的守财奴,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而今当务之急是在德王那里寻找突破口,一旦德王答应捐饷,这些富户自然也就再找不到借口推脱了。 何况德王本身就家大业大,说不定随便一捐就是个十万八万的,也极利于济南守城之需。 德王府坐落在济南城中,占地面积极为广大,几近济南城的三分之一,由此可见,大明亲王的骄奢。 大明亲王府邸往往模仿北京皇宫的布局而建,外有两丈多高的宫墙。 内有承运殿、圜殿和存心殿,对应是紫禁城的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就是紫禁城的一个缩小版而已。 每个藩王府还有长史、审理、仪卫、纪善、典宝、典膳等等一众属官,另外还有数不清的太监宫女等一大众人。 这些藩王为数众多,庞大的宗室人口供养,也是明亡的原因之一。 “王爷,山东巡按宋学朱和左布政使张秉文等,现在正率领着一众官员,在王府门外求见王爷。” 德王朱由枢此刻正在书房内,虽然明朝藩王严谨参与军民之政,只是一个闲散王爷。 可而今大军压境,若是说他一点也不关心,这也是不可能的,他早就在太监们口中得知,济南而今的危局。 “他们找我干嘛?”朱由枢放下了手中的书,不解地问道。 “奴婢刚刚听说,守军军饷不足,这些大员们中午时候还将济南所有富户邀集在一起,要求他们助饷。” 来报的正是德王府的管事太监,叫做刘绣,五十来岁,精明能干。 “守城即守家,让城内富户们助饷,这本是也无可非非啊!” 朱由枢,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可是是看书太久了,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便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从座位起身,想在房内走两步。 第176章 这是要将孤架在火上烤啊 “是这个理,可是奴婢听说这事做的不尽满意。” 见朱由枢起身,这管事太监刘绣,当即将旁边挂着大氅取下。 轻手轻脚地替德王披上,在给他穿衣的同时,精明地他在不停悄然观察德王的神色。 “有什么不尽人心的?”德王心中顿然不悦,露出不喜之色。 刘绣唯唯诺诺地道:“奴婢听说,这些富户非但不捐,还扯上咱家王爷您,他们还说……” “说了什么?快说……”德王已经预感到了不好,厉色地逼问。 “那些富户他们说,城内最有钱的人是王爷,守济南不仅是守济南全城性命,更守的是王爷您们的朱家江山,所以于情于理,王爷都要助饷。” 朱由枢面色略微一顿,嘴角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刘绣一直在仔细的察言观色,见朱由枢情绪稍有缓和,“他们还说……” “还说了什么?你这狗奴才有话就一次说完,不要这样吞吞吐吐的。” 朱由枢彻底暴怒了,猛击书案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喝道。 刘绣苦着脸,“他们还说,若是王爷不助饷,他们绝对不出一个子。” “混账……这是要将孤王架在火上烤啊!” 朱由枢气愤至极,再次猛击书案,这次的力度明显比上次大了非常多,直拍得书案纸张纷飞,笔墨跳动。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刘绣一见情况不妙,顿时跪倒在地,不断的求饶。 朱由枢实在是气的不行,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再次回到了书案前的椅子上。 两个宫女紧张的抚背的抚背,抚胸的抚胸,方才让朱由枢好过了一些。 朱由枢的难处,刘绣比谁都清楚,大明藩王严禁参与地方军民之事,尤其是军事,两年前的唐王就是典型的例子。 如果朱由枢捐饷,那么等于直接参与了军事行动,此乃朝廷的逆鳞,一旦事后朝廷追究起来,朱由枢绝对脱不了干系。 可是如果不助饷,济南所有的富户都在盯着他,他不捐别人也不会捐。 单凭那几千连军饷都凑不齐的人马在建奴的大军面前如何能够守住济南,济南被攻陷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一旦济南被攻陷,朱由枢作为大明的藩王,且不说藩王府内的无数珍宝,光凭这一个藩王名号,建奴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此刻的朱由枢是左右为难。 “王爷身子好些了吗,要不奴婢这就去将他们轰走。”刘绣开始见朱由枢那个样子,也是心疼不已,见他那口气已经喘了过来,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便惴惴而不安的试探地问道。 “回来!”刘绣说完,作势起身要走,朱由枢一口将他叫住。 “王爷……”刘绣心喜,但故面露难色。 “让他们进来吧!定不是说,进来了孤王就一定会按照他们所说的去做,若是连见都不见直接将他们轰走,孤王也难堵这天下悠悠之口啊!” 朱由枢捂着自己的胸脯,叹气的说道。 显然朱由枢还是要脸的,虽然大明王爷只是一群被锦衣玉食圈养的闲散王爷,但谁不想落下个贤王的名声。 见一面给不给钱还是由自己,但连面都不见,这性质又是两说了。 “李将军,在进去之前,我事先跟你讲清楚,虽然我们守的是大明的江山。” “但是藩王受祖制所受,不见得会助饷,你可先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德王拒绝,万不可鲁莽行事。” 在等待的时候,宋学朱苦口婆心地叮嘱,之前会场的表现宋学朱等人可是亲眼所见,联想到他擅用尚方宝剑,挟持高起潜,至今回想起来都是心有余悸。 所以他一定要提前给李俊业打好招呼。 “是啊,李将军你行事无所顾忌,可千万不能也带着连累我们这些人啊!”张秉文苦得脸,搭腔劝道。 “各位放心,我行事自有方寸,我做事素来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自不会连累他人。”李俊业只得无奈地和他们解释。 “知道分寸就好。”宋学朱忐忑不安的应道。 “诸位大人,我家王爷有请。” 就在几人在说话的时候,宫门口站着一个无须的太监,用着公鸭嗓子般的声音高叫道。 在这名太监的带领下,李俊业跟着众人进了宫城。 进了宫城,李俊业才感受到藩王府的富丽堂皇,雕梁画栋,飞檐走壁、金碧辉煌,里面的服色鲜艳的宫女就像彩蝶一样,在里面穿插。 藩王府邸和紫禁城相似,承运殿才是藩王处理政务,会见地方官员的地方,只不过中后期藩王不视事,承运殿几乎成了摆设。 德藩这次借着这个机会,好不容易用上一次,让他回归到原来的用途。 一般情况下,这种事务在藩王书房内就可以搞定,但是这次并且商议的是地方军国大事,德王为了避嫌,自然不敢将他们引入书房接见。 虽然自己方便,但若是被人向朝廷参了一本,说自己和地方文武在书房密谋不轨,那自己就算是跳进大清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德王还是决定,无论如何都得在承运殿见他们,麻烦倒是麻烦,但是无后顾之忧。 众人被带到承运殿,分列文武两班站定,俄而德王方才缓慢地出现,礼毕之后,宋学朱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启禀殿下,而今建奴大军压境,济南无兵无饷危在旦夕,我等所来,是想德王能够眷念大明江山社稷,捐饷助军。” 德王早就知道他们所来的目的,但是依旧面露难色, “孤为大明宗室,为社稷守城,理应责无旁贷,但诸位大人想必也知道祖制,藩王不许干涉封地军民之政,有唐王案例在前,孤实在是有心无力。” 宋学朱道:“殿下不必多虑,唐王之事,是因为唐王无诏起兵勤王,有违祖制,德王只不过是协守封地,未离封地一步,也未蓄养一兵一卒。” 德王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朝廷法度甚严,可难保朝廷之人,不会如宋御史这般想啊!孤王并非是吝啬钱财,而是投鼠忌器。” “这……”德王一番话也说得宋学朱无言以对。 第177章 重提靖康耻 德王助饷绝对是有风险的,谁也不能去揣度圣意,谁也不能保证德王事后不被追究。 这的确是人家顾虑的原因,如果事后被人扣上一个参与军事,图谋不轨的帽子,轻则废除王位,重则圈禁凤阳高墙。 “殿下,在这里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李俊业忽然从后排出列。 “这位将军莫非就是李俊业将军?”德王有点突然,试探性的问了一下。 明末武将地位很低,李俊业在进门到现在甚至一直都没有自我介绍的机会,德王是通过看名帖,知道这个人也来了,但殿内文武官员有十几人,德王光凭一个名字也分辨不出究竟哪个是李俊业。 “真是末将。”李俊业双手一拱,行了一礼。 德王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李俊业,只见眼前之人身姿修长,魁梧有力,眉如剑戟,鼻如悬胆,进退皆为有度,倒也是个俊俏的美后生,由衷的赞叹道: “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李将军不仅沙场拔萃,相貌气度也皆是不凡。” “殿下谬赞了,末将受之有愧。” “哪里话,李将军名副其实。” 德王似乎对于李俊业非常的欣赏,而李俊业不跟他太多的废话,话锋一转,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敢问殿下,若是建奴破城,殿下和王府该当如何处之。” “这……”德王顿时语塞,他彻底犯难了。 作为大明藩王,他的财力在济南城当然是首屈一指,他却不能和黄国梁他们一样首鼠两端,待清军入城之后将府中财物献出,讨得清军欢喜,借而放自己一马。 他大明宗室,太祖子孙,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就算能保得身家性命,苟延残喘,而他的下场绝对比唐王朱聿键还惨。 朱聿键只不过是被废除王位,圈禁高墙,如果朱由枢这样做的话,只怕是德王一系要被直接除国了。 这涉及到大明的脸面,宗室的尊严,眼中绝不能揉进一粒沙子。 朱由枢和建奴是你死我活的关系,绝无任何骑墙的可能。 如果建奴入城,德王一系必将遭受巨难,这也是朱由枢无法承受之痛。 “殿下当如何处之……”朱由枢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李俊业依旧不依不饶。 “这……”朱由枢再次语塞。 “既然陛下不愿说,那就由末将替陛下回答吧!” 李俊业咄咄逼人直视朱由枢,朱由枢竟然不敢与他对视,“殿下,建奴入塞是来掳掠的,如济南城破,王府六代积累的财宝,怎会不让建奴觊觎。” “殿下乃是大明亲王,自建奴兴乱以来,建奴还未俘虏过一位大明的亲王,而今建奴东降朝鲜,西服漠南,屡次入我大明边塞,其心已不仅居于辽东为王,已有入主中原之意,一旦建奴入城,陛下觉得建奴会放过你吗?” “这……” 朱由枢不禁绝对胸痛万分,情况确如李俊业说的一样,虽然建奴兴乱已经有两代人了,数次入塞,从始至终,都未俘获一位大明的秦王,如果能俘获一位大明的秦王,这将是一件标志性的事件,极大的鼓舞建奴士气,挫伤大明军民之心。 不巧的是,德王朱由枢很可能就会成为建奴俘获的第一位亲王。 “殿下,你难道不知道靖康之耻吗?” 李俊业趁热打铁。 靖康之耻乃是金灭亡北宋的故事,金兵包围开封,将北宋徽宗和钦宗等所有北宋宗室掳掠北上,宗室男子任人宰割,女子沦为金人的玩物。 “殿下、殿下。” 一想到靖康之耻的悲惨,朱由枢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心痛如绞,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 身旁几个太监宫娥,顿时慌了神,一拥而上,服侍左右。 “汉贼自不能两立,但藩王干军,也绝非是易事,诸位还请下去,让我考虑几日,此事再做计较。” 德王在一手捂胸,斜倚王座,一副神形不支的样子,娓娓道来。 “既然如此,那就请殿下好生休息,末将等人就先行告退了。” 德王的表现让李俊业感觉到似乎已经打开了突破口,现在他情绪激动得这个样子,再逼他也全然无益,如果换位思考的话,德王的处境也绝对尴尬,无论是助饷还是不助,他的结局都不会太好。 德王无力的摆了摆手,李俊业等一行人便悄然的退下。 朱由枢心力交瘁,在一群宫娥太监的簇拥下,方才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你现在去请济阳王过来。”到了卧室,朱由枢坐于床前,对着身边的总管太监刘绣叮嘱道。 “王爷,您不躺着休息一下吗?”刘绣关心的问道。 德王心力交瘁地坐于床前,摇了摇头,“不了,将济阳王请来,我有要事要与他商议。” “诺……” 刘绣回望了朱由枢一眼,方才恋恋不忘的离去。 “父王,您叫我?” 朱由枢休息片刻后,便微微颤颤的来到了书房。 这时一个刚过及冠之年的俊朗少年,翩然入内,这少年身姿秀美,仪态非凡。 朱由枢望着他的俊脸,微笑地点了点头。 这少年是朱由枢的次子,济阳王朱慈灼,大明亲王嫡长子为世子继承亲王爵位,其余各子皆封郡王。 “我儿,城外大军压境之事,你可听说了。” “儿臣早就听说了,还听说此番守城之将,乃是屡建奇功的李俊业,昨日李将军还在城外大杀了一番,夺了建奴伪豫亲王的大纛。” “有李将军这些不世出的将才在,真是我大明之福,实乃太祖的荫庇。” 朱慈灼眉飞色舞,神情中皆是流露着对李俊业的钦佩之意。 “可两军对垒,终究比的是兵力、装备、辎重,单靠个人英才……也是无济于事。” 朱由枢叹了一口气,给济阳王朱慈灼浇了一盆冷水。 “父王的意思是 ,济南只怕还是守不住。” 朱慈灼心口一紧,之前的喜悦之色荡然皆无,脸上一片茫然。 朱由枢无奈地点了点头。 第178章 无饷则无兵 朱由枢叹了一口气:“欲守住济南,光靠城内这四五千兵力,肯定是不行的,需要增派人手,多坚持些时日,固守待援,方是良策。” “然增派人手,必要粮饷,无饷是不可能。” “这有何难,我德王府内,金银珠宝堆积如山,父王打开府库,征募壮士就行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朱慈灼轻描淡写说道,脸上甚至还有些得意。 德王声情并茂地看了他一眼,苦笑般的摇了摇头,自己的孩子还是没有长大, “父王打开府库并非难事,只不过祖制不许藩王参与地方军民之政,一旦干军,恐引朝廷猜忌,孩子,莫非你忘了两年前的唐王故事吗?” 唐王朱聿键起兵勤王之事,早已在宗室内闹出轩然大波,作为成年男子的济阳王朱慈灼,怎么会不知道。 经过朱由枢的点拨,朱慈灼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蹙了蹙眉。“那依父王之意,我德王府万不能打开府库?” “咳咳,我德王府藩库自是不能看,可济南城中那些富户们,偏要说我德王府最富,与国与家,都应我德王府带头助饷。” “这是自然。”听到与国与家这四个字,朱慈灼深以为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德王白了他一眼,“现在那些富户们放出了话来,我德王府不捐,他们都不捐,捐的话,藩王干军,孤唯恐重蹈唐王覆辙,这可如何是好。” “父王,这确实个难事,可如果我们不捐,城内富户则不捐,无饷则无兵,这济南如何守的下。” “这也是孤王担心的问题,所以将你唤到这儿来商议。”朱由枢无奈的再次摇头。 “父王,我能做什么吗?”朱慈灼忽然感觉自己身挑重担。 朱由枢长叹了一口气,道: “如果建奴真的是大军压境,济南守不住的话,恐我德王府将无孑遗,倘若助饷又恐朝廷降罪,父王左右为难。” “所以想让你出城去打听一下消息,看建奴压境究竟有多少人马,是否真要攻击济南,再看看城中守军,军备如何,究竟能守不守的住,你将这些消息一定要打听的仔细,一并告知孤王,如此孤王才能好做打算。” 大明藩王为了避嫌,一般不会轻易出宫,所以对于城外消息,也只能听人转达,显然德王现在对于谁的话都不相信,唯一相信的是自己的儿子。 济阳王朱慈灼虽已封为郡王,但从小行事就为孟浪,不受这些清规限制,屡屡偷偷出宫游玩,德王也惩治过很多次,然而还是改不了他我行我素的性子。 不过他也有他几分本事,出宫无数次,隐藏身份甚有办法,至今除了德王府的几个亲信知晓以外,还从未被人发现过。 为了避嫌,派他出去隐藏身份打听消息是最合适不过的人了。 “父王,我这就去办。”朱慈灼一听,整个人为之一振,有种重担在肩的感觉。 “记住,此事切勿让外人知晓,更不可让你大哥知道。”临走之时,德王再次语重心长的叮嘱。 朱慈灼的大哥,是德王世子,乃是德王嫡长子,年龄比他大,做事也比他沉稳,而朱由枢之所以选择济阳王去办这事,并且特意叮嘱不许世子知道。 其实也有他的打算,世子乃是继承德宗王爵的未来人,德王将世子完全排除在外,其实是为了保护世子,就算朝廷日后追究,责任也只在他和济阳王之间。 只要世子不受牵连,那么他的传承还在,不然就像唐王一样,直接褫夺王位,圈禁高墙,唐王一系王位反而还落入他弟弟手中。 济阳王自然明白自己父亲话中的意思,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更大了。 李俊业离了德王府之后,便带众人去城墙上观察军情去了。 济南城墙,城高三丈,宽达五丈,另有十丈来宽的护城河环绕,如此坚城,建奴没有攻城兵器想攻克济南,这不啻是痴人说梦。 所以李俊业获知多尔衮大军已经到达之后和一众官员格外平静。 直到忙完手中的活之后,方才不急不忙的向济南东门而去。 上了东门,方知建奴势大,整个城外漫天遍野都是建奴的人马,光是竖立的旗帜就如树林一般。 建奴已经到达济南附近,现在正在安营扎寨,他们竖立栅栏,修筑营寨,已经做好了长期攻城的准备。 多尔衮而今在济南汇合的队伍可不止只有原先的三万人,原先派到岳讬那里去的豪格和阿巴泰已经悉数归队,现在城外足足有五六万人。 “诸位大人,可看清楚,城外建奴的动作了吗?他们正在修筑营寨,看来他们是打算长期作战,对于济南志在必得。” 李俊业了望完城外之后,当即对着身旁的众人说道。 “欸,我等也看得仔细,李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啊!”宋学朱紧张着已经汗流浃背,心慌意乱,一时竟全无了主意。 李俊业道:“而今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和建奴死磕到底,坚持到援军的到来。” “欸!李俊业建奴势大,谁敢撄其锋,只怕这援军一时半会是没人敢来吧!”宋学朱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紧张的问道。 多尔衮的到来,竖立营寨,彻底斩断了城内所有人的幻想,这次建奴铁定是要拿下济南了,又见建奴势大,城内兵力孱弱,他如何不急。 李俊业平淡的道:“纵使短时间无援兵也无妨,过了惊蛰春分,估计大地江河开始解冻,建奴行动不便,定会在这之前开始撤兵。” 建奴入塞,之所以选在秋冬时节,是因为这个时候北方大地江河封冻,极利于发挥他们骑兵的机动性,然后一旦到了春天,大地江河解冻,建奴的机动性优势就要大打折扣。 江河解冻,意味着他们将会无法直接在冰上渡河,而是需要船才能渡河,很容易被勤王的明军依江河为界,分割包围,春来雨水多,泥泞的道路也极不利于他们行军。 只不过这是一个极寒的小冰河时期,极端的寒冷,冷到连海南都有结冰的记录。 第179章 孤城济南 往往北方之地,在立春雨水之后,就会解冻,但是在这个极端的气候里。 恐怕少说也要到惊蛰春分时期,也就是说李俊业至少要坚持两个多月,建奴才有可能退兵。 “那你的意思,我们岂不是要坚守两个多月。”宋学朱只觉得头皮发麻。 李俊业道:“少说两月个多月,至于到底需要守到什么时候,那只得看天意了。”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寒冷,只怕到惊蛰春分之时,依旧不能解冻。” “啊……” 宋学朱等一众官员犹如被雷击了一般,呆若木鸡。 “而今之计,迅速征发青壮,日夜打造武器,将训练之后及时武装起来,此时方为重要。” “守城防具、军资耗品也都需要及时补充,今日募捐到粮饷,我们胜算就多了一分。” “我现在就和大伙下去安排,明日便能为征发五千青壮,至于武器军资之物,李将军也不必过于担心,现在都在按部就班的准备。” 李俊业满意的点了点头,宋学朱等人便下去忙。 其实按照李俊业的想法,直接一次征发三万青壮,及早投入训练,为他们打造武器。 但无奈藩库存银就这么一点,无论是征发青壮还是打造武器,制造箭矢等防城兵备,都需要采购物资,聘请民夫,哪一样都需要钱。 此时的济南城内,却是一无所有。 为数不多的银两必须要花在刀刃上,排在优先序列的自然是先制造守城器具,帮助李俊业他们补充箭矢弹药,毕竟守城他们才是绝对的主力。 相对于城内的守军而言,城外的建奴也好不到哪里去。 多尔衮东行的速度对于大军来说已经足够快了,他也提前派多铎带领轻骑去拿下临清。 可曾想到,如此缜密的计划,还是出了纰漏,因为李俊业的速度比他更快。 得到了临清这个空城之后,多尔衮当即怒火冲天,他已经预感到自己的计划被人识破,便急切的领着兵马向济南赶来。 对于多尔衮来说,为了顺利进入齐鲁之地,他已经发出了大代价了。 而今临清有失,济南再也不能有失了,不然,自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日后自己还怎么混。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多铎已经看出了门道,领军已经急行济南。 若多铎能够快速到达济南,那么济南就会与外界彻底隔绝,明军一支苍蝇也休想再飞进去,如此自己后面的攻城任务就轻松多了。 多尔衮对济南志在必得,当即放弃了在临清附近掳掠,带着兵马直扑济南而来。 孰料在半路上多尔衮却听到了,多铎战败,李军入城的消息,多尔衮暴跳如雷。 “多铎呢?现在正在何处?” 路上多尔衮遇见了建奴的一支散兵,由一个牛录引着,正是他们告诉了多尔衮济南发生的最新情况。 多铎毕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多尔衮对他格外的关心。 “回主子的话,豫亲王在济南城下被明军追击,奴才们和他一起被打散。” “只知道他往南走了,也不知道究竟去了何处,不过主子爷请放心,豫亲王骑的是千里名驹,又有精锐护卫,想必逃脱明军追击,乃是易如反掌。” 多尔衮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多铎也是建奴这边的少年英才,对于多铎的能力,他丝毫不怀疑。 不过他究竟还是太年轻,心高气傲,以至于轻敌,才致使大败。 如果放在往日,多尔衮对多铎的战败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反而还认为是个好事,挫折一下他的傲气,打磨一下他的心性,未必不是好事。 但今日就不同了,多铎的失败,致使李军顺利进城,意味着自己将不能以速战速决的方式拿下济南,这对他的打击将会是致命的。 因为高起潜关宁军主力的牵制,多尔衮左翼一直放不开大手脚。 入塞以来,劫掠甚为不理想,多尔衮酝酿这个计划一直很久,本想在山东打开局面,但又却被李俊业破坏了他整个完美的计划。 临清已经扑空,济南再也不能有失了,偏偏这个时候,多铎战不利,又让李俊业入了城,多尔衮想到这里怒火中烧。 多尔衮虽然火冒三丈,但是他并不急躁,依旧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先到达济南。 多铎的确是往南走了,但并未走远,他轻松的逃脱了明军的追击之后,就在附近收集军队打算对扫荡的明军发起反击。 可大部分建奴都分散到各处劫掠去了,一时便将他们汇集谈何容易。 多铎好不容易收集了两千余骑,正打算寻找一股明军扫荡部队来围歼的时间,明军又像是算好了时间一样,已经全部回城。 多铎只好收集全部兵马再次封锁济南城,光这一战就让多铎损失了一千余骑,将多铎打出了心理阴影,自是不敢与明军交战。 可是轻骑行动如云,对于城外的轻骑,明军也一时没有办法,将他们歼灭,所以李俊业干脆不必理他,任由在带着人在济南城外晃荡。 “阿哥,你终于来了。” 多尔衮终于来了,多铎如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终于盼到了自己的救星。 多尔衮怒火中烧,脸色铁青,任凭多铎如何献殷勤,甚至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一眼过。 多铎自知理亏,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伫立在多尔衮的面前,低着头,不发一言。 “我叫你先行去临清,结果临清被人一把火,烧了个一干二净,你虽然睿智,知道立马来济南,可你到了济南,却被明军击溃,以至于明军援兵大摇大摆的入城。 我屡次告诫你,军戎之事,万不可轻敌,可你却每次都将我的话当做耳边风,以至于兵败身辱,坏我大事。” 沉默了许久之后,多尔衮恼羞成怒地说道。 “阿哥,我错了,还请二哥治罪。” 多铎眼眶中露出一丝晶莹的光芒,或许这一次他是真的知道错。 这一次完全是败在自己的轻敌上,如果不是自己在敌情未明的时候,盲目轻敌,再怎么打,他也不会输得如此的离谱。 第180章 乌真超哈 最可恨的是,自己的大纛都被明军给抢了去。 这将是自己一辈子最大的耻辱,这个耻辱将会如梦魇一般伴随自己终生,无论如何湔洗,永远也洗不掉。 “哼……治罪。” 多尔衮脸色铁青,嘴角轻轻的触动了一下,“你可知我军将帅丢失大纛,该治何罪?” 多铎嘴角微微触动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彻底沉默不语。 “军法官,告诉豫亲王,丢失大纛,该当何罪?”多尔衮毫不给他留情面。 “当斩!”军法官刚正不阿的大声回答。 多尔衮瞪了他一眼,“多铎,我向来执法公正,现在我是不是该斩了你。” “还请大帅开恩。” 一听要斩多铎,多尔衮身边的一众文武瞬间慌了神,急忙跪倒在地,帮着多铎求情。 而多铎依旧不发一言,虽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同罪未必会同刑。 多铎料定多尔衮决不会真的斩了他,可是纵使如此,他眼眶里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簌簌而下。 忽然一老将,悄然地走了过来,悄悄地拉了一下多铎的衣角,“王爷,赶紧再跟大帅赔个不是,认个错,这事就这样过了。” “阿哥,您教训的极是……我错了。”多铎心领神会,轻轻地说道。 “错了?” 多尔衮强忍怒火,一字一句的逼问,多铎不敢顶撞,痛苦地点了点头。 “因为你的轻敌,使我千余大好男儿葬身沙场。” “因为你的轻敌,连自己的大纛都被明军夺去,致我大金颜面尽失,为天下人所笑。” “因为你的轻敌,致使明军入城,我蓄谋已久的计划功亏一篑。” “你竟然就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错了,就想掩盖你所有的罪责。” 多尔衮勃然大怒,脸色煞白,双眸赤红,此番景象,让多铎见了也心生寒意,此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最亲的阿哥或许真的对自己动了杀心。 “大帅息怒。” 底下一众文武百官,见多尔衮如此景象,不约而同的再次跪喊。 “传我令,豫亲王轻敌,皆是乃是随行之人唆使之故,将他身边护卫,随从、亲信,尽数斩杀,以儆效尤。” 多尔衮转身,负手而立,朗声说道。 多尔衮的处置非常的巧妙,如果对多铎没有任何的惩罚,绝对难以服众。 可多铎是他的同母亲弟弟,一直对他珍爱有加,他是不会让多铎在肉体上受到惩罚。 托言是受身边人唆使,则可为多铎开脱罪责,将他的护卫、亲信、随从尽数斩杀,同样能给多铎一个大的警告。 这些毕竟和多铎终日朝夕相处,是多铎最信任的人,多少也和他们有些感情。 通过斩杀他们也可以警告其他宗室身边的奴才们,主子犯浑一定要死谏,否则倒霉的是他们。 此时的多尔衮正在气头上,任由身边的奴才全部被他斩杀,多铎不敢多言半句。 处理了多铎的事情之后,一个更大的难题摆在多尔衮的面前。 现在明军已然进城,济南并不能以速战速决的方式轻易拿下。 饶是这样,多尔衮依旧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攻克济南,一旦济南被攻克,建奴将会掳掠到所有入塞以来,最多的一次财富。 攻克济南,还能将大明这颗新升的将星彻底的扼杀。 李俊业在他的眼中简直是太恐怖了,如此少的兵力,却是屡挫强军,将他们的整个入塞计划,搅得天翻地覆。 以至于到现在所得甚少,损失甚大,建奴这次入塞目前已经成了一个亏本生意了。 真正是凭借一己之力,抵抗入塞的十万大军。 所以这个样一个恐怖的人,多尔衮绝不会给他太多的成长机会,而今只不过是一个参将而已,从来兵不满四千,如何日后成为总兵,一方之镇,想到以后多尔衮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济南必须攻克,李俊业必须斩杀。 “多铎,你现在再领五千骑,日夜兼程,务必在五月之内到达莱州,摧毁登莱水师,这次再不能完成任务,我定斩了你的狗头。 确定攻克济南之后,多尔衮手指地图,开始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大帅,为何要分兵去攻击几百里外的登莱水师,他们又上不了岸。”阿巴泰望着多尔衮地图手指之处,说出了所有 人的心声。 多尔衮嘴角一扬,道:“济南虽然城池坚固,但我有红夷大炮,消灭登莱水师后,我水师从渡海从大清河口入济南,则再无后顾之忧。” “大帅是打算将乌真超哈调来攻城?“阿巴泰大悟一般问道。 乌真超哈建奴语意为“重兵”,这是一支主要由汉人组成的重装炮兵。 在建奴与大明的不停交战中,建奴已经开始学习掌握了火炮的用法,孔友德之乱后,孔友德等给建奴带去了大量的火炮和熟练的炮兵。 建奴通过对大明、朝鲜掠夺的大量物资,建立了一支实力庞大的炮兵部队。 甚至在辽东战场上,建奴的炮兵已经能够完全压制炮兵,占据战场上的主动权了。 济南城虽然坚固,如果乌真超哈军能加入战场,炮墙被轰破只是时间问题。 多尔衮打算调来的,是孔友德和耿忠明部,这两人在胶东发动了孔友德之乱后,带着大量的火炮部队和水师降兵,这些火炮中就有威名赫赫的红夷大炮。 只不过建奴水师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一旦他们渡海而来,从大清河口入河到达济南。 一旦明军水师封锁大清河口,那完全是瓮中捉鳖,所以在自己的水师和乌真超哈出动之前,一定要完全摧毁明军的水师。 因为孔友德之乱对登莱地区的蹂躏,登莱水师也大量消耗,此时也是孱弱不堪,除了能够封锁大清河口外,根本就无力独自对建奴发起反击。 对于这支孱弱的水师,多尔衮有信心能够轻易的通过突袭将他们在岸上消灭。 消灭了这支孱弱的水师之后,建奴通过水路支援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 其实通过水路到达济南与走陆路相比,花费的时间,连一半都没有,然而火炮之物移动缓慢,纵使如此也并不是短期内能够运来的。 派多铎去摧毁登莱水师之后,又派人去联系岳讬,让岳讬派留下一部分兵力牵制明军主力,带着主力来向自己靠近。 第181章 转机(一) 岳讬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巨鹿主力遭受重创,现在带着人在太行东侧舔舐伤口。 现在大明各处援军已经纷纷到达,洪承畴到达大清河北岸。 孙传庭更是兵出险道,直接绕道太原翻过太行出井陉,威胁着他的后路,卢象升则是收拢残存兵力,固守几个坚固的城池。 这些明军虽然目前还不能在正面直接打败岳讬,但岳讬的手脚彻底被束缚住了。 在随后的作战中一度也攻下了大明的几个城池,这些只不过是一些小城罢了,岳讬的收获终究不是很大。 接到了多尔衮的信后,得知多尔衮在东面已经打开了局面,岳讬欣喜若狂。 当即将所部人马分作两半,留下一部分牵制西面的明军,自己则带领着主力人马和截获所得,浩浩荡荡的向东而来。 剩余的人马由杜度和卓尔泰带领,在花了这么多的人头之后,也买来了不少经验。 他们换了一种打法,不再注重掳掠,一直在华北平原上高速机动,让明军始终不清楚他们的具体动向。 就这两万人,牵制了大量的明军,以致于卢象升、孙传庭、洪承畴等几部明军在华北平原上动弹不得。 又要分兵驻守,又要追击,又要拦截,本就不多的兵力,像撒芝麻一般,拆的七零八落,这是以步兵为主的军队对战骑兵的通病。 整个华北战场上能调动的军队只有高起潜的关宁军了。 自在巨鹿解围之后,高起潜就带着关宁军以大战休整和防范建奴南下的名义,直接退到了远离前线的大名府。 关宁军在解围巨鹿的时候,的确有一定的战损,战损不大,并未严重影响关宁军战力。 当朝廷方面得知多尔衮大军进入山东之后,火速调集高起潜的关宁军入山东支援,在内阁的严厉责备下,高起潜方才不情愿的带着大军东行。 不过他再次发挥出了他的鸵鸟战术,跟在东行的岳讬后面亦步亦趋,始终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岳讬则视他为无物,带领着数量庞大的人畜财物缓慢的东行。 …… “……李将军?” 翌日,李俊业刚从营内出来,在辕门口,就被一个带着几个随从的少年拦住。 那少年年纪不大,身穿华服,外披斗篷,斗篷的帽子已然带上,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差不多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他身后的几个随从皆是如此打扮。 “是你?” 在他欺身上前之时,李俊业身后的亲兵,也几乎在同时握住了刀把,谁料少年竟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是?” 李俊业只扫视了他眼睛一眼,便觉得这个眼神有些熟悉,但又想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 感觉这男子像是无恶意,李俊业轻轻的一抬手。 身后的亲兵便自觉的将已出鞘三四寸的刀剑,再次归入鞘内,但是右手依旧紧紧地握住武器的柄部。 “李将军,难道你已不认识我了吗?” 那少年取下斗篷的大帽,露出俊俏的脸庞。 “你是前几日,我在临清茶馆遇到的那个大相公?” 李俊业惊愕的说道,眼前这个少年,正是在临清茶馆遇到的少年郎的长兄,在这里能够遇见,李俊业也觉得有丝诧异。 “莫非你找我是为此物。” 李俊业从身上掏出了那个荷包,递到了那少年的跟前。 “多谢李将军。”少年郎见荷包竟能完璧归赵,一时喜不自禁,忙礼貌的从李俊业手中将荷包接了过来。 “李将军,我找你并不是为了讨要荷包,而是另有要事商议……” “你们究竟是何人,竟能在一个荷包上用上这么多价值连城的东珠,莫非你们是……” 少年郎小心翼翼的环视了四周一眼后,确定安全,“李将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能否借一步说话。” 李俊业反正闲暇无事,便潇洒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少年郎显然对济南无比熟悉,七拐八拐之后,就将李俊业带上了一个茶楼,这个茶楼名气并不大,甚至还有些偏僻,但其在地势略高,登上茶楼顶层,西城的城墙尽数在目。 “你究竟是何人?” 西边晚霞如火,两人凭窗而坐,李俊业边坐下之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少年郎微微一笑,“我看李将军刚才的神情,或许李将军已经知晓我的身份,李将军尽管大胆的猜测一下。” 李俊业伸出右指,悄悄地在茶桌上写下了一个“王”字。 “李将军果然是好眼力,仅凭几颗东珠,就识得了我们身份。”少年郎双手一拱,脸上露出的尽是钦佩之意。 “你究竟是王府什么人?”李俊业继续逼问道。 少年郎道:“李将军,实不相瞒,孤乃是德王次子济阳王朱慈灼。” “你是济阳王朱慈灼。”李俊业惊讶地问道。 “孤王正是。”朱慈灼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你找我究竟是何事?莫非你们德藩已经想通了打算助饷守城。”李俊业拿起了茶杯,心情舒畅的一品。 “非也,藩王干政,不合祖制,从来都不是小事,父王投鼠忌器,也是在情理之中。”朱慈灼针锋相对。 “既然不是想通了来捐银助饷,你找本将军,到底是为何,本将军也是忙中抽闲,若无要事,济阳王还请让本将军先行回去。”李俊业希望落空,甚为不悦。 朱慈灼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盈盈地拿起茶壶,轻轻地将李俊业身前的茶杯满上。 “李将军勿躁,我父王也并非愚鲁之人,此事不见得没有商量的余地。” “此话怎讲?”李俊业的态度稍有缓和。 “李将军想必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德藩目前的困境。” 李俊业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朱慈灼继续说道: “我父王心中也清楚,如果济南守不住的话,我德藩恐怕无所孑遗,故而我父王是想千万百计能够守住济南的。 难是难在藩王不得干政上,如果我德藩助饷,朝廷猜忌必会降罪,然两害取其轻,若是建奴真是铁心攻城,果真是敌我兵力悬殊,我父王愿意助饷。” 第182章 转机(二) “原来到此间,你父子二人还不相信我们的话?”李俊业有些委屈地说道。 朱慈灼笑了笑。 “李将军切勿见怪,藩王不仅不许干政,甚至连王府也不许擅出,孤等信息闭塞,只听人言,难以决断,终不及亲眼所见为真。” “既然如此,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们说的是真的。” 李俊业现在已经没有了原先的警惕,反倒有种敞开心扉的感觉。 朱慈灼莞尔一笑,“李将军,我刚才不是说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让我亲眼所见,我便知真假。” “你?”李俊业顿觉有些好笑,朱慈灼虽为郡王,但在李俊业的眼中只是一群被圈养在宫中,连五谷都不分的纨绔。 李俊业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一位文质彬彬的王爷,他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朱慈灼无奈叹了一口气,尴尬地说道: “李将军,切莫小看人,实不相瞒,我虽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但我自小酷爱军戎,熟读军书。” 只可恨为太祖之龙子龙孙,除了在宫中混吃等死之外,什么事也不能做,不然我早就像李将军一样成为一军之将了。” 大明宗室,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什么职业也不许干,这就是朱慈灼为什么说除了在宫中混吃等死外,什么事也不能做的原因。 “可你仅仅是熟读兵书而已,连军队操演都没见过,光是熟读兵书,并不能代表什么。”李俊业淡淡的说道。 “李将军,书读百遍,其义自现,李俊业连试都没让我试过,怎知我看不明白什么。”朱慈灼不怒不恼,丝毫没有郡王的架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派人带去看,你想去哪里看都可以。”李俊业欣然说道。 “多谢李将军。”朱慈灼拱手一拜。 “古千总,你带上这个东西,领着济阳王去观看敌情吧!他想看哪里,想怎么看都行。” 李俊业拿出了望远镜,递给了古阐,这个望远镜是他从查理那里借来的,这东西可是大明不可多得的宝物。 古阐应了一声,便带着朱慈灼离去,李俊业则独在茶楼内凭窗品茗,停留没多久,便独自离去。 朱慈灼由古阐带领,首先上了西门城墙,他是第一次接触望远镜,经过古阐的简单指导之后,朱慈灼一点就通,对这个西洋玩意游刃有余。 朱慈灼并非是李俊业眼中的宗室纨绔,相反他有着极为敏锐的观察力。 通过这个西洋望远镜,数里之内的建奴动静皆能尽入眼中。 通过在四个城楼上的观察,他轻易的推测出建奴的真实兵力。 最关键的是看到四处建奴都在有条不紊的构建营寨,这表示建奴打算在这里做长久攻城的准备。 “看来建奴是对济南志在必得了。” 朱慈灼在城楼上喃喃自语,长叹了一口气。 尔后,在古阐的带领下,简单的查看了守军各营,终于确定城内守军物资匮乏,他暗自确定:刚凭这几千人的一腔热血,是守不住济南城的。 了解完了敌我双方情况后,他便火速地悄悄回了德王府。 “父王,儿臣已经去亲自了解过两方军情。” “结果怎么样?” 自朱慈灼走了之后,朱由枢一直在书房内焦虑地等候他儿子带来的消息。 朱慈灼道:“父王,根据儿臣自己亲眼观察所见,济南城外足足有建奴五六万大军,现在正在城外建造营寨,似有长居之意。” “看来建奴是对济南志在必得了?”朱由枢痛苦地嘴角微微触动了一下。 朱慈灼点了点头,“儿臣看也像,据说此乃多尔衮亲自率领的左翼大军,父王万不可轻视。” “守的住吗?”朱由枢面露难色,痛苦的问道。 朱慈灼摇了摇头,“儿臣也去看过守军大营,虽然李部兵强马壮,装备精良,但毕竟人数太少,且非常缺乏箭矢弹药,而守城偏偏就要依靠这些,如果不能及时补充,儿臣只怕济南也守不了多时。” “父王依儿臣之见,若想守住济南,保护德藩,理应助饷。” “这……”朱由枢犯难了。 朱慈灼继续说道:“父王儿臣想过,太祖祖制藩王皆有守土之则,我德藩只不过是囿于守土而已,况且只出粮饷,并不干军,与唐藩兴兵勤王截然不同,事后就算朝廷猜忌,必也不是如唐藩般治罪。 父王,一旦建奴入城,后果不堪设想,故两害想取取其轻,父王应该助饷,儿臣不才,原代替父王承受朝廷雷霆之怒。” 这问题虽然朱由枢早已考虑过,但见朱慈烺分析的是如此透彻,朱由枢心中大为欢喜,自己的儿子终于长大了,日后能够独当一面,矢箭哪个父亲心里不高兴。 “儿啊,可我怎么觉得心中不踏实,助饷的话可否再迟缓两三日,先观形势,毕竟济南乃是坚城,建奴未必真会攻城。” 到了现在朱由枢还是心存一丝幻想。 朱慈灼当即道:“兵者,兵贵神速也!征发青壮需要训练,打造武器,补充弹药皆需要时间,若迟缓一日,则少一日先机,父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时不待我啊!” “儿臣恳请父王速速下令决心,助饷守城,不仅关乎我德藩生死,也关乎济南千万百姓之存亡。” “若是太祖在天有灵,必懂我等之苦衷,就算身为粉齑,死入九泉,面见皇先祖考,也心无愧疚。 “望父王早做决断。” “既然如此,那就助饷守城。” 朱慈灼一番热血沸腾地劝告,终于让朱由枢下定了决心。 朱由枢又和朱慈灼聊了一些助饷的细节之后,一直到下午时分,两人方才散去。 离去的朱慈灼心情无比的快乐,但他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来到了王府的后花园。 德王府占地极广,王府后花园自然也不是一般富家所能比拟的。 然而偌大的后花园还是受不住寒冬的摧残,现在花园内除了几棵翠绿的松柏之外,百木凋零,好不萧索。 朱慈灼沿着一条曲径小路,蜿蜒而上,路过几处景致,转过几个弯头,悄悄的来到后花园的一个角落。 第183章 转机(三) 朱慈灼沿着一条曲径小路,蜿蜒而上,路过几处景致,转过几个弯头,悄悄的来到后花园的一个角落。 角落里几枝遒劲的蜡梅,正吐着黄色的花蕊,在瑟瑟寒光中,倔强的开放。 在腊梅旁边,有一凉亭,凉亭典雅而精致,一个正值芳龄的少女,正俯在凉亭的一个石桌上,画着一幅精美的工笔画。 少女衣装华贵,面色含春,神韵天成,在漫天大雪里,犹如谪世仙子。 少女画风甚妙,调色均匀,一棵开着黄花,遒劲的腊梅,赫然浮现在纸上,已画完躯干,少女调好颜料,正在精心的点缀花蕊,一幅美轮美奂的工笔腊梅图,即将画成。 “小妹,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专心致志的少女,忽然被朱慈灼熟悉的声音吸引,她回过头来,只见朱慈灼手上正拿着一个糖画,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 少女“噗嗤”一声,便开心的从朱慈灼手中接过了糖画。 这少女乃是德王朱由枢的嫡女,栖霞郡主朱婉容,大明秦王诸子封为郡王,诸女皆封郡主。 朱婉蓉和朱慈灼是同母兄妹,平时就属和朱慈灼关系最为亲密,和朱慈灼走的太近,难免也会惹上朱慈灼放浪不羁的叛逆性格。 “二哥,知道你喜欢这些东西,特意带给你的。”朱慈灼见到婉容惬意的样子,开心的说道。 “咦!二哥又偷偷的出宫了。”婉容手拿糖画恍然不悟,“哼……你偷偷的出宫也不带上我,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 朱慈灼忙上前一本正经地说道:“二哥的确是出城了,可这次不是我偷偷溜出去的,我是奉了父王之命出宫办事,所以不便带上小妹你。” “胡说,父王一直怕你给他闯祸,怎么会派你出宫办事?”栖霞郡主一脸不屑的说道。 朱慈灼微微一笑,“这次可不同了,我出宫去是办的大事,不信的话,稍后您自己去问父王。” “哼……我就信你这一回,若是下次再出宫,敢不带我出去,我可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栖霞郡主佯装嗔怒。 栖霞郡主是德藩嫡子女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平时最受兄弟姐妹们疼爱,她知道她的二哥朱慈灼从未骗过他。 “不敢,不敢,下次出宫,我一定会带上你。”朱慈灼讨好的说道。 “那可一言为定,无论是你自己偷偷的出宫,还是奉父王王命出宫,你都需带上我。”栖霞郡主不依不饶。 “一定,一定,”朱慈灼忙打着哈哈。 说完他俯身去看了一眼石桌上的工笔腊梅图,故意憋了憋嘴, “这腊月花的确是很像,但我怎么老觉得缺点神韵,只怕小妹你是画的太像了吧!” “胡言!我本画的就是工笔,何来什么神韵。” 栖霞郡主再次佯装嗔怒,他其实知道朱慈灼是故意这样说,来找刺头的,但是她依旧不输丝毫气势。 “算了说不赢你,我的糖画好吃吗?”朱慈灼看着眼前栖霞郡主,像个小馋猫一般的吃着糖画,糊得粉嘴到处都是,顿觉得好笑。 “嗯!好吃,二哥下次出宫,一定要记得再跟我带好吃的东西回来。” “不对,二哥下次出宫,一定要带着我亲自去买好吃的东西。” 栖霞郡主话刚出口,像犯错的小孩子一样,急忙重新改口。 “放心吧!二哥下次出宫,准带上你。”朱慈灼哭笑不得地说道。 “嗯……”栖霞郡主拼命的点着玉琢般的小脑袋。 “小妹,看这是什么东西。” 正在栖霞郡主津津有味地吃糖画,忽然朱慈灼拿出一个精美的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的荷包!”栖霞郡主眼前一亮,欣喜若狂的放下糖画,双手将朱慈灼手中的荷包抢来,“二哥,您究竟是如何寻回的。” 栖霞郡主双手紧握荷包,喜极而泣。 “打开看看,看看母后的东西是否还在。”朱慈灼欣慰地说道。 “嗯……”栖息郡主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荷包,拿出一只价值连城的玉镯来,那玉镯由上好的和田玉所制,晶莹剔透,通体无瑕。 “二哥,里面的东西都在。”栖霞郡主再次喜极而泣。 朱慈灼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现在物归原主,还哭什么。” 栖霞郡主道:“我太高兴了,所以哭起来了。” “太高兴,不是该笑吗?你哭什么啊!你哭起来可是不好看啊!” 女子皆爱美,何况是摽梅时节的少女,一听自己哭起来不好看,栖霞郡主忙擦干了眼泪。 “二哥,你还没跟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寻得这个荷包的。”栖霞郡主再次问道。 朱慈灼哈哈一笑,“此事说来话长,小妹,你可知道我们在临清茶馆里,遇到的那个少年好汉是什么人吗?” “不就是一群镖师嘛!”栖霞郡主满不其然地答道。 “错,他就是登州参将李俊业,在高阳大败杜度,在巨鹿击败岳讬的李俊业。”朱慈灼钦佩至极地说道。 “他就是李俊业。”栖霞郡主也诧异万分,心中暗念:“原来大名鼎鼎的李俊业竟然这么年轻啊!” 当时李俊业拆穿玄常子的表现实在是太精彩了,栖霞郡主牢牢的记住了他的相貌,一切宛如昨日。 “对,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李俊业,这荷包就是他给我的。” “原来是李将军为我寻回的荷包。”栖霞郡主猛然醒悟,脸上尽是仰慕之情。 “对,你二哥我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朱慈灼悻悻地说道。 “二哥,你有没替我好好的谢谢人家啊!”栖霞郡主满脸春风地问道。 朱慈灼挠了挠头,尴尬地道:“今日见他,只顾得谈正事去了,我还真忘了酬谢他了。” “哼……二哥你还天天教训我,可受人以情,当还之以礼,这般道理,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你这样岂是丢了我们德藩的脸面。”栖霞郡主明眸一瞟,装作一嗔怪的神情。 朱慈灼忙陪不是,“二哥我错了,妹子教训的及时,这样吧!稍后我便带金银前去酬谢。” 栖霞郡主俊脸一冷,板着脸道:“光送去送银子,这算怎么回事,理应和兄妹俩亲自同去登门拜访,方现礼诚。” 朱慈灼再次轻拍了一下栖霞郡主的脑袋,“这哪是登门拜访,方现礼诚,我看你是少女怀春了吧!” “放屁!”栖霞郡主勃然大怒,嗔目厉骂。 第184章 转机(四) “哎!果然是女大留不住啊!”朱慈灼也不和他计较,喃喃自语。 “再乱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栖霞郡主霞飞两颊,双腮如桃花。 “不说了,不说了,妹子饶命……。”朱慈灼故作求饶之态,逗着栖霞郡主嘤嘤而笑。 “话说二哥,下次你几时出城,一定要记得带妹子出去耍耍,宫中实在是太闷了。” 栖霞郡主现在可不敢说什么去见人,托言出去玩。 朱慈灼哈哈一笑,“就在今天。” 栖霞郡主,眼睛一亮,抿着小嘴道:“呵……上午刚出去的,下午又要出去,只怕是骗我的吧?” 朱慈灼呵呵一笑,“反正我马上就要出宫了,骗不骗你,你不跟我走,你怎么能知道。” “哼……算我再信你一次。”栖霞郡主嘟囔着小嘴道:“你且等等我,我回屋换身衣服就来。” “好,半炷香后,在西北角门见。”朱慈灼,丢下这句话话便翩然而去。 栖霞公主喜不自禁,看了一眼石桌上即将要完工的画卷,对着身旁的两个宫娥道: “翠儿、萍儿、快帮我将东西收拾一下,这画一定要给我保护好,决不可弄脏一丝,我晚间回来还要画的,另去帮我准备衣裳,我现在就回屋去换衣裳。” “郡主,你真的又要出去啊!”两个宫娥愕然了。 栖霞郡主肯定的点了点头。 一个宫娥道:“郡主你就可怜可怜小的们吧!你若再出宫被王爷发现,王爷真的会打死我们的。” 栖霞郡主顿然不悦,道:“哼……你们怕我父王打死你们,难道就不怕我打死你们吗?” “啊……”两个宫娥,只觉得自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但是又无可奈何。 “好姐姐们,你们快去,切莫告诉我父王,待会我回来了,绝对会给你们带好吃的。”栖霞郡主蛾眉轻挑,一副将眼前两个宫娥拿捏的死死的样子。 “郡主,那我们说好,这次可真是最后一次了。” 两个宫娥唯唯诺诺地说道。 “知道,知道,这次绝对是最后一次。”栖霞郡主,心中暗喜,激动着双手合十。 而这个最后一次,栖霞郡主也找不清楚到底是多少次最后一次了,往往每次听到最后一次的时候,栖霞郡主就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德王视栖霞郡主为掌上明珠,管教严厉,栖霞郡主一旦犯错,往往都会责罚他身边的宫娥,不过每次宫娥们替她受过责罚后,内疚的栖霞公主,都会悄悄的送给她们好多好东西作为补偿。 但依旧是我行我素。 王府西北角门,乃是王府内下人进出的一个小门,他出门偏僻,不易被人察觉,故而朱慈灼每次偷偷溜出去的时候,大都选择的是这个门。 这一次他是奉德王之命,正大光明的出宫,只因出去要见的人身份特殊,为了不引人耳目,他依旧选择从这个门里进出。 栖霞郡主来到了西北角门的时候,朱慈灼领着一辆马车,早已在门内等待多时。 这辆马车非常寻常,并不起眼,但是四周却被遮盖着严严实实的。 今日出宫,栖霞郡主的打扮与上次无异,天戴方巾,身穿一件天蓝色的襕衫,手执折扇,脸上铅华皆已洗去,一副读书士子的装扮。 “二哥,我这次打扮装的比上次像吗?” 栖霞郡主开心的来到朱慈灼的面前,得意地问道。 “像,就是皮肤太嫩了,还是让人容易拆穿。”朱慈灼可惜地说道。 栖霞郡主悻悻地道:“好,那我下次就好好的化下妆容,保证让人看不出,今日出来实在是太赶了,我还来不及做这些。” 朱慈灼点了点头,“快上车吧!时候不早了,我还有要事要办。” 栖霞郡主欢快的“嗯”了一声,便如只小鸟一般的轻快的钻入车中,朱慈灼随后而至,两人上车之后,马车飞速的驶出王宫。 西北角的护卫们,自然有人识得栖霞郡主,但见她跟着偷偷溜出城,纷纷装作没看见一样。 德王行事素来谨慎,严禁宗室子弟私自出宫,一旦发现所有把守宫的王府护卫和子弟随身太监宫娥,都会遭受惩罚。 曾有一次,栖霞郡主跟着朱慈灼偷偷出城,出城之后被一护卫举报,德王勃然大怒,将当日执勤所有护卫全部重罚。 结果那护卫因为举报,连累了当日值班一众侍卫全部受罚,深受同伴排挤,也为德藩子弟所不容。 那护卫虽是得了德王些许赏赐,但是成了风箱内的老鼠两头受气,没过多久,就因为一次小错,被朱慈灼借题发挥,直接贬到一个偏僻的庄园里去看仓库去了。 朱慈灼兄妹素来待人和气,深得王府下人之心,每次偷偷出城,也不会少了这些护卫们的好处,所以这些护卫每次都会给他们大开绿灯。 “二哥,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上车没多久,栖霞郡主就发现气氛不对劲,车内窗门紧闭,朱慈灼不发一言。 “去办一件关乎我德藩生死存亡的大事,只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是办什么事。” 而今建奴大军压境,全城尽知,栖霞郡主自然也是听到了不少风声。 又见朱慈灼说话时表情如此严肃,便知此事不绝不简单,生于王府,见惯了权谋诡计,虽然他年龄尚幼,但是他展现出同龄人,没有的内荏,便不再多问。 “不过我待会儿要去见的人,你绝对感兴趣。”朱慈灼见到她脸上滑过一丝的落寞,便补充道。 “谁啊!”栖霞郡主顿时来了兴趣。 “李俊业。”朱慈灼一字一句说出了这个名字。 栖霞郡主满心欢喜,又恐别人窥探了她的心事,便故意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来,不再置喙一言。 就这样,两人在沉默中来到了昨日的茶楼。 朱慈灼带着栖霞郡主上了楼,李俊业早已在楼下一个雅间凭窗而坐,等待多时。 窗外晚霞如火,长风送雁。 “李将军让你久等了。” 第185章 转机(五) 朱慈灼进门客气的行了一礼,李俊业当即起身回礼。 “李将军,谢谢你帮我找回了荷包。”栖霞郡主满脸殷勤。 李俊业微微一笑,手指茶桌,“两位还是先坐下来说话吧!” 朱慈灼和栖霞郡主坐定后,朱慈灼就举起双手,朝屋外轻拍了三声,不会儿一个太监便捧着一个红布盖着的托盘,轻轻的走了进来。 “李将军,感谢你替孤等寻回荷包,昨日匆忙未带金银,这是我们一点小小的意思,还望笑纳。” 朱慈灼揭开红布 ,托盘上放着的是满满当当的一百两黄金。 金黄色的黄金,在垫底红布的衬托下,黄色的光芒格外的显眼。 朱慈灼揭开红布之后,太监便将这一百两黄金,恭恭敬敬地跪送到李俊业的跟前,朱慈灼豁达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俊业对于那一百两黄金,连个正眼都没有看过,只是自顾自的品茶。 “我李某人帮你们找回荷包,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并非是想贪图你们的财物,若是这般,便是真小看我李某人了。” 朱慈灼忙解释道:“孤早就有言在先,若能替我们寻回荷包必有重谢,这是一百两黄金,寡人并不食言,还请李将军能够收下。” “既然如此,我李某人也是却之不恭。” 李俊业轻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对着身旁的古阐道:“古千总,你且先将这金子收下,回营之后交于军中,作为守城军饷。” “李将军高义,孤实在是佩服。”朱慈灼躬身一拜,李俊业淡然一笑。 “说吧!德王到底是什么想法,而今大军压境,助饷一事,可不得再有所拖延。”李俊业话归正传。 朱慈灼道:“我来之前,已与父王商议过,父王愿先捐出白银十万两,粮米万石,以资守城军用,不知李将军意下如何。” 而今连年灾荒,米价腾腾上,粮食万石,也并非少数,对于李俊业来说,这一万石粮食,其实比十万两白银更有价值。 因为李俊业早就派人了解过,济南官仓内粮食只不过能支持两个多月,而这一万石粮食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有了这一万石粮食,意味着李俊业能够坚守的时间,将会更长。 建奴入塞残害四野,济南城中也涌入了非常多无家可归的难民,这些人无衣无食,好多人都难熬过这个冬天。 李俊业也可以拿出部分的粮食去赈济这些难民。 杀人易,救苍生难。 李俊业目前能做的只有尽自己能及之力赈济他们。 “不知李将军意下如何。”见李俊业好久也没有出声,朱慈灼心中一慌,暗道:莫非他是嫌少了。 “德王果真是贤王,之前末将对德王有些错怪,还请济阳王回宫之后,替我转达歉意。”李俊业满怀欣喜地道。 朱慈灼心中也是一喜,“李将军放心,回宫之后,我一定会亲自向父王转达。” 朱慈灼继续说道:“兵贵神速,若李将军觉得可以,我即刻将派人回宫,打开府库,让人开始装车钱米,运往藩库。” 李俊业淡然一笑,道:“城外流民众多,这些粮食也不必悉数运往藩库,德藩可以拿出三千石,在城外设立粥厂,拯救饥民,也好借此给德王买一个贤王的名声。” 朱慈灼笑了笑道: “你们臣子贤,是想给自己留个好名声,传入朝廷,好做大官,可我藩王贤,已贵为藩王,还做贤王干嘛?” 李俊业脸上猛然一顿,他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发现他展现出来的完全是不符合他年龄的睿智。 做贤王,虽然能给自己留个好名声,但也会引来朝廷猜忌,你已贵为藩王,还要收买人心干嘛?莫非也打算再来次靖难之役。 “可我守济南,是为了拯救万民性命,城内流民我此时若能救,我绝不能不救。” 朱慈灼哈哈大笑,“既然李将军有意拯救城中饥民,这三千石粮食,我不入藩库,而是直接送给李将军您,李将军可以以自己的名义拯救灾民,这个贤臣的名声,我送给李将军吧!也算是我德藩感谢李将军守城之恩。” 李俊业道:“我为大明之将,守土乃是我的本分,如何能受这贪天之功,济阳王还是将这粮食悉数运往藩库,到时我会派人以朝廷赈济的名义,开设粥厂。” “也好,总之我德藩所为,问心无愧,不过在粮食运达藩库之前,孤还有一个条件。”朱慈灼道。 “济阳王,请讲。”李俊业有丝惊愕。 朱慈灼道:“非是孤不信李将军,而今纲纪废弛,吏治腐败,我德藩钱粮无论是出库还是入库,都得由我亲自负责监督,若是无我首肯,半颗粮食,也别想入库出库,我德藩只钱粮,务必要每一锱,每一粒都要用到实处。” “这有何难,我亦有此想法,我答应你。”李俊业肯定的点了点头。 “诶,你们开设粥厂,需不需要人手啊!天下庶民无论贵贱皆是我大明子明,作为大明宗室,我等责无旁贷。” 一旁的栖霞郡主,见两人说的火热,赶紧插上话来。 李俊业淡然道:“而今建奴围城,城内自是缺人手,只不过您为女子,长期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如此不好吧!” “哼……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的。” 栖霞郡主一直伪装的已经够努力了,不料竟被李俊业一眼就看穿了,顿时心中愤懑不已。 李俊业嘴角轻扬,右手照着他的耳垂一指。 上次没有注意,经过了天机提醒之后,趁着三人同坐一桌的距离,李俊业悄悄的观察了一下,虽然经过她巧妙的伪装,但是耳垂上果然有条若隐若现的耳环印。 栖霞郡主当即会意,双手捂住自己的耳垂,知道肯定是这里露了破绽。 “妹子别气了,李俊业是何等之人,观察必是入木三分,你这等小伎俩怎么来逃出她的火眼金睛。” 栖霞郡主尴尬不已,赌气扭过身去,不看他们。 “李将军,我忘了介绍了,这是舍妹栖霞郡主,名唤婉容。” “婉容,好名字。”李俊业连声赞道。 栖霞郡主闻他赞叹,心中猛是一喜,趁着他两人谈话,悄悄的又偷看了李俊业一眼。 第186章 转机(六) 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之后,方才兴致未尽的将要散去。 临走之时,栖霞郡主不甘心地向李俊业说道:“李将军,莫非我们女子就天生低男人一等?” “此话怎讲。”李俊业皱了一下眉毛。 “凭什么我是女子,就不能抛头露面,连想为大明干点事都不行。”栖霞郡主毫不示弱的说道。 “天地生两极,互为阴阳,二者缺一不可,也绝无阳盛于阴的道理,这有悖天理。” 这个时代,你跟他们宣扬什么男女平等的理念,肯定是一时行不通的,李俊业只好托话于阴阳,来印证自己的想法。 栖霞郡主,未料李俊业毫无大男子主义作风,心中窃喜,“对,就是这个道理,可为何你们男子能做事,我又在你这里,连抛头露面都不行。” “非是我不许,只不过是末将在为郡主考虑,只怕郡主会为王府所不容,为天下所不容,郡主为金枝玉叶,千金之躯,德藩也要体面。” “哼……说来说去,还是你们重男轻女,就是看不起我吗女人。”栖霞郡主满脸不悦,不依不饶地说道。 “李将军我舍妹性子素来叛逆,不答应她谁也难料她会出什么乱子,我看疏不如堵,让她一个人去看粥厂我也不放心,不如让他随我监督德藩助饷的钱粮,我这里也正好需要一个帮手。” 朱慈灼对这个妹妹实在是太清楚了,嫡子女中就他最幼,一直是父兄们的掌上明珠,刁钻叛逆。 就算不答应她,以她的性格绝对还是会我行我素,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乱子来,如果逃离他的视线,她一个人偷偷出宫,这才是朱慈灼最担心的。 所以疏不如堵,朱慈灼巧妙的将他安排着和自己一起监督德藩的军饷,又可以时时刻刻将他放在自己的身边,这才是最妥当的方法。 “既然济阳王都这样说了,我自然赞成,至于安全方面,还请济阳王放心,我会另有安排保护济阳王和栖霞郡主的绝对安全,也会严格保密栖霞郡主的身份。” “那真是太谢谢李将军了。”听李俊业如此说,朱慈灼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唯一的顾虑也被李俊业完美的解决了。 三人又说了一些闲话,约定好了钱粮交接时间,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 翌日。 天刚刚亮的时候,德藩就按照当初的约定郑重的打开了府库。 德藩六代所积,府库内金银珍宝固然堆积如山,十万两白银,一万石粮食,对于德藩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随着沉重的大门在薄雾里被缓缓地打开,首先进去的是六辆马车,这六辆马车运送的是十万两白银。 德藩的白银在存放时早已作为清点分类,所有的白银,都用一个坚固的大木箱保存。 每箱足足能够存放两千五百两,没费多长的时间,四十个同样大的箱子就被悉数装上了马车。 再白银装箱的同时,还有几百辆马车同时在粮库装粮,所有的这一切都由济阳王朱慈灼亲自负责。 虽然冬日严寒,但他忙前忙后,后背尽是汗水,做完了这一刻后,已经是午时时分了。 李俊业为了鼓舞守城军民信心,特意和朱慈灼做了约定,德藩钱财运往藩库的时候,务必要大张旗鼓,争取要让所有的济南军民,都能及时的获取这个鼓舞的消息。 所以朱慈灼连夜做了缜密的布置,他找来了几百辆大马车,务必要让所有的钱财一次性的运往藩库,总之作为的动作越大越好。 “看,德藩真的助饷了。” “济南有救了。” “德王真是贤王啊!无愧于太祖子孙啊!” 数百里马车,绵延足足有好几里路,他们吃力的走在济南的主干道上,引起军民议论纷纷,每个人脸上都是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德藩助饷,这是不折不扣的大事,宋学朱带领济南一众大小官员,早在藩库门口等候多时。 “臣宋学朱率领济南文武百官,恭迎济阳王。” 大明藩王乃是超品,朱慈灼虽然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郡王,但文武百官见他也需要下跪行礼。 朱慈灼身穿蟒服,头戴冠冕,从一顶八人抬的大轿内缓缓而出,他气宇轩昂的环视四方,“诸位平身。” 李俊业也在文武班列,他悄悄的打量了朱慈灼一眼,惊讶地发现栖霞郡主也混迹在人群之中,此刻他正伪装成一个王府的低级文官,扈从在朱慈灼的身边。 这时他也发现了李俊业,两人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间,她得意地朝李俊业挤了一个怪脸,而李俊业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她也懒得跟李俊业一般计较。 宋学朱带领着一众文武,在门外说了一番客气话后,便带着朱慈灼进入房内叙话。 钱粮入库这些琐事,自然有双方的官吏一一对接。 李俊业对这些官场游戏素来没有兴趣,跟着众人身后进屋点了个卯后,旋即则出来了。 他出来后并未走远,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了布政司衙门后院的一个花园里坐下,这儿有凉亭石桌。 “诶,你这人也真是,别的文武官员们都在忙里忙外,忙得是不可开交,你倒是是好,独自一人在这后花园里,赏风赏雪。” 忽然李俊业的背后传来了铜铃声音。 李俊业转身,只见栖霞郡主正笑盈盈的走来,外面天寒,而官服单薄,冻得他粉琢般的鼻翼红彤彤的。 “末将见过栖霞郡主。” 李俊业并非和他行大礼,只不过是坐在石桌前,微微的欠身。 栖霞郡主毫不介意,笑盈盈的来到他身边。 “我说李大将军,你之前一直惦记着我家的钱粮,现在钱粮到仓了,难道都不去看一眼。” “果然天下的乌鸦一般黑,男人都是这样,没到手时,一直惦记,东西到手了就弃之不顾。” “郡主误会了,我之所以不去看一眼,是因为我现在在思考一件更重要的事。”李俊业尴尬的起身道。 第187章 转机(七) “诶!你是不是在想到底如何打败建奴啊!” 栖霞郡主顿时来了兴趣,大大咧咧地在李俊业跟前坐下,双手托腮,露出一副非常崇拜的神色,笑盈盈地道: “李将军,听说你打了很多胜仗,荣耀至极,你可要跟我好好讲讲你打胜仗的故事。” 李俊业微微低头道:“沙场荣耀,皆是万千将士们的枯骨造就的,有多少人失去他们的亲人,还是不讲为好。” “嗯!扫兴。” 栖霞郡主嘟囔着小嘴,嗔怪道。 “还请郡主恕罪。”李俊业低头不语。 “哼……看你这个样子,我就不怪罪你了。” “多谢郡主。”李俊业唯唯诺诺地说道。 栖霞郡主忽然神神秘秘地凑了上来,蛾眉一挑,“李将军,你仔细的看一下我的脸,看看这次有什么变化。” 她刚说完,当即霞飞两颊,一抹红晕泛了双颐。 李俊业方才正抬起头来正视她,只见皮肤经过巧妙的化妆,已经没有以前那般细嫩,耳垂的耳环印也不知道被她用什么办法,掩盖的完美无瑕。 “确有些变化,皮肤没有之前那么细嫩了,耳环印也看不到了。” 栖霞郡主得意地道:“哼……人家昨天可是和几个宫娥一起忙活了一晚,试了无数次之后,终于知道了掩盖皮肤和耳环印的方法了,有了这个法子,日后我行走江湖自然就会方便很多。” “你还打算行走江湖?”李俊业有点惊愕了。 “嗯……怎么了?”栖霞郡主朝他白了一眼。 这果真是个傻白甜啊!李俊业只得哑然道:“只不过江湖险恶,还望郡主慎重。” “知道,知道,好多人都这样跟我说过。”栖霞郡主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郡主,我还有些军务,待我处理,末将就先行离去了。” 李俊业说完打算转身就要走,谁料身后却传来暴吼般的声音,“李俊业你要是这样就走了,你别再想走我手上再拿走一粒粮食,一两银子。” 李俊业想到和德藩之前的约定,为了保证这些钱粮能用到实处,每一笔出库,都需要德藩同意方才能够出库。 朱慈灼倒是通情达理之人,可也赖不住她的胡搅蛮缠啊!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李俊业只得又悻悻地回到原先的位置上。 “来,你赶紧给我讲讲,在高阳和巨鹿究竟是如何将建奴打败的。” 栖霞郡主目光闪烁,得意洋洋。 …… “黄老,此事终究如何是好啊!” 得知德藩真的助饷了,黄国梁家中人头攒动,聚集的人比上次还多了,显然有些人后知后觉,但最后还是选择和他们站在一起。 “慌什么慌。” 看到屋内人乱成一锅蚂蚁一般的焦虑,黄国梁用手中的拐杖猛然击地。 “黄老,你可答应了那李俊业,如果德藩能够助饷,就要为守城凑集二十五两白银啊!” “我何曾答应过?”黄国梁悲愤地一把拾起身旁的茶杯,将他掷到地上摔的粉碎。 摔完茶杯之后,黄国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愤愤而道:“就算有,也是李俊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用剑逼迫我答应的,算不了什么?” “黄老,莫非这银子是不打算给了。 底下众人心中便有数了,黄国梁是打算赖账,纷纷窃窃自喜,但还是有个不开眼的木讷地问道。 黄国梁怫然不悦,“你不给,莫非他还敢上你家抢还不成,大明到底还没有王法了。” 什么脸皮也不要,他自然也拿自己毫无办法,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老爷,刚布政司来人了,要老爷明日到布政司衙门去议饷。” 正在这时一个管家,拿着一封拜帖,匆匆进了屋里。 “不去,告诉布政司的人,老爷我这几日不舒服,挪不动身子。” 黄国梁瞟了管家一眼,若无其事的说道。 那管家一看黄国梁脸色不对,倒吸了一口凉气,悄悄地退下。 “老爷……老爷……李将军来了。” 谁料那管家刚退出来不久,便大惊失色的跑进来报告。 “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老爷今日身子不舒服,谁也不见。”黄国梁勃然大怒,对着那可怜的管家咆哮。 “老爷,我跟他们说了,可是李将军带着人硬闯进来了。”那管家苦着脸道。 “混账,你怎么不早说。” “黄老这可怎么办。”屋内众人闻言,不禁吓得惊恐不安,李俊业的手段他们可是都听说过的,李俊业在他们的眼中便如那恶鬼夜叉。 “无妨,进来了就进来了,我倒是想再和他会会。” 在布政司衙门,黄国梁丢尽了颜面,这次他打算将他丢了的面子重新找回。 无多时,一群顶盔带甲的士兵手持明晃晃的刀剑闯了进来,李俊业方后才入,进门之后,他扫视了屋内众人一眼,“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未料诸位都在这里。” “李将军有礼了。”屋内众人忙惴惴不安的和李俊业打着招呼。 李俊业带笑的一一点头。 忽然他眼神一凛,直射坐在大堂正中央的黄国梁,自李俊业进来之后,黄国梁就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闷声而自顾自的喝着茶。 李俊业嘴角一扬,道:“黄老,而今德藩已经助饷十万两白银和一万石粮食,按照你我之约定,你不是要开始给我凑集二十五万两白银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黄国梁悄然放下茶杯,抱着一种极度怀疑的语气问道。 李俊业轻轻一笑,“前日在布政司衙门,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在场众人也基本可以作证。” 李俊业边说,便将手指轻佻地朝屋内众人指了一圈,那些人见了这般架势,谁敢和李俊业直视,纷纷避开他的目光。 黄国梁冷笑一声,“哼,既然你说在场之人都能作证,那你找一个人出来试试,看他能否作证。” 他话音刚落,屋内的人不约而同的退了一步,把脑袋压得低低的,一言不发。 第188章 指鹿为马(一) 李俊业哈哈一笑,指着黄国梁道:“黄老指鹿为马的本领,小辈真是佩服。” 黄国梁勃然不怒道: “老夫这若是指鹿为马,可也比李将军逼人城下之盟来的光明。” “就算老夫曾经答应过,那也是在李将军剑下被逼迫答应的,能算得了什么?” 黄国梁的本意不是真让李俊业找个人来作证,而是借以告诉李俊业,他不是独身一个人,和他作对就是在和济南绝大部分的富家作对。 “看来黄老你是打算赖账了。”李俊业目光一凛。 “赖账谈不上,你等平日吃的皇粮,打仗自由朝廷提供军饷,无饷与我等百姓何关?”黄国梁不依不饶地道。 “难道你果真不怕建奴攻破城池,在济南屠城掳掠吗?”李俊业严肃地问道。 黄国梁微微一笑,嘲讽地道:“有李将军在,建奴怎么会攻克济南。” 李俊业怒视了他一眼,咄咄逼人地说道:“黄国梁,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与我对,你会后悔莫及。” “哼,老夫活到耄耋之年,几曾怕过谁,李俊业你最好听老夫一声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这种人锋芒太露,绝对没有好下场,蹦跶不了几时。” “黄国梁我再给你一夜时间考虑,否则休怪我无情!” 李俊业的警告掷地有声。 “我们走。”李俊业鄙夷的瞟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去。 “黄老,看这小子的样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可不查啊!” 一个老者,谨慎的提醒道。 黄国梁笑了笑,“无妨不过是一黄毛小儿而已,他还敢来明抢吗?” “黄老切勿大意,我听说很多官军因为欠饷无食,故意扮作流寇贼人,夜间来抢掠,不可不查啊!”那老者继续补充道。 黄国梁胸有成竹的道: “我早就想到了,各位回去之后,各家自己做好防范,夜间加派人手,免得被这小儿真的把家给抢了。” “若是晚上真有人化作贼人来抢掠,记得一定要留活口,我就不信我活了八十了,还扳不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 一听还防范人伪装成贼人来自己抢粮食,所有的人都是一个激灵,心中有了算计。 …… 晚间,李俊业来到军营的囚房。 标营囚房,在西北角一个阴暗的小屋子里,那里终日潮湿阴暗,被抓的玄常子就被关押在内。 “李将军……李将军,现在你可以放我出去了吧!” 见到李俊业站在自己眼前,玄常子喜出望外。 李俊业淡然一笑,道: “出去?你这种大奸大盗,若是以大明律来治你,只怕是先打个半死,然后在发配边关几千里,竟然已经被抓了,你哪有那么容易出去。” 玄常子不以为意,陪着笑脸道: “将军就知道拿贫道来打趣,如果你真的打算将贫道送给官府惩治,早就送了,哪犯的着把我关在这里,每日好酒好肉的招待着。” 玄常子越说越亲切,仿佛眼前的李俊业就像是一个曾经的故人一样,边说边谄笑着脸,不停的套着近乎。 “你果然聪明!”李俊业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 听到有人夸自己,玄常子笑的比花还灿烂。 稍后,李俊业郑重地说道:“我之所以将你不送官,另外将你好酒好肉的招待,你竟然这么聪明,相信你早已猜到了。” “你对我别有所图。”玄常子瞟了李俊业一眼,得意洋洋。 “说吧!到底想要我帮你干什么事,我有言在先,干完这件事,我俩的账就一笔两销了,互不相欠,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放我走。” 玄常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李俊业当即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他瞟了他一眼后,正色地说道:“玄常子,我希望你摆好自己的位置,你只不过是我的阶下囚而已,你还没资格跟我谈条件,竟然你已经落到了我的手上,我弄死你如同捏死只蚂蚁般的简单。” 玄常子当即就恹了。 “今夜你就去替我办件事,如果有一个不字,今夜我将让你的那些蛇儿鼠儿全部作为我的下酒菜” “不”玄常子惊慌失措地吐出这个字来。 李俊业瞟了他一眼,“我的时间很紧张,如果你想通了,在日落之时,叫人带你来找我,我随时等候你的光临。” 李俊业丢下这话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去,紧接着听到哐当的一声响,刚放出些光来的牢门,旋即又被锁上。 到了晚间,玄常子果然乖乖溜溜的来到李俊业的跟前,“李将军,你究竟是要贫道干什么事,贫道事先说明,明摆着送死的事,我可不做。” 玄常子纵使是死到临头,还是改不了他的脾性,。 俊业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从桌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铺在了身前的桌子上,朝玄常子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他过来看。 玄常子胆战心惊的凑了上来,方知纸上画的是一橦临水的别苑,别苑四周道路,地形一一都有标明,详细万分。 “李将军,莫非您是想叫我去这房子里面帮你偷什么东西?”玄常子哑然道。 “恕我直言,贫道虽是行骗江湖,可从未入宅为盗,这坏了师门里的规矩。” 玄常子一脸正经,李俊业白了他一眼道:“你这臭道士,都做贼了,规矩还挺多的。” 玄常子倔强地道:“盗亦有盗,贫道可未曾入室偷盗过,决不能坏了贫道自己的规矩。” “你放心吧!我不是让你去偷东西,而是让你去送东西。” 一听是去送东西的,玄常子顿时来了兴趣。 晚间玄常子饱餐一顿后,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腰间挂着一支烧鹅和一壶酒,在两个军士的带领下,来到了大明湖畔的一个角落。 这个角落树木森森,鲜有人迹,两三百里外就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别苑。 虽是夜间,那别苑的灯火宛如白昼,透过灯光,墙头上还不时看到人影穿梭晃动。 这座别苑正是黄国梁的别苑,处于大明湖的一处水咀处,三面环水,只有一条陆路通往外界。 第189章 指鹿为马(二) 黄国梁之所以敢跟李俊业叫板,是因为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不大的别苑,夜间足足有几十个护卫,这个护卫由一个沙场老卒率领,盯防高地错落,无任何死角。 在通往陆路那一侧院墙上,五步一人十步一岗,基本连只蚂蚁也爬不进来。 在临湖的另三面,也有专门的人把守,皓月当空,空荡荡的湖面上一览无余。 而今天气酷寒湖面结冰盈尺,任何在冰面上行走的动物,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黄国梁的别苑内有一眼泉水,他以这眼泉水为依托,又挖了一条壕沟,将大明湖的湖水引入苑内,构建了好几处水景。 壕沟深而且宽,足够黄家画舫轻易的从中出入。 “亏这李俊业小儿想的出,竟让本道通过这么小的冰窟窿,潜水游到那别苑里面。” “说苑内有泉,也不知道这小儿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若是无泉,或是小泉,本道不是要折到这里了。” 玄常子看着眼前的一个小小的冰窟窿,捡起一块半尺来厚的冰,喃喃自语道。 这个冰窟窿是李俊业提前让人挖好的,冰窟窿不大,仅容一人进出。 玄常子无奈掏出了怀中的地图,再次确认了一眼,别苑内的有一深壕与外面的湖相通,壕宽最窄处也有一丈有余。 虽然现在是枯水期,但是凭借这条深壕游进苑内问题不大。 玄常子又计算了一下,那眼泉的位置,那眼泉在别苑的中部,他估摸着算了一下距离,竟然有三百余米。 这么长的距离,意味着自己一口气游过去后,根本就无法返回。 沿途都是厚冰,自己没有任何呼吸的机会。 按照李俊业的说法,这是一个大泉,温暖的地下水和涌动的水流,将会让他附近无法结冰,他 可以通过这眼泉出冰面。 流水不冰的道理,他自然明白,但他怕的就是一眼小泉,在这极端苦寒的天气下,微弱的水流,并不能阻止结冰。 并且李俊业自己也没有亲自去看过,一切都只是听别人说而已。 “算了,为了我的那些蛇鼠们,道爷不管了,信那小子一回。” 玄常子坐在岸边吐了一口唾沫,喃喃自语。 随后,他解下了腰间的酒和烧鸡,俯在水边,用冰冷的湖水,先浸泡了一下四肢和胸口的几个穴位之后,方才轻轻的下水。 岸边的草丛里,还有两个军士,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悄悄地来到冰窟窿前,破坏掉冰窟窿里的碎冰,防止他再次结冻。 玄常子入水之后,如条游鱼般的灵巧,他的方位感很强,没多长的时间,就找到了壕沟的入口,他敏捷的潜入壕沟内,快速的向着别苑中部的泉眼游去。 黄国梁已经在冰面上设置了几道盯岗,严密着连只老鼠从冰面过来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然而百密一疏,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够成功的从冰面下泳了起来。 玄常子游了很久,在他的气息将要用尽之时,忽然感觉到水流温度的明显改变,玄常子心中窃喜,知道泉眼肯定不远了。 随着玄常子的不断接近,他身边水流的温度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化,渐渐的感觉到了水流的气息,随着他游动的不断深入,水流的气息不断加强。 玄常子心中窃喜,已经能够判断前方就是一眼大泉。 到达了目标地之后,果然是一眼大泉。 这眼大泉将温暖的地下水从地下喷出,不断的在水面涌动,虽然外面滴水成冰,但以他为中心的一丈见方之处,半点碎冰皆无。 玄常子悄悄的从泉眼附近露出了水面,他首先是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接着将体内的浊气,悉数排出,饶是这样几次之后,玄常子的脸上方才有些血色。 这次已经到了他的极限,哪怕这眼泉再远一点,他就会永远的沉在水中。 这次长距离的憋气,给他身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他需要以秘法不断的吐息,方才能缓慢的恢复。 玄常子在悄悄的吐息之时,不断的打量四处,他发现黄家别苑,外面防备森严,但里面却很松懈,想必是这里的人笃定没人能够潜入,才会如此大意的布置。 他先悄悄地上了岸,躲在一个假山后面,悄悄的换了一身带来的干衣服,然后再次打开地图,确定方位之后,蹑手蹑脚的向黄国梁的书房而来。 黄国梁的书房是一个临湖的二楼,书房内设置了一扇非常大的窗户,使他在书房内能够时刻饱览大明湖的湖光山色。 但此时的玄常子在别苑中部的一个花园内,想去他的书房,还需要费些周章。 此时虽是深夜,但玄常子还是不得不做好警惕。 他轻快的走出泉眼所在的花园,凭借自己的身手,在苑内巧妙的穿梭。 在快靠近黄国梁书房之时,突然发现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竟然有一扇房间亮着明晃晃的灯。 将他的必经之路照着一览无余。 通过房内的装饰和摆设,玄常子猜测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玄常子心中暗骂一声晦气,都快子时时分了,还亮着灯干嘛。 为了避免自己的影子露出马脚,玄常子一跃而起,飞至它的墙角下,弯腰蹲身,贴墙角缓慢的推移。 不知不觉,玄常子已然到了窗户的下面。 不知为何,他竟然鬼使神差的想看看,深更半夜一个女子闺房还亮着灯干嘛? 玄常子悄悄地探起了小半个脑袋,掏出一把小刀,在纱绢糊的窗户上,开了一个小孔。 随后,他将自己的一只贼眼,悄然的贴了上去。 这一看不要紧,看了差点让玄常子流出鼻血来,透过屏风间隙,玄常子竟然看到的是一个妇人正在屋内洗澡。 妇人不着一缕,春光乍泄,她面容姣好,皮肤白皙,身形饱满,就像一颗成熟的樱桃一样。 玄常子只看一眼,便是血贲脑顶,呼吸急促不堪。 第190章 指鹿为马(三) 玄常子心中暗道:“这妇人就在我的必经之路上,若我反时,他若刚好洗完澡出来,岂不是要见到我的身影?不若我使用蒙汗药将他彻底蒙翻。” 小心驶得万年船,玄常子匆匆忙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随手倒出一颗药丸,透过窗户划开的小孔,用手指悄悄地弹入那妇人的浴盆中。 望着药丸入水,玄常子方才小心翼翼地向黄国梁的书房而来。 只一会儿的工夫,玄常子就顺利的到达了黄国梁所处的那一栋楼附近,他巧妙的躲开了巡逻的护卫后,便悄悄的打开了那栋楼的大门。 借着月色,蹑手蹑脚的上了二楼的书房。 到了书房之后,玄常子径直的来到了黄国梁的书桌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打开抽屉,悄悄的塞入抽屉内的一摞书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玄常子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 在返程的时候,玄常子又路过了那间亮着灯的房子,他按照来时的方法打算悄悄的越过。 孰料他再次来到窗户前时,却听到房内传来了夫人微弱的喘息声,玄常子耳力极佳,再微弱的声音他都能清晰的听到。 “什么?莫非道爷的蒙汗药还失效了,道爷这药可何曾失手过。” 玄常子诧异不已,他打算看个究竟,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蒙汗药失手了。 他轻车熟路的再次将眼睛贴到那小孔前,这一看望下去,只觉得自己血脉喷张,连鼻血差点都要喷出来了。 里面妇人面色红润,双腮绯红,正有气无力的躺在浴盆上,一手揉搓着胸前,一手探入水中蠕动,眼神迷离,娇声微喘,一副若生若死的模样。 玄常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从怀中摸出了刚才的药瓶。 倒出一颗放入掌心,借着屋内朦胧的灯光,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坏了,老夫用错药了。” 原来这瓶药不是蒙汗药,而是玄常子最近试造的春药。 他之所以会试制此药,一来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药术,二是打算将这些东西卖给士绅富豪他们,供他们在闺阁中把玩,借以赚一大笔银子。 此药还是试制阶段,他本想找个青楼去试试效果的,谁料当晚竟然被李俊业给捉了住。 光凭刚才的那一眼,玄常子已经确定他的药成功了,并且是大获成功。 “什么人?” 如此春光,到了玄常子这种好色之徒眼中,怎会不饱览一番。 不知不觉中,玄常子看得太投入,脑袋多探出来了一些,被远处的护卫察觉到他探出的身影,两个护卫正在向这边飞快的跑来。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啊!”玄常子轻轻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里的地形地貌来时他就已经仔细的观察过,除了这个栋房子外,根本就无处可藏,玄常子本想跃上梁顶藏身,但转念一想,跃起之时身影绝对会暴露。 无奈,玄常子只得蹲下身子,沿着墙角快速的转移,寻找藏身之处。 玄常子一边扶墙以行,一边回望身后的动静,忽然他扶墙的左手,竟然推动了一个活动之物,玄常子回头一看,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来到了一扇门前。 更令他惊讶的是,这扇门的主人,竟然忘了关他了,所以刚才左手扶墙而行的,到这里感觉到是一个活动之物。 身后护卫越来越近,玄常子又无处藏身,情急之下,玄常子只得悄悄地钻进了门里,随手栓住了门栓。 他的动作非常轻,以至于室内的妇人浑然不觉。 他进屋没多久,外面的两个护卫旋即就到,而刚好在此时一只猫从屋檐上跳下。 “原来是只猫,看把我给吓得。” 两个护卫观察了四周一圈,除了这只猫之外,再也未发觉任何的异常之象,便放心的离去。 听见护卫离去的声音,玄常子长吁了一口,待护卫走远之后,他方才轻轻地站起身子,打算打开门栓离去。 然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的浴盆发出了出水声,玄常子不禁回头。 只见那妇人一丝不挂的刚从浴盆里出来,香气缭绕,芙蓉出水。 就在这一刹那间,那妇人同时也看到了玄常子,她惊讶的张大双口,却是不敢发声。 见玄常子的目光游离了他的周身之后,停在了她的胸前,局促间的妇人忙用双手护住胸前。 玄常子见玉兔被遮住,不自觉地目光下移,局促中妇人只有将遮住胸前的手,抽只出来,挡在下面。 一手在胸,一手在下,香气缭绕,欲盖弥彰。 “道爷我再也不忍了。” 玄常子血脉喷张,咬牙切齿的扑了上去。 …… 两个时辰之后,玄常子终于从原先的入口处浮出。 “道爷,你究竟干嘛去了?自你离去之后,小的们足足在这里等了两个多时辰,还以为你折在里头了。” 玄常子刚浮出水,在这儿接应的两个士兵,关心的问道。 “舒畅……” 玄常子满脸红光,神采奕奕。 “道爷,这么长的时间,你究竟干嘛去了,小的们怪担心的。” 这两士兵,都是李俊业护卫亲兵,和玄常子的数次交手,他们都参与过,对玄常子的本领,是亲自领教过的。 以他们俩推算如果玄常子能够顺利通过冰层到达苑内,以他们的身手,估计只需要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便能出色的完成任务,但是今晚却足足有了三个多时辰,不禁让人怀疑。 这两人不仅负责在外面接应玄常子,还负责监视玄常子的一举一动,无论如何他们都要问清楚的。 “没什么,是黄府守备太过森严,贫道进去的时候颇费了一些周折。” 玄常子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然而两个军士明显发现,玄常子走路时跟来时不一样。 玄常子上岸之时,差不多已经临近黎明,等他换了一身干衣服,回到军营的时候,天已开始蒙蒙亮了。 李俊业在军中早已等了一夜,见到玄常子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回来,李俊业疑虑地问道:“依我推算你已经在寅时就能回来,怎么到了卯时才回来,我还以为你是任务失败,害我白担心了一场。” 第191章 指鹿为马(四) 玄常子听到李俊业还会为自己担心,心中别是一般感动。 “李将军放心,本道爷出马,如此小事怎会完成不了,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回,只因在黄府守备森严,贫道颇费了一些周折。” “我给你的东西,你确定放好了。”李俊业再次确认一下。 玄常子高兴地露出满口黄牙,“将军放心,那东西我保证放好了。” 玄常子得意洋洋地又告诉了李俊业放入的确切地方,李俊业得意地眉毛轻轻一挑,“好了,念你也辛苦了一晚上,你早点回去睡吧!” “好嘞,将军你先忙,贫道就先退下了。” 玄常子退出门后,本打算继续回他的囚房,谁料一个亲兵却叫住了他,原来李俊业已经提前叫人收拾了一间上好房间给玄常子。 终于可以不再受囚房阴潮之苦了,玄常子欣喜若狂,跟在那亲兵的后面,欢天喜地的向自己的新房子走去。 到了房内,玄常子才发现这是一间干净朝阳的屋子,里面早已被人收拾妥当,当南一床,床上堆放着两床簇新的棉被。 虽然没有其他赘余的摆设,但这样的房子,对于经常住破庙住荒郊的玄常子来说,已经是非常的满足了。 待军士走后,玄常子连洗漱都未洗,便如滚床单一般,无比的享受的在床上滚了一遭。 他躺在床上,鬼鬼祟祟地朝窗外眺一眼,确定四周无人。 方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天青色的肚兜出来,这肚兜颜色清淡,画面素雅,正是昨夜那妇人的。 玄常子将肚兜捂在鼻前,无比享受的大声吸气,脑海里皆是昨夜的风光迤逦。 …… “古千总,时间到了,现在就去点齐两营兵马,一营随我去黄家别苑,另一营去黄府,将他家无论老少悉数捉拿。” 李俊业吃完了早饭,算了一下时间,已经是辰时之末了,他能给黄国梁的时间已经完全给足了。 古阐二话不说,忙去军中点了一营兵马出来,浩浩荡荡的在辕门外列阵以待。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李俊业对古阐甚为信任,直接让他做了自己亲卫队的长官,也就是说,现在的古阐时刻就不离李俊业左右。 “出发。” 列阵准备妥当之后,李俊业一身常服从营中出来,翻身上马,领着一营军向黄府浩浩荡荡地赶来。 虽然将士们行色匆匆,但自从建奴大军压境之后,城内经常能看到大股的兵马穿城而过,所以路上的行人对此也并不为意。 未多时,李俊业带着人就来到了大明湖畔的黄府别苑。 李俊业也毫不客气,当即就命人包围了黄府,不许任何人进出,又另一队兵直接冲入府中,捉拿所有一干人犯。 虽然黄府常年豢养了几十个打手,可这些打手任凭武功再高,在顶盔披甲的军队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冲进来的军士,在轻松地控制了门口的几个家丁之后。 见到张牙舞爪的军士冲了进来,府内家丁打手便一哄而散,乖乖的丢掉手中的武器,恭恭敬敬地跪在原地。 不一会儿的工夫,冲进内宅的军士,就将五花大绑的黄国梁拖了出来。 随他拖出来的,还有他七八个侍妾,接着别苑内,佣人丫鬟,歌姬侍女,也悉数被带了出来,满满当当的跪了一地。 黄国梁被带到李俊业的面前,头发凌乱,面容枯槁,一边脸上还留下了几个互相重叠的手指印,肿的老高。 想必是这老儿,在捆绑他的时候不老实,被军士们给教训的。 “李俊业,莫非你想造反不成。” 黄国梁万万没想到,李俊业竟敢玩出这一出,诧异无比,怒气冲冲地呵斥道。 李俊业瞥了他一眼,“非是我想造反,而是黄老你要谋逆,你身为先朝侍郎,世代为官,竟然会勾结建奴,实在也是让我想不到啊!。” “黄毛小儿,无凭无证,你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黄国梁恼羞成怒,心中又惊恐又害怕,但依旧嘴硬。 “哼……既然是你是要凭证,那我就给你凭证。” 李俊业说完,拍了拍手,随即几个军士就将两个已经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人带了过来。 黄国梁认得他们,正是昨日在他家密谋地两人之一。 “这是他俩的供词,黄老有兴趣自己看一下吗?”李俊业轻蔑的从怀中掏出两份供词,直接扔到了黄国梁身前的地上。 “你……”黄国梁怒火中烧,气愤太急,竟然一口涌了上来,嘴巴虽然说的大大的,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虽然他不能说话,但他心里清楚,这两人已经遭受过非人的酷刑,以这两人的尿性,想必早就将所知道的一切已经悉数和盘供出。 黄国梁如果这么简单认输的话,他就枉活八十岁了,等这口气顺了之后,他冷冷一笑,“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光是凭借他人口供,只怕是证明不了什么吧!” “黄国梁啊!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李俊业鄙夷地看着他,冷冷一笑。 而就在这时,宋学朱却带着一众官员直接破门而入,原来李俊业今早调集两营士兵去清剿黄家,早已惊动了他们。 黄家久为济南望族,世代为官,黄国梁本人也是侍郎致仕,这样的人物,他们可得罪不起,唯恐李俊业做出什么过激之事,以至于连累他们,当即就惊慌失措的向黄国梁的别苑赶来。 来时发现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望着黄国梁家跪在院中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宋学朱和张秉文两人暗叫一声不好。 连忙朝李俊业靠近了过来,“李将军,你如此大动干戈,究竟是所为何事,我看双方肯定是误会,不如先将人放了,我们再好好的谈?。” 虽然宋学朱的第一反应就是先将人放了再说,然后他清楚,李俊业的兵根本就不听他的指挥,只好先耐着性子,到李俊业跟前,好生劝道。 李俊业指着刚才他扔到地上的供词,对着宋学朱等人说道: “非是我和黄老有什么误会,而是我接到线人情报,黄国梁串通众人阴谋勾结建奴,这地上就是这两人的供词,两位大人可以看一下。” “他黄国梁真是好手段,有银子宁愿等城破了之后,用于给建奴买命,也不愿助我们守城。” 宋学朱和张秉文闻言吓了一跳,勾结建奴可不是小事,若是平常事他们还能掺和,这事绝对不敢掺和,两人登时各从地上捡起一份供词,打开观看。 “黄国梁虽然江山改姓,你依旧有本领做你的富家翁,可你何曾不想过,一旦济南真守不住,阖城百姓的性命该怎么办,你虽或许用银子能买命,可济南几十万条人命,将会由谁来买。” 黄国梁冷笑一声,一言不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李将军虽然勾结建奴不是小事,可若仅仅凭两份口供,并不能坐实吧!我见这两人遍体鳞伤,奄奄一息,难免是李俊业手下之人用刑甚重,逼供画押也不足为奇,。” “若李将军仅仅以两份口供武断定罪,于法也不符,若事后查明,是冤枉之事,李将军终究难以逃脱干系,将军不可不查啊!” 张秉文手拿供词,苦口婆心的劝道。 “李俊业你听听,光凭两份供词你是定不了我的罪的!” 见有人帮腔,黄国梁瞬间打起了精神。 李俊业打了一个漂亮的手指,“黄国梁既然你口口声声要求要有实证,那我就要在你宅邸好好的搜寻一番了。” “有本事你搜,不过交待你的人,手脚轻点,搜查之时有什么物件损坏,我必教你一一原价赔偿。” 黄国梁做事滴水不漏,从未留下任何一字半墨的东西,李俊业这么能在他家里搜出什么来,他信心十足。 “既然如此,那我就命人搜了,至于你刚才说了搜的时候将你东西碰坏要赔偿,那我就请宋张两位大人随行作证,一旦搜的时候碰到了什么物件,由两位大人作证记录,稍后我原价赔偿如何。” 李俊业信心更足了,一副和他商量的语气说道。 黄国梁想也未想地道:“如此甚好,我还担心你在搜时,偷偷的将什么东西夹杂在内,无中生有,栽赃陷害。” 说完他毫不客气的白了李俊业一眼。 “那既然如此,就有请两位大人,随我入内去搜寻物证,如果找不到物证,我立刻放了黄老。”李俊业轻描淡写地道。 宋学朱和张秉文两人,连连称是。 李俊业便领着一队亲兵,由一个管事带路,带着朱张两人入内搜寻物证去了。 李俊业先是假模假样的仔细将黄国梁的卧室搜寻了一番,随后又将他几个侍妾的房子内内外外的翻了一个遍,做完这一切后,方才慢悠悠地来到了黄国梁的书房所在的那栋楼。 到了楼前,李俊业对那管事问道:“今日这栋楼可否有人来过。” 管事答道:“我家老爷每日辰时起床,一般吃完早饭之后,会品茗听曲,只有在下午闲暇时刻,我家老爷才会来书房。“ “这书房除了我家老爷之外,任何人没有允许也不能来,今天上午,我老爷就在庭院听曲。” 看来这房子今天至今没人来过,李俊业彻底放心了。 第192章 指鹿为马(五) 随后他让管事打开了这栋楼的大门,等这栋的门打开之后,便带着人先假装在一楼搜寻。 将一楼里里外外的翻了几遍之后,方才带着人不急不忙的上了二楼的书房。 上了二楼,黄国梁特制的大窗户,瞬间吸引了李俊业,站在这个宽大的窗户前,大明湖美景尽收眼底。 今日虽是冬寒料峭,但是阳光和煦,大明湖上游人如织。 湖面上有嬉笑的小孩,赏雪的士子,还有独钓的渔翁,一片祥和之色。 “将军,找到了,古阐古井不波,手拿一封书信送到了李俊业的跟前,这封书信已经被打开。 李俊业手拿书信假模假样的看了一眼,将书信递到了宋学朱和张秉文的面前:“黄国梁反迹已明,铁证如山。” 宋学朱和张秉文两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接过信来,两人脑袋凑在一起一字一句的看了起来。 随着信件的逐渐被阅,两人脸上的表情急剧的变化,由最先的好奇之色转过煞白,接着脸色潮红,脖子上青筋显露。 “混账,竟然枉顾我济南几十军民性命不顾,不仅打算筹银献给建奴买命,还妄图替建奴悄悄地打开城墙,此等恶贼,凌迟腰斩毫不过分。” 宋学朱越说越气,一气之下竟恨不得将这封信搓成粉碎,随念想到这是物证,方才收住手,强忍住怒火。 “古千总,将黄国梁等一家老小,包括一切闲杂人等,全部收监,另外分派兵马,将所有来过黄国梁家的城中富户也全部抓起来,记住不许漏下一个。” “明白” 古阐当即领命,火急火燎的下楼而来。 “李将军你打算如何处置?” 宋学朱和张秉文上前问道,若是一般民间违法犯禁之事,他们绝不会让李俊业插手。 但是这是勾结建奴的谋逆大事,涉及防务,这事他们掺和就显得不那么合适了。 看李俊业的意思,似乎从一开始也没打算让他们掺和,所以他们两人干脆顺水推舟。 饶是如此,作为一地父母官,他们也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这事虽然不掺和,但是他们也会盯着。 李俊业拿到了黄国梁和建奴勾结的密信之后,便风风火火的下了楼,径直的来到黄国梁的面前。 “黄国梁这是从你书房抽屉里搜出的,你且看看,这是何物。” 黄国梁诧异万分,惊恐不安的抬头,只见李俊业手中明晃晃的拿着一张纸,信已被他拿出。 随即一个亲兵便从李俊业手中接过了信,将这信两手摊开,蹲下身,举在黄国梁的面前,黄国梁扫视了一眼,惊恐至极:“两位大人,老夫冤枉啊!” “你有何冤,这信是我们亲眼所见从你书房的抽屉里搜出的,并且上楼之前,李将军还特意问过你府中管事,今日无人去过你的书房。” “我们也是亲眼见着你们书房是上了锁的,莫非你的意思是在我们来之前,李将军已经提前派人塞进了你的抽屉。” 看过密信之后,张秉文也是怒气冲冲,见黄国梁还有脸喊冤,当即大声地反驳道。 黄国梁顿时将目光投向了他府中的那个管事,见到黄国梁怨恨的目光,那管事不明觉厉, 而就在这时他身边看管他的军士,适时的将手中钢刀,斜在胸前,当着他的面拔出了三寸。 这厮见到钢刀出鞘顿时一个哆嗦,瞬间服软了:“老爷今日你的书房确实没有人来过,书房的门还是小的亲自开的锁。” “那究竟是谁将这封信放入我的书房,栽陷老夫。”黄国梁勃然大怒。 “都说了,没有人陷害你。”张秉文怫然大怒道。 “冤枉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黄国梁激动不已,悲愤地他不停的以头叩地,没一会儿,额头上已磕出一大片血迹。 “带走!”李俊业不想给他太多的表演时间,冷冷冰冰地下令。 两个随即将黄国梁如拎小鸡一般的拎起,架着往院外拖去,其他的人则被军士们围成一团,将他们全部束缚双手之后,悉数带走。 古阐那边得令之后,便分了好几队,按照名单前往济南各处拿人,一时济南城内弄的是鸡飞狗跳。 到了晚间黄国梁全家老小,包括参与密谋的那十几家富户全部都被捉拿到了军营。 到了军营之后,对于那十几个富户李俊业连审都懒得审,先拉下去用一遍刑再说。 骨头软的见了那些毛骨悚然的刑具,还未来及用刑就已经招了。 骨头硬一点的先来一遍,不招再来一遍,再不招,再来一遍要么是自己招,要么是被折磨而死。 没多久的时间,十几份供词就依次递上了李俊业的面前。 李俊业已经先抓了两个舌头,早已知道他们密谋的具体情况,对于递上来的供词,他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而宋学朱和张秉文二人,却是用足了功力,面对十几份供词,他连一个字也舍不得放过,一定要尽力发现案由。 “李将军,光从这十几人的供词来看,他们和黄国梁一起密谋拒绝助饷守城,用所筹之银两带建奴破城后用于买命,这确是实情。” “但好像对于黄国梁密信勾结建奴一事,似乎全然不知情。只怕他们和黄国梁要分别对待。” 十几份供词出人意料的一致,都承认将原本用于助饷的二十五两银两,留着等建奴破城之后献给建奴用于买命,全然没有一人提过涉及黄国梁密信之事。 这封密信本来就是李俊业让玄常子昨夜偷偷塞进他书房的,本就是无中生有之事,他们的供词没有一人提及此事,李俊业心中自然明白因由。 便道:“依两位大人之事,这些人又将如何处之。” “依我之见,宁将银子献于建奴,也愿捐出用于守城,全然置济南军民几十万人性命于不顾,这些人就算不涉及密信也该杀。” 张秉文首先斩钉截铁地发声。 宋学朱叹了一口道: “虽然这些人做法确实该杀,然而这终究是未遂之事而已,罪不置死,依我之见,不如让他们缴纳钱粮赎罪,一来惩罚了他们,二来守城急需粮饷,可以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 “虽是死罪可恕,但活罪难逃,这些人理应仗责之后发配三千里,怎可让他们交出一些钱粮,就免了他们的活罪。” 张秉文气愤不已,拍着桌子大声叫道。 宋学朱无奈,只得叹了一口气道:“将他们杖责流放,虽是心快,只不过是一时心快而已,然而粮饷去哪里筹。” “这……” 面对宋学朱的逼问,张秉文一时语塞,现在城内第一要务就是解决粮饷问题,解决不了粮饷问题,守城就是枉然,这是当务之急,容不得差错。 宋学朱继续说道: “不如先派人去衡量他们的家产,限定他们拿出一部分来赎罪,这样既能解我们的燃眉之急,又能惩治他们。” “这些人都是守财奴而已,罚没他们每家这么多银子,比杀了他们还要痛苦,一样可以惩罚他们,如此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我支持宋御史的主意。”李俊业沉思了一会儿后,当即发声。 其实按照李俊业个人做法,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拉到菜市口去杀了,然后将他们的家产全部充公。 然而大明是有王法的,此时的大明还未到京师陷落,崇祯殉国的崩溃时候,总不能如此般随心所欲的杀人吧! 李俊业的发音,基本对这事一锤定音了,张秉文虽然是心有不甘,但见三人只有自己一人坚持主见,便愤懑地看了两人一眼,不再发声了。 “那黄国梁,宋御史又打算如何处置。” 处理完这一干从犯之后,李俊业开始关心黄国梁的处置方案了。 黄国梁的处理对于宋学朱和张秉文来讲棘手万分,一是他本身乃是当地望族,世代为官门生弟子遍及四海,一旦处置失当,他们很容易在日后受人记恨攻击。 二是他又牵涉到了勾结建奴不仅献银,还打算偷开城门,无论何事这都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绝不可打马虎眼,一旦处置让朝廷不满意,很容易被朝廷怪罪。 总之处置黄国梁他们两人就像是如履薄冰,很难做到所有的人都同时满意。 最关键的是,宋学朱总觉得这封密信有些蹊跷,从墨迹上来看,为近期书写之信。 这段时刻都是李俊业的人马把守城池,防守不可谓不严密,在这种情况下黄国梁又是如何和建奴通信的。 他私下里询问过黄国梁,黄国梁自然是一口咬定没有这事,他也问过李俊业。 李俊业却交给他一具冰冷的尸体,此人他确认过,乃是黄府一个恶贯满盈的家丁,据李俊业所言,与建奴交通所有书信都是这个家丁送的,不过他在案发之后,畏罪自杀。 宋学朱也派仵作验过尸体,确实服毒自杀,身上也没有任何捆绑毒打的痕迹。 第193章 指鹿为马(六) 宋学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虽是心中一直隐隐觉得蹊跷,但是为了以大局为重,他便也不再深究这事了。 这一切都是他私下调查的,除了几个亲信之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知晓。 然而在这个情况下,李俊业却将这个样的一个炸弹抛给了自己,宋学朱彻底是犯难了,他想了想后道: “黄国梁一案勾结建奴,涉及城中防务,非比寻常,我想听听李将军是什么样的想法。” 李俊业怒不可遏地说道: “黄国梁,带头拒捐的也是他,怂恿德藩助饷的也是他。” “密谋献银于建奴的倡议者还是他。” “此种种破坏城防之事罪魁祸首者皆是他,如果此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振军心。” “和建奴勾结,密谋打开城门者也是他。” 李俊业说完想起了什么,当即又补充了一句。 “那行,不如只杀他一人,不追究其他之人。”宋学朱深思熟虑地说道。 李俊业道:“此贼罪恶滔天,只杀他一人如何能够正国纲。” “李将军打算怎么做?”宋学朱紧张极了。 李俊业冷冷地道:“将黄国梁推往钟楼,当众枭首,抄没其全部家产作为军饷,男女老少尽数没官。” “真毒的心!” 宋学朱默默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稍后他继续说道: “虽然黄国梁确有谋逆之迹,罪不容诛,然亦是未遂而已,如此便要抄没他们家产,籍没人家全部老小未免是不是太重了。” “乱世就该用重典,以杀治杀,方能以杀止杀。”李俊业面不改色的说道。 “真是好狠的心。” 宋学朱再次倒吸一口凉气,但又觉得李俊业的话,说的十分有道理,自己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妇人之仁,在这个乱世,根本就无法治乱。 “李将军要不这样吧!如此处置黄国梁实在是太重,不若将他枭首,抄没全部家产,但不罪其家小。”宋学朱想了想后退了一步。 “李将军我亦觉得你的处置实在是太多,这一次我站在宋御史这边。”连之前一直喊杀喊打的张秉文都看不下眼了。 李俊业只好各退一步,道:“既然如此,那就依两位大人之意吧!” “全凭李将军做主。” 宋学朱连忙补充了一句,将做主两字咬得格外的重,虽然现在济南城基本等于是李俊业说了算。 宋学朱的官场地位毕竟要高李俊业不少,城内一直由李俊业全然做主,心中难免有点小疙瘩,但这一次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让李俊业做主。 李俊业毫不退让的做起了主。 稍后三人又谈了一些城防要事,从宋学朱和张秉文的口中,李俊业已然知晓,在德藩助饷的钱粮入库之后,两人便紧锣密鼓的布置起来。 现在城内已经召集到了一万多的青壮,数量一直还在增加,相信在明日就能完成三万的目标。 首先召集到的青壮,已经进了训练场训练基本的列阵格杀之术。 另外还打算征集两万多民夫,负责打造武器,制造箭矢弹药,目前已经征发了一万多人,每一日能打造一千把武器,制出一万支箭矢。 至于守城的礌石滚木之类,已经在城内征用了一百多间民房取其砖石,另外已经派人将城中大树悉数伐掉。 光是大明湖畔这一带,就有不少百年巨柳,假以时日,就能做出大量的滚木,另外伐下的枝叶也能作为城内的柴薪之用。 总之有钱好办事,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推进,向着良好的事态发展。 三人一直聊到天色不早,方才悻悻地散去。 散会之后,李俊业便独自一人来到军营一个偏僻的房间。 这房间在军营的一个角落,现在虽然严寒,但人还未进屋,光在外面就感觉到了强烈的暖气。 “这些蛇养着怎么样?” 房间里由两个懂蛇的军士专门看管,屋内炉火正旺,四周的门窗除屋顶留了一小孔外。 皆是关得严严实实的,李俊业方进来一会儿,便觉得后背渗出了热汗。 两个军士,身穿单衣,当即将李俊业引到了一列陶瓮面前,每一个陶瓮之内都养着一条活蛇。 李俊业靠近一个陶瓮,那条蛇感觉到有生人靠近,当即竖立而起,警惕着朝着李俊业,口中不停地吐着信子。 “这蛇养的不错。” 见这蛇的活性,李俊业非常的满意。 “将军过奖了。”两个军士忙躬身答道。 “那两只老鼠呢?” 李俊业话音刚落,一个军士打开了一张黑布,布下是一个笼子,两只老鼠见生人靠近,当即唧唧的叫唤着。 “将这两只老鼠装好,我要带走。” 两个军士便找了一个稍小的笼子,配合着将两个老鼠抓起,换进了小笼子,然后又将一个黑布,将小笼子严严实实的罩住。 “活干的不错,这是赏你们的。” 李俊业提着笼子,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一个军士高兴不已的当即接住。 光接住的那一刻间的重量,让他清晰的感觉到这锭银子,绝对不会少于十两。 李俊业提着鼠笼径直朝玄常子的住处而来,今日能顺利收网,完全是凭仗玄常子昨夜的表现,李俊业心中非常满意。 他知道这些蛇鼠都是玄常子驯养之物,一直对他们珍爱有加,随时带在身上。 他决定先将这两只老鼠先还给玄常子,以表谢意,另外他还想知道,玄常子驯养这老鼠,究竟能干什么。 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玄常子的门前,玄常子的房门是虚掩的,李俊业直接推门而入。 “李将军,你怎么来了。” 玄常子和衣而睡,连忙从床上坐起,惊慌失措的问道。 李俊业将鼠笼随手放在一个桌上,又随手找了一条凳子坐下,“我来看看你,还不行吗?” “可以,可以。” 玄常子局促地笑了笑。 “李将军,我给你倒杯水?” 玄常子连忙起身来到桌前,拿起了桌上的水壶,也不知道他是多久没倒过水了,壶内的水早已结冰。 玄常子使尽了浑身力数,也未能倒出一滴,他只得尴尬地笑了笑,露出了满嘴的黄牙。 “罢了,来之前,我已经喝过,今日来是特意带一个东西过来送给你。”李俊业无奈地摇头说道。 “什么东西?”玄常子眼前一亮。 李俊业便揭开了鼠笼的黑布。 “……我的鼠鼠!” 玄常子欣喜若狂,两只老鼠见到了自己的主人,开心极了,人立而起爬在鼠笼的笼壁上,不停的和自己的主人亲切地打着招呼。 “对,你的鼠鼠。” 李俊业被这话肉麻到浑身不自在。 “多谢李将军,多谢李将军。” 玄常子开心极了,连忙打开鼠笼,将两只老鼠放了出来,两只老鼠豁然下地,在玄常子的四周不停的打着转转。 就在玄常子逗玩老鼠的时候,李俊业忽然发现了玄常子的枕头下露出一块布料的一角来。 这块布料无论是颜色,还是刺绣款式,李俊业老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趁着玄常子不注意,李俊业起身来到了枕头旁边,伸手抓住布料露出的一角,将他连贯拔出。 当这块布料完整的呈现在李俊业面前的时候,李俊业傻眼了,这竟是一个女子的肚兜,光从肚兜的尺寸来看,他的主人身材甚为饱满。 “说,昨晚你那么晚回来,你究竟是干嘛去了。” 当这布料完整的展现在李俊业面前的时候,李俊业便想起来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上午在搜查黄国梁别苑的时候,在他一个侍妾的房间里见过同样一件的肚兜。 “将军,你今早不是问过吗?贫道不是说过吗?昨夜黄府防备甚为严密,我颇费了一些周章……” “你还敢狡辩,这是什么?”李俊业拿出肚兜,放在黄国梁的眼前,“今日搜查黄国梁的别苑,在他的一个侍妾房内,我见过同样的一件。” 玄常子顿时整个人就恹了。 “昨晚你到底干嘛去了,若是你实话实说,说不定我不会和你计较,若是狡辩隐瞒,我必与你另一半计较。” 李俊业盯着他咄咄逼人地问道。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将军的眼睛,贫道我就招了吧!”玄常子黯淡的说道,鼻子一酸。 李俊业本以为玄常子在办事的时候,起了色心,悄悄的混入侍妾房内,偷来的肚兜。 只不过是想教训他一番,日后办事绝不能三心二意,只能心无旁骛。 谁料等玄常子开口,李俊业自己也听呆了,实在想不到他在这危机重重中,竟然还有心情做这般风流韵事。 看着李俊业如此吃惊的眼神,玄常子补充道:“将军你可不要误会,我扑上去的时候,那妇人连一下都未反抗,是她自愿的。” 李俊业瞥了他一眼,“你都对人下了春药,别人怎会反抗。” “将军你又误会了,我绝不是此般卑鄙无耻小人,那春药是我下错了。” 玄常子感觉到自己被冤枉,满脸的委屈。 第194章 指鹿为马(七) “那东西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事后意犹未尽,从那妇人那抢来的。” 李俊业指着床上的肚兜问道。 “将军,您真的又误会我了。”玄常子脸上的委屈更甚了。 “这次也能误会你,不是你抢的,莫非还是那妇人送你的不成。”李俊业瞥了他一眼,不解地说道。 “将军你真误会了,这还是真是那妇人送我的。” 李俊业听完,只觉的作呕,连忙扶住了自己的胸口。 “放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猥猥琐琐,人模鬼样的,邋遢至极,你霸王硬上弓了别人不说,事后别人还会送你此物。” 玄常子的外表,真的不敢过多的恭维。 “将军你真的误会贫道了。”玄常子再次鼻子一酸,委屈的差点要哭了。 “我说的不是吗?人家究竟图的是你那般好?”李俊业实在是想不明白。 一听到“图他那般好”玄常子顿时神采奕奕了起来,他眼中闪烁着一种无比得意地光芒,以一个经验老道的过来人口吻开解道: “将军你还小,这事你就不明白了,首先你要知道那黄老贼已经是八十左右了,做那事也是有心无力啊!” “以贫道来看,就算他行,也是难得一次,不过也是蜻蜓点水罢,根本就解不了近渴。” “而他又豢养如何多的娇妾,你想想这些娇娘多半是如狼似虎的年龄,深院多么难捱。” “本就是干柴又逢烈火,怎会没有火花,至于将军所说的,人家究竟图的是我那般好,实不相瞒,人家图的就是我的房中之术。” “话说,那妇人真是不错,不仅皮肤细嫩,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贫道足足和他大战了两个多时辰,要不是天将亮,贫道估摸着还能再战些时候……” “咳咳……” 玄常子越说越回味,越说越跑题,李俊业即刻假装轻咳,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到了现在他终于知道那妇人是图他什么东西了。 “那妇人送这给你,还跟你说了什么?”李俊业再次问道。 “说了,不仅告诉了我,她的名字,还叫我一定要常来看她。”玄常子得意无比的说道,像是在李俊业的面前炫耀。 “那你打算以后会去常看她吗?”李俊业瞬间竟有点同情这个深院妇人来了,这是多么的饥不择食,竟然能看得上玄常子。 玄常子瞬间像是被破防了一样,他终于对李俊业展露出心扉,怆然地道: “实不相瞒,我平日里也常逛烟花柳巷,也算是阅女无数,但从未有一个女子这般的关心我,对我好。 再过两年我也快五十了,人老了啊!就特别的孤独,有个人真心对自己好陪自己聊聊天就够了,只要他愿意,我会去经常看她。” 李俊业微微一笑,对玄常子打趣道:“我看玄道长,你这不是觉得孤独了,而是想有个家了。” 忽然被人说中了自己的心声,玄常子起初一愣,旋即像做贼般的心虚。 这一切李俊业都看在眼里,“这样子吧!本将军成人之美,待会就命人将他妇人送到你房间来,让他与你朝夕相处,你可要好好的对待人家。” 玄常子一听,大喜过望,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诧异,“李将军,这妇人是在我昨日去的那别苑中,一看就知道是大富大贵之家,你如何能将他送来。” “本将军说到做到,何曾食言过?”李俊业哈哈一笑。 “就这样,我先走了,一炷香之后,人便将你送到。” 李俊业说完便转身而去,玄常子依旧有些怀疑,惴惴不安的等待。 黄国梁所有家人现在尽数都被关押在军营内,李俊业不用多长的时间就从众多囚犯中找出了那个妇人来。 李俊业打量了那妇人一眼,约莫三十五六,面容姣好,皮肤细腻而白皙,身材饱满,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那妇人就这样被人单独带了出来,一路上惶恐不安,紧张不已,李俊业便好言相劝。 当告诉她要带他去见的人是昨夜偷情的玄常子时,他妇人羞得脸色如潮般的红润,一直用袖掩面始终不敢多看李俊业一眼。 然后李俊业又着重的介绍了玄常子的江湖手段,明确的告诉他,只要他愿意,跟你玄常子,保证他这一辈子能够衣食无忧。 他是亲眼见识到玄常子是如何潜进黄家别苑的,对于李俊业所说的玄常子的江湖手段深信不疑。 而今黄家全家老小都是身陷囹圄,生死不明,本就在黄家守的是活寡,跟你玄常子能够保证自己一世优渥的衣食,那妇人如何不喜。 再说玄常子那事的手段,他也亲自领教过,仅仅一夜,自己就被他彻底的征服。 综上所述,那妇人如何不愿意。 “你和玄常子昨夜之事,可还有他们知晓。”走在半路上,李俊业突然问道。 玄常子的节外生枝,可能会让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 那妇人羞着脸道:“那事连妾身自己都羞得不行,怎会与他人讲,何况黄府家规甚严,若是被人知道,妾身注定是死路一条,除了两人知晓外,别无一人知晓。” 李俊业满意地点了点头。 玄常子正在屋内焦急的等待,不料一炷香的时候还没到,李俊业就已经将那妇人带进来了。 两人见面先是互相一愣,随即就像久别的新婚夫妇一般,含情脉脉地对视起来,李俊业赶紧找了个机会,离开这个屋子。 …… “将军,黄国梁那老贼一直在牢里喊着要见你,说见不到你,他死不瞑目。” 李俊业刚退出屋子没多久,一个看守大牢的士兵急匆匆地过来报道。 “走,带我去会会他,我让他死瞑目一点。” 李俊业嘴角一扬,冷冷地说道,对这些人他向来是格外的无情。 “李俊业那黄毛小儿,到底在哪,我要见他,不然我死不瞑目。” 刚进大牢,便听到黄国梁歇斯底里的大叫声,此刻他发髻脱落,头发凌乱,满头的白发将他面目全然遮住,就如同是个疯子一般。 才一日,李俊业竟觉得他消瘦了不少。 “你究竟要找本将军何事?”李俊业来到他的身前,居高临下,不以为然地问道。 “李俊业,你这小儿,你终究不得好死,你究竟是如何陷害老夫的。”黄国梁见到李俊业的身影,如一头发怒的狂狮一般咆哮。 “你费尽周折的找我来此,就是为了知道这个?” 李俊业话音刚落,刚来报信的士兵悄悄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那里有黄国梁送他的一枚戒指,价值千金。 “对,老夫就是死也想死个明白,老夫活了八十多岁,一直只有我算计别人的时候,何曾有被别人算计的时候,老夫不甘心啊!” 黄国梁咬牙切齿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死。”李俊业冷冷一笑,遣散了牢内所有人,外面有他信任的亲兵亲自看守。 方才开始说道: “黄国梁你想不到吧!自哪日在布政司衙门召集你们议饷的时候,我就观察到你们这些人神色不对。 “所以我对你们每一家每一户都派人时刻监视着,尤其是你黄国梁,恐怕连你自己也不会知晓,在你住的地方,无时无刻都有三个人在同时的监视。” 虽然入不了你的庭院,但是你这里每日究竟有哪些人进出,本将军自是清楚的。 你真是狗胆包天啊!肆意妄为,竟敢拉着这么多人一起密谋勾结建奴,你就不怕人多口杂有人泄露吗? 是你相信你所约之人,皆是视财如命之辈,无人会去告发,还是你认为在大明朝的济南就没人能治得了你,我猜你是后者吧!” 黄国梁默然不言,他对人性的把握,细致到了极致,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丝毫没有任何的透露。 李俊业继续说道:“昨日本将军到了府上本来想和他推心置腹的议饷,谁知道你们根本就没有助力守城的意思。” “富而不仁,本将军当即就动了杀心,所以本将军特意给了你一夜时间的思考,谁料你对本将军的善意充耳不闻。” 黄国梁坐在阴冷的地上,斜倚着囚房的栏杆,默默地流下了两行浊泪,或许他此时心中满是悔意,他后悔错过了自己最后的救命机会。 “本将军离了你别苑之后,就命人埋伏在路旁,务必要先抓两个舌头,不料抓的竟是两个硬茬,不过没关系,再硬的骨头他也没有大牢里的刑具硬,本将军还是撬开了他们的嘴。” “当我得知你们不助饷不说,还将本应用来助饷的银子,献给建奴,本将军的杀心就更重的,最开始我还打算只杀你一人,知道此事之后,本将军决定牵连你全家老小。” “李将军算我求你了,他们是无辜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黄国梁惊恐不安,跪在李俊业的跟前,泪流满面,不停的磕头求饶,原先的那种名士风雅,此刻荡然不存。 “放心,本将军绝非是嗜杀之人,和宋御史、张藩台二人商议之后,本将军只打算杀你一人,但会抄没你全部家产充当守城粮饷。” “那我的家人呢?” 黄国梁老谋深算知道在身家性命面前,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此刻他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全家老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 第195章 指鹿为马(八) “放心吧!你的家人本将军见你能够认罪,现在改变主意了,不仅会全部放过。 ”还会从你抄没的家产中拿出一小丢,给予他们,让他们维持最基本的生活所需,只不过再也没有如此优渥的生活了,以后只得靠他们自食其力了。” “多谢李将军!”黄国梁涕泗横流,这一声谢发自于自己的内心。 “李将军,你究竟是如何将那封信放入我书房的,莫非是你买通了我府内之人。”黄国梁在确定了自己的家人不会被牵连之后,坦然地问道。 李俊业哈哈一笑,道: “你这老儿,谨慎异常,我派人调查过,你别苑完全与外界隔绝,每日所需物资皆有人提前给你采买好。” “然后由别苑内的一辆马车出去运进来,关键是这驾车的马夫还是一个聋哑人,也不识字,根本无法和他交流,我若是要买通你别苑里面的人,我总得先跟他有所接触吧!” “那你究竟是如何将书信放在我书房的!”黄国梁话刚出口,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露出极为震撼的表情,呢喃自语道:“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李俊业微微一笑,道:“往往你认为不可能的事,往往就最有可能。” “你是派人从外面潜入我别苑,将信放在我的书房的,但这绝无可能。”黄国梁惊讶至极,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没错,我就是派人,从外面潜入你的别苑,将信放入的书房的。”黄国梁摇了摇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神之中还是不相信。 李俊业继续说道:“我刚才说了,人往往越觉得不可能的时候,往往就越有可能,寻常之人,想在你的层层盯防下进入你的别苑,自然是比登天还难,不过我手上刚好有一位奇人异士。” “奇人异士?”黄国梁喃喃自语,他的眼神开始有些相信了。 “没错,此人是个道人,你能够在水中潜游三四百米而不出水,我是命他在冰下通过你别苑和大明湖相接的水系潜进你苑内的。” “原来如此,未料世间水遁之术竟然是真的。”黄国梁恍然大悟,轻轻地点了点头。 提到了玄常子的水遁之术,李俊业不免想到了他的房中之术,但为了不给他造成不必要的伤害,这事不提也罢。 “那道人连世间秘传的水遁之术都会,想必开你书房的一个小锁,更是不在话下了吧!” 黄国梁愿赌服输,默默地点了点头。 “黄国梁”李俊业忽然正色大声一喊,黄国梁痴痴地看着他。 “黄国梁,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在我的计划中还是有破绽的?” 黄国梁老谋深算,微微沉思了一下:“确实有破绽。” 李俊业道:“世间庸人多,但聪明人也不少,你有没有想过,我的计划明显有一个破绽,但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深究?” “为何?”黄国梁木讷地问道。 “因为你罪当该死,没人愿意替你伸冤。” 黄国梁如散了架一般,瘫坐在地上,默默地看着李俊业离去的背影。 稍后两个亲兵各端了满满当当的酒食进来,传话道:“我家将军说了,待会让人送一顿好酒好肉来,明日就会送你上路,另外叮嘱你不要担心,他不会让你曝尸荒野的,会给你好人安葬,你的家人也无须过于担心。” “多谢!” 黄国梁面如土灰,拿起了 一碗酒一饮而尽。 翌日,午时。 济南午时,济南钟鼓楼内人声鼎沸。 随着他们罪行的被公开,城内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罪行,这些为富不仁,枉顾济南军民几十万人的性命而不顾,意图勾结建奴,早已让全济南的人都为之愤慨。 闻知今日中午,将要处斩罪魁祸首黄国梁,济南军民为之一震,午时还未到,便万人空巷,早已在他们囚车将要经过的路上等待多时。 每个人备足了臭鸡蛋,烂菜叶,对于这种国贼,恨不得生食其肉,用臭鸡蛋和烂菜叶来招呼他们已经算是轻的了。 随着两个军士鸣锣开道,十几辆囚车一路排开,缓缓的向刑场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黄国梁的囚车,他身穿囚服,背后插着犯由牌,头发凌乱,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打汉奸!” “打卖国贼。” “打死这些为富不仁的狗贼。” “打死他们。” 随着他们十几辆囚车的出来,沿岸两旁的百姓,压抑已久的愤怒,如火山一般彻底的迸发。 这些人能够积累如此多的家资,不少人都是坏事干净,凭借他们的权势,横行乡里,鱼肉百姓。 那些平日被他压榨和他们有仇有冤的人早已在道路两旁等待多时,终于有出了这恶气的机会,每个人怎么会白白的错过。 当他们出来那一刻,臭鸡蛋,烂菜叶毫不留情的朝着他们的脑袋扔了过去,甚至还有一个和他们苦大仇深的老太,直接拎着一桶夜香,冲出人群,直接扑了上去。 “砸……” “打死他们……” 围观人群喊杀喊打的连绵不绝于耳。 除了黄国梁之外,这十几天并没有打算杀他们的,李俊业故意将他们安排着和黄国梁一起上刑场,让他们陪刑。 一是通过斩杀黄国梁吓破他们的狗胆,劝他们以后老实一些。 二是,李俊业虽然不杀他们,但经济上绝对要让他们伤筋动骨,声誉上要让他们彻底的声名扫地。 自古杀人诛心皆是如此。 在沿街群众的喊打喊声中,十几个囚车逐渐来到刑场,虽然沿途都有士兵严格维持秩序,但在恼怒的百姓面前,这十几人还是吃了不少苦头,纷纷全部都添上了不少的新伤。 “午时已到,行刑!” 随着监斩官的一声令下,刽子手猛灌了一碗热酒,悉数将他喷到手中的鬼头刀上。 郑重地摘下了黄国梁后背插入的犯由牌,利索的一刀斩下。 第196章 用之于民 李俊业对黄国梁的斩杀,无比的仓促,按照大明律,但凡判处死刑者,都需要走一个非常繁琐的流程。 最后还需要大理寺或者刑部复核,复核之后,再报请皇帝本人在死囚册上勾决。 然后皇帝为了显示自己的仁政,一般并不会将死囚全部勾决,而是有意无意的故意漏掉几个,以示天恩浩荡。 被漏掉的死囚也不会无罪释放,而是进入下一年的死囚册重新勾决。 也就是说,被判处死刑后,如果死刑犯运气爆棚,判处死刑后,还可以多活个几年再死也有可能。 黄国梁如此迅速的被判处死刑,显然是于制不合的,他是被李俊业以战时状态一切从宜的理由,迅速判处死刑来执行的。 黄国梁毕竟是当地名望,势力根深蒂固,地方官员没人敢趟这浑水,纷纷避之不及。 于是李俊业的监斩官人选就成了一问题,思来想去,李俊业想到了军中的杨廷麟。 杨延麟素来是火爆的脾气,嫉恶如仇,别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别人不敢接的案子,他敢接,别人不敢监斩的人,他敢监斩。 也算黄国梁死的不亏,在地方上竟然还有朝廷的兵部主事来当他的监斩官。 在处斩黄国梁的同时,早有另一队人马大清早就出发,去抄没黄家所有的家产。 掺和着杀人,济南的这些地方官们可不敢,但抄没家产,绝不能少了他们掺和。 在两方人员的协作之下,很快的就将黄府的家产全部查封,现在两方人马正在翻箱倒柜,挖地三尺的寻找钱粮。 李俊业按照原先的承诺,叫人将黄家一个小庄园的地契拿出,给予了黄家老小,这块庄园不大,约莫有五六百亩田地,还有房屋二十几间,足够黄家老小栖身生存。 至于剩下的那十几人就更好搞定了,当他们的面将斩了黄国梁,杀鸡儆猴之后,那就更乖了,由济南的地方官员核算他们的家产,全部让他们各拿出百分之三十来赎罪。 交钱放人,一笔两清。 这些人的财富大都是数世积累,巧取豪夺而积累,叫他们一口气拿出三成出来,这不啻是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有几个守财奴,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交钱粮,但是琢磨了一下这些人的嘴脸,一副不交银粮绝不善罢甘休的样子。 无奈自己的把柄始终被人抓在手中,只怕就算自己死了,家里的钱粮还是保不住,到那时只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多长的时间,这些人纷纷认栽,只得派人回去家中取出钱粮,来换取自己脱身。 …… “李将军,这是筹得的军饷,具体账目,您过目一下。” 将黄国梁家产抄没,密谋的富户都接受处罚之后,城内捐饷助军的阻力,便一扫而空。 这份账本上,不仅有黄国梁抄没的家产,参与密谋富户们罚没的家产,还有城中一些富户正常的捐饷。 这份账本非常厚,李俊业从拿到手的那一刻就知道所获绝对不少。 他简单的翻开了两页,发现确实如此,这账本每一页记载数目都很多,并且极为详细,看得出济南地方官员,在这上面下了不少的真功夫。 这么厚的账本李俊业哪来的时间一一细看,他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的总计上面来,看了一眼,露出惊讶的表情来,“这么多,光是白银就有九十万两,粮食有七万石?” “这些还只是一部分,黄国梁被抄没的家产,还有不少都在济南城外,此时无法派人去查抄。”张秉文补充着说道。 “哦。”李俊业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最主要的财富其实就是土地,而这些富户们大量的土地往往都是在城外。 现在建奴围城,内外隔绝,自然不能派人去清查他城外的资产了,不过还是有些可以根据他府中查出的地契来确认。 “李将军,现在银多粮足,依我所见,足够守城之用了,而今山东藩库亏空连连,多出来的钱财能否用于补充山东藩库的亏空,毕竟这些钱取之于民,应当用之于民。” 张秉文试探的问道。 布政使为地方行政之长官,与巡按不同,巡按只不过是一个差官而已,人事还是在朝堂,任务完成拍拍屁股就能走人。 而布政使做为地方行政之长官,必须善始善终,藩库亏空这是多年之弊,怪不到张秉文的头上。 但他还是需要为这件事负责,如果在他任期能够补足藩库的亏空,在面临巨大财政危机的大明朝廷面前,绝对算的上是一个大功绩。 并且这亏空的数额,官员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职责所在,他们定然会想尽办法来弥补亏空。 那么这些补齐亏空的钱粮只会转嫁在百姓们的身上,这也是张秉文话中“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含义。 李俊业想了想,便打算各退一步,对着张秉文说道: “我这些日子,在济南城中也见到了无数衣食无着的难免,不若将剩余的银子拿出六成去补充藩库的亏空,另拿出四成来赈济城内的饥民,也好为诸位大人留下一个善政的好名声。” 张秉文故意用话来试探,是因为这些钱粮都是他大费周章筹到的,在这过程中还完全不给自己留任何一线退路。 这些执着的动机是很让人值得怀疑的,难免会让人觉得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或许会动这剩余钱粮的心思,借机中饱私囊,毕竟济南的枪杆子,现在完全握在他的手中。 没想到李俊业竟然大公无私,慷慨的答应了他的要求,这让张秉文也觉得有点意外。 “既然李将军都这样说了,我们怎胆不从。”张秉文客气的说道。 李俊业当即道:“那好,明日便命人配合着城中增设两个粥厂,每日赈济之粮绝不可少于一百石。” 一听“配合”两字,张秉文就知道李俊业话中意思是赈济之事,由他的人主要负责了,索性也落得个自在,便一口声的答应了下来。 第197章 全歼登莱水师 李俊业之所以要自己的人负责粥厂赈济,绝不是为了自己独占善名,毕竟所有的钱粮都会从藩库入库出库。 说白了这些粮食都是从藩库出来的,百姓们自然也会认为是官府之粮,不是他李家之粮。 李俊业之所以要求自己的人负责赈济,是想能尽量将这工作做到实处。 只有这样方才能如心使臂,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聊完这事之后,李俊业又和众人谈了一下最为紧要的守城要务,得知今日日落之前就能完成三万青壮和两万民的召集任务,李俊业悬着的心终于能够落下来了。 青壮经过训练之后,能够配合守城,民夫则能制造准备守城所需一切之物。 现在有钱有粮,又有人,李俊业的心里丝毫不慌张了。 这些日子,多尔衮在城外也丝毫不清闲。 他带来的左翼主力足足有六万之众,皆是精锐之卒,驻扎在济南城外后,他大胆的派出一半的兵力,去分掠济南四周的州县。 整个济南之地,都没有明军的主力,这些州县防守甚为空虚,怎能挡得住建奴的铁骑。 并且多尔衮用兵非常巧妙,除了决定在济南死磕之外,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毕竟建奴人口基数就摆在那,真的死不起。 对于山东剩余的州县,全部避免死磕,遇到坚城,当即则绕过,毕竟大明这么大,四百余州,能供他劫掠的地方多的是。 齐鲁之地,自古繁华,在这之前,除了胶东半岛遭受过孔友德之乱蹂躏以外,绝大多数地方,都没有被建奴和大型流寇集团染指过。 可以说是富得流油,仅仅分掠了几日,出营的建奴就抢的盆满钵满。 分掠的建奴不仅掳掠到大量的财物,还掳掠到了大量的青壮人口和牲畜,这些青壮当即就被建奴用上,一部分挖 ,加固营寨,一部分没日没夜的制造攻城兵器。 在分掠州县的时候,建奴也会留意着收编降兵流寇,将他悉数编在一起,用于日后大战前的炮灰。 这些人往往在当了几次炮灰而不死,其中的佼佼者也往往会编入建奴的汉军八旗,一旦编入了八旗,证明日后他们就能彻底的吃香的喝辣的了。 多铎领了五千骑之后,为了急于表现自己,只用了四天就火速来了莱州。 在奔往莱州的路上,多铎一直惴惴不安,唯恐自己靠近莱州之后,守军提前得知消息,水师直接登船离岸。 若是如此无论残存的水师如何孱弱,多铎也只能望洋兴叹了,回去估计又少不得一顿臭骂,自己再次颜面扫地。 孰料莱州防备非常懈怠,再加上自己行军速度快如风,明军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他掐算着时间,终于在一个子时到达了莱州,到了莱州之后,多铎未做任何的逗留,直扑水师营地。 深夜时分,朔气逼人,整个莱州都没人想到六百里外的建奴竟然会在一夜之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登莱水师营地,除了极少数的兵力在戒备外,其余人全部窝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建奴来……” 随着哨兵一声凄厉的喊声,建奴的刀光剑影,开始在水师营地闪现。 刚从被子里爬出的水师官兵,还未来得及披挂,建奴就已经杀了自己的面前。 陆战本就不是水师强项,何况面对的是武装到牙齿的建奴? 战况毫无悬念的朝着一边倒的情况发展。 多铎还担心登莱水师多少会有人趁乱开船离岸,还单独派了一支骑兵冲了营寨之后,就去把守堤岸,绝不许任何水师官兵靠船。 谁料这支骑兵来到了岸边时,简直是乐开了花。 天气奇寒,浪小风平的港湾内,早已结冰盈尺,所有的明军战船悉数都被困在冰中动弹不得。 就算战船内还有值守的士兵,可面对如此坚冰也只能望岸兴叹,这些人知道登莱水师,即将大难临头,瞬间斗志全无,纷纷起船逃命。 把守岸边的建奴,任凭这些人蜂拥般的逃命,也懒得去追,只不过在岸边看着他们逃命的背影,嘲讽般的哈哈大笑。 他们的目标只是船,只要完全摧毁了水师的战船,那这些水兵将会毫无意义。 而今登来水师战船全部在自己的眼前,动弹不得,真是占尽了天时。 多铎没费多长的时间就彻底解决了岸上的战斗,然后再派人悉数将困在冰面的大船全部烧掉。 直到亲眼看着这些战船完全化成灰烬,多铎方才兴犹未尽的领兵而去。 在登莱水师营地遇袭的同时,莱州城内已经获知了消息。 然后凭借莱州城内孱弱的兵力,对战多铎的五千铁骑,没有哪一支军队选择出来支援。 于此同时,莱州城内的人几乎和多铎同时盯着水师战船燃烧的大火,直到他化为灰烬。 好在多铎对于莱州并没有兴趣,此地几年前刚被孔友德蹂躏过,根本就没多少油水。 见多铎并没有攻击莱州直接领兵西去,莱州城内不禁喜极而泣。 曾经无比强大的登莱水师,在这一夜彻底的覆亡了。 “回大帅的话,昨日深夜,已经收到了豫亲王的来信,豫亲王已经成功全歼了登莱水师,明日就将回营。” 天刚刚一亮,多尔衮刚醒来不久,正在帐内用膳,一个亲信统领欣喜若狂的,来告知这个好消息。 “全歼登莱水师,豫亲王是怎么做到的。” 多尔衮似乎有点不太相信,议事的诸人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骑兵对战水师,分明是陆上打水上的,一旦水师离岸,骑兵只得望洋兴叹。 多尔衮预想是多铎通过出人意料的突袭登莱水师,进而将他重创,但整个将他全歼,多尔衮想也不敢往这方面想。 “回大帅的话,豫亲王在信中说了,他深夜突袭的登莱水师,因天寒太甚,登莱水师营地泊位海水结冰,水师大小船泊悉数不能动弹,这样才将他全歼。”那统领继续补充道。 “好,真是天助我大清,天要亡大明。” 多尔衮兴奋异常,高兴不已的大叫。 第198章 围点打援 对于海水结冰,在座诸位几乎都深信不疑。 这是个小冰河末期,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当初宁远之战的时候,建奴攻占觉华岛。 就是因为海水结冰,觉华岛本离岸还有十几里,本是万无一失,谁料海水结冰,建奴骑兵能够直接从冰面上跨海攻击。 明末气候极端到什么时候,觉华岛的守军日夜凿冰,也跟不上结冰的速度,建奴依旧通过冰层直接进攻觉华岛。 “那岳讬呢?现在到了哪?”多尔衮继续问道。 “回大帅的话,岳讬大帅已经绕过德州,正往临清赶来,估计两日后,就能到达临清?” “那高起潜和关宁军呢?还跟在岳讬的后面吗?”提到关宁军,多尔衮眼睛一凛。 那统领忙道:“还在,始终和岳讬大帅保持着一日路程。” “该是时候了。”多尔衮轻摸下巴,嘴角一扬。 在场之人,便知道多尔衮早已酝酿好了 一个大计划,已经到了时机。 主意已定的多尔衮,赶紧命人去将军中将领悉数叫来议事,众人来了之后,多尔衮当即抛出了他酝酿已久的计划。 原来是围点打援,趁高起潜还未过河之前,先行来到运河东岸做好埋伏。 待其渡河之时,配合岳讬大军,将高起潜的关宁军直接歼灭在运河两岸。 这支大明第一的强军,一直像乌龟一样,龟缩在坚城壁堡之内,让建奴一直无计可施,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多尔衮一定要将他全部吃掉。 一旦将他歼灭,多尔衮在身后就再也没了后顾之忧,未来在辽东也将会少一支劲旅,多尔衮绝对不会浪费这个求之不得的机会。 多尔衮当认为机不可失,当即做出决定,自己和豪格领三万精锐,日夜兼程西行至运河东岸。 和岳讬大军配合,等关宁军在渡河时候发起偷袭,将他彻底的消灭在运河两岸。 这样安排之后,左翼军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左翼一共只有六万兵马,自己领走一万,多铎带走五千,还有两万多人现在正在济南各处掳掠。 那么看守大营的就只有五千人了,这些日虽是还收编了五六千降兵流寇,将这些人加在一起也才一万人出头,并且这些新兵流寇都是新降之人,战斗力非常的低下。 留守的阿巴泰忧心忡忡地问道:“大帅,若你分兵西行,大营防守薄弱,济南城内的明军借机出城劫营该当如何是好。” 多铎的血淋淋的教训摆在面前,自己又和城内的李军多次交手过,阿巴泰显然信心不足。 多尔衮神色若常的道:“知我大军压境,明军龟缩在城内,连只老鼠也不曾出城过,我悄悄离去,你多竖旌旗,每日擂鼓鸣角如故,明军怎会知道我没已经分兵。 何况根据多铎来信,二日后他便能回营,就要真担心也只是担心明日一天。 就算明军有所发觉,绝对也是后知后觉,到时你和多铎合兵,营寨又有深壕栅栏为凭。 明军主力兵力毕竟还是太少,你二人手中皆是精锐,合力把守应是不难。” 济南城处于大清河岸边的平原地带,城内又无高山,明军的视野终究是有限,建奴的大营却是连绵足足有好几里。 如果夜晚悄悄的离去,被封锁得严严实实的济南城,是很难发现建奴大营动静的。 阿巴泰想了想后,也觉得多尔衮说的挺有道理,但总觉得又差点什么,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作好了这一切之后,多尔衮就和多铎趁着夜色领了三万人西行,他们的隐蔽工作做的极为出色,三万人就像人间蒸发一般从大营内消失,而城中之人却毫无发觉。 三万大军轻装出发,只用了两天就到达了运河东岸悄悄地埋伏起来,岳讬则像这一切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引诱着高起潜的关宁军东行。 而高起潜对这一切茫然不知,依旧和岳讬保持着一段自以为安全的距离,亦步亦趋。 几日无事。 李俊业难得清闲,他正带着一群亲兵在军营的一处空地上尝试他的又一次发明。 为了能够更好的探查城外的建奴军情,他打算做一个热气球,载着他升上天空,再用上望远镜,那么城外的建奴军情就会一目了然。 热气球的原理其实非常的简单,空气加热膨胀后会由重变轻,在热气球内变成一股上升的动力,孔明灯其实就是热气球的缩小版。 难的是,制造热气球的球体,想让热气球能载着人上天,那么球体的体积空间就需要非常大。 热气球的球体需要绝对密封的材料制造,以使里面的热气不被逃逸外泄,一旦密封性不足,轻则难以上升,重则从天上坠地。 然而这个时代偏偏又没有气密性极佳的橡胶之物。 虽然无橡胶,但是还是一样有替代之物的,那就是古人雨伞的制作方法,古人将特殊的纸和布经过浸泡桐油之后,可以获得极佳的气密性。 通过浸泡桐油后的油纸做的伞,便是油纸伞,这种雨伞一般为女子所有,用于遮阳和小雨天气。 然后用的最多的其实是油伞,将特殊的布用桐油浸泡后,经过特殊处理的油伞,这种伞非常的结实,可以轻松地抵挡暴雨的倾泄,一把伞可以用好多年。 李俊业将城中所有造伞的工匠,全部都召集在了军营内,通过他们集思广益之后。 李俊业采取一个双保险的稳妥办法,外层用布,内层用油纸,这样做出来的球体,轻便结实,两层防护能够最大化的解决气密性的问题。 在确定方案之后,七八个伞匠便带着十几个士兵,开始在军营内做出第一次的尝试。 需要热气球将人载上天空,必须需要足够的空间,李俊业经过大概的计算后,算上热气球的自重,燃料的重要,以及一般成年人的重量,他决定制造一个长宽各达三丈的热气球来。 经过了二十多人几日的劳作之后,这个热气球已经完成了绝大部分的工作,目前已经处于收尾工作了,要不了多长的时间,李俊业就会对他进行第一次试飞。 第199章 热气球 其实在这之前,李俊业还试造了一个长宽各约一丈的热气球,在第一个实验品上面发现了不少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热气球过大,得需要几片偌大的油布拼接才能,而拼接处往往会密封不严,造成漏气。 好在在李俊业的千金巨赏之下,一个老伞匠献出了他祖传的补伞秘方,通过一种秘制的胶涂抹拼接缝隙,经过了这一番处理之后,才最终解决了热气球油布拼接处的漏气问题。 发现的其他各种问题,相对于拼接处的漏气来说都是小问题,在李俊业的带领下花点时间,集思广益,多试验几次,总结教训,往往都能顺利的解决。 李俊业清楚,没有高技术含量的东西,往往形成不了科技壁垒,只要能造出第一,那么其他人很容易仿制第二个。 热气球最难的技术难题,是解决油布拼接处的密封性而已,只要能将那老伞匠的祖传秘方牢牢的控制在手中,那么别人短时间内是很难仿制的。 于是李俊业给了那老伞匠应得的赏银之后,又直接将他以月薪十两的高价直接聘走。 前提是他全家老小都得随行去登州。 那老伞匠虽是有屠龙术,可是世间却无龙可屠,造个伞而已,补个缝而已,哪用得上密封如此好的胶。 和别人比起来根本就不显得有多优秀,何况此胶造价极为高昂,用在伞上拉高价格,普通人根本就接受不了。 不过是祖上曾经在宫中任职过留下的秘方而已,真正用到的时候确实极少。 再加上缺乏经营之术,他的生意也是惨淡经营,再加上官府和豪绅盘剥,每日所得仅仅只过是养家糊口罢了。 要知道这每月十两银子,对于他来说诱惑力是多么的大,一年干下来,满口全军衣食不说,攒下的银子还能买上好几亩好田。 干一二十年,那自己还不成了小地主了,这伞匠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他的屠龙之术,便被李俊业以极小的代价垄断了下来。 现在热气球处于收尾时刻 ,要不了多久李俊业将会进行第一次的试飞,看着自己的发明杰作,李俊业的心中好不痛快。 “李俊业,你这狗贼,快给我过来!” 就在大家正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忽然李俊业身后传来一个暴怒的声音。 在济南城,谁的胆子竟然这么肥,居然敢这样跟李俊业说话。 当他们回头的时候,只见济阳王双手背负,一身常服,在站在他们身后的长廊下。 若是济阳王这样说话,那也就罢了,人家毕竟是大明的郡王,郡王本是超品,所有文武百官见了都要下跪。 可偏偏不是济阳王,而是济阳王身边一个王府低阶小吏。 这个小吏年纪不大、唇红齿白,身穿一袭绿色的官衣,却是双眼圆瞪,满脸怒气,一旁的济阳王,反倒是神色如常。 一众人更是诧异了,虽说狗仗人势的常能见到,但这哪是狗仗人势啊! 这分明是狗直接骑到了主人的脖子上,这个小吏竟然展现得比济阳王还凶,一旁的济阳王反倒是唯唯诺诺,像是怕他三分似的。 李俊业回头一看,一看那小吏竟是栖霞郡主,这还了得,屁也不敢放一个,按照她的吩咐灰溜溜地过来了。 “李俊业,本郡主先给你看样东西。” 三人进了屋内,栖霞郡主怒不可遏的拿出两小袋米,递到李俊业的跟前。 李俊业便接过米,打开了口袋,发现两个袋子中盛的分别是一份糙米和一份陈米。 在李俊业正在看米的时候,栖霞郡主继续说道: “今日本郡主去偷查了你负责的三个粥厂,这米也正是本郡主,从你粥里取出了。” “可我明明记得,这三日内,粥厂支取的粮食都是我德藩今年的新米,可好米出去,为何到了粥厂竟成了陈米和糙米。 我也派人去查过,原来是你的人,将我德藩赈济的粮食领出来之后,偷偷的将新米在城内的粮行中换成了陈米和糙米。” 一旁的济阳王也正色道:“新米贵而陈米廉,此事绝对是有人利用新米和陈糙米的差价,借而中饱私囊,李将军用人不当,不可不查。” “二哥,别再跟他客气了,我已经派人查过,粥厂来换米是正大光明来换的,如果没有经过他的首肯,谁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栖霞郡主不依不饶,显然非常有把握,他瞪了李俊业一眼:“李将军你敢说不是吗?” “正是我安排的!”李俊业面不改色,轻描淡写的道。 “李俊业,你自己抓出一把,然后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些米都烂成了什么样子,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栖霞郡主越说越气,本想直接夺过李俊业手中的米袋,抓起一把让他看清楚后,直接洒在他的脸上,但一想到烂米上生的虫子,不禁头皮发麻,只得一命令的口吻,命令李俊业。 李俊业神色如常,轻轻地各从两个米袋拿出一把,放在自己的眼前。 眼前的米并非是寻常大米般的莹白色,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腊黄色,这正是三年以上存米才会有的颜色。 手上的米因为虫蛀鼠咬的原因,已经碎的不成样,在李俊业拿起的这一瞬间,已经有不少米虫爬满了他的手掌。 “李俊业,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人吃的东西吗?这东西只怕拿去喂猪,猪都不吃。”栖霞郡主怒气冲冲。 “李将军,这事无论如何你都要给个解释,拿去换的好米毕竟是我德藩的,这事,我德藩没理由坐视不管。” 朱慈灼严肃地说道,话音中已经全无一点客气可言,按照他的理解,如果是单纯换米的话。 每日换的米只不过是一百石,其中确实是有些差价,但这点钱对李俊业来说,应该是没多大的吸引力。 毕竟这是一个屡建奇功的人,虽然此刻是戴罪之身,但崇祯已经释放出了很大的信号,对他的处置只怕是鞭子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他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他绝对是一个聪明人,在这里没必要因为这些小钱而去自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第200章 算账 他知道李俊业不是为了钱,对于从小在深宫长大的他,从小吃的都是锦衣玉食。 他几乎和栖霞郡主一样,认为这不是给人吃的东西,真是给猪猪都不吃。 所以他一定要李俊业给一个解释。 李俊业朝两人拱了拱手,索性直接将手中的两袋米直接倒在了房内的桌子上。 随着米粒被倒入桌子,被关久了的米虫终于获得了自由,瞬间在偌大的桌子上爬的到处都是。 “济阳王和栖霞郡主,从小生长于深宫,吃的自是珍馐名馔,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高处不甚寒,你们久在高空,根本就不知道民间饥民吃的到底是什么?” “坦白跟你们讲,民间很多饥民甚至连这样的米都吃不上,开始还有野菜,野菜被吃完那就只有草根树皮了。” “还有的饥民,连草根树皮也找不到,只有吃观音土了,观音土是土,并无任何营养,吃入腹中,只不过是让人有种饱腹感而已。 “观音土一旦吃下,却很难排出体外,其实也是饮鸩止渴而已。” “这些本郡主早已听说过,不需要你再跟我重复一遍,一切本郡主不管,我只知道我德藩给的是新米,你就该让饥民们吃上新米,这些饥民也是人。” 栖霞郡主怒气未消,打断李俊业的话,怒气冲冲地说道。 李俊业继续说道:“郡主固然说的没错,德藩给我的是新米,可郡主可否知道,一石新米能够换取两石半这样的烂米。” “也就是说,一石新米能救活一百人的话,那么换成这样的米就能救活两百五十个人 这些饥民的确是人,但也不对,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又不是人,一个临死之人而已。 如果没有这样的烂米活命,或许他们即刻就能饿死,一个即将将要饿死的人,又怎么能说他们是人。” “这些米虽然虫蛀鼠咬,成色难看,入口也欠佳,但并没有霉变,吃了也不会得病,我若能救两百多鲜活的人命,为什么仅仅因为吃的好,而去救一百条人命。” 李俊业振振有辞,越说越激动,而对面两人越听脾性越小,一阵沉默之后,济阳王方才不好意思地拱手出声道:“刚才确实孤对李将军有所误解,还请李将军海涵。” 而一旁的栖霞郡主,虽是知道了事情的缘由,而让她向李俊业道歉,她可拉不下面子来,不好意思的回避李俊业的目光。 “小妹,小妹。” 朱慈灼本想栖霞郡主也能跟李俊业道个歉,可一旁的栖霞郡主,故意装作没听到他的声音,而是心虚的望着窗外。 朱慈灼知道他的倔强的性格,便不强求,只好和李俊业又寒暄几句,化解尴尬的场面。 “李将军,刚才我们进来时,看你带人在做一个奇怪的东西,可否告知孤王,你做的到底是什么?” 朱慈灼的目光已经来到了窗外,透过窗户,他看见一群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忙活。 此时热气球已经被人用几条绳索支撑了起来,燃料已经准备妥当,做完最后一次检查,就等李俊业来亲自试飞。 “哼,不就是一个大号的孔明灯吗?” 栖霞郡主随朱慈灼进来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个热气球,只不过刚才怒气已经填充了她的大脑,她根本就没心情去留意别的东西。 随着朱慈灼的提醒,她趁机悄悄地瞥了一眼窗外,一眼就识出此物的轮廓,得意之余不禁说漏了嘴,在她话刚出声的那一刻,她其实就已经后悔了。 “栖霞郡主,真是好眼力,这确是一个大号的孔明灯。” 李俊业赶紧借坡下驴,趁着她的话赶紧过来套近乎,要是把她真给得罪了,天天在朱慈灼的面前胡搅蛮缠,德藩的钱粮虽然已到了藩库,可日后支每笔来,不是要多费些功夫。 “哼……”栖霞郡主白了眼李俊业后,又恢复到之前高冷的状态。 “李将军,孤实在是不清楚,你为何做如此大的孔明灯啊!”在栖霞郡主的提醒下,朱慈灼后知后觉,也识出了这是孔明灯。 李俊业笑着道:“济阳王和栖霞郡主都误会了,我这虽也算是一个大孔明灯,但他并不是孔明灯。” “那是何物?”朱慈灼百思不解地问道,一旁的栖霞郡主也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李俊业道:“此物唤做热气球,和孔明灯一模一样,下面点火,就能升空入天,只不过我这个可比一般的孔明灯要大无数倍,升力自然也是普通孔明灯无法比拟的,他能将两个成年男子带入空中。” “他能将两个成年男子带入空中?”朱慈灼将信将疑地问道。 “待会检查完毕后,我就要进行最后一次试飞了,陛下和郡主待会可以随同我观看。”李俊业肯定的点了点头,一旁的栖霞郡主脸色虽是如之前般高冷,但内心实则是心潮澎湃。 “那好,有请李将军指教了。”朱慈灼将信将疑地一口答应,随着李俊业的脚步来到了室外,一旁的栖霞郡主则是不请自来。 “将军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将军命令就可以试飞了。” 李俊业刚出来,一个负责的哨长,便对李俊业汇报道。 李俊业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伟作,此时的孔明灯正在几根绳索从各方拉着支起,如一个巨大的洋葱头一般,他洋葱的下面,有一个小吊篮,吊篮不大,长宽各约五尺,在吊篮内有一个特制的大炉子,正对着洋葱的下方,而洋葱的下方刚好有一个大孔,炉子刚好在大孔的中央。 在炉子的旁边则放着好几个大瓮,为了减重,这些大瓮都是特制的,瓮壁非常的薄,瓮内装的是高浓度的酒精,这些酒精将会作为热气球的燃料。 在这个时代,液体天然气什么的李俊业自然是找不到的,能搞到的质量能量比最高的东西也只有高浓度的酒精了。 有了上次制作高浓度杀毒酒精的经验,只要舍得本钱,李俊业能够轻易的制出极高浓度的酒精。 “好!现在开始试飞。” 随着李俊业的一声令下,士兵们开始了试飞的准备工作。 第201章 试飞热气球 为了万无一失,他们再次检查了一下热气球,再次确定妥当了之后,李俊业方才进入吊篮中。 一看李俊业竟然亲自进去试飞,朱慈灼吓出了一声冷汗,忙劝道: “李将军乃是千金之躯,济南城防大任全部委于将军一身,将军岂能轻赴凶险,还请李将军贵重,另改派他人来试。” 李俊业在吊篮内笑着说道:“济阳王您多虑了,此热气球皆是我亲自把关制造,之前也试制过小的,我对我自己做的东西有信心。” 朱慈灼还是觉得玄乎,继续说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李将军万不可亲自试险。” “放心吧!我有信心,对于这玩意没人更比我更清楚如何使用了,第一次让别人来试飞,我反倒还觉得不放心。” 李俊业边说,边提起一陶瓮,将炉子倒满酒精,随后取出火种,“砰”地一声后,熊熊大火便腾然而起。 随着炉内熊熊大火的燃起,周遭的空气被加热,巨大的球体开始像打气球一样,缓慢的膨胀,渐渐的膨胀到了极点。 接着李俊业再吊篮内感觉到一丝的升力,正在缓缓的用劲,李俊业将炉火再次调大了一些,接着这升力越来越大,渐渐地带着吊篮终于缓缓的升入空中。 为了保证第一次试飞的安全,这吊篮升起离地约一尺的左右,就被士兵们用绳索拉住。 热气球悬停了稍许,李俊业仔仔细细的又检查了一遍,发现一切正常。 便让下面的士兵松开了绳索,于是吊篮在士兵们手中的绳索控制下,缓慢的上升,直接升到空中约百余丈的空中方才悬停住。 未料李俊业竟然升到了如此高度,朱慈灼和栖霞郡主两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想到过,有人竟然能够达到空中这样的高度。 而李俊业下面的士兵,则相对而言,就显得非常平静了,毕竟这热气球在这个热气球之前是经过无数次缜密的试验的,在造这个热气球的时候,众人也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在似乎马虎,光是检查就做了好几遍。 这也是李俊业有信心亲自试飞的原因。 在空中停了片刻之后,李俊业小心翼翼的将炉火逐渐调小,调到了合适的火候,热气球因为热力不够,升力下降,方才缓缓地降落。 “成功了,成功了” 看着李俊业操纵自如般的缓缓下落,下面的士兵工匠们,激动着欢呼雀跃。 接着李俊业在众人的瞩目中终于成功的落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济阳王,想不想上来一试,升空之后一览众山小,饱览一下济南全城风光。”李俊业在吊篮内热情的邀请。 朱慈灼看了一眼吊篮,又看了一眼天空,老是觉得挺玄乎的,面露难色地:“李将军有所不知,孤素来恐高,加上今日精神又不振,我看不如还是改日再试。” 李俊业已经从他话中听出了大概,他还是信心不足,便不再强求,李俊业转过身去,悄悄地向栖霞郡主问道:“不知朱大人意下如何?” 自李俊业飞入高空的那一刻,栖霞郡主就已经心驰神往,只不过她依旧还在赌气,面子上拉不下而已,心中却是澎湃不已,心儿早已飞上天了。 面对李俊业的邀请,她的伪装彻底破防了,激动不已地点了点头。 李俊业伸出了一只手,栖霞郡主大方的接住,在李俊业的帮助下,栖霞郡主进入了吊篮。 在两人手接触的那一刹那,李俊业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而栖霞郡主却觉得李俊业的手是格外的温暖与厚实。 朱慈灼见了栖霞郡主上了吊篮,这还了得,本欲要劝,谁料此时两人已经升空,朱慈灼只好作罢,将本要出口的话,重新塞回肚子。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这一次的升空,李俊业就有经验多了,不过了栖霞郡主能够逐渐适应,李俊业并未让升空速度过快,而是以一种缓慢而平稳的速度升空。 见李俊业不停的在控制火候,好奇的栖霞郡主,便像是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不停的在李俊业身边问来问去。 李俊业只好耐心的跟他一一解释,栖霞郡主虽然是刁蛮调皮,但极为聪慧,只需李俊业简单的解释一遍,便能明白热气球的原理。 接着在李俊业的示范下,她逐渐的已经明白了,热气球如何升空如何降落。 为了印证自己的所学,甚至还亲自上阵,时刻将炉中火调大一分,调小一分,弄得热气球如失控般的忽上忽下,看得地下的人吃惊不已,还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郡主,别只顾玩火了,现在已经有百丈之高了,济南城尽收眼底,郡主可以看看济南城的全貌。” 一旁的栖霞郡主对炉中火正玩的起劲,李俊业在她耳旁轻声叮咛道。 “对……我咋把这事给忘了。” 栖霞郡主如个调皮的小孩子们,笑嘻嘻的放下手中的炉火,站起身来,在李俊业的旁边和他饱览济南城的风光。 隆冬的济南积雪皑皑,银装素裹,如一片白色的世界,大明湖畔游人如雀,街衢上行人如织,好一派祥和的景色。 “看这是我家德王府。” 栖霞郡主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指着自己的家,欣喜若狂的拉着李俊业一起观看,虽然一辈子长在这里,但是德王府的全貌,栖霞郡主还是第一次看到。 金碧辉煌的德王府,就像一方四四方方的砚台一样,盘桓在城南,红墙黄瓦,飞檐画壁,宏丽非常,耀眼的阳光照射在宫城的琉璃瓦上,华光熠熠,如是天上仙宫一般。 “看,这是趵突泉。” 趵突泉在济南城外,临近济南西城墙的一个角落里,只可惜平日游人如织的济南第一盛景,因为建奴的围城,毫无人烟,只余三眼大泉在寂寞的汩汩涌水。 两人在高空肆意的放眼天地,天地竟在眼中,小小的热气球渺如沧海一粟。 白云飞鸟、依次而过…… 第202章 高空侦查 今日阳光方好,阿巴泰眼皮一直在跳动,正所谓左跳财右跳灾,而今日偏偏跳的就是右眼皮。 自多尔衮分兵西行之后,阿巴泰总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今天的右眼皮跳动,让他隐隐约约地感觉,肯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是什么?” 下午时分,阿巴泰正在帐外晒着太阳和几位亲信议事,忽然见到城内冉冉升起一个圆球,并且这个圆球正在不断的向着自己西门外的大营靠近。 “像是一个孔明灯。” 一个统领望了天空一眼,当即接过了话来。 “大帅,您看,孔明灯下面还好像有两个人。” 那建奴统领,指着孔明灯,大惊失色的问道。 阿巴泰拿起了全军唯一一支的西洋望远镜,对准远处的孔明灯望去,只见孔明灯下的吊篮里,果然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少年一身常服,同样拿着一支西洋望远镜,正在对建奴的大营观望。 “那个人莫非就是李俊业。” 阿巴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见过李俊业真容的人。 他胆战心惊的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焦距,惊讶的发现,吊篮内的人正是李俊业,他手中的望远镜,刚好同时也在望着自己。 “不好!” 阿巴泰惊惧不已的大喊了一声。 “主子何事不好。” 见到阿巴泰惨白的脸色,手下的一众将领纷纷露出了不解之色。 阿巴泰无奈地摇了摇头,“通知下去,全军检查加固营寨,晚上做好准备,防备明军出城偷营。”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昨夜多尔衮和豪格刚走,多铎明日就能回师,就在这节骨眼上,李俊业却做出了一个如此巨大的孔明灯来。 现在的李俊业足足有百丈多高,对着连绵数里的大营,肯定是一览无余,营内是否有人,他居高临下,岂会看得不通透。 阿巴泰现在已经被李俊业打出了阴影,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他全然已无信心。 一想到李军恐怖的战斗力,阿巴泰就觉得头皮发麻,他忙补充了一个命令:“立刻派人将大营内的辎重和虏获之货,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主子这是何意?” 底下众人纷纷不解,齐声问道。 “叫你们去,就快去,违者军法从事!” 阿巴泰未战已先失锐气,叫人准备转移辎重和掳获是做好了战败的准备,这样的理由他怎能告知属下,面对属下的追问,只得恼羞成怒。 见到阿巴泰勃然大怒的样子,底下众人哪敢再多嘴追问,只好按照他的要求去办事去了。 “未料建奴大营竟然是个空的?” 李俊业观察了好久之后,百思不解地向着身旁的栖霞郡主嘀咕道。 “空的?让我看看。” 栖霞郡主也是诧异万分,连忙从李俊业手中夺过了望远镜来。 百丈虽然是高空,但有了望远镜的加持,数里外的景色皆是近如眼前。 “咦……建奴大营果然是空的,你说建奴的大军到底去了哪里。” 栖霞郡主仔细的看了一遍建奴的大营,除了迎风招展的旌旗外,偌大的大营,只不过是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影,他诧异不已地对李俊业问道。 李俊业望了建奴大营一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此刻建奴围城,为了避免援军支援济南,无论什么情况,建奴都不会只留下这点兵力围城。 可现在建奴大营却是偏偏空空如也,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建奴在济南附近发现另一支援军,他们调集大军去围点打援。” “那将会是何人来援助济南,莫不是你常挂在嘴边的卢象升,他可是总督天下勤王兵马的督师诶,解济南之危,也最有可能是他。” 栖霞郡主眉目一挑,对着李俊业自信满满地说道。 李俊业道:“我对卢部堂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卢部堂虽为督师,可是真能指挥的军队不多。” “何况他手中的嫡系已经接近打残,就算能收拢一些残部,想恢复战斗力还需要一些时日。 “若是对付一般的建奴倒是还有可能,可太原这里是多尔衮的主力,以卢部堂的实力,前来解围,无非是以卵击石,定然不会是他。” 卢象升已经将天雄老卒和武器弹药优先补充了李俊业部,而今情形却是如李俊业说的一样,想要短期内恢复战斗力,的确需要一定的时间。 “那究竟是谁?”栖霞郡主似乎再也想不到一个愿意来解太原之危的人了。 “以建奴调兵的规模来看,对方实力绝不容小觑,目前在河北之地,也只有高起潜的关宁军了,我猜测他们要对付的人是高起潜。” “咦……我不是听你说,那高起潜鼠目寸光,畏敌如鼠吗?他怎么会来支援济南。”栖霞郡主彻底懵了。 李俊业哈哈笑了一声道,“高起潜自然没有胆量来解围济南,只不过他毕竟是大明之臣,估计是奉命而为之,然而高起潜不敢找建奴的麻烦,未必建奴不会找他的麻烦,这下子估计有好戏看了。” “李将军你看,建奴好像开始在往城外运什么东西?” 栖霞郡主无意的用望远镜四处扫视了一下,怎料刚好看到一波转移辎重虏获的建奴正驾着一长列马车出营。 “让我看看。” 李俊业一把从栖霞郡主手中接过了望远镜,就在两人交手望远镜的那一刻,两人的指尖无意间触碰了一下,栖霞郡主便感觉一股暖流从中而过,整个人像是触电了一般,别是一般滋味。 李俊业拿起望远镜,朝着栖霞郡主刚才望的地方望去,果然见到一队马车正在匆匆忙忙的从大营内拖着东西而出。 “李将军,我看着车都是装的满满地,建奴大营又已经空了,我猜这建奴会不会认为李将军亲自守城,这济南太难打了,现在干脆不打了,他们是在撤军。” 想到这里,栖霞郡主欣喜若狂,眉飞色舞。 “怎么可能。”李俊业冷冷地泼了一盆冷水,栖霞郡主像是被突然间扔到了冰窖里一般。 第203章 今晚就踏翻了建奴大营 “怎么不可能?”栖霞郡主不服地说道。 李俊业看了一眼他冷若冰霜的脸,顿觉好笑,道:“你见过哪支军队,辎重是放在最后面的?” 辎重乃是大军维持战斗力的所在,在军中价值乃是重中之重,一般都会放在中间,随大军前行。 “且这些马车,分明是毫无章法,出营之后护卫兵力也极为孱弱,显然这并不是辎重随军,他们像是在转移东西。” 李俊业继续补充道。 “转移东西?建奴好好的,他们为什么要转移东西啊!”栖霞郡主再次疑惑不已地问道。 李俊业呵呵一笑,见她一副不解地样子,忍不住拿望远镜轻轻地敲了下他的脑袋,“你在热气球上能够看见建奴大营全貌,建奴在地上怎么能看不到我们。” “你的意思是说,建奴也发现了我们,并且知道我们已经窥探到他大营的空虚。”栖霞郡主猛然醒悟道。 “聪明!”李俊业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 见到李俊业夸自己,栖霞郡主脸上笑开了花。 “仅仅因为担忧我们窥探到大营的虚实,建奴便开始慌忙的转运东西,足可以看出建奴防守的空虚。” “走,现在就回去吧!待我点齐了大军,今晚就踏翻了建奴大营。” “嗯……”栖霞郡主同李俊业一样自信满满,嗯了一声后,便如小鸟依人般倚在李俊业的身旁。 李俊业调小了一下炉中火,接着向城内人发出了下降信号。 城内接应的人,并配合着开始收回了系在热气球上的吊绳,飞入空中的热气球便缓缓地下落。 热气球是没有动力的,只有依靠调整上下空间,在风中寻找相向的风层,才能够朝着自己心中的目的地出发, 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操作,并且完全需要凭借老天爷的面子。 作为初次使用热气球的李俊业,为了稳妥起见,他是用根绳子,像放风筝一般的稳定热气球的方向,不至于热气球失控飞往了城外,一旦飞往城外,那么李俊业的一世英名就要到此结束了。 没用多长的时间,李俊业就成功的返回了地面。 见两人安全返回,一直将心吊在嗓子眼的朱慈灼,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数落了栖霞郡主两句之后,便一把将他从吊篮内拉出。 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她的四周,发现毫发无伤之后,方才彻底的放心。 在李俊业返回之后,古阐早已在地面等候多时,他现在不仅是李俊业的侍卫队长,还是利刃和天机的教习师傅。 经过这么多天的时间冲刷后,两兄妹方才从失去亲人的阴影中逐渐走了出来。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原本营养不良的两兄妹,脸上逐渐开始有了红润之色,李俊业便开始安排他们学习文武知识了。 每隔三天便由杨延麟和古阐各教他们文武两艺两个时辰。 杨延麟乃是两榜进士出身,古阐更是军中武艺佼佼者,这两人已是军中顶配了,非教习时间,便又他们自己复习和自学,两兄妹也学的格外的认真。 今天刚好是古阐教习武艺的日子,他刚教完课程便回到了李俊业身边侍卫。 “利刃和天机两人学得怎么样?”见古阐刚教习回来,李俊业忍不住想了解一下两兄妹的学习情况。 古阐道:“将军果然是慧眼识珠,这两孩子极为聪慧,真是一教就会,一点就通,尤其是那个利刃,天生就是学武的苗子,假以时日,必会在我之上。” “那天机呢?”李俊业显然对小女孩更关心。 古阐继续道:“那天机虽是学武不如利刃,但也绝对强于一般俊杰,然其观察力,感受力,明显异于强人,我之前和杨主事也聊过,杨主事说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也是大觉惊讶。” 李俊业满意的点了点头,一个十一岁和九岁的小孩,凭借一把三尺长的普通小刀,一次能够直接干掉两个武装到牙齿的建奴。 足见他们的过人之处,这也是李俊业将她们两人收为自己第一个弟子的原因。 “古千总,你现在去安排一下,将济南主要文武官员全部召集到军营,我有要紧之事安排!” 一听这话,古阐便知道此事不简单,一刻也不敢耽误,忙下去安排去了。 “李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之间有什么要紧之事安排。” 朱慈灼明显感觉到李俊业的神情,升空之后便彻底变了,一头雾水的问道。 栖霞郡主自幼生长于深宫,哪些事能说,哪些事不能说,自然清楚,一看朱慈灼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然而身边人多眼杂,忙将朱慈灼拉到一个角落,悄声说道:“方才我和李将军升入空中,发现建奴的大营竟然是空的,建奴发现了我们知晓了秘密,竟然慌得当即转运辎重和虏获,所以李将军觉得,这正是建奴心虚的表现,决定今日全军出城劫营。” “那建奴到底都到哪里去了。” 朱慈灼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问道。 栖霞郡主得意洋洋地道:“李将军推测,应该是高起潜的关宁军到了附近,大营内的建奴悄悄地分兵,围点打援,去消灭关宁军去了。” “那营中建奴,现在还有多少?李将军今日劫营可有把握。”朱慈灼感兴趣地问道。 “李将军说了,估计建奴主力只有五千左右,另有五六千降兵,看他的样子,估计对今晚劫营是十拿九稳。”栖霞郡主得意地说道。 “妹子,要不这样,你去跟李将军讲讲,让他今晚劫营也带上我,不需要如何,只给我几十丁壮做个哨长就行了。” “也让我过过冲锋打仗的瘾。”朱慈灼顿时摩拳擦掌了起来,他跃跃欲试。 “我知道二哥一直向往军旅,可这事,我怎么做得了主,二哥又是郡王,乃是千金之躯,估计李将军也会投鼠忌器。”栖霞郡主失落不已地说道。 “哎!既然妹子不帮我,那我就自己想办法。”朱慈灼眉毛一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第204章 怎么会怎么快 “二哥,你千万莫做浑身,战场厮杀,终究可不是闹得玩的,若你有个差池,我怎么向父王和王嫂交待。”栖霞郡主忧心忡忡地劝道。 “知道,知道,你二哥做事自有分寸。”朱慈灼一副不以为意地样子。 古阐办事素来效率高,没多长的时间,济南城内的主要官员和李军的将领就集聚一堂。 李俊业便和他们简单开了一场战前会议,将今日乘热气球升空,见到的场景告诉他们。 大伙这时方才从李将军的口中得知此物是叫做热气球,而不是孔明灯,当得知建奴大营是空的时候,大家也都惊讶不已。 于是李俊业决定马上开始劫营,随后他将手中的兵力布置了一番,三万青壮,分别由巡按御史宋学朱、左布政使张秉文,济南知府苟好善各领一万。 这三万青壮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战力低下,所有的工作都需要围绕着李军主力才能开展,有他们的存在,李军的压力就少了很多。 现在军中后勤工事,等等相关作业,都完全交给了济南青壮,原本负责这些工作的李军将士,全部抽调出来,充实到一线作战部位。 守城值更也是以他们为主体,李军将士的工作就轻松多了。 李俊业做了一番简单的布置:全军从四面出城,以李军为主力前锋,迅速撕开建奴防线,随后全军快速突进,扩大战果。 做好了战前的布置安排后,李俊业便给了各部一个时辰的时间,在日落之前对建奴发起攻击。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随着济南城内,发出一片震天的鼓声,整齐肃穆的守城,已经开始鱼贯而出。 “怎么会怎么快!” 阿巴泰在营内望着济南城大开的城门一片茫然。 虽然他也及时下达了备战命令,可李俊业给他的时间终究还是太少,营寨的加固工作,刚刚开始,明军便已经开始出击。 仓促的时间中,以至于他转运辎重的工作都来不及完成,现在大营内的辎重还堆积如山,足足还有一半都来不及运走。 明军出城之后,并不急于应战,而是依次出城在城外列阵,没多长的时间,西门外的明军就站得满满当当,整齐的队列足足连绵两三里。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阿巴泰望着城外列阵的明军倒吸了一口凉气,光是西门城外就站了少说有一万五了,根据情报,明军另外三门皆有兵出,阿巴泰想到此情此景,就觉得头皮发麻。 好在从他们的装备上来,真正的主力并不多,为数估计也只有七八分之一,其他的都是临时征发的青壮。 但这些青壮数目庞大,也不能小觑,就算是三万头猪满山跑,也够他这一万人抓个半天,何况是三万有组织有纪律的青壮了。 随着急促的鼓声停止,城内不断涌出的明军也随之停止,阿巴泰长吁了一口气,城外的明军不再增加,意味着自己的防守压力也不再增加。 若是往日,仅凭手中的这一万人,阿巴泰估计连明军列阵的时间都不会给,早已发起了反冲锋了。 面对的是李俊业率领的铁军,阿巴泰连防守的信心全无,何况明军人数上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阿巴泰索性也不多想了,做好了死守的准备,实在守不住,将这几千降兵全部扔了,带领自己的主力跑路。 营内马匹充足,基本上能做到一人一骑,麾下的真奴,皆是天生的骑手,从以步兵为主的明军手中逃出应是不难。 在阿巴泰暗自做好打算之后,城内忽然又响起一阵低沉地号角声。 阿巴泰抬头眺望,瞬间便傻了眼,在号角声中,城内的明军竟推着一辆辆楯车鱼贯而出。 “竟然是楯车?” 阿巴泰大为惊讶,要知道这楯车乃是建奴自己的独特利器,除了行动笨拙以外,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如万金油般的利器。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快的时间,就被济南的明军学去,用来对付自己。 李俊业在与建奴数次交战之后,对于建奴的楯车起了很大的兴趣,这东西制作简单,但是功能巨大,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是步兵的利器。 这些楯车李俊业造出本来是打算守城封堵缺口,打巷战用的,未料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这些楯车不多,但足足也有上百辆,都是用大明湖畔百年杨柳巨木所制。 用料足,用工精,不是建奴在巨鹿那种仓促之间的滥造之物能够比拟的。 这些楯车依次从城门推出,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排成一列,状若城墙。 接着十五辆车营战车依次驶出,车营战车,每车置有佛郎机炮两门,这些佛郎机炮轻便灵活,用战车载驶能够随大军行动。 这些佛郎机炮,虽然威力稍逊,但数门子炮循环而发,能够在短时间内,做到火力不停止,在巨鹿给阿巴泰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进攻!” 李俊业高坐在马背上,从腰间拔出了宝剑,剑锋一指,大声呐喊。 “杀” 明军登时沸腾,踩着鼓点,迅速的向着建奴大营发起攻击。 这是李俊业大规模战斗中,第一次人数占着绝对的优势,马背上的他信心满满。 “守住,大家一定要守住,哪个丢失阵地,我立刻砍了哪个的狗头。” 对面的明军,排着整齐的队形,泰山压顶般的向自己而来,阿巴泰对着防守的建奴不断的叮嘱。 建奴营寨很大,容纳六万余人,整整连绵有数里,阿巴泰手上只不过万余兵力,其中五千还是战斗力孱弱的降兵,防守这么大的营寨自然是非常的吃力。 兵力不足,阿巴泰只好收缩战线,主动将营寨的外围放弃,固守在最里面的营寨,如此这一万人就像收拢的拳头一样,滴水不漏。 随着明军的不断推进,已经开始进入了建奴大营的外围,经过这么多天的修筑,建奴已经在大营外竖立起大量坚固的栅栏。 阿巴泰并非是完全放弃了外围,在外围他还布置了很多射手,凭借栅栏防守,逐步消灭明军的有生力量。 这些射手人数虽多,足足有两三千人,早已摩拳擦掌多时。 可真等明军到了射程,这些建奴弓箭手却是彻底傻眼了,明军阵前的楯车排成一整列,密不透风。 射出的箭雨悉数被楯车的楯板挡下,明军的损失微乎其微,建奴的箭雨丝毫没有阻挡明军阵型的推进的速度。 而楯车的楯板上,明军已经预留了大量的射击孔,精锐的明军射手躲在楯车里面,尽情的射杀栅栏后的建奴。 建奴射手虽然箭法极好,但楯板上的预留孔,宽近两寸,高约三寸,面对如此小的移动目标,若想射中也不是一件易事。 而反观建奴这边就惨很多了,他们的凭借物只不过是一排栅栏而已,往往都是凭借大木藏身。 可哪来这么多能完全遮住人的大木,栅栏里面的建奴往往是藏头露脚。 始终不能将整个身体完美的隐蔽,这些露出的地方,就是明军弓弩手最好的靶子。 对射两个回合,不仅没阻挡明军半步,更遑论杀伤明军有生力量的目标了,反倒是己方的有生力量被明军杀伤了不少,而明军的推进则越来越近。 阿巴泰一看这样不行,没达到目标不说,反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赶紧摇旗让把守外围的弓箭手赶紧撤退。 这些弓箭手们,本就是在苦苦支撑,一个个都是明军的活靶子,早已没有了战意,当见到后方命自己撤退,那就像饿死鬼见到了烧鸡一样,连忙撒着脚丫子都跑了。 而进攻的明军,显然没有追击的意思,任凭这些人自由的撤退的,而是继续缓缓的推进。 接着他们终于到达了无人防守的大营外围栅栏,明军破坏了栅栏继续往中间推进。 阿巴泰也早有准备,这几日建奴不仅修筑营寨,还掳掠了大量青壮劳力,在营寨内日夜加班赶制攻城器具,他们造出的楯车比守军多得多,足足有三四百辆。 阿巴泰将这些楯车全部推到外围,又学习李军的车阵战术,将营内所有能找到的车辆全部推了出来,配合楯车在外围也筑起了一道如墙般的防线。 双方在互相的攻守中不断的学习和模仿,李俊业学来了建奴的楯车战术,建奴则学来了李俊业的车阵。 可让 阿巴泰尴尬的是,明军推到了他们弓箭射程之外,突然停下了步伐。 “主子,这些尼堪(汉人)是想要将我们合围。” 明军停下推进之后,接着从其他城门而出的明军,不断的向着阿巴泰他们汇聚而来,全部都是围而不攻,一个甲喇额真,惊恐至极的朝阿巴泰提醒道。 此时阿巴泰的内心无比的纠结,若是放在往日,他光凭手中的五千嫡系就可以赶着这三万建奴满山跑。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这三万人在他面前就如同是大山压顶一般,让他们动弹不得。 第205章 红夷大炮 而今明军正在合围,若是此时寻找一处薄弱地突围。 阿巴泰扔下那些降兵,完全能够带着手中五千嫡系全然逃出。 但是这样打都未打,就突围逃去,和不战而逃没有什么两样,建奴军法森严,想到这里阿巴泰就觉得心凉了半截。 若是在这儿据守,只怕等明军彻底完成合围,那么自己就没有那么好突围了。 想来想去阿巴泰还是决定先打打看,尽量拖延些时间,毕竟多铎的五千骑正在返程中,分掠各处的人马。 自己也已经派人通知他们回师救援,毕竟光是分掠各处的人马就有一万五千多人。 他们散纵在各地,一时难以收集罢了。 也就是说,阿巴泰只要能守住一定的时间,待这些兵马回师,到时候内外夹攻,他翻盘的胜率还是很大的。 在阿巴泰的犹豫中,明军已经完成了合围,三万明军如铁桶一般将一万建奴彻底的包围起来了。 可让阿巴泰惊讶的是,明军完成了合围也未发出进攻的信号。 甚至连一箭一矢都不曾射过,像是故意留给阿巴泰时间一般。 阿巴泰喜上眉梢,明军不进攻,他也懒得出击,反正自己的两路兵马都在回援的路上。 只要待他们回师,到时内外夹击,全凭青壮充数的明军,怎么会是自己铁骑的对手。 想到这里阿巴泰仿佛已经看到一幅自己铁骑在原野上奔亡逐北的画面。 谁料阿巴泰的高兴并没有延续太久,没多长的时间,明军严密的战阵,就机械般从中间打开让出一条三丈来宽的大路出来。 阿巴泰惊讶的发现,从这条大路上,竟有三门火炮被依次推出,这三门火炮阿巴泰仅望了一眼便识得,这便是大名鼎鼎的红夷大炮。 明朝红夷一般指的是荷兰人,这时的荷兰已经占据琉球,红夷大炮则是仿制于荷兰人的西洋火炮。 这是西洋同时代最强的火炮,明末在明朝边军已经开始装备。 这三门红夷大炮便取自山东巡抚颜继祖的标营,长约三米,光是身管就重达三千多斤,极难转运。 仓促间赴援德州的颜继祖一时顾不上带上,便留在了营内。 而今这三门炮被李俊业用上了,红夷大炮乃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大炮,炮弹能直接打出几里远,威力巨大,炮击甚至能够击塌城墙。 他最大的缺点是过于笨重,转运非常不方便,很难配合骑步兵的机动作战。 建奴自己就拥有强大的重炮部队,红夷大炮的威力阿巴泰自然是识得的,见明军将他推出,阿巴泰吓的脸色煞白。 这是连城墙都能轰塌的红夷大炮,仅仅依靠楯车和各种车辆组成的防御工事如何能抵挡住他的炮击。 明军三门火炮推出之后,在阵前排成一排,中间的那门火炮由炮兵把总陈应亲自操作,其他两门也由佼佼者操作。 操作这三门火炮的人员,是李军炮手中的精华,基本可以做到指哪打哪。 大炮架好之后,先由一个炮兵用特制的炮刷将大炮次清洁一遍,清洁完成,炮刷刚出炮膛。 另一个在旁等待多时的炮兵,则将手中量好的三十来斤火药悉数倒入,然后又有两个炮兵用特制的炮杆,将炮膛内的火药压实。 接着再装入一颗二十斤左右的炮弹,然后用破布废纸将炮口全部堵死。 最后装好火捻,这样一套繁琐的流程走下来,才能够完成一次火药的装填。 三门火炮装填的进度出奇的一致,几乎在同时开始,也几乎在同时结束。 火炮装填好了之后,随后便是调整射击方位了,如此近的距离,仅仅三百步而已。 对于陈应来说,几乎是闭着眼睛就能射中,没花多长的时间,三门火炮的射击方位已然全部调好。 “轰” 陈应点燃了中间那门火炮,进行第一发试射,随着火捻的点燃, 这门火炮随后发出震天般的巨响,炙热的炮弹带着火舌而出,无情的射向对面固守的建奴。 建奴凭据的工事,只不过是木制的楯车和各种车辆而已,在明军的红夷大炮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这发炮弹准备射中当面的楯车,将这辆已经加固后的楯车连同楯板全部击成粉碎。 威力无比炮弹,击碎了楯车之后,动能并不减丝毫,直接迅猛的冲向建奴列阵的人群,建奴只不过是血肉之躯而已,如何能够抵挡红夷大炮的炮弹。 随着建奴阵中发出一通杀猪般的惨叫声后,这颗炮弹直接在建奴的战阵里留下一条血路。 原先这条血路上站着的全部都是建奴精锐的士兵,现在留下的全是建奴的躯干残肢。 “放!” 经过了第一门炮成功的试发之后,随着陈应的一声令下,另外两门炮同时点燃了火捻,随着齐声的惊天巨响,两道血路又在建奴战阵中出现。 “这红夷大炮果然是厉害啊!看来我朝的确是已经落后于这些西夷。” 杨延麟第一次见识到红夷大炮的厉害,在李俊业身旁忍不住的感慨。 这些士大夫们,向来以中原正统自居,认为九州才是世界中心,其余的人则是夷狄而已。 随军李俊业之后,杨延麟在李俊业身边接触到了不少西洋事物,情不自禁发出感慨。 李俊业淡然地笑了笑道: “红夷大炮乃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大炮,这三门无论是制造还是大小,都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如果给我以时间和充足的资源,我还能制造出比这更大的火炮,一发能击几里外的目标。” 杨延麟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问道:“李将军,我们就这样围着他们不打吗?” 李俊业笑了笑道: “不知道杨主事,小时候抓过屎壳郎没有,屎壳郎通常藏于干牛粪堆下,窝却筑在土中深处。” “如果挖土抓虫,虫虽抓到,但自己也累得不行,但是你如果会用巧劲,那就轻松多了。 “你只需提前准备好水,扒开干牛粪后,将水灌入他的窝中,因为溺水,他自然会自己爬出来,如此你再捉他那就容易许多了。” 杨延麟便知李俊业的用意,肯定的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谈话间,三门红夷大炮已完成了装填,又进行了第二轮的齐射。 这三门红夷大炮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优先击垮建奴外围的车阵,几轮齐射之后,就将建奴的车阵,打出了一个十几丈宽的缺口。 接着三十门佛郎机炮被悉数搬下了马车,架在阵前,通过红夷大炮打出来的缺口,对里面的建奴无情的倾泄炮弹。 红夷大炮射速极快,三十门火炮依次射击,组成的弹雨就从未停歇过。 阿巴泰本是骁将,当初为了收缩防线,将所有的兵力像一只拳头一般握在一起。 在当时看起来这方案绝对没错,但阿巴泰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济南城内会有三门红夷大炮。 在红夷大炮面前,他构筑的车阵工事根本就不值一提,现在一万人马全部蜷伏在这么小的地方里,面对明军的炮击是致命的。 这三门红夷大炮在击毁了第一处工事之后,接着就被转移到了附近,继续在建奴外环的车阵外撕开一个口子。 几轮射击之后,就又将建奴的车阵击毁十几丈,接着又有十几门佛郎机炮被转移过来。 红夷大炮则被转移着又去击毁其他地方的车阵,在明军大炮面前,包围圈内的一万建奴,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一般。 “主子,我们实在是顶不住了,要不突围,撤吧!” 明军持续的炮击,建奴遭受到了沉重的伤亡,一个甲喇额真满脸是血,带着一脸哭相,在阿巴泰的面前祈求道。 “主子,撤吧” 这厮出头之后,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众将领全部围在阿巴泰的身旁请求撤退。 阿巴泰一时左右为难,不撤,自己就像是砧板的鱼肉一样,任凭明军宰割。 撤的话,明军自己已经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多铎的援兵要不了多久就能到,此时若撤,一切便功亏一篑。 可是己方承受的伤亡实在是太大了,这些明军炮兵,像是故意挑着自己人打一样。 仅仅经受半个时辰的炮击,自己的儿郎就已损失千余人,而那些降兵的损失却是微乎其微。 建奴 的人口基数实在是太小了,每当遇到重大伤亡时,将领很容易投鼠忌器,这些毕竟是建奴的大好儿郎啊! 就这样和明军连个照面都没打,就已经魂归西天了,搁在谁心里不痛。 “这……” 阿巴泰依旧左右为难,吐出了这个字之后,陷入了沉默。 “主子,别在犹豫了,趁现在能动的儿郎还多,还能突围,若是再等下去,倒下的儿郎越多,则突围就越难了。” “主子,快做决断吧!” “主子,不能等了。” 面对众人逼宫,阿巴泰心乱如麻,但是还是下不了决心。 “主子,你快看,那个孔明灯好像朝我们这边飞过来了。” 就在阿巴泰心乱如麻的时候,随着这声惊呼,他抬头仰望,果然见到那个孔明灯正在朝自己的营房飞了过来。 “这东西飞过来干嘛,我据守之处一共只有这么大,李俊业此刻就在前线,一目众揽。” 就在阿巴泰狐疑之时,巨大的热气球已经飞到了他的头顶。 热气球上的人毫不犹豫的将一个圆球状的物体抛向了他的头顶。 第206章 主子,快跑,这是震天雷 “主子,快跑,这是震天雷。” 一个牛录带着哭腔,歇斯底里的喊叫。 阿巴泰定睛一看,只见此物正冒着黑烟朝自己砸来,一时之间阿巴泰吓得呆若木鸡,大脑竟然停止了反应。 还好他身边的亲兵反应快,眼见这震天雷落地,两个亲兵如飞蛾扑火般的向阿巴泰扑去。 震天雷火捻调的极好,刚在阿巴泰头顶,还未落地,就已起爆。 “主子……” 眼见震天雷在阿巴泰爆炸激起的一团浓烟,这些建奴就像是死了爹妈一般,连哭带喊的朝阿巴泰这边跑了过来。 阿巴泰被这颗震天雷彻底炸懵了,他满身是血,一动不动,起初众人还以为他是死了,待众人搬开了护住他身子的两个亲兵尸体后。 竟然发现阿巴泰还活着,并且身上奇迹般连一点伤都没有。 “主子撤吧!” 一个甲喇脸带忧伤,凄凄切切的劝道。 “撤……” 这颗震天雷,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阿巴泰望了天空中的热气球一眼,再也坚持不住了,咬牙切齿般的吐了这个字来。 “二哥,这风真是可恶,若没这风,我们定能将建奴的军官们一把端了。” 栖霞郡主和朱慈灼一起在热气球上,她正在调整热气球的炉火,控制好高度,望着地下将阿巴泰围成一圈的人群咬牙切齿地说道。 刚才的震天雷就是他们两人抛出的,成功在阿巴泰面前爆炸之后,引得一众建奴甲喇牛录如哭爹死娘般的跑了过来。 他们本想趁热打铁投放第二颗在人群中,将这些甲喇牛录一锅端了,谁料突然起了侧风,将热气球吹跑,他们俩只得望洋兴叹。 “看来这些建奴是命不该绝,不过我已经过足了瘾,满足了。” 朱慈灼朗声大笑,随手将另一颗震天雷投向了地面,地上正有七八个建奴蜷缩在一辆楯车的后面隐蔽。 随着震天雷落地引发的一声巨响,这几个人随即都上了天。 “二哥,你今天已经杀了多少建奴了。” 见到朱慈灼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栖霞郡主便知道他收获定然不少。 “三十多个?有这么夸张吗?我们一共才带了六颗震天雷啊!” 栖霞郡主一直在控制热气球,对于朱慈灼的战果,显然不能一一关注到,露出一副震惊之态。 朱慈灼不以为然,自信满满地道: “妹子,你显然不相信你二哥本领,要知道宫中投壶,从来没有人能胜过我,投个这么大的震天雷,我自然不在话下。” “二哥,你真棒!”栖霞郡主钦佩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好了,震天雷也投完了,该返回了。”朱慈灼拍了拍手,回想自己的战果满身的舒畅。 “好嘞!” 栖霞郡主从吊篮里拿出一面红色的小旗,朝地面挥了挥。 地面接应的人收到信号,便像放风筝一般,开始回收热气球上绳子,热气球便缓缓的向明军战阵降落。 “二哥,你说你该怎么感谢我,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向李将军求来的机会。” 在热气球降落的时候,栖霞郡主一脸得意地向朱慈灼问道。 “明日悦来酒楼,一品居任你选。” 此刻的朱慈灼一副普通士兵的打扮,两人为了避免他人认出,还在脸上故意用国灰抹了几道痕。 “我才不要那些吃的喝的?”栖霞郡主满脸不悦,嘟囔着小嘴说道。 “那你要什么?尽管开头,二哥我能办到的,保证满足你?” 朱慈灼满不在乎,瘫坐在吊篮内,舒服着枕着双手。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栖霞郡主得意地蛾眉一挑,一副“你等着”的姿态。 朱慈灼望着自己的妹妹,微微笑了笑。 “李将军,建奴果然如你所料,打算突围!” 杨延麟一直关注着战场的态势,此刻的建奴正在重新排兵布阵,他心有余悸地道:“只怕我们围不住吧!” 李俊业坐在马上,微微一笑:“女真不满万,满万无人敌,我军虽是人数众多,但以青壮为主,建奴突围,定然是围不住的。” “那你为何又故意逼迫他们突围?”杨延麟满腹疑惑。 李俊业道:“古之用兵者,围师必阙,是以示其生路,扰其坚守之意;我兵力不足,决不能让建奴背水一战,困兽犹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此战目的是摧毁建奴营寨,烧毁他们的攻城器械,从未延迟他们的攻城时间,绝不是为了杀敌。” 杨延麟猛然醒悟,赞同地点了点头。 阿巴泰组织好人员之后,当即便挑选了一处明军薄弱点突围,此处正是由济南知府苟好善负责的防线,他带领一万青壮,固守如此。 可这一万青壮虽然人数众多,哪会是武装到牙齿的建奴对手,这些苦寒之地的人,天生就是猎手,骑马就能冲锋,下马就能陷阵。 四千铁骑就如汪洋大海一般直接向苟好善的中军杀来,防护薄弱的青壮,面对这些如山般的铁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建奴只发起了一波冲锋,就彻底击溃了济南青壮的防线。 若是放在往日,一旦明军阵型被冲溃,建奴就会当即发动一场屠杀,但是今日不同,冲锋的建奴人人面带忧色,他们只顾逃命,根本就无心奔亡逐北。 如潮的铁骑,从这个缺口奔涌而出,济南青壮根本就无力阻挡。 阿巴泰终于全军突围出来了,但是过程竟然如此顺利,美的让阿巴泰难以想象。 不料阿巴泰还来不及高兴,两支骑兵便如鹞子一般分别从斜地里冲出,将突围的建奴直接拦成两半。 跑在前方的建奴见自己后面被拦,连忙回师支援,后面的建奴见自己前路被堵死,拼死的力气也全然用上。 就在建奴前后两军打算大战一场的时候,从斜地里冲出的明军铁骑似乎无心迎战,仅是一番冲锋,各自收割了一波人头之后,随后又跑得远远的。 建奴见明军已退,便也无心纠缠,只顾得往西而逃。 人就是这样,你不想找别人麻烦,不代表别人不来找你的麻烦,建奴刚收兵撤退。 那两支明军旋即又如跟屁虫一般跟了上来,始终和建奴主力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不断的蚕食落单的建奴骑兵。 整个战场最惨的莫过于那五六千降兵,眼见建奴抛弃自己独自突围。 在极强的求生欲下,这些降兵当即跟在建奴后面,从他们打开的缺口跟着突围。 谁料建奴前脚刚走,一支明军铁骑旋即冲了上来,堵住了他们的归路。 这支骑兵不是别人,正是由王弘亲自率领的关宁铁骑。 这些降兵大部分连应有的甲胄都没,哪是武装到牙齿的关宁铁骑的对手,王弘上来一通砍撞。 仅仅几百人而已,却如定海神针一般,配合着苟好善迅速稳住了防线。 而几乎在同时,李俊业发起了总攻的命令,四面八方的明军如潮般对剩余的降兵发起了致命的攻击。 攻击的明军皆以李军为先锋,面对装备精良的老卒,这些乌合之众哪是他们的对手,只在顷刻之间,战局就如一边倒的发展。 这些降兵只不过是依附建奴而战,如是建奴还在,尚能狐假虎威,而今建奴抛弃他们先跑了,他们就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一般,战意全无。 “缴械不杀!” 随着明军呐喊着这声口号,余下的降兵彻底失去了抵抗信心,纷纷丢掉手中武器,跪地求降。 而明军也果然信守承诺,将他们控制住,并非杀俘。 一场原本是恶战的大战,就这样以极顺利的方式结束。 此战中明军的损失微乎其微,除了济南青壮损失了几百人外,李军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此战却斩杀了建奴一千余人,抓获了降兵四千多人。 战后明军将建奴营寨凡是有用的东西悉数搬空,最后在付之一炬,将建奴耗费无数人工的营寨完全摧毁。 阿巴泰突围之后,四千铁骑竟然被明军一千骑追着跑了十几里,让他如此丢脸,阿巴泰甚为恼火。 本欲再行十几里,等这些追兵和他们的大部队彻底拉开距离之后,转身杀个回马枪,将他们彻底消灭。 谁料这些骑兵却丝毫不给他这个回马枪的机会,如鬼魅一般早已散去。 阿巴泰孤军不敢回头,只得恨恨不已的占据一座小城,等待多铎的大军与他汇合。 怎料多铎回师的速度,偏偏比他预计的要晚一些,等多铎与他汇合的时候,已是深夜。 阿巴泰只好又收拢两支在附近分掠的人马,终于凑足了一万五多人,浩浩荡荡的向济南城再次杀来。 可等阿巴泰到达济南城外的时候,他却和多铎再次傻眼了。 此刻城外明军一个人影都没看见,自己大营全然被明军搬空,随后付之一炬,彻底的摧毁。 除了未尽的灰烬之外,阿巴泰和多铎再也没发现什么东西了。 第206章 敌袭 “七哥,现在该怎么办?” 见到阿巴泰如此这般景象,多铎竟然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毕竟之前自己大败,连自己豫亲王的大纛都被人抢去,让他丢人丢到了极点。 现在有阿巴泰的陪衬,多铎似乎觉得自己丢人丢的没有原来那么惨了。 阿巴泰苦着脸道: “还能怎么办?现在赶紧命人去通知大帅,这里发生的事情;你我再合力封锁好济南,虽然营寨已毁,但料明军不敢出城与我浪战。” “诶!七哥这事就交给你了,你要多加小心,我这就派人去修复营寨,另外让大军休整一下,毕竟这几日来回奔袭了一千多里。” 多铎已经暗自分工,将苦活直接甩给了阿巴泰,人家毕竟是劳师远征刚回来,阿巴泰也好再说什么,只好默默地承受自己战不利的苦果。 …… 临清,运河畔。 “监帅,李副将已经再次侦查过运河对面,确无异常,现在我军已渡过半,还请监帅渡河。” 高起潜的大军跟着岳讬亦步亦趋,终于到达了运河西岸,高起潜本欲将大军就地驻扎在临清,隔河窥探山东局势,再做定夺。 无奈朝议汹汹,批判他连过河的勇气都没有,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高起潜只好退一步,决定渡河在临清对面的夏津驻扎。 此刻高起潜的大军正在渡河,高起潜紧张不已,听到对面来人的报告之后,高起潜的心方才宽松了许多。 “长伯(吴三桂字),看来是我多余担心了,对面无警,我们渡河吧!” 吴三桂眉目一蹙,“我们离岳讬大军也不算太远,一路上斥候皆能发现建奴踪迹,而今天却是连一个人影都没发现,显然不正常,劝监帅还是等等再做决心。” “也好!” 高起潜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今日他总是心神难宁。 “长伯,早听说卢象升已经派了李俊业这小子入了济南,依你之见,这济南到底还守不守的住。” 等待的时间是无趣的,高起潜想和吴三桂谈谈心。 “难说,李俊业这小子,虽是有些能耐,之前也胜了两场,但都是因为建奴不了解敌情,轻敌所致。” “现在经过几番大战,他的章法估计建奴已全然知晓,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估计济南的建奴李俊业恐怕是没这么容易对付了。” 若无强援,估计济南陷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诶!咱家愧对陛下啊!虽领强兵,却不能解济南之围,眼见名城陷落。”高起潜面露愧色。 吴三桂道:“公公切勿自责,公公大公无私,心如明镜,我等皆知晓,只不过是关宁虽强,但亦不能与建奴相抗衡,枉然赴援,只怕会陷进建奴围点打援的埋伏,反倒致使全军覆没。 而今之势,理应牵制建奴,坐观事态发展,若天佑大明,济南或许有救。” “诶!也只有这样了。”高起潜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长叹一口浊气。 “监帅…建奴来了,满山偏野皆是建奴。” 正在两人说话时,突然运河中渡着一舟,一个小校等不及舟靠岸,惶恐不安地站在舟上朝高起潜大声地禀告。 “啊……” 高起潜大惊失色,他怫然大怒,“刚才李将军派人来报,不是前面无警吗?” “监帅,现在还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理应先派人去了解详细军情再做决断。”吴三桂忙抱拳劝道。 高起潜点了点头,指着舟中人道:“你再去给我探清楚,建奴到底有多少人,李副将到底作何打算。” 那小校还未渡过河,在河对岸的高起潜和吴三桂等人就已经见到河对面己方站脚不稳,接着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四处而起,显然两方人已经接战了。 未料多时,那小校又从河中过来,哭着脸道:“监帅,我们中埋伏了,河对岸至少有四万建奴铁骑,而今他们正在发起总攻,估计李副将他们支撑不了多时。” 半渡而击,此乃兵家险地,听闻噩耗,高起潜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 好在身边近侍反应的快,七手八脚的连忙将他扶住,这样高起潜才没从马上摔下。 高起潜恍惚中刚睁开眼睛,忽然又一小校来报,在河西岸同样发现了一支建奴铁骑,正在朝这边杀过来。 看来自己真的中了埋伏了,闻此噩耗,高起潜差点再次晕死过去。 “监帅勿忧,末将这就去替你挡住这支铁骑。” 高起潜精神严重受挫,几乎已经到了不能主事的地步,吴三桂忙上前安慰。 吴三桂也是将才,在混乱中迅速稳住了阵脚,和扑上来的建奴交手之后,吴三桂惊喜的发现,西岸的建奴最多只有一万骑,只不过是一支偏师。 但这一万骑野战浪战,对于吴三桂来说也不容小视,几番交手之后,西岸虽有一万四五千人,除了能够稳住阵脚之外,竟然占不到半点便宜。 关宁铁骑虽是大明最强的军队,但是面对建奴精锐依旧是还有差距。 因为西岸这支偏师的存在,使西岸的关宁军无法支援东岸。 和西岸的关宁军比起来,东岸的关宁军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他们面对的是四万多建奴精锐冲击,并且由多尔衮直接率领指挥。 关宁军终究是大明第一强军,知道这一次建奴是来要他们命了,这次彻底躲不过了,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大明第一次强军呢! 所以河东岸的关宁军摆出了一副背水一战的架势,索性和建奴战个鱼死网破。 半济而击,虽然能轻易的将渡河敌人分割包围,各个击破,但对渡河方而言也有一个好处,能够背水一战。 有了河流的掩护,背水列阵,不会四面受敌。 何况东岸关宁军以报鱼死网破的必死决心,他们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是惊人的,四万建奴竟然还吃不到一点甜头。 不过好汉终究是难敌四手,在建奴的绝对优势下,背河据守的关宁军,逐渐开始体力不支,战线已经不稳,摇摇欲坠。 “命东西两岸悉数突围。” 高起潜思考了一会儿后,命人唤来了吴三桂,痛苦的下达了突围命令。 此刻的战局东岸必先崩溃,解决了东岸的战斗之后,建奴东西两军必会共同夹击西岸的关宁军,这样的话,真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而今之计突围的确是上策,吴三桂便连想也没想,忙命人去通知东岸,赶紧突围。 自己则率领亲兵,送走了高起潜后,亲自断后。 高起潜本想就近撤往临清,未料临清竟然已被建奴重新占去了。 为了能够接应河对面突围的关宁军,高起潜只得往南突围。 好在关宁军配备的马匹数量较高,面对建奴的重重埋伏,亦能从容突围,只不过东岸的关宁军就惨了面对四万大军的包围,只有逃出了两三千来。 高起潜魂不守舍的一路逃到聊城,清点了兵马,发现原本出关三万的关宁军,而今竟只剩一万。 “陛下,奴婢辜负了你的信任啊!” 恼羞不堪的高起潜老泪纵横,长叹了一声后,终于彻底的晕死过去。 …… 紫禁城内,诸臣一个个愁容满面。 两个不幸的消息传到京师,一是建奴大部已经进入齐鲁之地,绕过德州直下济南,现在已经将济南围得如铁桶一般。 二是号称大明第一强军的关宁军,竟然在临清运河畔遇伏,差点被打的全军覆没。 两个不幸的消息几乎在同时传到京师,朝中所有大臣,几乎都是愁云暗淡。 之前的巨鹿之胜的喜悦,已经在他们脸上一扫而空。 大朝会中,朝堂上虽然是文武济济,但是面对混乱的局势,谁也说不出一个切实的办法。 因为建奴入塞,游骑盈野,京师与各地的沟通始终不能完全畅通,又加上古代落后的通讯手段。 往往得京师得到地方消息时,已经是好几日,甚至是十几日后了。 然战场瞬息万变,朝中最大的困扰是始终不能确切的知晓敌我双方主力各自在何处。 这次一样,这就是军权过度集中于中央,在战时最大的弊处。 见朝会并未议出个所以然,崇祯再次将杨嗣昌召入了自己的御书房。 一个是帝王的皇帝,一个是帝王中枢的实际管理者,他们两人经常的会晤,基本决定了帝王最终的走向。 “而今临清大败,济南被围,卿可有何良策吗?” 见杨嗣昌进来,崇祯亟不可待的问道。 杨嗣昌一脸彷徨,局势弥乱如此,他也是一团乱麻,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空有手艺,而手无材料的装修匠,在风雨之中,也只能拆东西补西墙。 无奈啊!朝中无人,国库无银,要兵无兵,要将无将,他也是无可奈何,但他这个装修匠依旧在固执的坚持自己的工作。 “启禀陛下,而今陕西巡抚孙传庭部已借道太原,兵出井陉,到底真定……” “可调其入援济南否。” 不等杨嗣昌说完,崇祯连忙抢问。 孙传庭部秦兵,已然是明军主力之力,前两年还擒俘第一代闯王高迎祥,崇祯一直对他给予厚望。 第207章 无奈的朝堂 杨嗣昌,低头不语,稍后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建奴右翼主力虽然已经和左翼合兵,但右翼依旧在太行以东留下不少兵力,为保此地安宁,孙传庭部暂时动弹不得。” “那洪承畴和卢象升部呢?”崇祯有点焦急了。 “目前卢象升在巨鹿受创犹大,正在招兵休整,想他们恢复实力,怕是还需要点时日。” “而洪承畴部,虽是兵戈完整,但独木难支,臣恐临清惨败覆蹈,暂时不愿他孤军入援。” 崇祯良思之后,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孙传庭部秦兵,洪承畴部洪兵和卢象升部天雄兵,还有关宁军,是此时明军的四大主力。 而今四大主力,已经被建奴重创的两部,如果再被重创一部,那么局势就更加糜烂了。 正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个李俊业异星突起,崇祯对李俊业的喜爱,犹更加深了。 “卿下步决定如何?” 毕竟杨嗣昌刚刚平定了第一波农民起义高潮,崇祯对他依旧信任有加,此刻的他对如此糜烂的局势更无主张,只有依靠杨嗣昌来化解危局了。 “陛下勿忧,我等并非全部应敌之法。” 听到这句话,崇祯眼睛一亮,整个人为之一振。 杨嗣昌继续说道: “建奴入塞,所为不过是劫掠而已,所部皆是轻装简从,攻坚能力并不强,而济南城城池高大坚固,当初太祖靖难之役时,亦也无法攻克济南,只得绕城而过。” “而城内又有李俊业亲自防守,其在巨鹿时如此逆境下,竟能扭转乾坤,也足可见其经天纬地之才,想必建奴攻克济南定需要些时日。” 崇祯肯定的点了点头。 杨嗣昌继续说道:“臣下已经广发勤王之师,只不过多数皆在路途,而曹变蛟和左良玉等精锐几部,即将先行到达, “到时臣可让曹变蛟代孙传庭守太行以东,命左良玉代洪承畴守大清河以北。” “随后孙传庭部、洪承畴部、卢象升部还有高起潜部,四路合兵入援,济南之危并能应时而解。” 说到这里一个宏大的计划忽然浮现于杨嗣昌的脑海,他再次补充道: “若建奴在城下迁延益久,不日便是立春,要不了多长时间,雨水、惊蛰相继而来。” “到时候大地回春,冻土雪消,冰河开冻,极不利于奴骑驰骋,而建奴又是孤军深入,我援军云集,到时化河为牢,分了围之,未必不可将建奴予以重创。” “此策甚善!”崇祯听完,再次看到了希望,抚案高叫。 杨嗣昌面色随变,这些话,只不过是一种极其理想状态下的假设,而战场形势却是瞬息万变,他怕让崇祯的期望太大,而到头来摔的太疼。 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把牛皮吹大了,连忙谨慎地对崇祯提醒道:“陛下,此策之难,唯有难于时间。” “此话怎讲!”崇祯瞬间就知道他话中有话,怎么没这么简单,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杨嗣昌道:“所有的计划,无论是勤王之师到达,还是受创各部休整,都需要时间,而济南城虽固,但守军只不过三四千而已,而建奴却有大军十余万。 杨嗣昌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臣唯恐,不等援军到达,济南已先行陷落啊!” 崇祯刚刚有点喜悦的内心,又再次掉到了谷底,在他看来,李俊业这次可能是守不住了。 “陛下勿忧,事在天未,陛下励精图治,宵衣旰食,苍天可见,上苍必会怜悯我大明百姓,济南城定然守住。” 杨嗣昌再说这句鼓励话的时候,他比崇祯还没信心,但是作为臣子,他必须要先行鼓励君心,方可图治。 崇祯只得难过的点了点头,心中默念:李俊业啊!李俊业,为了大明苍生,你可一定要守住啊!朕的援军一定会来。” 被围困在济南不能动弹的李俊业,瞬间又成了这场战争的关键点。 对于下棋人来说,李俊业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而这颗棋子对于整个棋局至关重要,一切布局全在于这颗棋子成败与否。 多尔衮和岳讬联手打残了关宁军后,并未来得及高兴多时,就接到了阿巴泰和多铎送来的惨败消息。 “真是废物,真是废物。” 多尔衮火冒三丈的骂了几声之后,也是无可奈何。 只得派人收拾了战场上战败的关宁军甲仗之后,继续带着人匆匆返回济南城。 回到济南城外之后,多尔衮发现除了营寨被抢夺焚毁之外,兵力损失只不过千余人,不是很大,比自己预料中的小。 对于那些降兵,甚至都不在多尔衮的统计之内,在建奴眼中他们命如草芥,在这片大地上犹如韭菜一般,割了一茬之后还有一茬。 对于入塞以来掳掠财物被夺,多尔衮也不以为然,其中大部已被阿巴泰及时转运出去,明军获得的只不过是少部分,再说了只要能打破济南,城内什么样的财物没有。 只不过营寨被毁,攻城器械被夺,让多尔衮之前花费的时间全部白费,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多尔衮简单的计算了一下,自己的乌真超哈部队到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重新制造攻城器具依旧还来的急。 想到自己毕竟重创了关宁铁骑,这仗怎么算都是自己赚,便和阿巴泰不做过多的计较,简单的批评了一下他后,就把这事搁下,再也不提了。 只不过他更加觉得李俊业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了,攻克济南他以如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 相反济南守军,这次收获就是巨大了。 此战不仅阵斩一千余建奴,还俘虏了四千多降兵,最重要的是通过对建奴大营的清剿,收获了一大堆武器装备。 尤其是最为紧缺的弓箭,光是箭矢就获取了十几万支。 至于城内一直缺乏的守城大石,趁着这个档儿,李俊业几乎是将城内所有能派出的人,都派出城去找寻大石。 这些大石平常丢在马边边都没人看上一眼,可是守城的话,用处就大了去了 ,既可以加固修补城墙,又可以当做礌石,这是守城不可或缺的武器。 第208章 乌真超哈的到来 为了寻找到足够的大石,贴出了100斤五十文的赏格,带回大石的人,可以凭借手中石头在城门称秤后直接领钱。 在高价赏格的驱使下,城内男女老幼几乎同时出动,只用两个时辰的时间,就找到堆积如山的大石好几堆。 果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建奴会师之后,正从这边赶来,这些人不少还兴犹未尽,还是李俊业派人用武力驱逐回城的。 至于建奴左翼入关以来的劫掠所得,除了被阿巴泰及时的运出了大半后,剩下的悉数都落入了李俊业的手中。 不过剩下的财物中,钱财偏少,皆是以实物为主,最多的是绫罗绸缎等布匹。 其次是牲畜,剩下的则是粮秣等不值钱的东西了,另外还解救了两万多青年男女,李俊业派人将他们暂时悉数安置在济南城中。 剩下的日子里,一直无事,双方甚至连一次相像的对峙都没有。 表面上平静无比,实际上暗流汹涌,双方人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一方准备攻城,一方准备守城,只不过建奴是在城外,他们能轻易的掳掠到他们所要的资源,而李俊业在城内,虽然有钱有粮,但济南城毕竟就这么大,所能获取的资源必定是终究有限。 总之无论李俊业弄到了多少钱粮,还是处于下风。 不过李俊业利用了济南丰富的人力,开始大量生产火绳枪。 训练一个合格的弓箭兵训练三年,但是训练一个火枪兵只需要几天,告知他们基本的使用方法,排队齐射放枪就行了。 目前能够快速提升济南青壮的战力的最好方法,就是尽可能的给他们装上火绳枪。 一个刚从农田里拉来的农夫,只需教他们基本的使用方法,他们拿着火绳枪,就能干掉一个身穿重铠的建奴红甲兵。 为了防止自己平虏一号制式火绳枪的,制作工艺被泄露,李俊业决定生产明军制式鸟铳。 生产这些鸟铳的时候用工用料十足,能够保证他们书面上该有的威力,绝不是那些粗制滥造货能够比拟的。 在生产完守城急需之物后,现在的火绳枪每日能产四五十支,按照计划,十天之内就能达到每日百支的生产能力。 建奴营寨现在彻底被摧毁,攻城器具全无,按照李俊业的计算,建奴发起总攻至少也要十几天的时间,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自己日夜不息,勉强能够生产出两千支。 不过只要自己多守一日,那么火绳枪就能多生产一些,相对而言是每日递增的。 至于铁等原料,李俊业不愁,他在建奴大营缴获了不少。 愁的是火药,火药缺乏的问题,始终得不得解决,就算李俊业将中药铺的硫磺硝石都搜刮干净,还是储备严重不足。 好在李俊业在火烧临清之前,让刘有为采购了五六千斤运往了济南,暂时能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今日城外的大战,就足足用了一千多斤,照这样打,李俊业根本就坚持不了多长的时间。 相对于红夷大炮一发十来斤的装药量,火绳枪的装药量就要小得多了,每发用药仅需三四钱而已。 李俊业只能在大战中尽量减少大炮的使用,将有限的火药攒给火绳枪使用。 这些日子,李俊业突然间再也没有见到栖霞郡主的身影,往日天天出现在自己眼前,一连几日见不到人影,李俊业竟然觉得心中隐隐有些落寞。 …… 大清河上,一支庞大的舰队自入海口逆水缓缓而行,这支舰队规模极为庞大,主力由二十艘两千料的战舰组成,加上其他大小舰艇足足有百来艘。 这支庞大的舰队,不远千里溯游而上,不是为了和大明水师决战,而仅仅是为了护卫中间的二十艘大船。 这二十艘大船上载着得就是建奴的重炮部队乌真超哈,由建奴三顺王之首的孔友德亲自率领。 这个沾满胶东半岛鲜血的叛将,再次来到了齐鲁大地,只不过此刻他已经完全换了一个身份,他是建奴的恭顺王,汉臣中最为佼佼者。 他光是五六千斤的红夷大炮就有二三十门,重达八千斤以上的大炮也有数门。再加上其他大小火炮足足有七八十门之多。 其中不仅有红夷大炮还有佛郎机炮,以及明军常见的大将军炮、碗口炮、虎蹲炮等等。 战舰破浪以行,孔友德伫立舟头,望着大清河两岸景物,这是他叛逃之后,第一次再踏入关内土地,他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脑后的鞭子,内心感叹连连。 “王爷,再行五里,就是济南了,睿亲王已经亲自在码头等待迎接王爷。” 正在孔友德内心触动的时候,忽然两员大将上前来奏,这两人分别叫做线国安和李如春,乃是孔友德的左膀右臂。 “去通知睿亲王,我等身轻人微,无须他大驾光临,稍后我自会入帐觐见。” 孔友德清楚,自己也被建奴封为亲王,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多尔衮相提并论。 虽然现在和建奴一样留着同样的辫子,但自己终究是外人,始终进不了他们的权力核心,所以自己一直行事低调,为人处事皆是谨小慎微,丝毫不敢托大。 对于多尔滚的亲自接驾,显然孔友德认为自己承受不起,还是自己去觐见比较妥帖。 线国安当即下了一小舟,提前与替孔友德传话,这支小舟长仅两丈,扁如豆荚,却有十名桨手,在汹涌波涛的大清河上行进如飞。 未等多时,线国安便已返回登舟,“末将已经按照王爷的话说了,但睿亲王说,王爷劳苦功高,又是远道而来,理应亲自接应。” 孔友德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209章 乌真超哈(一) 渐渐,舟行越来越近,孔友德远远地就看到码头上旌旗漫天,多尔衮正率领着一众文武官员,站在码头上热情地等待孔友德的到来。 三顺王对于建奴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他们手上不仅有数量庞大的百战老兵,更重要的是,他们懂得操纵舟船和火炮。 也就是说,建奴的水师和炮兵就是以他们为主体,几乎全靠他们,这也是三人能够被建奴破例以汉人身份被封为实权亲王的原因。 在多尔衮的眼中,三顺王的利用价值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就算他心中有万千不愿意,但这面子一定要给他们,并且建奴还指望着他们为自己征伐沙场呢? “小的孔友德拜见睿亲王。” 作为一个降人孔友德在多尔衮的面前丝毫不敢托大。 “恭顺王一路鞍马劳顿,辛苦了,小王在帐内略备了些薄酒,给恭顺王等接风洗尘,还请恭顺王能够赏脸。” 多尔衮亲昵地看了孔友德一眼,笑眯眯地说道: “王爷,如此着急的招小的来,恐怕是有急事,依小的见,不如先将正事办了,接风酒到晚上喝也不迟。” 见孔友德办事如此用心,多尔衮喜不自禁,“既然恭顺王要以公事为先,那小王就依恭顺王的意思。” 孔友德点了点头,忙动身指挥全军下船。 随着一条条的大船靠岸,一门门大炮被从船中吊出,而岸上早已有准备,接应的人足足备了上千头牲畜,另有掳掠而来的几千民夫。 建奴红夷大炮用料用工十足,每门光身管都有五千来斤,再加上与之配套的炮架等,一门大炮已达上万斤之重,沉重无比。 为了大炮能够顺利的运达前线,多尔衮已经命人提前整修过道路,饶是如此,为了将这些大炮从码头运往前线,依旧是花了不少的时间。 孔友德也真是个工作狂,船靠岸后,连休息一刻的时间都不给自己。 大炮运抵前线之后,自己便也跟着来到前线,亲自指挥构建火炮阵地,准备炮击的物资,务必要在天黑之前,能够完成对济南城的第一次炮击。 “快去禀告将军,这里发生的情况。” 建奴这些动作,怎么能够逃过天空中热气球的了望,自从有了热气球之后,守城几乎能够及时的感知战场所有的态势。 李俊业正在工匠坊内,视察火绳枪的生产工作,目前城内每日能造出火绳枪一百来支,李俊业刚刚亲自试射过。 这些火绳枪,威力十足,能够轻易的射击两百步远的目的,近距离上击毁建奴铠甲,毫无压力。 对于这批火绳枪质量,他心中非常的满意,然后当他听到了这个不好的消息之后,当即眉头一皱。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建奴竟然会通过水路,将远在辽东的乌真超哈部队派来,并且还是孔友德亲自率领。 李俊业还未到北门,就听到城外传来一声震天的响声。 原来是建奴已经构造好了炮兵阵地,开始了他们的第一发试射。 “情况怎么样!” 李俊业上了城墙,王良焦虑不已的等待了多时,李俊业见了王良,着急地问道。 “将军自己看?” 王良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往前方一指,两里外,建奴二十多门红夷大炮成一字排成一排,炮兵们正在进行炮击前的最后准备。 再他们身后,则是竖起起了四面大纛,分别是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恭顺王孔友德, “即刻让大家都撤退下城隐蔽,只需留极少数人留守就够了。” 李军成军不长,虽是经历过几场恶战,但将士们,还没有见识到红夷大炮的厉害,至于济南城内的那三门,只不过是红夷大炮中的小儿科而已。 济南城虽然坚固,但是面对二十门五千斤重的红夷大炮轰击,城墙被轰塌,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毕竟西方人带来的红夷大炮,彻底地改变了九州传统的攻城方式。 “遵命!”王良赶紧地安排人员撤退,明军训练有素,仅片刻工夫,防守北城的明军和青壮就悉数撤下。 “古千总,命人去通知杜威,让人组织人手,将靠近四门的建筑悉数拆除,取其砖石,置于城墙内侧,随时准备修补城墙。” “再命他调集青壮和民夫,在四门附近构建避炮工事。” 李俊业连下了两条指示,有古阐的存在,李俊业平时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就轻松多了,每次下令只需对他一人交待就行了,他总能将事情办的好好的。 古阐乃是关宁一系,严格来说并非是李俊业嫡系,李俊业能够对古阐如此信任,也让古阐觉得有知遇之恩。 因为古阐直接成为李俊业的侍卫亲军队长,将自己的生死安危完全交到他的手上,对于关宁一系这派人来说,意义就更加重大了,证明李俊业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做外人来看。 “轰……” 李俊业刚做完安排,建奴二十门红夷大炮登时而发,如一条贪婪的恶龙一般,同时喷涌出他们的火舌。 二十发十几斤的实心炮弹同时砸在城墙一处,李俊业站在城墙上,顿时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将军,你看……!” 躲在女墙后面的一个士兵,悄悄地从城门探出了脑袋,望着被大炮轰过的城墙,一时竟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是痴痴的指着刚才的炮击处。 李俊业上前俯身朝着士兵指着的地方望去,原先完好如璧的城墙,仅在这第一轮轰击中,就已经被轰出了一个大洞,城墙外面的砖石已经开始脱落,露出了里面的夯土。 这些汉奸们炮术极好,二十多门大炮齐发,除了极少数打偏之外,悉数都能击中预定的目标。 “孙元化之心血,皆为别人做了嫁衣,真是可恨!”李俊业喃喃自语道。 李俊业声音未落多时,建奴第二轮齐射再次袭来,整个城墙再次动摇了起来。 这一次建奴的准头更准了,二十多门火炮,绝大多数弹着点都在城墙的一块区域内,经过这轮射击之后,城墙上剥落的砖石更多了。 第210章 乌真超哈(二) “将军莫非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轰。”王良心烦意乱的问道。 “难道你还能冲出去,将他们炮兵完全摧毁。”李俊业显然并没有王良那般紧张。 城外建奴三军合师足足有九、十万人,虽然充斥大量降兵,但其骑兵实力不容小觑 ,一想到出去和他们打野战,王良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拎进了冰窟窿中,从上凉到下,不停的摇晃着脑袋。 “那可怎么办?”王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暂时该怎么办,我一时也没想好,不过办法总是有;然济南城墙宽达五丈,料建奴三四日内也轰不塌。” 李俊业平静如水,这番话方才给守北门的将士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李将军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宋学朱和张秉文带着一众济南官员,惊慌失措的爬上了城墙,见到李俊业就像发现了救命稻草一般。 李俊业先指他们看了一眼城外的红夷大炮,又跟他们详细的解释了前因后果。 一听竟然是孔友德亲率乌真超哈来,济南一众官员,更是恨不得生吃活剥了他: “这孔友德,为害山东,涂炭登莱不说,竟然认贼作父,带着原属我登莱的火炮,打到了济南城下,我真恨不得亲尝其肉。” “李俊业现在该怎么办?” 在骂完了孔友德之后,宋学朱等人将目光又重新投到了李俊业的身上,此刻的他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谁也想不出一个章程来。 “诸位不要过于担心,目前我们要做好两方面准备,一是命人构造好各种避炮工事;准备修城材料,随时准备修补城墙,并且做好与建奴巷战的准备……” 一听到要做好巷战的准备,众人几乎都吓得脸色煞白,要知道,冷兵器攻城战中,一旦攻方突破了城墙,那就基本上意味着守城的失败,巷战一般是垂死前的挣扎罢了。 “大家不必过于紧张,只好布置好防御,就算是巷战,也未必意味着就是守城失败。” 看着李俊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众人脸上焦虑之色方才微微有点缓和。 “李俊业,莫非就想不到任何对付建奴大炮的办法吗?”宋学朱依旧一脸茫然地问道。 李俊业用平静的眼神安抚了他后,平静地说道:“至于如何对付城外的火炮,大家也不必担心,我定然会有办法。” 李俊业说这句话的时候,将自己的胸脯挺的格外的直。 见他李俊业这副模样,众人的焦虑,顿时也跟着烟消云散,李俊业现在在他们的眼中已经宛如是诸葛孔明般的存在。 李俊业故意装作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完全是为了安抚人心罢了,现在建奴九、十万大军就在城下,派人冲出去破坏火炮,完全是出去送人头。 而想让火炮打击他们的话,李军装备的多是轻型火炮,根本就够不着,如何破坏建奴的火炮,还得李俊业从长计议。 在安抚完宋学朱等济南官员之后,李俊业就下了城墙,亲自去布置济南城内的工事防御。 在建奴强大的乌真超哈面前,济南城墙被攻破是迟早的事,而野战又不及人,李俊业只好在巷战上大做文章。 杜威的行动速度也足够快,李俊业下了城楼,就已经看到有几百人人在北门忙活,靠近北门的房屋,屋顶已经被悉数揭去,民夫和工兵营的将士们正在拆除房屋的建筑材料。 而在另一边,还有几百人正在开始挖土,修筑壕沟,用以蔽炮。 天寒地冻,挖土可不是易事,需要先在地上生火,待火下土解冻之后才能再挖了。 为了避免土解冻,还需要增高附近温度,且挖土十二个时辰都不许中断,因为一旦中断,已挖开的表面上土随后就又会被冻上。 现在北门附近已经升起了几条长龙一般的火焰,要不了多时,只待表土融化,就可以开挖了。 李俊业下了城墙之后,随即将杜威找了过,他随身带着一份济南的地图,从烧土的火堆中捡取了一块木炭,当着杜威的面,在地图上一一给他做标记。 依照李俊业的计划,为了防止建奴破城之后,他们的铁骑沿着济南城中的大道驱驰,李俊业让杜威将济南所有主干道的路口都修建一堵矮墙工事,只留一条进出必要的缺口。 封堵完路口后,李俊业又让杜威将临街房屋,所有门窗全部封死,只留下一些必要的射击孔。 做完这些安排之后,李俊业方才悻悻地回到军营,他要思索自己究竟如何才能破局。 进屋之后,窗明几净,显然在自己离开之后,古阐已经提前安排人打扫过。 李俊业独自坐在书房,心无头绪。 “将军,玄道长和他夫人来见。” 正在李俊业烦闷的时候,屋外的亲兵进来,小声地说道。 “请他们进来。”李俊业微微一笑。 “将军,今晚便是除夕,明日便是春节,我和夫人亲手做了一点年糕,想送给将军尝尝。”玄常子和那妇人一起进门,提着一篮精心布置地年糕,热情地送到了李俊业的面前。 “今日是除夕?”李俊业显然忙得已经忘记了日期,惊愕地问道。 “正是。”玄常子以一副不可思议地表情,望着李俊业,他也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世上竟然还真有人将过年给忘掉。 李俊业望了玄常子夫妇一眼,一些日子不见,有了妇人照顾之后,玄常子穿着显然整齐干净了不少,精神也比以前要强不少。 而他妇人在玄常子的夜夜滋润下,脸色红润异常…… “将军,来尝尝我家娘子的手艺。”玄常子显然对李俊业送他的份姻缘感激不已,故意借着过年的机会来拜见,借以还一丝恩情。 李俊业从玄常子手中接过年糕,只见这年糕做工精巧,白润如奶,细腻异常,想必两人制这年糕花了不少心思,咬了一小块入口,味道着实不错。 “嫂子的手艺真是无错啊!玄常子有嫂子跟着你,你可真是有福气啊!”李俊业吃完年糕,由衷的赞叹。 第211章 乌真超哈(三) “还不是承蒙将军眷顾,我夫妻二人才能修得百年之好,将军恩情,我夫妻二人会一直铭记在心。”玄常子声色并茂的说道。 “对了,嫂夫人芳名叫做什么?瞧我这脑袋,竟然一时还忘记了。”李俊业边吃着年糕边问道。 “内子唤做林秀芳,将领换他秀芳就行了。”玄常子一脸满足的说道。 “秀芳嫂,好!”李俊业亲热的打了个招呼,那妇人忙道了个万福。 李俊业道:“既然连内子都叫上了,然而你们两个终究还是名不正言不顺,要不这样,择日不如撞日,稍后我便去请宋张两位大人来做你们的证婚人,今晚让你们拜堂成亲。” “请宋张两位大人做我们的证婚人,今晚拜堂成亲?” 玄常子听到这话后,激动得竟然哭了起来,毕竟他们的关系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宋学朱和张秉文,皆是山东的主要官员,让他们证婚,等于是让他们为自己背书,这样以后自己两人的关系彻底合法化,黄家人绝对不敢再纠缠一二。 玄常子真是求之不得,只觉得眼前的李俊业简直就是他的重生父母一般,真不知道自己如何报答他的恩情。 “不过,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这事我也得亲自问下秀芳嫂,若他也没有意见,方才奏效。” 李俊业当即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转过身去,对着在他旁边的林秀芳问道:“不知嫂子,到底是何意。” 林秀芳局促了一下,羞着脸道:“此事全凭李俊业做主。” 李俊业便已知林秀芳的态度,不过林秀芳旋即补充道:“只不过奴家,名籍依旧在黄家,只怕黄家不见得会善罢甘休。” “这有何难,待会我命人送一千两银子到黄家,权当是给嫂子赎身,黄家而今没落,朝夕不保,想必是见钱眼开。” “将军再造之恩,简直是恩同父母,请受秀芳一拜。” 林秀芳感激涕零,跪地而拜,玄常子也跟着跪地。 她只不过是黄家的一个侍妾而已,虽名为妾,实则和奴仆无异,也未在黄家留下一儿半女,而今黄家没落,像她这样的人,很轻易被黄家变卖。 而今已是徐娘半老,想卖到一个像模像样的人家只怕很难了,又有几分姿色,黄家绝对会待价而沽,他的最终归宿往往会是青楼这种地方。 所以李俊业对她来说,有再造之恩,丝毫不夸张。 “秀芳嫂子,这事你且放心,一切包在我的身上,不过我今天和你丈夫还有钥匙要谈,还请你先行回避一下。” 李俊业忙给林秀芳吃颗定心丸,一听他和玄常子还有要事要商议,林秀芳当即识趣的退去。 “何事?” 林秀芳刚离开,玄常子狐疑地看着李俊业,惴惴不安地问道。 总之他几乎每次都能预感到,只要李俊业找他准没有好事。 李俊业不急于回答他的问题,先是屏退了左右,然后又亲自关好门窗,玄常子见到李俊业这般架势,吓得豆大的汗水已经从额头冒出,心中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 “将军您到底又要贫道去干什么?” 玄常子终于忍不住了,见李俊业关窗回身,索性直接开门见山。 “今日城外炮声,你可听到?”为了让玄常子知晓事情的严重性,李俊业并不急于说出答案。 “听到了,我还听说,是孔友德亲自率兵而来,城外现在有二十多门五千斤重的红夷大炮,正在猛轰城墙。” “你可知晓,这红夷大炮的威力。” 玄常子一脸得意地道:“本道行走江湖几十年,什么样的消息没有听过,这红夷大炮自然也知晓,听说他光炮弹就有二三十斤,一炮就能打几亩地。” 玄常子边说边向他比划红夷大炮的炮弹的大小,在玄常子的比划下,这颗炮弹哪是只有二三十斤,分明三四十斤都有了。 玄常子所知的这些只不过是江湖奇谈,被人为夸大化了而已,李俊业并没有拆穿他,而是顺着他的话道: “既然你知道红夷大炮的威力,那么定然清楚,在二十多门的红夷大炮面前,济南城墙被轰塌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玄常子吓的脸色煞白,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 李俊业起身继续说道:“要想守住济南,必须破坏建奴火炮,而那些东西皆是铜造铁铸的东西,想捣毁是何其之难。” “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轰塌城墙,束手自缚?”玄常子是惊慌中接过话来。 “问得好。”李俊业玩味般地瞟了他一眼,直看得玄常子心里发毛。 李俊业继续说道: “红夷大炮,我们固然无法摧毁,但是红夷大炮必须火药,方才能施放,而火药本是易燃易爆之物,纵使有千万钧,只需一个微不足道的火星,就能将他们尽数摧毁。”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潜伏到建奴营内,点燃火药?”玄常子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知道李俊业是多么的居心叵测了。 “对,遍城内,我估计只有你玄常子一人,能在千军万马之中潜入建奴大营,点燃火药。” 李俊业肯定的说道,用一双极为信任的眼神紧盯着李俊业。 按照玄常子往日的尿性,这样九死一生的任务,绝对拒绝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李俊业偏偏对他有大恩,他又偏偏是一个无比讲义气的人。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李俊业的脾性他也了解一些,今日请人给自己证婚,拜堂成亲,绝对也不是因为要自己去办任务,而故意引诱自己。 这完全是两码事,只不过刚好重合在一个时刻。 见玄常子犹豫了半天,李俊业便说道: “济南万千性命,皆系于你一身,你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 李俊业眉目一挑,乜了眼玄常子,“再说到时城破,建奴大军入城,肯定是玉石难分,我相信你能凭借自己的本领逃脱,可是你还能带着一个小脚女人一起逃脱建奴的搜杀吗?” 李俊业观察细微,自那天将林秀芳从监狱里领出时,就关注到她是一个小脚女子。 第212章 乌真超哈(四) 明清皆裹足,但他们裹足方式是不同的,明朝裹足主要是以纤细为美。 仅仅是将脚裹细,不会破坏脚部的骨骼,并且不会所有人都裹,毕竟明太祖的马皇后都是大脚。 而到了明中后期之后,裹足之风才开始愈发的变态,向着畸形的三寸金莲发展,明末的时候已经渐渐开始传遍。 裹足之风,李俊业深恶痛疾,日后迟早要将其彻底废除…… 而这妇人恰好就是后世的三寸金莲,三寸金莲直接破坏脚部骨骼,女子连走路都难,更别提逃命了。 提到林秀芳的小脚,玄常子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是依旧不发一言。 这次的任务难度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建奴大营就扎在城外的四五里路。 最难的就是这四五里路的距离,这段距离空旷无比,又是严冬,地上光秃秃的一片,连最基本的杂草隐身都是奢望,这分明就是九死一生啊! ……说是九死其实还说少了,与送死无异。 “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送死的,你出城之后,沿途我都会派人接应你,另外,如果实在不能潜入,保命为上,你可及时逃生回来,我定不会怪罪于你。” 李俊业的话让玄常子感觉吃上了一颗定心丸,人往往皆是如此,只有确定了自己的退路,才更有勇气往前走。 见玄常子表情微微有所触动,李俊业继续说道: “今日事成,不仅济南阖城百姓,都会铭记你的恩德,我也会另外赏你白银五千两,有这一笔钱,足够你和秀英嫂子下半生,能够逍遥的泛四海漂五湖。” 玄常子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不发一言。 “这样吧!你待会和秀英嫂子合计一下,不管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今晚我都会请人来为你们证婚,为你们拜堂。” 李俊业感觉自己多说无益,毕竟这个任务危险系数实在是太大了,说九死一生,那真还是说低了,从某方面来说,玄常子只要进了军营,跟送死无异。 “我干!” 就在李俊业失望的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一声洪亮的声音忽然从李俊业背后响起。 李俊业欣喜的回头,玄常子已经抬起了他高昂的头颅,对着李俊业说道:“今夜乃是除夕,建奴习俗与我等皆然,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若是去摧毁建奴火药库,唯有今年我方才有所把握。” “可今夜我正打算让你和嫂子拜堂成亲,明日是大年初一,建奴一样是过节,不急于今日。”李俊业忙劝说。 玄常子忽然眼睛湿润: “李将军这事你千万不要告诉秀芳,另外还请你一定要信守承诺,不管我能不能回来,你都要跟秀芳赎身;” “另外,先不急得请人来证婚,如果我不能回来,也请将军能够给他一些银两,将他好生安顿,另外再劝她找个好人家。” 李俊业当即承诺道:“替她赎身,我这就派人去办,不管你能不能回来,这五千两银子我定然会一个子的不差,全然送到他的手中。” “多谢!”玄常子感激涕零。 “你先到北门等我,我跟秀芳嫂子交待几句后,随后便到。” 玄常子出门后,便和林秀芳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后,便先行往北门而来。 李俊业稍后而出,向林秀芳仔细的询问一下她身契的内容,然后当着她的面派人去取银子替他赎身去了。 然后又对林秀芳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推说自己一时忘记,宋张两位大人,今日并无时间,并劝慰她不要多心,他答应的事情一定能够办到。 林秀芳自然对李俊业深信不疑,做完这一切之后,李俊业方才往北门赶来。 到了北门之后,玄常子早已在城下等待多时,建奴炮火实在是太猛烈,看着架势是打算昼夜不停,玄常子根本就没勇气登城,只躲在瓮城内的一个角落里避炮。 翁城内不仅有玄常子,还有李俊业的热气球小队,现在的热气球几乎是十二个时辰,皆是升空状态,城内守城,全靠这一个热气球掌握城外的态势。 李俊业来到了瓮城,热气球上的两个了望员当即操纵热气球下降,到了地面,李俊业问道:“已发现建奴火药库没有。” 热气球上了望员当即汇报道:“建奴火药库,就在建奴红夷大炮阵地后方一许地。” 李俊业当即拉上玄常子亲自上了热气球,这是玄常子第一次乘坐热气球,见他每日漂在空中,早就想来过下瘾了。 当他看到热气球载着他缓缓升空,内心激动不已,高兴的手舞足蹈,今晚任务的焦虑早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 热气球终于到达了预定的高度,如风筝一般悬停在空中,站在高处,清风吹拂,云雾缭绕,如同羽化登仙一般。 玄常子高兴的张开双臂,如飞鸟展翅,他微闭双眼,尽情的享受在高空的快感,只待他睁眼时,江山如画,远处大清河仅如一线,玄常子震撼极了。 “别看了,说正事。” 玄常子如同沉浸在梦境之中,谁料这梦还没做多久,就被李俊业给吵醒了。 见到玄常子一副不悦而落魄的感情,李俊业安慰道: “把这正事办完,我会让人教你热气球的使用方法,以后你可以带着秀芳嫂子,两人想玩多久,就玩多久,没人会管你们。” 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登上热气球升空,这将会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玄常子瞬间又像进入了梦境一般,不过这次他的梦境是和林秀芳坐着热气球升空,在热气球上卿卿我我。 “看到没,这就是建奴红夷大炮阵地,在后方一里远的地方,这个由重兵把守的区域就是建奴弹药库之所在。” 李俊业聒噪的声音,又将玄常子从梦境中拉了出来,玄常子不悦的朝下面瞥了一眼,只见建奴营寨如棋盘般密布,连绵好几里。 “妈呀!这究竟是有多少人啊!” 玄常子看着连绵的建奴大营,吃惊的出声道。 “建奴目前三大主力会师,估计有九万多人,还有各处散兵游勇,向这里汇集,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有十万人。” 出于维持军心士气的目的,城外的建奴的实际情况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李俊业对外口径一直都是原先的五六万人。 第213章 乌真超哈(五) 连绵数里的营寨,在大平原上,光是登上城楼,你并不能看尽全貌,所以城内军民一直对建奴城外五六万人的兵力深信不疑。 “那李将军,建奴这么多人,你究竟守不守的住啊!” 玄常子也是登上热气球,才知道城外建奴的真实实力,不禁为李俊业捏了一把汗。 李俊业淡然一笑道:“事在人为,人心齐,泰山移,只要我们自己不放弃,济南定然守的住。” “嗨!看来济南守不守得住,你还是要看道爷我今晚的表现。” 玄常子竖起大拇指,得意洋洋地朝自己指了指,那份得意劲,就如他真的是济南的救物主一样。 李俊业微微一笑,“这话还真让你说对了,建奴孤军深入,必不能长久,我等只需再守上一两个月,建奴必然退兵,若建奴没有火炮破城,我倒是还有信心,可是有这些大炮加持,济南城防旦夕可破,能不能守住,那又得两说了。” “哼……此番我功劳这么大,可你仅凭五千两银子,只怕不能就这样打发吧!”玄常子显得有点得意忘形了。 “这是自然,只不过我现在官小言微,其他的东西我又给不了。” 这价码确实有点低,李俊业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你果真大功告成,有保全济南全城之功,我可以让宋学朱和张秉文他们向朝廷报奏,封你个真人道号玩玩。” “一言为定!”玄常子欣喜若狂,显然他对于这个道号万分的痴迷。 李俊业点了点头,“别的话,你不要再说了,你先仔细的看下建奴大营的布局,这不仅直接关乎你的成败,还关乎你自己的身家性命。” 玄常子是怕死的,一提到自己的身家性命,玄常子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 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建奴大营布局之后,玄常子顿时眉关紧锁,又发起愁来。 原来建奴的弹药库,就置于建奴大营内部,建奴为了避免火药误炸,发生不必要的伤害,已经将火药库为中心的方圆一里之内全部清空。 只余一个弹药库孤零零的置于其中,而玄常子的那些本领无论的飞檐爬壁,还是水遁土行,实际全部需要借助附近的物体,他最怕的就是这种空旷而光秃秃的地方,几乎使他无处借力。 “可有信心?”李俊业见到玄常子这副表情,心里一凉,关心的问道。 “有的,有的!”玄常子对于自己的本领自信到了极点,绝不能让人看到自己一丝怯懦的地方,口不应心的应道。 “既然你有信心,那就好好的去准备一下,今夜除夕,建奴和我们一样都要过节,必然守备空虚,正是天赐良机。” 李俊业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言安慰。 “将军,那我这就准备去了。”玄常子强装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说道。 “好!”李俊业当即减少了炉火,朝下方摇了摇降落的红旗,瓮城内的人,便开始缓慢的回收热气球上面的绳索。 趁着热气球降落的当头,李俊业又和玄常子商量了一下行动的细节,玄常子非常满意。 “传我令去,为了防患建奴趁我过春节偷袭,全军放弃过春节,但春节期间,一定要跟所有的人加餐,保证大家吃好喝好睡好。” 李俊业下地之后,当即就下了这道命令,让人不过春节,自然是有悖人性,但是大敌当前,全军将士也并无怨言。 眨眼之间,就已经到了深夜,李俊业却在城门上等待玄常子的身影。 今夜奇寒无比,朔风呼啸,滴水成冰。 临近子时,玄常子的人影终于出现在城门附近。 玄常子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套合身的建奴军服,披着一个宽大的斗篷,站在李俊业的身边。 “这些东西,还给你,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李俊业话音刚落,一个军士就抱着一个不大大小的坛子,出现在玄常子的面前。 玄常子激动不已,打开坛盖,坛内的毒蛇,闻了主子的气息,纷纷竖立而起,高兴地吐着信子。 “谢将军了。” 玄常子非常开心,将右手伸出了坛子,里面毒蛇当即纷纷向着他的袖口爬来,不一会儿的时间,坛内装着的七八条毒蛇悉数进入了玄常子的衣服里面。 “这些东西,用完之后,记得从衣服上取下来,不然会吓得嫂夫人。” 玄常子离去之时,李俊业叮嘱道。 “这是自然,还请将军放心。”玄常子颇为感动地答道。 李俊业背对着他默默地点了头,“时间到了,你也该出发了。” “贫道这就出城,将军勿念!” 玄常子说完之后,便消失在了茫茫黑暗之中。 建奴亦过春节,此番入塞并未达到既定的目标,反而人马折损惨重,建奴军心士气低迷。 建奴也想借着春节,好好的振奋一下军心士气。 深夜寒风刺骨,值守的人格外的少,酩酊大醉的建奴纷纷在营帐内抱头呼呼大睡,玄常子使用自己的各种奇门异术,竟然奇迹般的靠入了建奴营寨。 靠近建奴营之后,玄常子并没有急着进去,在悄悄地蜷伏在雪地里,斗篷白色的一面穿着外面,将他整个人严严实实的盖住,与夜色中的雪地浑然一色。 玄常子悄悄的抬头仔细观察,今日虽然是除夕,但是建奴营寨内部依旧防守森严。 只不过执勤的士兵,多数都是东倒西歪,醉醺醺的。 他现在就在营寨新立起来的栅栏下面,依照他的身手,丈许来高的栅栏,自是不在话下。 难的是栅栏里面竖着两盆高炬,熊熊大火,将他附近的黑夜照着如白昼。 火炬之下站立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建奴,附近的栅栏四周皆是如此设置。 “想必这是建奴为了防止我军小部分渗入,特意如此设置,看来建奴统帅绝不是庸才。”玄常子心想道。 他随即巴拉了一下嘴,随后一只手的袖口中,忽然探出了一小条蛇的脑袋,这条小蛇先警惕的打量了一眼四周,方才悄无声息的将整个身子从他袖中爬出。 第214章 乌真超哈(六) 这条小蛇通赤红,长不盈尺。 小蛇出袖之后,玄常子又朝他比划了一下,这条小蛇竟然如人一般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悄无声息的向着建奴营寨缓缓地游来。 小蛇行动极为隐蔽,悄悄的来到两个建奴的脚下,而两个建奴却浑然不觉,这俩建奴刚好一胖一瘦。 “哎呀!我刚才像是被什么东西叮了一口。” 瘦子建奴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的右脚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但这疼痛感并不强烈,比蚊子叮了一口还轻。 他低下头看了一下地面,但火炬下却是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怀疑的抬起了自己刚刚被盯了一口的右脚,却是什么异常也没有察觉,室外滴水成冰,怕冷的他,也懒得撸起裤脚查看,只是用手探进去摸了摸,发现并血迹也无伤口。 “兄弟,怎么了?” 另一个胖子建奴关心的问道。 “没事,感觉腿刚才好像被蛇虫之类的东西轻轻地叮了一口。”瘦子建奴不以为然的说道。 “兄弟我估摸着你是上半夜的马尿喝多了吧!如此隆冬时节,怎么会有蛇虫之物,你不会是产生幻觉了吧!” 胖子建奴哈哈大笑,说完也打了一个饱嗝,满口的酒气。 “是……是……可能是前半夜喝多了。”瘦子建奴不好意思的说道。 “放心吧!兄弟好好的守好岗,再坚持半个时辰,就有人来替我们了,到时我们哥俩都回去好好的睡一觉。” 胖子建奴大大咧咧地走上前,拍了拍他的建奴,安慰地说道。 说这句话时,他忽然也感到脚上微微一疼,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叮了一口,只不过他这次的痛楚,明显比那个建奴的要强烈些。 “兄弟,莫非哥也是出现了幻觉。” 胖子建奴一愣,当即抬起了自己的一条腿,在火光上撸起了裤脚,却见脚腕上正有两点红色的血迹。 “这像是蛇咬的!” 瘦子建奴诧异地惊呼道,说完他在光下,也撸起了自己的裤脚,果然也见到了两个蛇咬后留下的牙印。 只不过他的伤口没有他的大,不仔细看,那隐隐约约地一丝血迹还真难看出来。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蛇?” 两个人几乎是在同时发问。 “走,找找看。” 胖子建奴一手拔出了腰间的钢刀,一手取出一个点燃的火把,另一个建奴跟着亦然。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搜寻,可是地上除了白茫茫地一片雪外,其余什么发现也没有。 “兄弟,我怎么感觉脑子有点晕?” 胖子建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对着身后的另一个建奴说道。 “我也有点感……。” 瘦子建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竟然晃悠悠地倒下,竟然连口中的话都来不及说完。 “兄弟……兄弟……” 走在前头的建奴听到动静,本欲回头察看,却突然间如被抽去支撑的稻草人一样,无声无息的轰然倒下。 “乖乖,这是第一次用你,想不到你这么好用,本道的一番心血总算是没有白费。” 玄常子高兴非凡 ,摸了摸,眼前的小蛇的额头,洋溢着满脸的自豪之色。 “进来吧!道爷我日后再跟你玩耍,现在还不时候。” 玄常子轻轻地抬起了右手衣袖,小蛇当即乖巧地钻了进来。 收完小蛇之后,玄常子轻如鹞燕一般飞过了栅栏,轻轻地走到了那两个建奴的身旁,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可惜啊!还是弄不死他们。” 玄常子摇了摇头后,便蹑手蹑脚的离去。 建奴防守也称得上是外强中干,进了建奴营寨,防守反而还松懈了不少,经过了前夜狂欢之后,建奴现在的营寨里也嘈乱不少,这也给了玄常子不少可乘之机。 然而,到了该靠近建奴火药库的时候,玄常子彻底犯难了。 原来为了防范火药误炸产生的不必要损失,建奴将火药库孤零零的设置在营寨中间,以火药库为中心的方圆一里,除了皑皑雪地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建奴为了避免火药殉爆,特意制造的隔离区。 然而对玄常子来说,穿过这段隔离区是最难的一个过程。 这个火药库乃是建奴利用城外的一个地主宅院,约莫有两亩多地,大小十几间屋。 而两头皆是灯火通明,玄常子,想通过隔离区这一段路,实在是太难了。 他伏在雪地里,想了好久,依旧百思不得其解,正当他打算硬闯之时,却忽然见到一个年迈的建奴挑着一副沉重的担子出现在他的面前,担子两头还在呼呼地冒着热气。 “这应该是给值守火药库的建奴送吃的夜宵。” 玄常子心中默念道。 “有了!” 忽然他眼前一亮,趁着这个建奴经过他附近的时候,猛然爬起,从背后一记手刀照着他的脖子犀利的砸来,那建奴旋即倒下,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玄常子首先将这老建奴拖到一个隐蔽处,然后挑着他的担子,大摇大摆的朝着建奴的火药库而来。 “老头,今儿送来的是什么?” 玄常子还没进屋,一个满嘴络腮胡子的汉子,便站在屋外大声地喊道。 “未料竟是一群汉人。” 从挑起这副担子的时候,玄常子就一直担心,因为语言不通,自己会不会被人识破,结果人还没到,竟然就听到了这么一声亲切的汉语。 这感觉就像是旅外十年的游子,忽然听到了一声家乡口音般的兴奋。 来之前他就听到李俊业跟他说过,现在孔友德带着乌真超哈来了,估计防守火药库的人也是孔友德的人马,如果皆是汉人,那么自己就方便多了。 “黄老儿,今夜怎么来稍晚了些!” 一个军汉双手叉腰,大大咧咧地责问道,脸上一副不悦的神色。 玄常子哪敢吭声,只顾自的挑着担子依旧往前走。 “我说你这老儿,是倚老卖老,故意在这里装聋不成。” 那军汉见来者没吭声,火气更大了,戟手指着玄常子大喝,知道吃的来了,附近的几个军汉闻音都聚了过来。 第215章 乌真超哈(七) 玄常子到了跟前,自己揭开毡帽,这群军汉方才知道来者不是昔日送饭的老头,那壮汉便狐疑地问道:“你是何人,那老头呢?怎么不是他送饭过来。” 玄常子嘿嘿一笑,双手抱拳,陪着笑脸道:“列位军爷,你们听我解释,我是黄老儿的一个远房表侄……” “胡说,黄老儿孤单一人,我等从未听他说过在军中有什么表侄,并且你这厮看着面生,寻常并未见过,老实招来,你到底是何人。” 附近的七八个军汉当即警惕了起来,悄悄的围拢了过来,将玄常子包围在中间。 玄常子并不紧张,抱拳环拜了一圈后道:“列位军爷,不必过于担心 ,我就住在济南城外,今日天军来此,我那表叔差人连夜去我家将我请来,想终老之时拉我一把,将我带在身边也好为他送终!” 玄常子对答如流,没有一丝慌张,这般镇定的神色,不禁让这群军汉也放下了一丝警惕心。 他说的话也几乎无懈可击,黄老儿是个火头军,负责每日吃食,这些人恰好是能够轻易出营,毕竟做饭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样不可缺,必要时需要出营采买。 这家伙又住在济南城外,不需多长时间,就能带入军营。 “军爷,今日过节,营内为你们准备了不少好酒好肉,这可得赶热吃,不然等凉了就不好吃了。” 玄常子边说,边打开了笼盖,笼盖方打开,一股沉郁的香味便四散开来,玄常子便俯身下去,将里面吃食一一端了出来,最少层是六盘烧鸡,金黄色的烧鸡,滋滋的流着油,香气腾腾。 这些人从辽东出发,走了七八天的水路,从未下过岸,至于船上吃的东西,那就别谈了,不是腌菜就是大面馒头,清淡着将他们肚子里的油水都寡清了。 玄常子不理他们的馋相,又火速的从笼屉中端出了一只烤乳猪,这只烤乳猪大概有二三十斤,为了挑运方便,已被从中截成两半,从断口处,可以清晰的看到烤的火候极好,外焦里嫩,香酥异常。 “军爷,不要急,里面还有了。” 玄常子烤乳猪端出来后,这些人中有两人就开始等不住,已经动手起来了,玄常子嘴角悄悄地一抿,连忙又从笼屉中端出一大盆卤牛肉来。 “抢,抢什么……“那为首军汉当即一耳光照着抢先动手的脸上扇了过来,一脚又将另一个踹飞。 原本跃跃欲试的其他人,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样,顷刻间便恹了。 为首军汉瞪了周遭人一眼,挤入人群,从头上拔出一个发簪,发簪通体由白银打造,在火光中映射着银白色的光芒。 他拿起发簪,在每个盘子上面都插了一插,稍许用衣角擦去发簪上的油腻,放在眼前自己的观察,发簪色泽如初,没有一丝黯淡。 古人最常用的毒物乃是砒霜,因古代提纯工艺落后,砒霜中往往都会夹杂着硫化物,银与硫化物能够产生化学反应,形成黑色的硫化银。 所以古代银针试毒是真的,只不过仅仅能试砒霜。 见银簪并无异样,那为首军汉忽然用一种非常玩味的眼神紧盯着玄常子,望着玄常子后背发凉。 “军爷,小的初来乍到,日后肯定要兄弟们多多光照,这是孝敬兄弟们的,银子虽少,权当给兄弟们买点酒喝。” 玄常子将一块碎银子,大大咧咧地塞入了他的手中,这块银子比鸡蛋还大,少说也有二两,再塞入他手中前,有意无意的让旁边的一众人看清它的大小。 这么大的一个碎银,可够买来不少酒了,众军汉心里乐开了花,唯有那为首军汉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看那军汉的架势,玄常子猜测应是一个哨长之内的小官,今日建奴过节,守备薄弱,估计这火药库,就由这哨长领着手下这几十人把守了。 “军爷,这是小的孝敬您的,日后还要请你多多提携。” 趁着众军汉在抢食,玄常子又悄悄的用一锭银子塞入那军汉手中,触碰到银子的那一刻,那军汉就感觉到这锭银子的厚重。 他悄悄地在手里掂了掂,足足有三两左右,这可抵得住普通小兵两月的俸禄。 见玄常子这么会来事,那军汉心无比舒坦,玄常子赶紧又从担中拿出两坛酒,为首那军汉当即夺去一坛,将另一坛随手扔给了一个小兵。 “去,里头还有人,将这酒肉一并挑了进去,也让里头的人吃饭,另外替我传个话,叮嘱里头的人,吃归吃,喝归喝,可是这哨依旧要给我盯好了。” 这么轻易就能获取他们的信任,玄常子欣喜若狂,忙挑着担子,不慌不忙地向里头走去。 在走的时候,玄常子也不停的在观察四周,这群建奴表面上看犹豫饥兵,其实守备也是甚有章法,虽然外面已经有二十几人在围着吃食,但依旧还有七八个人兢兢业业的在外面放哨。 玄常子挑着担子,进去了里面,方才进屋,就见到屋内烟气缭绕,五六个疲兵歪在里间的屋内,见玄常子进来,问道:“今日除夕,不知黄老儿给我们送来了什么好吃的。” “有的,有的……” 玄常子放下担子,哈着腰,低声地应道。 “你究竟是谁?怎么不是黄老头?” 里头几个小兵当即识出了玄常子来,狐疑地问道。 玄常子只好将在外面的话,对里面的人重复了一遍,这里头几个人,见外面那个为首的哨长都让你进来,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其中有个小队长,依旧觉得不放心,转念想了想,火药库防守森严,只凭他一个人,就算有诈也掀不起风浪,刚好这时玄常子便将外头那个哨长要他们盯好哨的话传达了一遍。 这个小队长方才彻底的放心,哪有奸细叮嘱对方看好哨的道理。 再加上玄常子一副老实懦弱的姿态,这小队长终于彻底的放心了,便对着玄常子说道:“军火重地,闲人不得逗留,将酒肉留下,你便先行离去吧!” 玄常子眼睛滴溜溜地一转。 第216章 乌真超哈(八) 玄常子眼睛滴溜溜地一转,指着桌上的盆钵道: “军爷,小的倒是想走,可是这些吃喝用的餐具,你们吃完后,小的要带走啊!不然下顿小的拿什么东西给你盛吃的。” “那好,你就在旁边站好,不许随地走动!” 小队长说完,便将脑后的鞭子,往脖子上一缠,也去吃酒喝肉去了,这帮人就像放出的恶鬼一样,如果自己再不吃,能留给自己什么? 玄常子便听话的站在门旁,看着他们吃了一会儿后,忽然他左右脚蹦跳起来,一副尿急的样子,“军爷,小的尿急,能否出去撒泡尿就回。” 那小队长手拿一个肥硕的鸡腿,吃的正带劲,抬头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朝他摆了摆手。 玄常子倒吸一口凉气,一副即将失禁的样子,手忙脚乱的跑出屋内,这副模样惹的屋内人哄堂大笑。 玄常子来到屋外,先是假装找了一个角落,只不过这角落不怎么好找,连续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自己满意的角落。 撒完尿后,玄常子见四周无人,方才若无其事的趁着这个机会悄悄的到处逛逛,只不过他没走出多远,便被一个是军汉给呵斥住。 玄常子忙赔了个不是,装作无事的回到屋内。 玄常子撒尿是假,他借机出来观察火药库才是真,只不过建奴守备森严,存放火药的地方,几乎所有的门窗都封的严严实实,内外都有人十二个时辰把守,玄常子什么也看不到。 “看来单凭自己一人之力,溜进去是不可能的啦!” 玄常子心中暗暗叹了一口,走到一个角落,他悄悄的蹲了下去,右手垂地,旋即一只老鼠便从他右手袖口探出。 玄常子从怀中掏出一丝粉末状的东西,放在指尖,然后手指探到这只老鼠的鼻子前。 老鼠像是有灵性一般,大力的用鼻息嗅气。 “去吧!”玄常子轻声的呢喃一声,轻轻一拂袖,老鼠便从衣袖而出,紧接着消失在墙角的黑暗处。 玄常子再次回到了屋内,好酒好肉,几杯清酒下肚,里面的这群军士,脸上已经开始红光满面。 “撒泡尿,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见玄常子进屋,那小队长瞪他一眼,狐疑地问道。 “回军爷的话,小的只因对此不熟,多找了一会儿。”玄常子镇静非凡,一副低人一等的姿态,陪着笑脸说道。 “是吗?”那队长,双目冷峻。 “是的!千真万确!”玄常子点头如捣蒜。 “这样吧!吃完的盘碗你先收回去,剩下的明日我再命人送到伙房。” 小队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再说这人已经过了哨长那一关,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不耐烦的将手中刚满饮而尽的酒碗,扔在桌上,发出哐啷一声。 吓得玄常子,悄悄地打了个寒颤,双腿如筛糠。 “你就这么大点的胆子?”小队长哭笑不得地问道。 玄常子呆若木鸡般的点了点头。 “将东西能收的都收了吧!包括外面的,剩下的无需你管,你且先行回去。”小队长轻声地说道。 “好的!好的” 玄常子点头哈腰的应声,知道这厮依旧对自己不放心,连忙手忙脚乱的便将桌上的空盘碗一一收起,打了个招呼后,赶紧挑着担子转身离去。 离开屋后,玄常子来到外面,见那个哨长正带着七八个人依旧喝的起劲,正在兴致勃勃地和人划拳,他上前打了声招呼,收拾了空盘碗,便赶紧离去。 未走多远,玄常子便听到身后传来微弱的“叽叽”声,玄常子回头,只见自己放出的老鼠已经从后面跟了上来。 玄常子悄悄地低头,假装系鞋带,老鼠机灵的钻回了他的袖子中。 又走了大约两百步,顺利离开了建奴空荡的安全带, 终于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玄常子迫不及待的放下肩上的担子,从怀中掏出了那支老鼠,掰开它的嘴巴,老鼠便将一团湿润的黑色粉墨悉数吐入他的手中。 黑灯瞎火,玄常子并不能看清自己手中是什么,他将手中物送到自己的鼻尖,一股浓郁的硫磺味扑鼻而入,玄常子嘿嘿一笑:“未料里面果然有鼠洞。” “你建功了!”玄常子用手指点了点老鼠的脑袋,又从怀中如变魔术般掏出一小把豌豆,一一送入老鼠口中。 “鼠兄,对不住了!” 待这只老鼠吃个半饱之后,玄常子又从怀中掏出一段火绳,截成两寸来长,拴在老鼠的尾巴上,露出半寸来长。 做完这一切之后,玄常子取出火捻子,将老鼠尾巴后的火绳点燃,又将老鼠口中吐出的火药展示在他的面前,和他嘀咕了几声后,那老鼠就像听懂了人话一样,带着燃烧的火绳,飞一般的向火药库跑去。 老鼠离开之后,玄常子挑起担子飞一般的向着相反的地方狂飙。 玄常子没跑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山崩般的轰隆声,玄常子本能般的趴在雪地上。 就在趴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感觉到威力极大的冲击波正从自己的背后向自己推来。 “成了!” 玄常子回望一眼身后漫天的火海,欣喜若狂,旋即又想到自己的老鼠,不禁心中又有点悲伤。 建奴火药库爆炸,里面足足存放了两万斤的火药,这么多火药同时爆炸,威力可想而知,漫天火海登时而起,恰好朔风劲吹,爆炸的火星漫天飞扬,随风飘散各地。 建奴的大营顿时乱成一片,乱糟糟的人群都纷纷向火药库的方向跑来,哭声喊声此起彼伏。 多尔衮帅帐内,正在跟孔友德一行设接风洗尘宴,又加上是除夕,热闹非凡。 孔友德态度恭顺,多尔衮待客殷勤,宴席兴致盎然,一直喝到深夜,还未有散去的意思,猛听到帐外传来一声崩山般的响声,多尔衮就预感到大事不妙,丢了酒杯跑到帐外。 “到底发生了什么?” 帐外烈焰灼空,巨大的火球将黑夜变成白昼,巨大爆炸后的场景,犹如世界末日一般。 第217章 你们这些蛮子,真是好大的贼胆 孔友德也跟着来到帐外,光在帐内听到那声巨响,就知大事不好,来到帐外看到火药库方向升起的巨大的火焰,便已知晓 了一切。 他忙跪地拜道:“卑职疏忽,致使火药尽毁,殃及无辜,还请大帅治罪。” 多尔衮心中已经是暴跳如雷,但看到孔友德这般模样,转而强忍着怒火,亲手将孔友德扶起,安慰道:“想必只是守卒一时疏忽,灯烛失火所致,下属不用命,与恭顺王何敢。” “多谢大帅!”发生这样事情,多尔衮还在为自己开脱罪责,这让孔友德内心颇为感动。 “多铎你现在亲自去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爆炸。” 多尔衮虽然是口头上说是灯烛失火所致,但是他的内心显然不这样认为,孔友德部,乃是百战之精锐,乌真超哈更是成军已有十年之久。 这是一支经验丰富的老卒劲旅,弹药库又是一军之中,重中之重,他们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自三顺王部归降以来,从未收到过一份关于灯烛失火以致库存火药爆炸的事故。 多尔衮隐隐约约地认为这是人为使之,只不过他没想过会是明军潜入破坏,而是认为自己这里出现了奸细。 多铎亦是如此认为,领了命之后,就提了一支护卫军,杀气腾腾地朝着火药库方向而来。 虽然建奴提前已经做好了预防,围绕着火药库预留了安全的距离。 但今夜朔风强劲,爆炸而起的火种火星,随风飘着到处都是,点燃了好几处营寨。 建奴大营灭火的灭火,防袭的防袭,乱哄哄地,乱成了一锅粥。 玄常子早已扔了担子,匍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望着乱哄哄的建奴,嘴上乐开了花。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玄常子瞧准一个空隙,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济南城方向飞奔而来。 \"有情况!” 玄常子动作已经足够轻盈,在穿越建奴密密麻麻的营帐时,不幸还是被一个眼尖的建奴发现了一渺身影。 听到那建奴的暴喝,玄常子知道自己暴露了,但他也知道离开营寨的栅栏已经离自己不足百步,只需一点点时间,自己就能轻易的翻越栅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在这里,快抓住他!” 玄常子一渺残影,在黑暗中,如一支离弦之箭一样疾驰,发现他身影的建奴越来越多了,他们嘈杂着喧叫,向着玄常子的方向如飞蝗一般的涌来。 眼见着前方的栅栏越来越近了。 在玄常子即将到达的时候,忽然从斜刺里冲出一骑来。 那骑金盔银甲,横槊纵马,威风凛凛,瞬间挡住了玄常子的后路,再他的身后,旋后有几名身强体壮的巴牙喇白甲兵。 玄常子瞟了一眼对面,只见为首者,方二十余岁,眉清目秀,气宇之间,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只不过可惜的是,玄常子还不知道对面人便是建奴大名鼎鼎的豫亲王多铎。 “你们这些蛮子,真是好大的贼胆!” 多铎老气横秋,端坐于马上,瞟了他一眼,脸色煞白,咬牙切齿的问道: 你们究竟一共有多少人,都在何方,营中是否还有内应,老实招来,本王或许会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 此刻玄常子身后的追兵也追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归路,随时等待着多铎的命令。 面对多铎,咄咄逼人的质问,玄常子冷冷一笑,他目光如炬的看着多铎,稍不示弱一分: “呵呵,说起来,你这鞑子或许也不会相信,这火药库是道爷我一人炸的,并无同党,也并无内应。” 多铎叫他蛮子,他称多铎为鞑子,也算是针锋相对。 “哼,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吗?我大营戒备森严,我兄弟二人共同亲自镇守,你单人匹马,又无内应,竟然能炸了我们的火药库。” 玄常子的说辞,多铎显然一丁点就不相信,他恶狠狠的瞪了玄常子一眼,嘴角心冷一触:“看来你这蛮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果然都是些贱骨头。” “来人啊!给这家伙先尝点颜色,看他招还是不招……” “不必了,道爷今日就让你这小儿开开眼,让你瞧瞧道爷我的移形换影之法,稍后再想想看,道爷我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来的?” 多铎话音一凛,玄常子立马针锋相对的抢过话来,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轻蔑之意,边说边两手探入怀中,向着多铎疾步而来。 “护驾!” 多铎身后一声咋呼,四周军士紧张万分,纷纷一股脑的举刀向着玄常子砍来。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玄常子的时候,忽然一阵密集的烟雾从四周腾空而起,这烟雾来势极猛,几乎就在刹那间,弥散在整个四周。 随即烟雾中便响起了一阵刀剑碰撞之声和一片惨叫之声。 “保护主子!” 多铎本来再一直注视着玄常子,他年少方刚,自恃武力不错,身后又有数名万中选一的白甲护军。 他还很清楚,这矢箭哪有什么道法,只不过是诓骗田野愚夫的奇淫技巧罢了。 眼玄常子朝自己奔来,嘴角轻轻一扬,双手悄悄地握紧了马槊,打算待他近时,一槊贯胸。 谁料就在自己手中长槊即将要接触玄常子的时候,忽然一阵浓烈的烟雾弥漫而出,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视野。 这烟雾里面还有特殊的成分,剧烈的刺激味,呛得自己猛咳不止,眼泪横流,眼睛都睁不开。 “保护主子!” 几个护军,一看形势不对,又探不清烟雾内的虚实,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一股脑的围在多铎四周,用自己为肉盾,将多铎牢牢的护在其中。 “主子,在那里!” 待烟雾稍散,一个建奴指着多铎的身后,瞠目结舌的喊道。 多铎身后,正在建奴营寨的外围栅栏,相距多铎仅仅丈余远。 多铎强睁开痛眼回首,只见几十步外的夜色中,正有一个残影飞一般的向济南城的方向跑来。 “追!我要将这厮千刀万剐!” 建奴堂堂豫亲王,竟然被这样一个不足为道的江湖小丑戏弄,多铎只觉得怒火中烧,念每一个字的时候,几乎都能将自己的牙齿咬碎。 第218章 道爷我回来了(一) 多铎一声令下,底下的建奴丝毫不敢有任何含糊,便如同过江之鲫一样,纷纷跨越栅栏而追。 可这些建奴大都披挂严整,光是身上的铠甲就有大几十斤重,再加上武器和随携之物,每个人负重都近百斤了。 跨越如此高大的栅栏,着实花了点时间。 多铎随从皆是骑兵,面对丈余高的栅栏,也只得望洋兴叹。 好在附近不远地方,有一侧门,便在一个牛录的带领下,赶紧领着人马,通过这个侧门出寨追击。 虽然这样出寨更费时间,但对于多铎来说,显然这才是最佳的方案,对面之人虽然身手敏捷,但毕竟只有两条腿。 两条腿的人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马,此间距济南城还有数里,自己有的是时间追的上他。 没多久的时间,多铎便已出寨,憋屈已久的马蹄,踩着雪地上,扬起阵阵白雪。 虽然多铎出寨时浪费了一些时间,但好在自己胯下皆是良马。 任凭玄常子如何亡命般的狂奔,多铎没花多长时间,就已经快追上了他的身影。 眼见前方的玄常子已经不足百丈,几乎在触手可得之间。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一团熊熊的篝火,在玄常子附近熊熊升起,而玄常子在火边却岿然不动。 “是明军白天的大孔明灯!” 一个识货的建奴,当即就认出了火上之物,那就是白天的孔明灯,只不过他们如何也没想到,明军是如何不动声色的将他运到了这里。 显然这个孔明灯就是在这里接应玄常子的。 但多铎反应过来时,明军的热气球在灼热的大火中,已经逐渐开始膨胀。 “不好!” 多铎大叫一声,连忙催促身后的骑兵快行。 然任凭他如何快马加鞭,终究是还是慢了一步,在他即将接近之时,明军接应的热气球已经冉冉升起,任凭多铎如何暴跳如雷,也只能望洋兴叹。 “放箭!” 此刻的多铎,也已是黔驴技穷,望着已经离地的热气球,歇斯底里的大叫。 身后的建奴,得令,即刻弯弓搭箭,照着刚刚升起的热气球一股脑的射了过来。 建奴虽然骑射无双,但是再硬的箭也射不穿明军经过精心布置的吊篮啊! 多铎只不过是徒费箭矢而已! “诶!小鞑子,不烦你不送,道爷我先走了。” 玄常子临走之时,还不忘探出脑袋和多铎打个招呼,直气得多铎吹鼻子瞪眼,但又无可奈何。 “李将军,贫道安然回来了。” 热气球刚刚还未来得及落地,玄常子就见到李俊业已经在降落点等待多时,探出脑袋,咧着大嘴,朝着他笑,李俊业不禁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满意地点了点头。 玄常子落地后,发现等待他的不仅只有李俊业,甚至连山东巡按宋学朱和山东布政使张秉文两位地方大员都在。 原来今夜行动,为了保密,李俊业并未知会任何人,然而玄常子任务成功,建奴火药库巨大的爆炸声,着实惊醒了城里睡梦中的人。 作为济南地方大员,宋学朱和张秉文两人,难免不会亲自上城查看情况。 上城之后,李俊业便将今晚整个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宋张两位大员,并且还将自己想请宋张两位大员给玄常子证婚的请求也顺带着说了出来。 此刻的玄常子,无疑是济南城的英雄和揪心,宋张两位大人还有何话可说,自然是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建奴火药库的巨大爆炸声,足以告诉济南守军,玄常子任务的成功,大家难免禁不住欢天喜地一番,只有李俊业一人面无表情,一直紧张的眺望城外的动向。 众人在喜过之后,在李俊业的传染下,旋即人人的心都吊了起来,开始关注玄常子的生死了。 直到城外热气球升起之后,发出了一发红色的焰火,众人吊着的心,方才彻底的放了下来。 “成功了,他竟然不仅成功的完成了任务,还能够全身而退。” 大伙连番赞叹不已,心里差不多要将这个江湖骗子当成神人一样供奉了。 “李将军,贫道不辱使命,还回来了。” 玄常子落地,见着李俊业只朝着自己笑,并不发一言,玄常子兴高采烈的再次高声提醒道,边说,边轻松的跳出了热气球的吊舱,笑眯眯地站到了李俊业的身边。 “好,真是好本事!” 李俊业由衷的一时找不到任何用来赞叹的词语,不停地拍着玄常子的肩膀。 “当家的,呜呜……” 就在这时,忽然从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女子关切的声音。 李俊业回首,只见不远处一个妇人,正在哀哀切切的边哭边喊,被几位执勤的军士拦着,这妇人不是他人,正是 林秀芳。 “娘子!” 玄常子几乎在瞬间就识出了林秀芳的声音,迫不及待的从那边跑去。 两人相见,期期艾艾,如同 久别的年轻夫妇一样,根本不顾忌这里人多。 “将军,这是林秀芳的卖身契,还请你过目。” 这时外出办事的古阐刚好将林秀芳的卖身契送到了李俊业的眼前。 “黄家胃口大吗?” 李俊业瞟了一眼,便拿在了手上,好奇的问道。 “不大,知道是将军要的,黄家人早已吓破了贼胆,一个铜板都不肯收,硬说是要白送给将军的。” 古阐乐呵呵的笑道,一想到黄国梁当初的可恶样子,想到而今的黄家如此破落,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心中大快,不禁笑的更开心了。 “将军有吩咐,卑职怎敢擅自做主,临走之前,卑职还是留了一千两白银给他们。” 古阐怕李俊业多想,忙补充了一句,李俊业听后,也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秀芳嫂子,这就是你的卖身契!” 李俊业轻轻地走到两人身前,抬起手,将一张泛黄的宣纸,递到了林秀芳的面前。 林秀芳一把抢过,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瞬间便又哭成了一个泪人。 第218章 道爷我回来了(二) 说起来她的身世也凄惨,从小无父无母,被歹人卖往青楼,最后又辗转来到黄家,来时黄国梁已经七十多岁,她就是一个花瓶而已,几乎如守活寡一般。 这一辈子皆不是自由之身,而今终于彻底的自由了,这叫她如何不喜。 “娘子,别哭了,先好好的感谢一下李将军。” 林秀芳乃是喜极而泣,玄常子的话突然一下点醒了自己,两人又是对李俊业千恩万谢。 李俊业忙扶起二人,笑眯眯地道:“今儿难得高兴,宋张两位大员刚好现在都在此处,我看要不好事成双,今晚就将你们的婚事给办了,也好让兄弟们借机能喝上一次好酒。” 玄常子和林秀芳这才发现,宋张两位大员此刻就在李俊业的身后,玄常子忙大声说道:“要得,要得!” 林秀芳万万没想到玄常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如此没羞没臊,不禁两颊潮红,连忙扭过头去,不敢多看众人一眼。 “此人乃是今日救济南于安危的英雄,我和张藩台感激不已,这个证婚人,我们愿意做。” 宋学朱不等李俊业开口,就上前一步,抢声说道,旁边的张秉文也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那好,择日不如撞日,稍后我就派人连夜去采买婚庆之物,还望二位大员移趾我军营,为他们证婚,喝上一杯喜酒。” 李俊业诚恳地说道。 “哈哈,这个一定一定,这哪是简简单单的喝的喜酒啊!也算是我们今晚的庆功宴。” 宋张两个人哈哈大笑道。 晚上的时间虽短,但好在人手多,不需一个时辰,一个喜庆洋洋的婚房就已经布置妥当,厨房里的菜香已经飘出了老远。 这场婚宴虽然简单而仓促,仅仅四桌而已,但是规格并不低,参与人员皆是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七品官员都不一定能够上席。 人数虽少,但是热闹非凡。 明军这边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而相比建奴那边,可就惨了,一个个垂头丧气,死气沉沉,如丧考妣一般,聚在多尔衮的帅帐内。 多尔衮在帅台上气的全身发抖,不停的来回踱步,下面人噤如寒蝉,谁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孔友德吓的冷汗涔涔,他悄悄的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把手上的帕子尽数浸湿。 今晚守备火药库的可完全是自己的人马,若说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这也是说不过去的。 他又悄悄的望了一眼四周,四周之人不是豪格阿巴泰这些建奴自己一家人,就是鳌拜这类的自己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己虽然贵为建奴的威顺王,连脑袋后的鞭子都已经留着老长了,但在这里老是觉得格格不入,今晚的锅不由自己背,那该由谁来背。 “恭顺王,你不必过分自责,今晚之事,主要是外围失守,跟你无关。” 多尔衮细致入微,一眼就看出了孔友德的顾虑,忙出言安慰。 孔友德方才如释重负,感激涕零地看着多尔衮,这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安心的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多铎终于大汗淋漓的进了帅帐。 “这么样,这些潜入的人都悉数抓到了没有。” 见多铎进帐,多尔衮劈头盖脸的问道。 多铎苦着脸,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苦着脸,将刚才和玄常子的相遇经过,对多尔衮托盘而出。 “什么?”多尔衮预知不好,顿时暴跳如雷:“蠢材,别人说一个所为,难道真是一人所为,你就不会自己去查吗?” “我大营守备甚严,就算是一人所为,而无内应,怎么能干出这等惊天大事,你真是蠢啊!” 多尔衮骂完,见多铎依旧杵在那里,心中更烦,暴喝道:“蠢材,还不快去查。” 多铎苦着脸只得再次出了帐门,可查又能查到什么,看守火药库的人马,随着那一声爆炸,全部都上了天,谁也不知道当初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四叔,现在可该怎么办?” 与李俊业对阵的连续大败,让岳讬一直灰头土脸,在多尔衮的面前,甚至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而今的多尔衮和自己一样,连连受挫,岳讬满是伤疤的内心,竟然像是找到了平衡一样,不禁舒畅了不少。 帐内沉默了半天之后,岳讬首先发音打破僵局。 在多尔衮听起来,这句话似乎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但他毕竟是右翼主帅,和自己是平级的关系,多尔衮虽然心中愤懑,却也不好发作。 只是瞥了他一眼后,无好脸色地道:“此事不由你费心,你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我自有我的办法,你且等着看我今晚如何破城。” “大帅可又留了一手?” 正当岳讬心里打鼓,不知多尔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的时候,一旁的阿巴泰连忙抢过话来。 阿巴泰和多尔衮共事已久,对于多尔衮的手段深信不疑。 正在说话时,忽然从帐门急匆匆地跑进了一名小兵。 这名小兵,一副明军打扮,长的尖嘴猴腮,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见了多尔衮后,便纳头就拜: “启禀王爷,我家将军说了,今夜他把守西门,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时机成熟时,他会在城楼上升起三盏红灯,到时候以灯为号。” 到了这里,几乎帐内所有的人都确信多尔衮真的留了一手,其实建奴攻城,直接硬打攻破城池的案例并不多,大多数的城池都是建奴提前安排内应,由内应为他们打开城门。 这一套手段,建奴已经玩的是炉火纯青。 多尔衮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去告诉你主子,事成之后,约定好的金银珠宝,官职爵位,本王绝不吝啬,并且本王还会另有赏赐,必会让他终身,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小的代我家将军谢过王爷。” 那小兵听到了多尔衮的再次保证后,欣喜若狂,跪在地上的他,又重重的朝多尔衮磕了几个响头,一不留心,竟然直接将地上本有隐裂的地砖直接磕碎,那副憨样,引得营中之人,哄笑不已。 “赏!” 多尔衮也被这厮给逗乐了,话音刚落,身边一个亲卫就将两锭金光闪闪的金子抛落在地。 第219章 寒夜 这厮见到那两锭金子,两眼发光,欢天喜地,便如一只一般,四脚朝地,跪行着去寻那两锭金子,这般卑贱的样子,难免又引得建奴帐内大笑。 “今晚除夕,城中戒备可否还如往日。”多尔衮做事素来缜密,颇有担心的问道。 小兵道:“启禀王爷,一切果如王爷预料,今夜除夕城中将士多在城中饮酒作乐,守备甚为松弛,李俊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刚炸了王爷您的火药库,新胜之下,守军就更懈怠了, 这会儿李俊业正领着济南文武官员,都在城内参加婚礼呢!估计待王爷发兵的时候,大多已经大醉。” “婚礼?怪事,谁除夕夜办婚礼,又是在这凌晨时分?”多尔衮明察秋毫,瞬间发现了不对劲处。 那小兵只得将前因后果,一一对多尔衮说晓,多尔衮方才知道,炸毁他火药库的人是一个叫做玄常子的老道,城中办的就是他的婚礼。 一想到这,多尔衮不禁怒火冲天。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本王今晚已经布置妥当,今晚只等他红灯信号,事成之后本王必不食言。” 多尔衮发完火后严肃地说道。 “王爷放心,我家将军早就一直在等待着王爷了。”小兵拍着胸脯保证。 北方苦寒,尤其是子丑之间,现在正是丑时,梁玉成伫立在济南西门,不停的对着远处张望,神情凝重,不敢有丝毫懈怠。 “将军,晚上风寒,最近你的老寒腿又犯了,将军还是先回城楼内休息,剩下的事交给小的吧!” 一个随从,心疼的扶着梁玉成,关心地说道。 “不行,此事滋大,关乎我们所有人身家性命,我不可不亲力亲为。” 梁玉成带着狐疑地目光,瞟了那随从一眼,坚定地说道。 那随从本是好意,不料一句话却让梁玉成徒生疑心,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皆是凉的,微微颤颤地站在旁边,再也不敢多说一语。 梁玉成继续伫立在寒风中,忽然在不远处的黑夜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梁玉成眼前一亮,长吁了一口气。 那人影没花多长时间,就直接跑到城墙下一个阴暗的角落,那里早有人扔下了一条绳索接应,那人身手极为利索,宛如一条长蛇一般,沿着绳索瞬间就爬上了城墙。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个人影就被带到了梁玉成的跟前,此刻的梁玉成已经不在城墙上了,而是在城楼的一间密室里。 这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梁玉成刚才派去联系多尔衮的一个心腹小兵。 “睿亲王,他老人家怎么说?” 小兵刚进密室,梁玉成就开门见山地问道,虽然多尔衮现在只不过二十多岁,但在近五十岁的梁玉成口中已经被尊称为老人家了。 不知多尔衮亲耳听到自己被尊称为老人家,心中到底是做何等感想。 那小兵忙道:“睿亲王叫小的转告将军,他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将军你的信号。” “好勒!本将军入城之日,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天。”梁玉成难掩心中的喜悦。 “睿亲王可说过,事成之后的事吗?”喜过之后,梁玉成又开始担心自己的身后事来,毕竟他卖城可也是要冒极大风险的,不赚钱的买卖他可不信。 小兵忙道:“请将军放心,睿亲王他放话了,事成之后,不仅和你约定的条件一一对数,他还会对你另有赏赐,保证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又一个心腹,急匆匆的入室而来,对着梁玉成说道: “将军刚刚小的悄悄地去城中又巡视了一圈,西门附近兵力甚为空虚,李俊业等人在玄常子家的酒宴还未散去。” “好,事不宜迟,即刻挂灯为号!” 如此天赐良机,梁玉成激动着差点要拍断大腿,仿佛他一直心心念念的荣华富贵,就在自己的眼前。 “是,小的现在就去办。” 来报信的心腹,领了命之后,便匆匆离去。 此刻至关重要,梁玉成也不敢有任何懈怠,随即跟在那心腹身后,再次来到了北门亲自坐镇。 须臾,三盏红色的灯笼,悄悄的挂上西门的城楼上,微弱的灯火在寒风中不停的闪烁。 多尔衮亲自在不远处督战,随着他手中令旗一挥,不远处如山般的黑影悄悄地不断向西门靠近。 建奴人衔枚,马束辔,马脚皆用布匹兽皮包裹,悄行在雪地上,根本没有声响。 “终于来了。” 梁玉成不禁长吁了一口气,“快,命人速速打开城门,事成之后,大伙都会跟着我加官进爵,赏金赐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吱!”沉重的城门,终于被缓缓的打开,几个叛兵站在城门口不停的摇晃着手中火把,以给建奴指明方向。 “冲!” 这几个火把的光芒,犹如黑夜里茫茫大海上的灯塔,建奴瞬间打起了精神,如潮一般的向城门涌来。 “阿格达,你当先锋入城,一定记得,入城之后能冲多远,就冲多远,一定要为大军入城提前扫清障碍。” “一定要快,一定要狠,路上遇到的明狗,绝不能放过一个。” 负责先行入城的正是豪格,豪格素来和多尔衮暗中不合,这么危险的事情,这次落在他的手中,豪格也不傻,先找了一个炮灰当先锋,带人入城,自己则在后面坐镇。 阿格达乃是豪格麾下一甲喇额真,领命之后,便向着城门飞奔而来,进城之时,他心中忐忑万分,唯恐有诈,进城之后,只见守城梁玉成部配合默契,西门附近果真空荡荡的一片,一个人影也没。 一直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 “杀,杀光所有的明狗,一个都不留。” 确定了安全,阿格达才来了底气,随着他的一声号令,入城的建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气势昂扬的向城中突进。 骏马冲锋,行进如飞,一刹那间,阿格达已经推进了数百步,到了这里,阿格达方才意识到一丝诡异: 为何推进了这么多,除了见到梁玉成的那些残兵疲勇外,一个抵抗的明军都未发现。 第220章 抽十杀一 阿格达心中一句“不好”还未喊出,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哐啷”声,那是金石的碰撞声。 阿格达赶紧回头,这一回头不要紧,回头之后,差点吓的他掉落马下。 因为他发现,刚才的哐啷声,正是西门铁闸落地的声音,不知何时,西门竟然已经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放下了铁闸。 这个铁闸的降下,将他和城外彻底的隔绝开来。 阿格达来不及多想,又听到城内传来一阵密集的梆子声,那梆子声密集而急促,犹如半夜的恶鬼催命一般。 “射!” 随着梆子声响,道路两排民房之内,发射出无数的箭矢出来,如此近距离的射击,入城的建奴就像割麦子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 翌日,天刚蒙蒙亮,李俊业和宋学朱就已经来到校场上,校场上不仅有梁玉成,还有黑压压的两百多降兵,这些降兵,都是昨晚俘虏的梁玉成麾下。 梁玉成见到李俊业到来,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梁玉成你可知道,今日就是你死期?” 李俊业见这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见面就给了一个下马威。 “哼,从老子和建奴联系的那一会儿,老子就想过后果,不需你讲,老子当然知道我活不过明天。” “啪!啪!……”一旁的古阐,见他出言不逊,毫不客气赏了他两个耳光,古阐出手极重,仅仅两个耳光就打的梁玉成满口鲜血。 “哼,你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宋学朱白了这厮一眼,挖苦讽刺道。 “呵……,老子当然算过账,大明气数已定,老子再跟着大明混,迟早不是死在建奴手中,就是死在流寇反贼手中。 而建奴声势而隆,给我金银珠宝,给我加官进爵,良禽择良木而栖,有何不可。” 梁玉成死鸭子依旧嘴硬。 “你……你……你……” 而他所言,虽然大逆不道,但仿佛又有些道理,气得宋学朱指着他鼻子半天,却又无语反驳。 “梁玉成,不要再逞口舌之快了,你死期将临,念我们同在登州为官一场,你临死之前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俊业瞟了他一眼,不想再多做口舌。 “老子实在是不服,老子行事缜密,可一切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梁玉成倔强的看着李俊业,眼神之中仿佛是在告诉李俊业,就算死,他也想做个明白鬼。 李俊业本来以为他会说什么遗言,未料竟是这,只得对他说道:“梁玉成啊!梁玉成,今天我就叫你死而瞑目吧!” “你刚才也说了,你我同在登州为官,对于你的人品我实在是太清楚了,当初我们登州号召勤王之师,应者寥寥,而后官军四败,建奴驰骋京畿直隶,而此时你却要来勤王,这不可不让人起疑。” “再者,当初我入济南时,我问过你,你说路过济南,闻知济南有警,故来支援,我前头打败多铎,后脚你就入了城,这时间实在是卡的太好了。 “可你知道,多铎当初所率皆是轻骑,并且多铎也并非等闲之辈,你几百号人,乌泱泱的全在济南附近,伺机进城,多铎会让你们全部全须全尾的进城,你梁玉成多大的能耐,我比你自己还清楚!”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提防上我了?”梁玉成恍然大悟的问道。 李俊业微微一笑:“堤防倒时谈不上,不过从一开始我就盯上你了。” “好你个小子!”梁玉成咬牙切齿道。 李俊业哂笑道:“怎么,只准建奴提前在我身边安内应,就不许我提前在你身边安内应。” 梁玉成浅默不语。 李俊业继续说道:“所以你的一举一动,我大概都知晓,并且你一直畏战如鼠,昨日又主动要求,夜晚由你把守西门,这就更让人起疑了,我几乎就已经可以肯定,你今夜必然有所行动。” “所以你将计就计,早就提前埋伏好了兵马,等建奴进城之后,来个瓮中捉鳖。” “你终于聪明了一回。”李俊业口是心非的夸赞道。 梁玉成继续说道:“我实在是不明白,我对他们明明已经许下了高官厚禄,金银珠宝,人人都有大好前程,留在城中自会和你一起自寻死路,为何他们依旧会被你策反?” “那是因为你给的是钱财,我给的是大义。”李俊业严厉地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梁玉成,你临死之前,我一定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世人之人并非皆是和你一样只知钱财官位,这世间依旧还有大义。 为了心中的大义,很多人宁愿置自己生死于度外,所以当他们放下城门铁闸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自己大数都会牺牲,但是他们依旧义无反顾。” 梁玉成沉默不语,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只是耷拉着脑袋,不发一语。 李俊业不愿再多看他一眼,转过身来,扬声道: “传我令下去,梁玉成及所部大逆不道,勾结建奴,将梁玉成枭首示众,所部军官全部处决,所部士卒抽十杀一。” 说完,李俊业头也不回的离去。 “李将军,这样未经审问,不分青红皂白的大杀,是不是并不合适。” 出校场之后,宋学朱心有余悸地问道。 李俊业肯定的答道:“乱世当用重典,方能以杀止杀!” 李俊业话音未落,校场里已经传来了一大片惨叫之声。 这次瓮中捉鳖的埋伏,不仅阵斩了建奴精锐七八百,还俘虏了两三百的俘虏,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三百俘虏带来了一个非常头疼的问题。 在稍后的日常议事之时,军医营黎文越火急火燎的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启禀将军,昨夜俘虏的建奴中,卑职们竟然发现了其中有很多人竟然患上了天花。” “天花!” 听完这两个字,整个屋内的人都不寒而栗。 明末不仅处于一个小冰河时期,还是一个瘟疫大爆发的时期,当时最让人疼的就是天花和鼠疫,鼠疫的话流传的范围一般都是在北方,南方鲜有。 天花就不同了,基本在全国南北都会大面积流行,且这病传染性很强,致死率很高,在当时并没有特效药来治疗。 第221章 天花 李俊业闻知这个消息又忧又喜,忧的是,济南城内军民数十万,如果天花得不到好的控制,将会给这座城带来沉重的伤害。 喜的是,这两三百俘虏中竟然有几十人都患上了天花,意味着天花或许已经在建奴军中开始了大流行。 在医疗技术低下的古代,大军行动很容易伴随大疫而行。 而这波建奴入塞,凭借骑兵的机动力,活跃范围实在太广了,西到山西,北到京畿,南到大清河以北,东达齐鲁大地,最后又在济南合兵围城。 如此大范围的大型军事行动,自然更容易造成瘟疫的大流行,对于建奴那里会出现天花,李俊业也就觉得不奇怪了。 李俊业当机立断,首先让黎文越将这些俘虏全部就地隔离,除了必要的人照顾他们的饮食外,绝不许不相干的人与他们接触。 又命颜锐将昨晚战斗中与建奴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也全部分成单人单间隔离七天,渡过七天之后,身体健康者才能取消隔离。 又吩咐济南知府苟好善,在全城进行卫生清理消毒,告谕民众防范天花注意事项。 患过天花的人称为出痘,这个时代的人已经知道,患过一次天花后,如果侥幸不死,就不会在患天花了。 相比鼠疫而言,对于天花的隔离治疗方式更容易解决。 做完了这些之后,李俊业又让王良带人去将这些俘虏审讯一番,并且重点交待一定要多了解天花在建奴营中的传染情况。 王良是出过痘的,这任务给他是最适合不过了。 没过多久,王良就笑盈盈地回来了。 “呸!这些建奴真是色厉内荏,看起来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结果还不是样子货,我刚上刑没多久,这些人就全招了。” 王良呸了一声后,继续说道:“真是好消息,天花已在建奴营中大肆传播,建奴患天花者已经十有一二了,且这些人大多数都没有出过痘。” “估计再要不了多久,建奴营中就会传遍天花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建奴就会不战自溃。” 建奴所居之地,乃是苦寒之地,且地广人稀,天气寒冷本来就会抑制病毒细菌的生长,建奴出过痘的人数,相比温润而人口稠密的内地,比例上自然要少的多。 “真是天助大明啊!此乃天杀,这是天杀啊!”张秉文听完这个消息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 “李将军,此等幸事,应该即刻告知守城军民,想必军民士气必会大振。”宋学朱也很激动,起来说道。 “这是自然。”李俊业合声应道。 此刻满屋喜气,刚才天花带来的恐惧竟然一扫而空。 因为发现及时,又经过李俊业周密的安排,幸运的是,天花被控制了,并未在城内造成大面积的传播。 自己提前准备了这么久,辛辛苦苦的经营,居然前功尽弃,还让自己丢了一千精锐,多尔衮自是气的连鼻子都歪了。 看着帐内诸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多尔衮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疼。 当初自己把他们骂的有多惨,现在自己的脸就被打的有多惨。 自建奴火药库被炸毁之后,摆在多尔衮面前的第一大事,就是要补充火药。 如果派人走水路去辽东取,这也不现实,光是往返都需要一个多月。 可火药虽然不是稀罕之物,但是也不是寻常之物,建奴入塞,各地有警,双方对火药的消耗本来就大,附近存世的火药本来就少的可怜。 而李俊业在入城之前,几乎把临清市场上所有的火药采购一通,甚至连硝石硫磺这些原材料都被他一扫而空。 可以想象一下,现在建奴搜寻火药的难度。 但多尔衮手段非凡,硬是用了挖地三尺的手段,搜寻到了一些火药。 但是火药数量依旧很少,建奴的火炮每天最多只能施放一两个多时辰。 炮轰了一番之后,多尔衮才发现,红夷大炮虽然威力巨大,可是面对坚城济南,效果竟然不大。 想轰塌济南城墙,至少需要两日持续不停炮击,如此漫长的时间,足够明军在后面重新砌筑一面城墙了。 第一次的炮轰城墙足足用了两日,几乎将建奴火药库存用尽。 可待城墙被轰塌后,几乎所有的人都傻眼了,因为他们发现明军趁着这两日间,又在城墙后又堆砌一面坚固的土墙。 这土墙看似比砖墙脆弱,可是防御火炮的轰击,却有天然的优势,如果说大炮轰击砖墙,犹如是石头打鸡蛋, 但大炮轰击土墙,却是铁弹打棉花,土能够很好的吸收炮弹的冲击能量。 在缺药少弹的情况下,建奴只得又改变策略,专门炮击济南城墙上的汝墙垛口和城楼、箭塔。 别说这招还真管用,脆弱的汝墙垛口,在威力巨大的红衣大炮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不消一日时间,济南城上的汝墙垛口,就被建奴火炮摧毁了近百丈。 临高守城,没有汝墙垛口这些掩护工事,是万万不行的,不然城墙上的守军士兵就是建奴的活靶子。 李俊业也随即应对,用麻袋装土,如现代的战术沙包一样,堆在原先的位置上,用来替代汝墙垛口。 别说,这一招还真管用。 不过建奴持续的炮击,还是给明军带来一定的伤亡,持续的炮击,城墙上城楼箭塔,尽数被摧毁,整个城墙,也都是千疮百孔。 多尔衮也尝试过组织几次进攻,可是明军守备严整,几次都是铩羽而归。 随着时间的不断过去,天气一天天的暖和 。 一晃半个多月又过去了,多尔衮在济南城下还是没无任何的进展,多尔衮一天比一天急躁。 军营中天花持续的蔓延,纵使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是没有半点控制住的态势,反倒愈演愈烈,现在患病的人已经有十之二三了。 再这样拖下去下去,天花只怕会愈演愈烈,全军在济南城下不战自溃了。 而今立春已过,不日就是雨水。 第222章 天花(二) 一旦大地解冻,江河开封,他自己就不得不退兵。 不然泥泞的土地,流水的江河,极不利于自己骑兵的快速机动,一旦自己骑兵机动优势发挥不出来,那么他就不能以少量的骑兵,牵制大量的明军主力。 又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地勤王之师的到达,那么在战场的形势可就要发生逆转。 多尔衮倒是不担心,明军能够消灭他,但是归程需带着大量劫掠的人畜物资,这些东西很容易被明军在半路打劫捣毁。 分散的小部队,也很容易被明军偷袭伏击。 在大明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建奴那点人口总量,简直是没法看,任何稍大点的人员伤亡,都是建奴不能承受的,因为他们真的是死不起。 而却偏偏不巧的是,这次入塞,在李俊业面前,他们死的人确实是太多了。 这着实让多尔衮心疼不已。 但李俊业的人头,济南城内的无尽宝物,让多尔衮觊觎不已,他的内心里早已下定决心,不敢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攻破济南。 而今已过雨水,明显觉得蒙蒙细雨的天数渐渐增多,但大地上积雪还并未融合,多尔衮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 而大明这边,自从在巨鹿重创了岳讬右翼军之后,随着勤王之师的不断到底,大明渐渐的再糜烂的局势中重新站稳了脚跟。 而今曹变蛟已到达真定,连原先借故逃回山西的大同总兵王朴,在朝廷的切责下又开始兵出太行,左良玉和刘国能部,则已到大清河北岸。 原先被打残的卢象升在顺德收拢残兵败卒,招募人马。 畿南之地乃是卢象升发家之地,大名鼎鼎的天雄兵,就由畿南子弟组成。 畿南子弟素闻其贤,得知卢象升招募人马,应者云集,才一个多月时间,卢象升又有了一万五千多人马。 仓促成军的这一万五千多人,固然比不上以前的百战之卒,但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建奴久蹂躏畿南,家仇国恨于一身,这些人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而今的局势,如杨嗣昌原先的定策一样,明军四大主力全部在往济南汇集,再加上各路勤王之师,人数不下二十余人。 卢象升整顿完兵马之后,就领兵东来,和南面而来的洪承畴在馆陶会师,孙传庭部则由正定直趋德州,打算和德州的颜继祖汇合,彻底切断建奴的退路。 而高起潜部的一万残兵,开始从济宁出发北上,准备支援卢洪两部渡过运河。 这四部虽然是被称大明的四大主力之一,但这也是相对而言,国内平叛还是可以,但是打建奴还真不行。 唯一能够在野战中与建奴正面相抗的或许只有关宁军,可号称天下第一强军的关宁军,三万人仅是临清渡河一战,就被建奴差点打得全军覆没。 由此可见这四大主力和建奴真实的的差距。 鉴于敌强我弱,卢象升也不敢轻敌冒进,以步步为营的策略,徐徐向济南方向推进。 这四大主力就是大明最后的底牌了,如果一着不慎,连这四张底牌一次性输掉,那么大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身为总督天下勤王之师的卢象升,手里握着的就是大明的命运,职责所在,让他不得不谨慎。 虽然明军一切都是按照计划按部就班,可推进的速度一直不是很快。 对于明军在战场的一举一动,多尔衮更是洞若观火。 他自己比谁都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多尔衮依旧并未放弃,他决定发动一场最后的决战,这场最后的决战,才能真正的决定他战败与否。 帅帐里,一张巨大的济南攻防图被挂在半空中,多尔衮就像一个老师一样,手拿一支教杆,在这张比两个床单还大的攻防图上开始排兵布阵。 “阿巴泰,你负责西门进攻……” “豪格你负责南门……” “多铎,你负责东门。” “……” “十四叔,莫非我部是负责北门?”所有人都明白,北门是主攻方向,岳讬倒吸了一口凉气,喏喏地问道。 多尔衮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道:“你不用担心,北门为主攻方向,由我亲自负责。” 多尔衮的话像是给了岳讬一颗定心丸,知道自己部不用去北方当炮灰,多铎喜悦之情自是难以言表。 他对多尔衮大公无私的做法,发自肺腑的佩服,竖起大拇指道:“十四叔一体为公,甘心亲冒矢石,小侄实在是佩服。” “既然大伙都有任务,我部虽被重创,但是实力还有,还望十四叔也能分派一些任务,小侄好为十四叔分忧。”岳讬拍完马屁后,话锋一转,回到正题。 “我自有打算!” 多尔衮满不在乎的应声,他固然是知道岳讬心中的花花肠子,分派任务给他,意味着城破后,也要分出功劳给他,可而今又是用人之际,没了岳讬的支援,自己还真有点独木难支的感觉。 岳讬的任务是固然不能少的,多尔衮道:“你和鳌拜各领人马,做为为预备队,随时听我调遣,另派恩格图和李率泰各领一万人马,防守运河一线,决不许放走一个明军到运河东岸来。” 这任务实在是太轻松了,岳讬高兴的差点要跳了起来,内心对于多尔衮的大公无私,不得不服,又说了一连串拍马屁的话后,方才恋恋不舍的罢休。 晴空万里,白云如练。 北风中建奴旌旗猎猎,犹如一片彩色的汪洋。 十万建奴将济南城围的如铁桶一般,连一只飞鸟也飞不出去。 该到的大战,终于还是来了,李俊业则针锋相对,令山东布政使张秉文防守西门,济南知府苟好善防守东门,关宁军王弘负责南门,自己的嫡系颜锐则负责北门防守。 钱奋赵勇等人则带领全城骑兵作为预备队,随时等待李俊业的调令。 自己则和张秉文一起亲自在北门督战。 李俊业开完战前会议后,便领着张秉文上了北门。 第223章 天花(三) 此刻的北门已是千疮百孔,城楼早已被建奴火炮轰塌,箭楼了望塔悉数被摧毁,连城墙上突出的马面都被轰塌好几处。 原先的汝墙垛口,现在全无,尽是用沙土填充的沙包代替。 纵使条件如此困难,但守城官兵依旧不动如山的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 “大帅,所有火炮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大帅一声令下之后,就可以开火。” 忙的满头大汗的孔友德纵马到多尔衮的面前汇报情况。 “嗯!现在就可以开火。” 多尔衮面如冰霜的说道:“记得今日一定要将所有的火药都打完,成败在此一举。” “诶!小的这就去办!” 自从火药库被炸掉之后,建奴大炮弹药就一直处于一个非常缺乏的状态,空有这么多大炮,但是无弹无药,一直让孔友德憋屈不已,今天终于开始打个痛快了。 孔友德全身舒畅,步态格外的轻盈,这些天的不快,他要在今天全部宣泄出去。 建奴的炮击开始,数十门炮全部集中在北门,齐射的响声,甚至盖过了惊雷,甚至感觉到大地都在颤抖。 “轰!” 数十发炮弹悉数落在北门的城墙上,建奴本以为明军北门会四处开花。 谁料明军早有防备,沙袋和堆的极为厚实,硕大的金属炮弹打在松软的沙袋上,就跟打在棉花上一样,任凭其有千斤力,却终究使不上来。 沙袋工事,毕竟是另一个平行世界,二十二世纪还在使用的战术。 信心满满的炮击,没想到取得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效果,所有的建奴几乎都傻眼了。 孔友德依旧不甘心,催促手下的炮兵,又打了几轮齐射,结果都是一样的,数次炮击,对于明军城墙上的沙袋工事破坏极小。 “大帅,明军诡计多端,我军火炮虽然能悉数捣毁汝墙垛口,但他们堆砌的沙袋,看似不如砖石结实,但我们却根本就打不动啊!” 孔友德见没取得预期的效果,跑到多尔衮面前苦着脸说道。 这一切多尔衮全部看在眼中,对于炮兵这种高技术兵种,建奴素来自己都不怎么精通,全依赖这些汉奸,他自认为自己对于炮兵的了解,绝对不如孔友德。 而今连孔友德都没有办法,那么自己肯定是更没有办法了。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作为统帅,这点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便对着孔友德道:“炮兵之事悉数委托恭顺王了,恭顺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以后不必来问我。” 若是放在往日,无人掣肘,孔友德定是欢喜异常,可今天他怎么也欢喜不起来,明摆着啊!炮击效果这么小,现在推给自己指挥,日后若是战事不利,这锅可就甩在自己身上了。 还能怎么办,孔友德只得咬着牙回去指挥炮兵。 “呜呜……” 见炮兵进展不大,多尔衮终于按捺不住了,随着一阵低沉的角号声,布阵已久的建奴开始向着济南城发起了决战攻击。 这些日子,多尔衮修筑了大量攻城器具,现在建奴的楯车云梯,数都数不过来。 密密麻麻的楯车排成一条线,像一个移动的城墙一样,向明军直接扑了过来。 地寒三尺,冰冻的大地也给建奴帮了不少的忙,沉重的楯车云梯,行进在冰冻的土地上,疾行如飞。 李俊业针锋相对,将明军火炮多数部署在北门,其中包括那三门仅有的红衣大炮。 这三门炮只不过三千斤而已,并且制造粗劣,面对建奴动辄五千斤以上红衣大炮,根本就没有任何射程优势。 所以建奴炮击了这么多天,他一直窝在城墙上当哑巴,到了今日终于有了出场机会,负责他们的炮兵更是跟打了鸡血一样,个个都在摩拳擦掌。 为了让这三门红衣大炮,能发挥到最大的作用,李俊业都给他们配上了最好的炮手,并由陈应亲自带队负责。 眼见建奴即将进入了这三门红衣大炮的射程,陈应难免一时技痒,便撸起袖子,亲自操起了一门炮。 冲锋的建奴箭步如飞,冲在最前面的建奴已经完全进了红衣大炮的射程。 陈应毫不犹豫的调准炮口,对准了建奴一辆庞大的楯车,那辆楯车体型硕大,要比普通的楯车大上一倍,尤其是楯车上面的楯板,足足有八九寸厚,楯车外面又被建奴细心的铺上了数层牛皮和一层铁板。 普通的火炮根本就没法击毁他,能击毁他的只可能是城上的这三门红衣大炮了。 这东西因为太过于笨重,行为极为不便,后面三十多余壮汉已经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但这玩意却像乌龟一样爬行。 这在炮兵面前,简直是教科书式的活靶子。 陈应等了很久,终于进入了射程,他最后一次调整好了参数,果断地将他手中的火捻点燃大炮的火门。 “轰” 随着一声闷雷声,建奴那辆大楯车巨大的楯板应声而倒,沉重的楯板重达数千斤,直接将他身后的建奴压成了肉泥。 另两门火炮,也各自瞄准了一辆大楯车,全部一击即中,其中有一发炮弹,竟然直接洞穿了楯车,洞穿之后依旧势能不减分毫,但凡他经过之处,建奴皆是人马俱碎,在建奴冲锋的人群中直接犁出了一道血路出来。 然这三门大炮刚打完三发,就被孔友德一一定位,随即调集炮群,攒射,将他们一一捣毁。 陈应只得带着人,恨恨不已的弃炮而去。 孔友德的炮兵给守城部队带来的麻烦是很大的,不仅压制住了守军的不少火力,还给守城人员带来了不少的伤亡。 而相对于笨重的红衣大炮而言,明军的佛郎机炮,就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了,这种火炮不仅射速极快,由于是子铳和母炮分离,故而机动毕竟方便。 两三个大汉就能抱着母炮炮,至于子铳,就算是一个孱弱的士兵,也能够轻松的扛起一支。 所以明军的佛郎机炮,完全可以打了就跑。 第224章 穴墙毁城 每当来到一个炮位,炮手们一口气打完三个子铳,打完之后立即转移,等建奴炮兵反应过来时候,明军的炮兵连人影都见不到了。 但这些佛郎机炮都是轻型火炮,威力杀伤力都不是很大,和建奴的红衣大炮相比,他就是一个放大版的火铳而已。 饶是如此,明军的佛郎机炮在战场上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这些轻型火炮,往往装的都是霰弹,一炮能打一大面,轻便灵活,神出鬼没。 往往能够出现在连建奴自己也想不到的地方打了就跑,很多被击中的建奴甚至连死都不知道这些佛郎机炮到底是从哪发射出来的。 “射!” 建奴终于推进到了弓弩的射程之内,北门各处万箭齐发,射的建奴嗷嗷大叫。 最让建奴恐惧是靠近城墙之后,上千支火绳枪的近距离射击,这些火绳枪射程远而准,威力巨大,能够轻易的洞穿建奴铁甲,建奴一旦中弹基本上都是非死即伤。 这段时间,李俊业组织济南的资源,日夜加班生产火绳枪,总计生产了两千六百多支,这羊毛不薅白不薅,再加上明军原有的火绳枪,现在守军已经有三千多支火绳枪了。 生产出来的火绳枪,绝大多数都被发放给了济南民壮,因为这东西施放简单,并且实战中,大都是采用的齐射方式。 所以就算你随意从地上拉来一个农民,只要他不是傻子,只需告诉他使用方法,进行短短几天熟悉之后,这个农民就能拿着火绳枪跟着你去上阵杀敌。 而相对而言,训练一个弓箭手,付出的时间成本那就太高,一个熟练精湛的弓箭手,往往短则三年,长达五年,耗费无数弓箭之后,方能合格。 弓箭也有弓箭的优势,首先是射速,这是火绳枪和弩都不能比拟,弓箭在战场上最大的优势,是能够抛射。 两军对垒时,弓箭手能够在后方,抛射,利用弓箭运动的抛物线,直接跨过己方战友,打击对面的敌人。 而弩和火绳枪,就没这种功能了,他们只能直射,如果两军短兵相接之际,并不能在后方支援己方。 所以在这个冷热兵器交替的时代,弓箭手依旧是不可或缺的。 而李俊业这边最缺的就是合格的弓箭手了。 这些拿着火绳枪的多数都是济南民壮,虽然建奴炮火猛烈,但是一个普通的民兵去换一个武装到牙齿的建奴,怎么算都不亏。 他们的身后就是他们的家人,面对建奴他们退无可退,只要能杀建奴保护济南,他们愿意人人赴死。 济南城和大明其他的城池一样,都有一条宽大的护城河,可是在现在的极寒天气里完全被封冻,冰达数尺。 建奴的人马和攻城器具,能够在冰面轻松的通过护城河,宽大的护城河在这个季节里一点作用也没有起到。 这也是建奴数次入塞,都选择在冬季的原因,若是选在其他的季节,光是解决护城河问题,就要让建奴花费大量的时间。 冰冻的河面上光滑无比,建奴的庞大的云梯和楯车,行进如飞,一眨眼的功夫,建奴就已到达济南城下,接着第一架云梯已经被建奴支上了城墙,一个建奴刚从隐蔽处探出头来,就被城上一块磨子般大的石头直接砸在脑袋上,登时被砸的脑浆四溅。 “上” 云梯下的拔什库,挥舞的手中的弯刀,喝令几个降兵爬上云梯登城。 这几个降兵在弯刀的逼迫下实在没有办法,只得举着盾牌不情愿的爬上云梯,谁料当他们刚爬了一大半,城墙搓手可得的时候,从城墙上直接抛下了一段快比水桶还粗的檑木。 那根檑木准确的抛在了云梯之上,檑木顺这云梯往下滚,那七八个降兵就像是打保龄球一样,全部被檑木从云梯上击飞。 这云梯高达两丈有余,估计摔下的降兵,不死也要残。 待这拔什库,还准备组织一群降兵登城时,不巧的是,从城上扔下的一个震天雷,将他连人带刀直接炸飞。 越近,明军的火力越猛,建奴靠近城墙已达半个时辰,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建奴真正意义的踏上城墙过。 反倒是伤亡累累。 这让远处督战的多尔衮看得大为恼火,但又想不到一个好的办法来。 “大帅,吾有一计,可破此城。” 就在多尔衮焦头烂额之际,一个儒装打扮的老者,突然出现在人群中。 多尔衮深谋远虑,这次入关不仅仅是单纯的劫掠,他还趁此机会,罗网了一批文人汉奸,毕竟建奴这些都是些大老粗,还是需要一些文人的,这个人就是多尔衮入关之后网罗的一个汉奸文人。 “哦,你到底有何妙计,说来看看!”多尔衮素来从善如流。 那老贼沾沾自喜道:“大帅,明军守军寡薄,其能与我军抗衡,完全凭借的是济南城池罢了,我们可以穴墙毁城?” “穴墙毁城?”多尔衮眼前一亮,又有些疑惑。 经过这厮解释了一通后,多尔衮才彻底明白,原来所谓的穴墙毁城,就是预先在城墙上掏出一个大洞,再在里面填充大量的火药,最后引爆火药直接炸塌城墙。 多尔衮也觉得此计甚妙,但想了想后,似乎又有一些顾虑。 一旁的岳讬忙提醒道:“十四叔,我看此计甚妙,不如现在就派一支降兵去试试?” “不!”多尔衮五指一张,伸到岳讬面前,示意他住嘴,“穴城之时,肯定伤亡惨重,穴城之人,必定是九死一生,如果明知这样的送死之事,只挑那些降兵去,恐会让我失天下人所望。” “十四叔,那些降兵命并不值钱。”岳讬好意的提醒道。 在岳讬的意识中,这样的脏活累活,送死活,就该让这些降兵们来干,尽量保护好自己的人。 多尔衮瞥了他一眼,厉色道:“够了,我意已决!” 岳讬虽不明白,多尔衮为何突然翻脸,但是看到多尔衮如此难看的脸色,便不敢再多说一语。 第225章 穴墙毁城(二) “两位大帅,不用争执,降兵也有他用武之地,这种送死之事,根本犯不着用上他们,用上他们,这不值啊!” 那汉奸老贼,目睹两人的争执,一听到岳讬要用降兵去送死,不禁竟然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想到自己的以后,竟然说话已经带着一种悲腔了。 “不用降兵,那么用谁,难道要用我建州男儿去送死吗?”岳讬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借此机会把刚才不敢对多尔衮的话,趁机说了出来。 “大帅误会了,穴城乃是九死一生的活,怎么会用宝贵的建州男儿来送死。” “那就是用降兵咯。” 那汉奸老贼,见岳讬一身的火药味,忙出言安慰,岳讬则借机搭话,针锋相对。 一时这个汉奸老贼就成了多尔衮和岳讬的传话筒,夹在中间好不自在。 那老贼继续谄媚地说道:“也不是用降兵,小的见营中掳掠的青壮年男女不少,可用他们去穴城。” 岳讬一听,连忙将脑袋摆的像拨浪鼓一样,“绝对不行,我曾经在巨鹿是用过这些俘虏去填土石,结果这些俘虏竟然被李俊业逼着中途反水,反倒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那汉奸老贼,并未理会岳讬的反对意见,而是对着多尔衮道: “大帅,您到时宣令下去,但凡能带回城砖一块者,放其归家,另赏银五两,能带回城砖两块者,则准许另放一亲人归家,另赏银十两,以此类推;不愿穴城者,则杀无赦。” “如此恩威并施,这些俘虏岂不会人人效死赴令。” 多尔衮和岳讬,听完他的方法之后,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内心中无不佩服这人的心狠毒辣。 “可。”多尔衮开心不已,当即将这汉奸老贼,加封二级,又赏百金,喜得这老贼自是欢天喜地。 稍后多尔衮就派人先行选出一千俘虏的青壮,一人发给他们一张简易的盾牌和一件农具,就由一个建奴牛录驱赶的去开掘济南的城墙。 在胡萝卜和大棒的挥舞下,这些俘虏不仅未像巨鹿一样的中途反水,反倒爆发出惊人的执行力来。 毕竟建奴的赏格的确让人诱惑,建奴的屠刀同样也让人不寒而栗,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很容易激发人求生的本性。 别说,这招还真管用,在守军的打击下,虽然这些人大半已经成为枉死的炮灰,但还真带回了一百多块城墙的墙砖,硬生生的从城墙上掏出了一个大洞。 未料牛刀小试,还真有这大效果,多尔衮当即改变了一下策略,让攻城的将士,减缓攻城,抽出大量的兵力用于支援掩护这些俘虏去掘城。 有了建奴的掩护之后,第二次的战绩就更大了,竟然一口气带回了近三百块城砖。 不是明军不忍心杀他们,实在是建奴的手段甚为厉害。 为了让这些人顺利掘城,建奴直接拆毁了几辆城下的楯车,将楯车厚重楯板两块相叠,平放在城下支起,直接撑起了一面偌大的安全区。 就算建奴最普通的楯车,楯板也有五寸厚,另外敷设铁板牛皮,本就可以挡住轻型火炮的射击,两块楯板相叠的话,守城的明军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若想阻止他们,只能出城出击,可城外皆是密密麻麻的建奴,守军这点孱弱的兵力,出城无疑和送死无异。 在建奴的人海战术下,建奴终于在北门的城墙上掏出了一个深达丈余的大洞,做完这一切之后,建奴又让这些俘虏们往里面填充了大量的炸药。 随着最后的惊天巨响,济南坚固的城墙竟然应声而倒,直接被建奴一口气炸开了十几丈。 “冲啊!” 济南城墙的炸开,极大的鼓舞着建奴的士气,如潮的建奴疯狂的向着那个缺口涌来。 可冲在最前头的建奴,冲进来的那一刻,他们就傻眼了。 因为在他们的眼前,并不是如往常一样,一旦入城,就是仓惶四散的明军,面对他们的而是一个以城墙缺口为圆心的环形矮墙,后面站着的是密密麻麻的明军,无数根黑洞洞的火绳枪早已瞄准了他们。 原来建奴开始掘城的时候,明军就在城墙后开始准备,他们利用充足的人力,以最快的时间在城墙后面构筑了一面用沙袋建成的矮墙。 这个矮墙设计非常用心,不仅在顶部设计了无数的垛口,在墙的中部还设计了大量的射击孔。 “射!” 一声令下,矮墙后的明军发起了第一轮齐射,数百根火枪手围着那一个缺口打,枪声之后,冲进来的建奴已经没有一个是站着的了。 前面的建奴刚倒下,后面的建奴又扑了上来,守军毫不仁慈,又一轮齐射,毫不留情的打来。 这波建奴本想利用火绳枪装填的短暂空隙,直接冲上矮墙,与守军肉搏,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冲进缺口,就被明军又一轮齐射打的晕头转向,好似守军的火绳枪有连环射功能一般。 并非是明军的火绳枪现在就有了连环射功能,而是明军采用了一种新的战术。 有了充足的火绳枪之后,明军可以轻易的多人相配合一个战位,当甲士兵射击完后,当即离位装填,乙士兵旋即补了上来,乙士兵射击完后,也离位装填弹药,丙士兵则补上来,当丙士兵射击完毕后,甲士兵已经装填完成,继续接替丙士兵的位置。 如此周而复始,这样的话每个战位就能提供持续的射击火力。 这种战术叫做三段击,乃是明初大将沐英发明,这便是西方线列战术的雏形。 城墙上的明军也不含糊,甚至直接在城墙缺口处架起了几门小佛郎机炮,对着建奴一顿猛轰,另有一支为数众多的民壮,积极搬运土石,从城墙上抛下,填塞城墙缺口。 这些抛下的土石,既是填塞缺口的材料,也是打击建奴的锐器,渐渐地明军就稳住了阵脚,建奴虽然炸开了缺口,但怎么也攻不进来。 但建奴人数实在是太多,见这种穴城毁墙方法确实管用,一口气,在济南的四面城墙上掏了十几个洞,直接炸塌了十几处城墙。 第226章 穴墙毁城(三) 济南城守军能利用的资源,若是两三个缺口,固然能守住,但是一口气被炸出了十几个缺口来,任凭李俊业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望洋兴叹。 “报大人,苟府君中炮而亡,建奴已经攻入东门了。” 李俊业正在指挥时,一个传令兵,带着哭腔,送来了这个不幸地消息。 宋学朱闻知消息,悲痛欲绝,含泪仰天长叹。 “苟兄啊!未料你竟然这么早就已经先去了啊!愚弟还等着你大败建奴后请我喝酒呢!” 虽然巡按只是遣官,并不常驻地方,但是经过了这段时间同甘共苦的打交道后,宋学朱已经和济南地方官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这已经是今天送来的第六位济南官员阵亡殉职的消息了,在这场关乎生死的守城战中,济南军民上下一心,纷纷自发的出来抗击建奴。 那那些体格柔弱的府学儒生们,都自发组织了几百人,拿起武器,加入抗击建奴的队伍。 闻知济南知府苟好善的离去,李俊业也颇有伤感,这个苟知府,虽然为人刻板,但是在大事上从不糊涂,李俊业入城之后,诸多事宜上都帮上了不少大忙。 但现在还不是伤感的时候,李俊业安慰了宋学朱一番后,继续回到自己本职工作上来。 “现在东门形势如何?”李俊业关心的问道。 “启禀将军,东门事务现在已经由王千总领任,已经稳住了阵脚,但建奴人数实在是太多,王千总正在带领人和建奴鏖战,准备夺回缺口。” 传令兵顿了一会儿后,“将军,王千总还叫小的带话给你,东门怕是守不住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传令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起来。 闻知王良已经接任了苟好善东门的职务,李俊业稍有些放心,王良是行事沉稳,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中最靠谱的一个。 “告诉王千总,守不住的话,就不要再守了,寻好时机,放弃东门,进入城内第一一条防线内。”李俊业深思熟虑后道。 “李将军,就这么快要放弃城墙阵地吗?”宋学朱倒吸了一口气,甚为可惜的问道。 古代攻城战中,一旦敌军攻占城池,往往就意味着胜败已定,如此坚固的济南城,就这样要放弃,虽然知晓李俊业的整个防御计划,但宋学朱心中还是没有底。 放弃城墙,李俊业也是不得已为之,建奴火炮威力太大,城墙上的明军始终被建奴压制,远程武器发挥不出他们应有的效果。 且城墙开阔,又在高处,建奴射界甚好,城墙上明军在大炮下的伤亡一直不小。 不若直接放弃城墙,将建奴引入城内巷战,到时候两军短兵相接,建奴火炮自然会发挥不到用处,且城内密密麻麻地全部都是建筑物,非常利于守军躲避炮火。 “建奴炮火实在太猛,该撤出城墙了,不然这样消耗的话,估计三天我们都挺不住。” 宋学朱抿了抿嘴,虽然心中万分不甘心,还是赞成李俊业决定。 建奴的火炮实在是太猛了,他亲自目睹城墙上的守军,在建奴火炮持续的炮击中,躲在工事里根本就抬起头,任有一腔的热血也无处可泼。 他也亲眼目睹到,修筑建奴破坏的工事时,一炮直接带走了十来个民壮。 “将军,小的代表东门的兄弟们谢谢您了,您让我们终于能够喘口气。”传令兵还未走,留下这句话后,方才匆匆地离去。 从他的话中,也能印证城墙战斗的艰难。 “古阐,派人去传令全军,伺机放弃城墙,逐步退入城里第一条防线内。” 古阐领令,便派了几位亲军去通知各门守将。 李俊业在这段对峙的时间里,已经将济南城完全修成了一个堡垒,他发挥李军土工作业优良的传统,依托济南城内的道路建筑物,另外修建了三条防线和建奴打巷战。 第一道防线就是离城墙不远的最外围,那里民居众多而杂乱,李俊业将所有的道路挖断,设置路障,修筑矮墙,又将所有民居全部打通,守军可以依靠这些工事和建筑物与建奴相抗。 如果第一道防线失守,那么守军会撤入第二道防线,第二道防线,以巡抚衙门,布政司衙门等一众军政机关为中心,这里建筑物高大坚固,非常利用明军远程武器居高临下打击敌人。 第三道防线就是德王府了,德王乃是亲王,整个德王府基本就是紫禁城的一个缩小版,不仅占地广大,一样有高峻的宫墙。 宫墙亦有两丈来高,将会是守军非常好的防御工事。 建奴攻入东门的消息,在城内飞速的传播,城内军民多少还是有些忧虑。 这个消息当然也逃不过德藩的耳目。 济南守城成败与否,直接关乎着德藩全藩几百人的身家性命,德藩一直密切着关注守城态势的发展,未料坚持不足两日,东门就已经被建奴攻破,这让德王忧心忡忡。 在朱慈灼的建议下,德王终于决心派出德藩护卫直接参与守城了。 藩王本来就有守土之责,而今城破,德藩派兵支援守城,这跟干预地方军政完全是两码事了。 朱慈灼当即便带了一千王府护卫,来到李俊业那里报告。 朱慈灼一直都有着一个将军梦,只可惜碍于祖制,宗室并不能参政入军,这一次终于能够满足自己的将军梦了。 朱慈灼身穿一件非常鲜艳的铠甲,那铠甲乃是做工极为精美银色的山文甲。 银盔银甲配银枪,再加上胯下纯白色的白骏马,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少年郎,谁家少女在路边遇到,也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这一路的回头率实在是太高,朱慈灼更是春风得意,自鸣满满。 等来带着人来向李俊业报告时,李俊业瞥了他一眼,惊讶地问道:“这怎么穿成这样?” 朱慈灼似乎感觉到李俊业话中有话,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件铠甲乃是我请重金,特意聘请能工巧匠打造,已经珍藏多年,今日终于有机会穿得上街,我自然是要穿他了。” 第227章 火枪的魅力(一) 几个亲卫上来,哪管他是亲王还是郡王,他们耳朵里只有李俊业的命令,三下五下的就将朱慈灼身上这件华丽的铠甲悉数扒了下来。 “李俊业,你这究竟是何意。” 这么漂亮的铠甲竟然被李俊业如此粗鲁的给全扒了,朱慈灼甚为恼火。 “我家将军是为了你好!” 见朱慈灼有些怒了,古阐见机连忙替李俊业发音道。 “为我好?” 此刻的朱慈灼心里有种将李俊业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的想法,未料竟听到为自己好这句话,不禁觉得有点讽刺。 “济阳王一次战场也没有上过,可能有所不知。” 古阐笑了笑,继续说道:“济阳王有所不知,战场情况混乱不堪,如果济阳王身着这件精美华丽的铠甲上战场,建奴定然会一眼就识出济阳王是我方重要人物,必然会重点来对付济阳王。” “如果济阳王有个什么不测之事,到时候我家将军如何向德王和栖霞郡主交待。”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般道理,饱读诗书的朱慈灼定然明白,有了古阐的解释,朱慈灼一切都明白了。 他颇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来是李将军和古千总好心,孤王差点错怪你们了。” 李俊业轻轻一笑,继续道:“济阳王既然没上过战场,你可知晓战场上究竟如何排兵布阵,如何随机应变。” “虽未上过战场,但孤一直熟读兵法,古人有云,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想必也能应付。” 朱慈灼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心里却已经虚了,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这话是没问题,可书中跟战场上哪完全是两码事啊! 不读书,光靠战场经验也不行,光靠读书,没有战场经验,那更不行。 “读兵书固然有益,可光读兵书没有战争经验,这也是不行的。” 李俊业语重心长的继续说:“济阳王此次并非是单人匹马,还带了一千王府护卫来,若是到时济阳王不知临场应对,害的不仅是济阳王一人之性命,也害了这一千人的性命。” “这个……”朱慈灼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济阳王不如这样吧!古千总从戎已经十几年,这千总之位并不是靠什么人赚来的,而是他从大头兵开始一刀一剑的砍出来的,我打算派古千总来协助你指挥守城。” “这个自然是好,可是古阐乃是你的亲卫队长,若是将他派到我这里来,我担心你身边就没什么顺手的人用了。” 朱慈灼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心里一百个乐意,可嘴上依旧要装模作样的迁就一番。 “这个就不由济阳王担心了,我身边人才济济,虽没有古阐顺手,但还是有人用的。”李俊业宽慰道。 “那好,我这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朱慈灼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和李俊业打交道这么久,这古阐在李俊业身边,基本上寸步不离,对于古阐的人品性格,朱慈灼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有他配合自己,那么自己就有信心多了。 李俊业先是对古阐叮嘱道:“古阐,你到济阳王身边之后,一定要看管好济阳王,如果济阳王伤到了一根皮毛,我绝对轻饶不了你。” 又对济阳王叮嘱道:“济阳王,虽然你有一腔热血,但是战场乃是生死存亡之间,万不可儿戏,希望你能放下郡王的架子,多听听古千总的建议。” 此时的李俊业就像是一个婆婆妈妈一样,对着两人各种细致的叮咛。 李俊业不细致也不行啊!朱慈灼带来的这一千王府护卫,虽然装备良好,但毕竟是王府护卫,平时也就看家护院,根本就没有实战经验,并不能和正规军比。 整个一千人的队伍从主将到士兵,全无实战经验,这叫李俊业怎么能不细致,还在古阐能力强,相信在他的辅助下,这支装备尚可的王府护卫能够发挥该有的作用。 随着守军有计划的放弃城墙,两军开始在城内巷战,建奴的火炮终于发挥不出他们的威力了,守军的压力自然少了一大截。 三千精锐民壮组成的火绳枪兵,李俊业一直对他们给予厚望,他们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游弋于房屋街坊之间,逮到任何机会对建奴发起一通射击,射完当即快速转移。 这些苦寒之地,渔猎为生的建奴,虽然体格强健,但是人人重甲,面对这些身无片甲的民壮,闪入房屋中转移,也只能望着他们的背影,望洋兴叹。 有几个不甘心的建奴执意追击,往往穿房进屋,追不了几步,就会遇到守军的伏击,丢盔弃甲无数。 火绳枪使用简单,这三千民壮虽是民兵,只要在近距离瞄准了敌人,哪怕是建奴最精锐的白甲兵也会当即毙命。 这就是火绳枪最大的魅力。 建奴在用无数人头交了学费之后,终于聪明了一回。 开始在城内四处放起火来,烧毁那些民居民宅,明军的远程射手们自然无处藏身,无法隐蔽的发起突然攻击。 孰料明军早已做好了准备,在城内提前构造了很多条隔火带,将全城房屋如网络化的隔开。 建奴的火固然是烧起来了,可建奴们高兴的没多久,却又开心不起来,因为他们发现,无论风如何大,可这些火怎么也蔓延不开来。 烧来烧去,不但没有向城中蔓延,反倒将自己占据地盘的房屋悉数烧毁。 这些房屋不仅能够隐蔽明军,同时也能隐蔽建奴,没了这些房屋,这些建奴在明军火绳枪的面前,自然更不好藏身了。 最可恨的是天空上的热气球,一直在自己头顶盘旋,现在房屋悉数被烧毁,只剩下些残垣断壁,自己兵力布置基本被热气球上的明军一览无余。 建奴使用各种方法依旧是毫无作用,只能采用最笨的添油战术,和明军逐屋逐房的争夺打巷战,自己引以为傲的弓骑天下无敌,竟然半点优势也发挥不出来。 此刻的骑兵基本都成了步兵,而明军这边虽然守军人数最多的是民壮。 第228章 火枪的魅力(二) 这些民壮皆是济南的子弟兵,虽然装备训练底下,但人人皆是热血沸腾,誓与济南共存亡。 凭着满腔的热血,在李军的引领下,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建奴,毫不示弱,硬生生的用他们自己的血肉堆砌了一条最强的防线。 敌我双方一时僵持不下,而战斗却无时不刻在各处地方进行着,往往前面一波人刚倒下,后面的一波人立马填上刚才的空缺。 每个房屋都会经过敌我双方数次争夺,每一场战斗谁也不会后退一步。 只不过明军占尽了地利优势,在明军火绳枪兵们大显神威下,武装到牙齿的建奴成堆的倒下,明军和预计中的一样,终于稳住了阵脚。 建奴大营。 多尔衮在帅帐内愁眉不展,开始在乌真超哈重炮兵的配合下,攻城进展极为顺利,不到两日就完全攻破了号称坚城的济南城墙。 正当他感到高兴的时候,孰料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与明军对垒,一旦攻破城墙,守军基本会未作鸟兽散,战斗结果将会毫无悬念,但这一次截然不同。 城墙被攻破,守军非但没有丧失抵抗意志,反倒抵抗越来越激烈。 随着己方伤亡几乎呈直线一般的飙升,多尔衮方才意识到,自己是进入了圈套。 高手对决,一般的阴谋诡计,基本上都没用,因为互相都能一眼识破,最怕的是阳谋,且是无解的阳谋,你明知道是一个圈套,却也只能往圈套里钻。 摆在多尔衮面前的就是一个阳谋,若想攻下济南,那就只能进城和明军打巷战。 可明军依托着早已修筑好的各形防御工事,加上又熟悉地形,这巷战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才攻入城中不到两个时辰,几千的伤亡报告已经送上了多尔衮的案头。 多尔衮和孔友德商量,也让人先将一些轻型火炮吊上城墙,可这些火炮吊上城墙组装好,建奴又傻眼了,昔日繁华的济南城里,鳞次栉比的全是密密麻麻的房屋。 济南城作为齐鲁大地的省会,寸土寸金,这些密密麻麻的房子,多数修的非常高,甚至五六层楼高的都有,这些房子严重阻挡了建奴架在城墙上火炮的射界。 本就是小型火炮,威力有限,又被这些房子将射界阻挡得严严实实的,这些城上火炮发挥的作用可想而已。 两军巷战,多是短兵相接,建奴担心误伤友军,放炮时皆是投鼠忌器,建奴城上火炮能发挥的作用就更小了。 这样的局面,叫多尔衮怎么不满面愁云。 “大帅!这就是刚才缴获的守军火绳枪。” 一个牛录捧着一支簇新的火绳枪送到了多尔衮的面前。 多尔衮瞥了一眼,那支火绳枪长有四寸有余,从外表上看做工粗糙,一眼就看出是临时赶制出来的产物。 但他就是想不明白,这样一把粗制滥造的火绳枪,怎么会有这样优秀的威力,自己身穿两层重甲的勇士,在他的面前竟然不值一提。 多尔衮从那牛录手中接过枪,先是放在手中把玩一番,外表粗糙不堪,除了感觉到明显的沉手之外,并无什么特别新颖之处。 多尔衮又将枪掉了一个头,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枪口,这漫不经心的一眼,随即就将他的眼睛死死的定在枪口上。 他从枪口发现,这支火绳枪虽然做工粗糙,但是它的枪口竟然是用两根铳管天衣无缝的合在一起。 他哪知道,这是李俊业运用热胀冷缩的原理,将一大一小的两根炮管紧紧的套在一起。 这个时代为了增加火铳的膛压,已经运用了两层铳管技术,但往往是在一根铳管上,通过冷锻的方式再包裹上一层铁皮,这样的铁皮包裹的一层,虽然有作用,但作用可想而知。 而李俊业则是用两根无缝的铳管,合二为一的套在一起,一支火铳等于是两根完整的铳管组成,能极大的增加铳管承受膛压的能力。 能够承受更大的膛压,意味着能够装填更多的火药,那么威力就会更大。 直到这个时候,多尔衮才彻底明白,明军的火铳为何威力会如此的巨大。 “这支枪好好的留着,送到我们的作匠局去,告诉他们,以后所有火铳都按照这个方法来造。”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道理多尔衮还是懂的。 那牛录当即苦着脸道:“回主子的话,奴才来之前已经问过作匠局的人了,偌大一个作匠局,竟然没有一个人懂得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将两根铳管合二为一的套上去的。” “混账!怎么会这样!”多尔衮怒不可遏。 “主子勿怒,作匠局的那些匠人多是掠夺来的汉人和高丽人,在这之前明军和高丽哪里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火绳枪。”那牛录叹了口气,“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罢了,罢了,那就再在战场上多缴获几支,再传本王的令,召集能工巧匠,让他们日夜专研仿造,仿造成功本王重重有奖,若是造不出来,本王重重责罚。” 多尔衮有气无力的说道,在恩威并施下,他还是颇有信心。 多尔衮本就心情杂乱如麻,忽然在这个时候,岳讬的一个亲兵,满眼是泪,带着哭腔,慌慌张张的入内禀告。 “启禀大帅 ,我家主子竟然也患上天花了。” “什么?” 多尔衮整个人浑身一震。 岳讬不仅是他的亲侄子,还是右翼军的统帅,如果岳讬有何不虞,不仅自己无法接受,还极容易打击大军士气。 他自己出过逗,知道天花的厉害。 忙简单收拾了一下,跟随这个小兵,进了岳讬的大营。 才进大营就见岳讬病恹恹地睡在一张床上,脸上已经开始出了两颗痘。 又问了一下随军大夫,岳讬的状况,高烧,寒战,身上出痘,这是天花无疑了。 那大夫左顾右盼一番,确定四处无人,紧张兮兮地道:“睿亲王,我家大帅之疾,来势甚为凶猛,只怕是重症,小的唯恐我家大帅这次是凶多吉少。” 那大夫话刚说完,自己已经吓的两腿如筛糠一般,等待着多尔衮的狂风暴雨。 第229章 火枪的魅力(三) 多尔衮出过痘,自然知道重症的厉害,默默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尔后厉声训道:“倘若岳讬有何不测,本王定轻饶不了你们。” 那大夫自然知道多尔衮的厉害,刚才还在筛糠的双腿,此刻再也站不住了,吓得瘫在地上成了一滩烂泥。 多尔衮愤怒的拂袖而去。 战况焦灼,损兵折将毫无进展,营内大疫,竟然连右翼大帅岳讬都患了天花,火从到处来,叫他怎么没怒火。 好在建奴人多,硬是用人海战术,又花了两天的时间,将守军最外围阵地全数突破,现在的明军已经退了以巡抚衙门为中心的第二条防线上。 第二条防线已经收缩很多,这块区域乃是城中中心繁华处,里面的无论是公衙民楼,都是坚固而高大的建筑,更利于明军防守。 防线全线收缩,明军有限的兵力,更利于集中起来,就像是一只手一样,以前是五指伸开,现在五指收拢,牢牢的握成了一个拳头。 突破了明军第一道防线后,建奴一点也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们发现,战线收缩后的守军,越来越难打了。 己方付出的伤亡越来越大了。 攻城三日,十万精锐对阵如此弱军,非但不是高屋建瓴,反倒举步维艰。 到了此时,一直恃才傲物的多尔衮终于明白,当初岳讬和杜度为什么会败着这么惨了。 当时的他几乎在背后将他们一一骂得狗血淋头,而今自己面对的是同样的局势,忽然间觉得以前骂他们的话,都是在提前骂自己一样。 多尔衮再也坐不住了,他甚至不顾众人劝阻,执意从帅帐里出来,亲临到了前线。 到了前线,多尔衮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难打了。 守城明军,将济南城修的像一个堡垒一样,所有的道路都被挖断,到处都是矮墙壕沟,所有的高大建筑都被明军提前改造。 一个个矗立的高楼,现在皆是一处处射击塔,什么样的远程武器都有,大到佛郎机炮,小的火绳枪弓弩。 他们居高临下,能够轻易的打击进攻的建奴。 这些还不算,济南建筑密密麻麻,几乎每一扇门,每一扇窗都有可能是射击孔,那些火绳枪兵们神出鬼没,打一枪换个地方,直把攻击的建奴打的晕头转向。 建奴毕竟是精锐,总有能够打开缺口的时候,可每每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好不容易打开一个缺口时,旋即又会被守军中的精锐反攻,赶走建奴,及时堵住缺口。 除了留下遍地的人头之外,建奴什么也得不到。 近战本是建奴强项,但一切也是建立在武器装备优良的基础上,然这一切多尔衮终于亲自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器不如人。 因为他发现李军的铠甲比他们的还硬,李军的刀剑比他们还利,他们的意志更是比他们身上的铠甲刀剑还要硬还要强。 与这支军队近战相抗,丝毫讨不到半点的便宜,往往反而会被近战的明军拖住,然后被从四面八方出现的火枪兵一个一个的将他们点卯。 多尔衮从戎以来,克下的坚城数不胜数,但从未有过城墙被攻破,还能打成这样的。 “这样打不行!”多尔衮沉吟了一声,只得又无奈的回到帅营。 如果换在辽东战场,这么庞大的兵力,再加上自己的聪明才智,多尔衮有的是时间和大明守军玩,济南陷落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但多尔衮无奈的是,现在孤军深入关内上千里,天气又在转暖,明军援军又在云集,随时打算来支援济南,军中天花又在流行,他最缺的其实就是时间。 没有时间,多尔衮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如剥洋葱一般的慢慢和守军耗,无非就是自己伤亡大了些,但总有将守军耗死的时候。 可是这样的仗,就算是胜利了,也是胜之不武,不是一个优秀将领的打法。 “诸位可有什么克敌制胜的好办法?” 多尔衮双眉紧锁,虚心地向着麾下问计。 “大帅,当初在浑河与戚家军血战之时,戚家军火箭之法甚得玄妙,我也没也可以用火箭火攻,这样守军自无所凭借,必然一击击溃。” 阿巴泰沉思了一会儿后,建议道。 多尔衮眉目一蹙,“此法虽好,可是一时之间,我等又去哪里寻得制造火箭之人。” “大帅勿忧,小的军中就有会造火箭之人。” 就在众人失望的时候,孔友德突然站了出来,信誓旦旦地说道。 “此计甚妙!” 多尔衮大为开心,猛拍自己的大腿,兴奋地说道。 浑河之战,乃是戚家军绝唱,虽然那时候的多尔衮还小,但戚家军的火箭战法,他却一直听人反复的述说昔日荣光的故事。 建奴人数众多,一声令下后,在当天傍晚前就造好了三四千支。 为了确保这次计划的万无一失,多尔衮带着孔友德等人,再次亲自来到前线布置。 待到中午,终于等来了一个大风时机,建奴便从城中的各处角落开始施放火箭了起来。 建奴火箭用药量颇多,分为数种型号,小的动辄能施放两三百步远,大的甚至能施放一里多远。 火箭都是经过精心设置,此时正是天干物燥时机,干柴遇烈火,可想而知。 虽然明军已经提前整理出了各种防火带,但是建奴的火箭实在是太多,并且射程足够远,几乎能覆盖明军阵地里的全部角落。 未多时,熊熊烈火就在明军阵地中熊熊燃起,火龙所致亭台楼阁皆成火炬,将明军阵地照的如同白昼一样,巨大的火光,甚至在十里之外的人都能看到。 “杀!” “攻破济南,大屠十日。” 火仗人势,望着熊熊大火,建奴一时士气大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疯狂的向明军阵地扑来。 可让攻城建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守军不仅未因此击溃,反而向他们发起了反冲锋。 忍耐已久的明军,就像久困牢笼的猛兽一样从牢笼中放出,将他们压抑已久的怒火,疯狂的向着进攻的建奴倾泄。 第230章 你们究竟又有什么计划瞒着我 这些发起反冲锋的主力,乃是钱奋和赵勇率领的骑兵,他们在以前的战斗中,屡次出奇制胜。 如果说明军就是一头猛兽,那么这些骑兵,就猛兽口中的牙,和身上的利爪。 在巨鹿时这两支骑兵已经被打残,好在顺德的时候,被卢象升及时补充了一批退役的天雄老兵,现在基本都是由清一色的百战天雄老兵组成,在优良的装备武装下,战力非但没有下降反而还上升了不少。 当黑色里的这两支骑兵气势如虹的冲出来的时候,着实吓了建奴一大跳,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明军在这里被动局面时还能发起反冲锋。 三眼神铳次第而起,他们前方的建奴成排的倒下。 “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钱奋眼光坚毅,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们这些骑兵一直被李俊业当成预备队使用,一直并未遭受大战,建制相对完整,望着队友人人在厮杀,而自己一直都是在后方待命,压抑久的怒火终于能够倾泄出去,这些人哪个不用命。 排着密集的阵型,以泰山压顶之势,毫不留情的向建奴冲来。 这次主攻的建奴都是多尔衮的左翼将士,在济南之前大都还未和李军真正的交手过,哪里见过这般阵仗,竟然一时吓的有点不知所措,一时竟然阵脚不稳。 这两支铁骑就像一个无情的铁犁一样,硬生生在坚固的建奴战线前犁出了两条突破口。 其余各部守军,几时在同时也发起了反冲锋,接着建奴的这个两个缺口就像是决堤了一般,随着凶猛的洪水越来越大,决堤口就像塌方一般的蔓延。 “鳌拜,该你上的时候了。” 多尔衮眼见阵脚越来越不稳,终于第一次祭出了他的预备队。 鳌拜本是一员骁将,但左翼和右翼合军之后,在多尔衮这里一直得不到重用,他一直想湔雪之前屡战屡败之耻,可叹的是一直没有用武之地。 此刻再次用到自己,鳌拜哪敢不用命,他当即带着麾下的精锐铁骑,如同汪洋之海一样冲入明军战阵中。 “该你们上了。” 李俊业站在一个地道口旁,对着孙之滂和朱慈灼两人道。 两人领命,便带着麾下士卒,从两个地道口中爬了下去。 这两条地道是李俊业早已提前挖好的,一直等着他们派上用场的时间,地道一侧洞口就在明军的守卫处,另一侧则在建奴的占领区。 地道口都提前进行了精心隐蔽,又加上双方不停的用火攻,现在建奴占领区尽是残垣断壁,两个隐蔽的地道口就更隐蔽了,一直未被建奴发现。 李俊业想再次重演高阳之战时,通过地道跃到敌后对敌人发起突然袭击的战例。 在这次人选上孙之滂当然是首位,毕竟他当初有过高阳之战的经验,然而第二位人选,着实让李俊业考虑了很久。 就在这个时候朱慈灼却突然来自动请缨,这着实让李俊业犯难了。 朱慈灼部皆是王府护卫,都是济南土生土长的子弟兵,守城正规军中对于济南,没人会比他们熟悉,按理自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但让李俊业犯难的是朱慈灼郡王的身份,虽然大明郡王满地走,但大明开国至今,还真没有战死的郡王。 而这次任务是通过地道跃至敌后,对敌人发起突然袭击,危险系数是非常高的。 “李将军,保济南则是保孤家,救大明亦是救孤家,孤乃大明宗室,这个时候孤不上,更是何人上。” 在朱慈灼的再三坚持下,李俊业最后还是动容了,只好吩咐古阐一定要保护好他。 朱慈灼便和孙之滂两人,各自下了一条地道。 这两条地道,虽然入口相距不远,但是出口却是差之千里了,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东。 朱慈灼走的是城东这一条,而在城东督战的正是多铎,多铎乃是建奴的豫亲王,这即将是大明和建奴的第一次两王相战。 朱慈灼乃是德藩郡王,德王心爱之子,王府护卫的两个千户哪敢他有所差池,比护卫他的古阐还紧张,他们先是派了两个可靠的百户作为先锋,先行进去。 确定了安全之后,才带着朱慈灼和古阐二人进入了地道。 仓促之间修筑的地道不是很大,仅供两人弯腰同行,朱慈灼进了地道,首先感觉到一丝暖意,接着就是空气不流通,缺氧导致的微微缺氧感。 在这样局促的环境中,一直行了两三百步,才感觉到前方清晰的空气。 朱慈灼知道终点即将到了,接着看到了一丝光亮,不大的地道口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在两个小兵的帮助下,朱慈灼轻松的爬出了地道。 出了地道口,他首先深呼吸了几口了,然后环顾四周,让他惊愕的是,昔日繁华无比的济南,在建奴的蹂躏下,多数已然成了废墟,满眼尽是残垣断壁。 已经先出来的士卒,悉数在残垣断壁中隐蔽了起来,四周只有嘈杂的炮火和建奴用鸟语发出的喊杀声。 古阐已经先行出来,悄悄地去了四周窥视了一遍。 虽然建奴的部署,在明军的热气球面前一目了然,但古阐做事向来谨慎,还是需要自己再去确认一番,方才放心。 “怎么样?” 见古阐回来,朱慈灼轻声问道。 古阐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地图,摆在两人的面前,指着地图,“敌人部署和我们之前了解的一样,并无改变。” 朱慈灼方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北门已经发起攻击了。”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北门方向忽然同时升起了三颗绿色的焰火,这是向后方告知已经发起攻击的信号。 朱慈灼望了望天空中的焰火,心情颇有些激动,对着古阐问道:“古千总,既然北门已经发起了攻击,我们何时也发起袭击。” “济阳王,不急!”古阐莞尔一笑。 “友军已经发起攻击,而我们却在按兵不动,如何不急,应该及时与他声援才是。”朱慈灼不解地道。 古阐笑了笑,“济阳王有所不知,李将军早已提前做了交待……” 朱慈灼有些愤怒了:“交待,你们究竟又有什么计划瞒着我。” 第231章 兵者诡道也(一) 古阐只好和盘托出,原来李俊业早有另外的计划,让孙之滂部通过地道之后,先行发起袭击,待将建奴吸引过去之后,朱慈灼的王府护卫们才再发起攻击。 李俊业的用意很明显了,还是对朱慈灼不放心,这样做的话,能够给朱慈灼他们减轻不少压力。 “李俊业真是欺人太甚,太看不起孤王了。” 朱慈灼听完后,掷剑在地,愤懑地骂道。 古阐连忙劝道:“济阳王勿气,并非是李将军看不起您,而是李将军从大局出发。” “王府侍卫,固然装备精良,可是从未参与大战,平常担任的之事,只不过是王府仪仗或帮王府看家护院罢了。” “若是对阵宵小匪贼,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对阵的是武装到牙齿的建奴,只怕王府护卫力不能及。” “而孙千户部,皆是百战之卒,装备更是在建奴之上,让他们先行发起攻击,吸引建奴主力,王府护卫后行发动攻击,未必不是现今上上之策。” 打仗固然不是意气用事,不过古阐的话的确说的有道理,两支军队实力根本就不对等,分配的任务不同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济阳王请看,虽然孙千户部任务重,但我们的任务的意义更大。” 古阐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地图,摆在朱慈灼的面前,这份地图上对于建奴在城内的攻城部署一目了然。 古阐随即将手指向两处,“济阳王,你看这两处便是敌军的火炮阵地,李将军的意思是今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摧毁他们。” “这怎么跟李俊业当我面交待的不一样。”朱慈灼一脸不解的问道。 “济阳王不要生气,兵者诡道也,李将军不是不相信济阳王,而是不相信济阳王麾下之人,毕竟济阳王从未带过兵,麾下之人是红是白,估计济阳王自己也找不清楚,为了避免人多口杂,提前走漏风声,李将军才会出此下策。\" “罢了,罢了,你继续往下面说,李俊业到底是要我们执行的是什么任务。”朱慈灼也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又觉得他们说,好像又有点道理。 古阐微微一笑,向着地图上两个位置分别指去,“其实李将军给我们的任务,并非是杀敌,而是摧毁建奴的这两个炮台。” 从空中侦查来看,建奴分别在城东架构了两个炮台,为了提供射界,建奴强俘了上万青壮民夫,在这里日夜构筑。 此时炮台刚刚完成,大炮刚刚架了上来,朱慈灼可是尝过建奴火炮厉害的,肯定知道万不能让建奴的大炮在城中架起。 否则就算退到最后一次防线上,那么他们德藩的宫墙将会和济南城一样。 “像是你这样说,那我的任务的意义比孙之滂他们还重要啊!”朱慈灼眼前一亮。 古阐笑得点了点头。 “那该什么时候动手。” “济阳王不急,该动手的时候,热气球上会有人给我们发号施令。”古阐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李俊业在热气球上?”朱慈灼颇有些惊讶。 古阐摇了摇头,“济阳王刚才和我一起进地道的时候,可是李将军亲自送行的,这么快的时间里,李将军怎么会在热气球上面,热气球上的人是杨延麟主事。” 朱慈灼道:“未料杨延麟一个文官,竟然也会指挥千军万马作战了。” 古阐摇了摇头,“济阳王此言差矣,杨主事虽然是文官,但他们一直在兵部任职,对于兵戎这些还是知晓的,自从被发配到前线之后,屡次躬身前线,就更知兵了。” 古阐的话语中满是对杨延麟的钦佩之意,在李军这些大老粗中,可只有杨延麟这一个人是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了。 但他从未以此自居,有那种文人寒酸的傲骨,反而和军中将士,能够轻易地打成一片,对于战场感知更是有着天生的感性。 每天都在热气球上侦查敌情,都会带着一大堆笔墨纸砚上去,下来之时,那些白纸上已经满是文字,这些东西送到李俊业的案头,基本上不会错过任何的细节。 就在这时,久违的进攻信号,终于从热气球上发了出来。 朱慈灼激动万分,在古阐的指挥下,一人领着一支人马,向着建奴的两个炮台发起了凛冽地进攻。 杨延麟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热气球上,密切的关注着敌人 的动向,这一次的计划是孙之滂部先发起攻击,待东门敌人吸引过去之后,东门再发起攻击,直接摧毁建奴阵地上的火炮。 杨延麟可不敢粗心,他仔细的观察着下面建奴一举一动,直到成功的将东门的建奴主力,吸引到了西门之后,方才点燃了进攻的焰火。 上万人日夜施工,建奴的进展极快,才一日一夜的时间,便在城内构筑了两个高约八尺的火炮阵地,这两个阵地分别都有十几二十门普通火炮。 建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土工能力,城外巨大的红衣大炮甚至也在着手运进城中,只不过红衣大炮非常沉重,最轻的红夷大炮光是身管也有五千多斤,再加上与他配套的炮架等配件,一门完整的红衣大炮就有一万多斤了。 最要命的是,城中道路已经悉数被守军破坏,你我双方的不断火攻,建奴的占据区已经全都是废墟。 想在这种条件下运输红衣大炮,难度可想而知。 古阐将任务简单的分配了下,带人朝着远处的那个炮台去了,将稍近的那一个留给了朱慈灼。 “冲啊!” 随着古阐的一声命令,五百隐蔽在残垣断壁的王府守卫登时而起,向着建奴炮台,如排海倒山一般的冲来。 “冲!” 朱慈灼毫不示弱,带着剩余的五百人紧跟着他们的节奏,向着另一个炮台冲杀而去。 此刻的建奴正在前线发动总攻,哪会想到自己的后方,竟然突兀的杀出两支明军来,建奴一时被这两支明军打的晕头转向。 尤其是孙之滂部,堪称乃是李军主力之一,这支经受过无数恶战的军队,人人都是百战老卒,再加上是李军嫡系,装备更是军中一流,与建奴近战肉搏,毫不落于下风。 李俊业还将军中不多的震天雷,特批了五百给他们,而朱慈灼他们只不过获得一百个而已。 第232章 兵者诡道也(二) 只不过他们运气不好,才从地道里出来不到一半的人,机不可失,孙之滂当机立断,决然的向建奴发动了攻击。 这支建奴本来是攻城的援军,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的后方会冒出一支明军来,正在他们排着密集的队形,去支援前线的时候,却突然从他们四周冒出了无数明军。 这些明军隐蔽在城内的废墟中,几乎从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冒了出来。 威力巨大的震天雷,毫不留情的从他们头顶出现。 这群建奴甚至还来不及卧倒,就被从到处飞出来的明军干倒了一半。 最让他们绝望的是,这些明军一反常态,并非是用他们擅长的远程武器打击,而是像猛虎下山一样,直接扑上来肉搏。 这群可怜的建奴,已经被砸的东倒西歪,如此近距离的袭击,乃至让他们结阵的时间就没用,刹那间,如恶鬼的明军就冲到了他们的跟前。 明军重盔重甲,精湛的工艺,优良的材料,岂是他们能够比拟的,并且每个人的铁甲里面还内衬一件轻便的锁子甲。 在两层精湛铠甲的保护下,他们如同铜头铁臂一般,在建奴人群中横冲直撞,往日这些建奴武装到牙齿,对阵的明军往往甚至连武器都凑不齐。 凭借自己精良的武器,和明军对阵如同切瓜砍菜,今日他们终于体会到被别人切瓜砍菜的感觉。 并且这些明军,不仅装备精良,训练更是有素,他们互相支援,互相配合,更是如天衣无缝一般。 没多长的时间,他们就轻松的结束战斗,建奴三个牛录的精锐,就这样连像样的反击都没有,就被人像宰牲畜一样,悉数被宰杀在地。 “杀!” 孙之滂满身是血,挺剑一指,带着人直接向围攻的建奴杀了过来。 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气势如虹,所过之处尽数望风披靡。 多尔衮望着突然从后背杀出的明军,先是惊惶一阵,他也无论如何想不出,明军竟然在这种危急的时候,还派人从后面发起反冲锋。 他当即准备派人堵截这支明军,可恍然发现,最得力的预备队,鳌拜部早已被自己调来攻城了。 多尔衮竟然一时陷入了无兵可派的境地,建奴大营的确是有大把的人马,可是远水毕竟解不了近渴啊! 无奈之下,多尔衮只能够拆东墙补西墙,从各处抽调人手来围歼这支凭空冒到后方去的明军,又让人派人去大营继续派援军来。 这一抽调,自然少不了,靠近城北的城东守军,让多尔衮怒不可遏的是,城东的人马刚调走没多久,城东却起火了。 到了这时,多尔衮才彻底的明白,原来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敌人真正的目标,是自己刚刚修筑好的炮兵阵地。 “多铎,你速领我身边亲卫去,支援城东,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些火炮给我保护好。” 多尔衮一时只觉得自己已经黔驴技穷,目前能派动的主力,也只有自己的亲军卫队了。 这八百亲军无不都是百里挑一之徒,训练严苛,装备精良,不到万不得已,多尔衮绝不会轻易调动。 “阿哥,而今你就在前线,如果没有卫队保护,如果李俊业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只怕追悔莫及啊!” 多铎一时情切,竟然在军中喊了一声“阿哥”,他所言并不虚,多尔衮逼近前线指挥,本来就已经很危险了。 现在敌况不明,谁也不能保证,明军到底有多少条这样的地道,到底会从哪里地方冒出来。 如果多尔衮将自己的亲卫调走,明军突然从他身边出现,那么一切真的会追悔莫及。 “不用管我,我自有分寸,保护大炮要紧,这是军令。” 这些大炮是他费尽千辛万苦,从辽东渡海又溯大清河而上,历经千辛万苦才到这里,这些大炮,几乎是建奴的命根子。 如果这些大炮被毁,重组的代价是巨大的,战场上将会很长的时间,都见不到建奴的乌真超哈部队。 “那阿哥自己保重!” 多铎自然知道这些大炮的重要性,多尔衮的军令他更不敢违背,只好告别多尔衮,带着他的护卫亲卫,又领了一支本部兵马,浩浩荡荡的向城东杀来。 因为城东主力被明军用调虎离山计,轻易的调走,古阐和朱慈灼等人几乎在城东没有遇到什么大的抵抗。 这支人马虽然训练装备和孙之滂无法比,但是在古阐优秀的领导下,也在城东杀的风声火起。 在明军的调虎离山计下,古阐和朱慈灼他们轻易的占领炮台,随即摧毁了所有火炮,两人正杀的过瘾,然热气球上的杨延麟及时向他们示警,大批建奴正在向他们这边过来。 二人只好恋恋不舍的,重新进入地道向明军占领区撤了回来。 多铎的速度已经是够快了,但是还是被他们抢先一步,先行撤退。 多铎并不死心,赶紧派人进入地道去追,孰料几十个勇敢的士兵,刚下地道,就传来一声惊雷的爆炸声,地道留后的明军,点燃了准备已久的火药,将地道入口彻底的炸塌。 这巨大的爆炸声中,这几十个建奴也 算上是好死,因为他们终于可以不用担心他们死后是否会曝尸荒野了。 两支明军行进如风,进退自如,将建奴后方闹成一锅粥之后,又轻松的通过地道撤退了回来。 最重要的是他们彻底的摧毁了建奴在城内刚架设的火炮阵地。 面对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明军,多尔衮差点气的吐血,从戎十几年,自己指挥大战无数,可从未有哪次打的像现在这般窝囊。 这场大战,建奴从中午一直杀到晚上,直到晚间人疲马困,多尔衮又惧怕明军晚上偷袭,只得恨恨的下令暂时罢兵。 虽然建奴腹背受击,损失惨重,但建奴的这波火箭攻击,也取得了不少的效果,现在明军占领区,几乎所有的建筑物都被大火夷成平地,这让明军的战斗也少了很多依托。 第233章 那贫道去,怎么就不是自投罗网了 双方鏖战一天,夜间双方人马多数在熟睡。 今晚的夜,显得格外的安宁。 李俊业带着玄常子,正在天空中的热气球上面,济南城大火后的灰烬依旧在冒着青烟。 玄常子被李俊业突然请来,旋即连话都没说两句,就被他再次拉上了热气球,接着他眼睁睁的看着热气球升上了天空。 “李将军,你这到底又是什么东西。” 到了空中之后,玄常子终于鼓起勇气,指着李俊业旁边的一个东西向李俊业问道。 这玩意自从玄常子上吊篮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注意了,只不过一直找不到问的机会。 他也曾打量过那玩意,说他像是一个风筝吧! 可是世界上上有这么大的风筝,他的构造也要比风筝复杂的多,若说他不是风筝,玄常子实在也想不到,那玩意到底是什么了。 “这东西叫做滑翔机。” 李俊业爱不惜手地摸了一下。 “滑翔机?”玄常子一头雾水,他的确从未听过这三个字。 “对,就叫滑翔机,这玩意从高空中放飞,能够像鸟一样的天空飞翔。” 望着玄常子无比好奇的目光,李俊业火上浇油,“你是否想试试?” 玄常子这人好奇心无比的重,这可能跟他长久钻研各种稀奇古怪东西有关。 当听到李俊业叫他去试试时,他双眼都在冒金光,但突然间双目又黯淡了下来,他吞了下口水,道: “这风筝听起来绝对过瘾,但是怕是不安全吧!毕竟会飞的只有鸟,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飞。” 李俊业哂笑道:“当初我发明这热气球之时,世上也没有谁相信,人能跟鸟一样能到空中去,这道理不是一样吗?未听说 ,不代表就不能。” 玄常子咂了咂舌,抬头看了一眼上方巨大的热气球,又看了一眼吊篮内的滑翔机,显然两个无论是重量还是体积都没有可比性。 相对而言热气球在任何人心中就要安全的多。 “怎么?不相信我说的?”李俊业继续循循诱导。 “信,信,李将军乃是神人,做什么我都信。”玄常子借机拍了一个又香又大的马屁。 李俊业呵呵一笑,“那好,既然你信,那本将军有个任务交给你,而今建奴围城,我们急于援兵,然建奴将济南城围的像铁桶一般,没有人能够冲出去。” “我现在要你利用这架滑翔机从这里飞出去,到运河以东,找到卢象升督师,让他发兵来援。” 自从李俊业召唤他来的那一刻,玄常子就知道准没好事,听完李俊业的话后,玄常子默默地又吞了下口水。 “李将军,你麾下人才济济,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要托付我去,贫道唯恐不才,反倒将将军的事弄砸了啊!” 玄常子非是不愿去,他而是不愿乘坐这个架滑翔机去,他觉得这东西实在是太不靠谱了,现在的热气球已经有一两千米高,若是这东西掉下来,自己岂不是要摔成一堆烂泥。 李俊业早就猜透了玄常子,心中的小九九,耐心地说道:“你放心,这架滑翔机,我已经秘密地找过很多人试飞过,只要操作得当,绝对安全可靠。” 至于为何偏偏要你去,那是这架滑翔机,就算从现在的高空开始滑翔,也只能滑翔数里路,而这里附近都是建奴,换做别人去的话,只怕是自投罗网。” “那贫道去,怎么就不是自投罗网了。” 玄常子听后一个激灵,激动的说道。 李俊业继续耐心的说道:“这东西虽然只能飞几里路,但在我们的六七里外就是大清河,挑选一个大风,风向好的时候,我制造的滑翔机完全能够飞到大清河附近。” “只要你能到大清河,凭借你的水遁之法,建奴就算人再多也奈何不了你。” 玄常子脸色这才有些血色,但他依旧不放心,唯唯诺诺地问道,“李将军,贫道这是非去不可吗?” “你非去不可,没有援军我们并不能坚持多长时间,全城几十万军民性命,全然在你身上,希望你能义无反顾。” 说完李俊业深深地朝他一拜。 这一拜,却把玄常子的心都拜碎了,毕竟李俊业对他乃是有大恩之人,玄常子连忙扶起了李俊业。 “李俊业勿忧,贫道舍了这条命就是,就是我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还请李将军能够照顾好我的内子。” 玄常子忽然有了生死离别的伤感。 李俊业瞥了他一眼道,“放心,你这次绝对死不了。” 说完也不待玄常子再说什么,直接在一个小兵的配合下,将玄常子强行塞进了滑翔机。 玄常子却像是自己被塞进了棺材一般,脸如土灰,心中戚戚然。 此刻风向甚好,李俊业简单的给玄常子交待了一下滑翔机的操作之后,断然地将滑翔机放飞。 在滑翔机离开热气球的那一刻,玄常子几乎是吓得面如土灰,然而这种心态他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是一刹那间,因为他发现,这玩意,真的能够和鸟一样在天上飞。 知道自己死不了,玄常子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尝试着操纵了一下,发现他不仅能飞,还能随着自己的操作转变方向。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将滑翔机吹的冉冉升起,他不再是一味的降低高度滑翔了,而是像一只飞鸟一般,伴随着大风,在空中不断的翱翔。 他觉得自己,真的像鸟一样了,有着莫名的刺激与洒脱。 虽然现在是夜间,但玄常子观星定位的本领一流,他轻易地找准方向,向着北方的大清河飞来。 一直到玄常子安然的在大清河边降落,也没有一个建奴发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常子降落之后,先是找两块大石,绑在滑翔机上,将他沉入大清河河底。 李俊业万分叮嘱过,降落后要及时销毁,玄常子也想过用火烧毁,又怕自己暴露,只好出此下策。 在确定滑翔机沉入河底之后,玄常子由凭借自己超伦的水性,悄然游过大清河。 第234章 五军决战(一) 到了大清河北岸之后,建奴的骑兵就少了很多,玄常子又偷了一匹马,沿着河堤昼夜向西而来,安然而渡过运河,寻找卢象升的大军。 而今卢象升和洪承畴已经合兵,四万多大军浩浩荡荡地向临清而来,玄常子想找到他们并非易事。 只不过玄常子运气不好,天生长的一副贼眉鼠眼像,但凡一个正常人看了,都很难将他与好人能关联起来。 结果被卢象升的游骑毫不客气的当做奸细,五花大绑地捉拿到了卢象升的大营。 玄常子口口声声称是李俊业派来求援的,一定要亲自面见卢督帅。 捉拿他的将士们也不敢马虎,连忙将他连拖带拽的拉到了卢象升的帅帐。 帅帐内卢象升和洪承畴正在谈论一些军务,而玄常子就在这个时候被带了进来。 卢象升打量了玄常子一眼,这厮其貌不扬,一看就是江湖游方骗子,无论如何怎么也联想不到,李俊业为何将如此重要的事会交付给他。 “建奴围困济南甚急,你说你是突围出来的,可你一人又如何从建奴的千军万马之中突围出来。” 卢象升打量了他之后,首先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玄常子遇到游骑时,就被人问过,然而玄常子的一番解释并不合常理,没人能够相信。 人如何能像鸟一样从济南城中飞出来,玄常子回答完这个问题,就被人认定为奸细,五花大绑的拖到了军营,他能从建奴大营出来,卢象升自己也深感怀疑。 “回督师的话,李将军他发明了一个东西,和风筝很像的。但李将军叫他滑翔机,卑职是坐着这个东西从济南城内飞出来的。” 玄常子,几乎是重复了一个多时辰的答案,谁料此话讲完,满帐皆是哗然,显然众人很难相信这竟然会是真的。 卢象升首先惊愕了一下,旋即他沉思了一会儿: “你竟然说你是飞出来,本官权且相信,可你刚才说的那个滑翔机现在在哪,本官也只得见了此物,方才相信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玄常子脸色苍白地说道:“那东西仅仅能从借助风力高往下滑翔数里,刚助我到河边,李将军提前交待过,要我及时销毁,以免资敌,所以我把那东西直接沉河了。” 帐内再次一片哗然,纷纷露出一片不相信的神色。 卢象升轻轻地摇了摇头,旋即正声地问道,“既然你说你是李俊业将军派来的人,那你究竟有何凭据!” “有的,有的,李将军的亲笔求援信,就在我的怀中,还请督帅过目。”玄常子连忙自明。 两个亲兵当即从玄常子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件,谨慎的检查了一番,送到了卢象升的面前。 卢象升打开书信的那一瞬间眉目一展,这果然是李俊业的亲笔信,谨慎起见,当初两人约定好,通信时候,会在信上有特殊的记号。 “果是李俊业派人的奇人异士,赶紧给他松绑。”卢象升拿到信即刻吩咐。 两个军士当即给他松绑,一个亲兵又递了一碗热汤过来。 数九寒天,玄常子已经被困了一两个时辰,现在手脚僵麻,连站都站不稳,别说伸手去接热汤了。 那亲兵只好将热汤递到他嘴边,温度刚好,玄常子一口而就,身子方才好受了一些。 “原来建奴已经攻破城墙,已和守军巷战数日了,守军伤亡惨重,已经朝不保夕。” 卢象升看完信,双目紧锁,将手中信递给了一旁的洪承畴。 洪承畴一目十行,瞬间就看完了来信,信中交待了敌我双方实力,守城战斗状况,从信中得知,济南守军命悬一线的战况,这可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彦演(洪承畴字),此事你怎么看啊!”卢象升沉思了一会儿后,不紧不慢地问道。 洪承畴道:“济南乃是山东省会,有有亲藩在此,不可不救,只不过建奴势大,不可轻军冒进,理应徐徐图之,毕竟关宁军在临清之败,至今亦也无多时。” “救人如救火,理应兵贵神速,岂可徐徐而图之。” 卢象升冷哼一声,当即下令,全军火速出击,速速渡河,及时支援济南援军,又派人通知高起潜的关宁军,于预定日到达临清运河东岸,配合主力渡河。 高起潜在临清一战,差点被打得全军覆没。 大明第一强军关宁军,竟然在入塞以来,并未发挥出与他名气相符的作用,反而败的如此狼狈,高起潜深以为耻,又恐朝廷治罪,每日忧虑不堪,急于寻找机会,打一场大胜仗,日后也好用以赎罪。 闻知卢象升决定在临清渡河,又探知临清敌军并不多,高起潜瞬间竟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振奋了起来,毕竟临清是他的伤心之地,他终于可以借这个机会来湔雪前耻了。 高起潜沿运河北上,星夜兼程,便往临清的运河东岸赶去。 玄常子带来的情报至关重要,让卢象升确定建奴主力都在济南,而不是在运河东岸设伏,所以他大胆的催兵东进,三支大明主力,最后终于顺利在临清汇合。 而河对岸乃是岳讬部的李率泰和恩格图把守,两人带着一万多建奴,又搜罗了几千降兵,勉强凑合了不到两万人防守运河东岸。 运河东岸,乃是一片开阔的平原,非常利于建奴的骑兵作战,又有运河天堑,李率真和恩格图两人,虽兵力不占优势,但对于防守运河,他们两人还是挺有信心的。 大战一触即发,就在两人争论到底是截河而击,还是过河而击时,忽然一支明军出现在他们的背后。 这支明军正是在战场上消失已久的秦军。 原来孙传庭从真定东进之后,一直昼伏夜出,直接向德州进军,打算切断建奴的退路。 谁料在靠近德州时,却接到了卢象升的来信,当即将兵锋一转,趁着夜色先行从故城渡过运河直接南下。 看着突然从后背冒出的明军,恩格图和李率泰彻底傻眼了。 第235章 五军决战(二) 在大明最精锐的四大主力东西合击之下,建奴连一日都未坚持住,就全线崩溃,只好放弃运河狼狈东逃。 渡过运河之后,孙传庭继续北上进军德州,卢象升则带着另外两部,小心翼翼地向济南而来。 在援军们渡过河的时候,济南守军也到了最危急的时候。 现在建奴已经占据了济南除了德藩宫城以外的所有地方,残余的守军已经不足八千,多数带伤,已经全部龟缩在德王宫内,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最后的战斗往往是最激烈的,任何一块土地,双方都在反复争夺。 战斗在最激烈的时候,德藩城墙 直接被建奴炸塌了十几处,在守军付出了重大伤亡之后,方才将城墙重新修筑。 最要命的不是兵力不足,而是缺乏弹药。 连番的大战已经将李俊业辛苦攒起来的年底,悉数挥霍而光,现在城内弹药箭矢极度缺乏,再这样下去,只怕李俊业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反观建奴这边,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连番大战,损兵折将不说,大战带来的混乱,让天花在建奴营内进一步的蔓延。 现在的建奴已经十有三四,都感染上了天花,每日死于天花的人,运出去都要用十几辆大马车来装。 这些可怜的将士被天花折磨的痛苦不堪,好多人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上前线作战了,天花给建奴带来的损失也大,将他的战斗力直接削弱了很多。 又是一场恶战正在进行,因为明军缺乏弹药,今日战斗建奴顺利不少,多尔衮很清楚这支已经是强弩之末,只需再持续猛攻两三日,济南陷落已经是迟早的事。 想到这里,多尔衮不禁心情大好。 突然,一个岳讬的亲兵狼嚎大哭,如丧考妣的跑了进来,“大帅,我家主子没了。” 多尔衮闻言整个人一震,他实在是接受不了,几日前还好好的岳讬,害了一场天花,几日后竟然说没就没了。 任凭多尔衮如何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终究是人死不能复生。 “走,带我去看看。”多尔衮心乱如麻,岳讬毕竟是左翼大军的主帅,他的死,将会极大的动摇军心士气。 多尔衮还未迈出一步,又一牛录面如死灰的跑到了他们的身边,“启禀大帅,临清大败,目前明军三路大军已经顺利渡过了大清河直扑济南而来。” “恩格图和李率泰到底是怎么守的运河,为何让明军如此顺利的渡过运河。”多尔衮惊愕不已。 那建奴苦着脸道: “当时明军虚晃了一枪,三大主力全在临清集结,做过要在临清渡河的架势,两位统领商议之后,认为应收缩兵力到临清来阻击明军渡河,孰料竟然让孙传庭钻了空子,悄悄从故城渡河南下,出现在我军后背……” “饭桶,两个饭桶……” 那建奴虽未说完,多尔衮已经知道了结局,忍不住破口大骂。 多尔衮还未骂完,又一建奴火急火燎地来报。 “报大帅,德州方向有警,孙传庭部日夜兼程,正在向德州进发,此时距德州也不足百里。” 多尔衮听到这个消息,气得整个人就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当初为了能够出奇制胜到达济南,多尔衮选择绕过了德州,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当初这个看起来是天马行空的手笔,此时正在给他埋下了一颗大雷。 德州乃是大军行进的必经之路,那里由山东巡抚颜继祖领着三千人马守卫。 仅仅三千人马,守城尚且不足,颜继祖哪敢出战,一直龟缩在德州城内不敢动弹,也没人会将这三千名不见传的明军当做一回事。 但是孙传庭率领两万秦军如果进入德州之后,那么一切就是另一回事了,孙传庭部秦军,乃是明军主力之一,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 如果孙传庭顺利进入德州,站稳了脚跟,那么意味着自己的归路上悬着一把利剑,而今归路被截,多尔衮这么不心烦意乱。 现在的多尔衮已经陷入了一个僵局之中,济南守军指日可歼,但就在这时一连串的打击向他扑来。 如果说岳讬的死,只是让他伤心,动摇军心士气,但四路明军的到来将会是致命性的。 如果自己再在这儿迁延一久,自己不仅会陷入明军内外夹击的大反攻,德州的退路还会被明军截断。 建奴入塞是来劫掠的,并不是来攻城掠地的,孤军深入,死磕济南,本来就于初衷不符,如果再在城下被明军造成重大损失,那就更不划算了。 建奴以骑兵为主,在华北大平原上,想从明军包围圈中突围并不难。 难的是,建奴入塞以来沿途掳掠,已经掳掠到大量的财物人畜,这些掳掠将会严重的拖累建奴进军机动能力。 如果此时不退,再退就难,如果明军的包围圈已经成功围起,那么就算掳掠了再多,也很难悉数带走。 最要命的还有天气,而今一天比一天暖和,江河即将化冻,而明军大军已到,纵使不能彻底的打败自己,与他纠缠也会浪费很多时间,到时候大地回春,江河解冻,明军还真有可能实现他们画河为牢,分而围歼的计划了,再不走可能就更难走了。 “传我令,大军即刻北返。” 多尔衮痛定思痛,几乎是一字一血的下达了这条命令。 “大帅,万万不可啊!” 多尔衮的这条命令,直接让周围的建奴们吓掉了下巴,而今济南守军已强弩之末,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下令撤军北返,这让人怎么不诧异。 “大帅,再给我两日时间,我必能攻下济南。”豪格信誓旦旦的跳出来对多尔衮请命。 多尔衮已经是心乱如麻了,素来又对豪格没有好感,见他跳了出来,只瞥了他一眼,冰冷冷地道:“违令者斩!” 豪格与他对视了一眼,在那一刹那间,他发现多尔衮的眼神中竟真藏着一股杀意,多铎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也不敢胡言乱语。 第236章 五军决战(三) 建奴在济南城下损兵折了连连,又加上瘟疫横行,除了上层人员对撤兵有所异议外,下层将士几乎是人人盼望北归。 多尔衮下令之后,这些可怜的建奴喜的差点要跳了起来,欢天喜地的回营收拾,恨不得能飞一般的回家。 正在攻城的建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撤兵,明军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在李俊业的亲自带领下,毫不客气的冲出城,反杀了一波,直杀的建奴丢盔弃甲,嗷嗷大叫。 “李将军,建奴营内灯火喧哗,似乎正在拔营撤退。” 杨延麟在热气球上看的透彻,欢天喜地的将这个消息送给了李俊业。 闻知消息,李俊业摸了一下额头,如释重负,“想必是玄常子已经顺利将求援信送出,卢部堂正在带领大军来援,不然建奴不会如此毫无征兆的退兵。” 众将皆点头赞同,开心极了。 李俊业又叮嘱道:“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猜测,兵不厌诈,也有可能是建奴的诡计,诸位今夜万不可懈怠,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是不是和我所想一样,只有到明天清晨,我们才清楚。” 叮嘱完众人后,李俊业便和杨延麟二人一起登上了热气球。 热气球飞入高空,虽是黑夜,眼前一切尽收眼底。 建奴大营内,果然灯火通明,人嘶马叫,喧哗不堪,到了丑时时分,一条蜿蜒的火龙,终于从建奴大营内向外游出,渐渐地蔓延足足有十几里。 到了第二天,李俊业派出了几十人的轻骑出城查看,发现偌大的建奴大营,虽是旌旗招展,但是已经空无一人。 明军终于胜利了,风雨飘摇的济南终于守住了。 城内热忱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 “督帅,建奴大军昨夜连日撤围北方,延绵二十多里,现在先头部队已经到达禹城。” 天刚刚亮,卢象升就收到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济南方向如何?可否探查清楚?” “已经派斥候去了,相信要不了多长的时间,就会送回济南的消息。” 吃过早餐之后,斥候就带来了济南的消息,卢象升心情大好,当即命全军抄近路向德州进发,与孙传庭部汇合,一起截断建奴的归路。 可军行一半,半路上就传来了德州方向的消息,原来建奴得到德州有警的消息后,发轻骑往德州,一夜疾行三百多里,赶走孙传庭部进入德州城截住了他的道路。 孙传庭瞬间尴尬了,眼前德州只有几十里之遥,却被突然而到的建奴截断了去路。 打吧!一万多精锐奴骑,孙传庭这不到两万人一点信心都没有,临清之战时四路大军腹背夹击,也只是将这两万多建奴击溃,始终不能围歼他,故而建奴虽是战败,损失并不大。 这是步兵为主的部队面对骑兵无解的难题,骑兵凭借战马的高速机动性,穿梭于战场之间,进退自如,步兵跑的再快,无论如何也跑不过战马。 所以即使面对大败,骑兵也能从容的撤退,在平原地带,步兵对阵骑兵,很难打出漂亮的围歼战,胜利往往也只是将他暂时击溃。 击溃后的骑兵,要不了多长时间,集合兵力,重整战阵,还能继续投入战斗。 面对着一万精锐的奴骑,孙传庭只有自保的能力,哪敢与战,主力都是如此,更别谈各路勤王之兵了,纷纷都作壁上观,没人敢去直撄建奴兵锋。 建奴从未把这些明军放在眼里,待建奴大军集结之后,即行对孙传庭部发起了进攻。 好在孙传庭早做了防备,纵使这样,依旧直退三十里,方才稳住阵脚。 控制了德州归路之后,建奴又发一军,转头南下,直扑后面追击的明军而来。 卢象升执意要战,奈何洪、高二人已无战心。 建奴实在是太难打了,这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能上战场杀敌的,不战无损,出战或许大败,建奴明显是要北归,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事端。 不仅洪高二人无战心,军中不少将士也是这么想。 见军无战意,卢象升只能无奈的按兵不动,坚守城池,防止建奴又杀个回马枪,骚扰地方。 就这样两翼建奴大军,浩浩荡荡地从明军眼皮子下,大摇大摆的从德州渡河大清河,离开齐鲁之地,安然北上。 待建奴渡过运河之上,云集的明军方才后知后觉的尾随在建奴后面,面对强大的建奴铁骑,谁也不敢去撄其锋。 建奴得意之余,在运河渡口立了一个大碑,上书四字——“百官免送” …… 济南虽然胜利了,但也是一场惨胜,在建奴的蹂躏下,整个济南基本已经成了一个废墟,死于兵燹的百姓也是数不胜数。 现在满城的百姓无居无食,惨不能言。 李俊业和众人商议之后,将原先筹集到的军饷拿出一部分出来用以赈济饥民,又说服德藩再次拿了一万石粮食出来救济。 这样城内的饥民才被勉强安置了下来。 又一场恶战,李军首当其冲,伤亡自是不小,现在能战之卒只有一千多人。 好好原先筹集的军饷足够多,阵亡者都得到了优厚抚恤,完全能保证其家人半辈子不愁,伤者也得到了良好的料理。 李军微微喘了一口气后,即进行又一次的兵源补充,李军待遇优良,足足是普通明军的三倍以上,阵亡抚恤的差距那就更别谈了。 何况,赏罚分明,很多老兵光是靠首级的军功奖励已经发家致富。 总之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中,就算把命卖给李军,那也绝对是赚大发的一件事情。 何况李军和其他明军不同,军纪严明,战斗力彪悍,是一支切切实实在保家卫国的军队,李军的所作所为一直也为有志之士赞叹。 所以李军招募的布告一经贴出,就在城中反响强烈,大好男儿纷纷应募投军,只不过李军选军标准甚为苛刻,往往十不留一。 李俊业将招募重点,首先放在幸存的济南民壮身上。 这些人虽是民兵,但这一段日子的守城和李军同吃同住,同睡同战,不仅建立了坚固的友谊,残酷的守城战,还让他们遭受了战火的磨炼,能幸存下来的,除了极少数运气爆棚者外,基本都是战场的佼佼者。 第237章 组建火枪营 李俊业派人去济南民壮那里做了一下工作,应者云集,足足有两千余人。 而今乃是兵荒马乱之际,这些精锐被李俊业选走,济南众官员心里自然不情愿,但毕竟是他救了这座桌,济南方面也没人提出反对意见,反而笑脸相迎,配合着李俊业进行选兵工作。 李俊业先将原先的兵源缺额悉数补充,然后又选出五百精锐民壮,单独组建了一营,该营全部配备清一色的火绳枪,全部按照线性战术的标准来训练。 这一营将会作为一颗种子而存在,将会在这个时空带来革新的军事战术。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李俊业打算带人北方去追击建奴了。 临走之前,李俊业想去德藩和老朋友告个别。 方到大门,王府管家笑眯眯地站在门前,恭顺地说道。 “李将军请留步,真是不巧,昨日殿下下突然偶感风寒,概不见客!” “那济阳王呢?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李俊业道。 王府管家顺眉低首的道:“李将军,实在是不好意思,济阳王今日刚好不在王宫。” “岂有此理!” 古阐看出了德藩的意思,这是诚心要让他们吃闭门羹啊!而今建奴退兵,济南无虞,德藩就瞬间翻脸不认人,古阐不禁出口大骂。 “诶……这管家言语谦卑,神情和顺,并非对我们有所冒犯,他一个小管家而已,只不过是代人传话罢了?” 李俊业扫了德藩朱红的大门一眼,“古阐既然是陛下不想见我们,我们就走。” 古阐道了一声“是”之后,便不再多语,扈从在李俊业身后伴他离去。 德藩花园旁一小楼,栖霞郡主正对窗而坐,窗前放着一明镜,栖霞郡主美目顾盼,百般无聊之际,对着窗前明镜,试着宫中流行的各种新式妆容。 “咚咚……” 正在入神之际,忽然听到小楼的楼梯里传来一阵急促的上楼声。 须臾,一个妙龄宫女气喘吁吁的推门而入,“郡王,李将军来了……” “在哪?” 栖霞郡主喜出望外,转过身来,双脸绯红,笑盈盈地问道。 “郡主,王妃不是屡次教训过你吗?女子应该矜持” 经宫娥这么一说,栖霞郡主只好正襟危坐起来,刚才脸上眉飞色舞的姿态,一扫全无,但整个人还是洋溢着一种喜悦的神色。” “郡主,我早已派人去打听过,李将军还并未娶妻室……” “多嘴……” 宫娥小声翼翼地道,栖霞郡主瞪了他一眼,宫娥便再也不敢提这个话题了。 “差人去打听一下,李将军进来了吗?现在正在哪里?” “郡主,莫非你想和李将军制造偶遇?” 栖霞郡主话未说完,聪明的宫娥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事,这让栖霞郡主好不自在,只好又白了一眼宫娥,宫娥扑哧一笑,留下一个我懂的眼神,便飘然而去。 没多久宫娥就回来了,“郡主,不好了,殿下早已下令杜门谢客,连李将军也吃了闭门羹,现在已经在宫门外离去了。” “恁……” 栖霞郡主大失所望,捏了一下衣裾,气愤的倒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蒙的紧紧的。 …… “将军,这德藩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实在是让人看不懂。” 两人没走多久,古阐就悻悻地说道,额头上青筋尽浮。 李俊业淡淡地笑了笑,“德王这样做也是有他的原因,可以从某方面来说,也是为了你我之好。” “此话怎讲?”古阐一头雾水。 李俊业继续说道:“自本朝太祖靖难之役,以藩王之身而临大宝,朝廷以此为鉴,素来对藩王忌惮万分,削其兵权,夺其职权。” “做完这些还够,还要将藩王圈禁在地方,不许随便离开,更不许随便干预地方事务,朝廷一直有削藩之意,对诸藩王更是虎视眈眈,藩王不得不谨言慎行。” 而今战事已毕,为了避嫌,德藩自然不愿再和外面有什么联系。” “原来如此!”古阐点了点头。 “如果德王继续和我们保持联系,频繁联系地方官员,如果被好事之徒,弹劾一本,阴谋不轨,就连我们自己也是无处自明,所以说德王所为,其实也是为了我们的好。” 古阐恍然大悟,笑着说道:“我原本以为做藩王是最让人羡慕的神仙日子,又无政事所累,禄米庄园又多,看来每人都有每人的难处。” 李俊业道:“藩王是有难处,但也过得比你我强上万倍也不止,不过他们的神仙日子,皆是民众的负担。” “大明光是分封亲藩都有八十多,延续至今,嗣祭未绝者亦有近三十,郡王更是以百千数,其下这些镇国将军,奉国将军等宗室更是数不胜数,庞大的宗室供养,也让百姓苦不堪言。” “这个自然,老朱家的分封方式,上到朝中士大夫,下到贩夫走卒皆有怨言,只不过无人敢说罢了。”古阐应声道。 “所以大明若想中兴,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宗室供养问题,其次才是财税,再次方是建军。” 两人一路闲聊,越说越远,李俊业无意间竟然把自己的想法也透露了出来。 两人又闲聊了一些,转过一个路口,忽然从角落里跳出一个人来,那人相貌清秀,身材修长,穿着褐衣,一副平民打扮模样。 “李将军你可走得好慢啊!在下已经等待多时了。” 李俊业猛一抬头,一时竟觉得眼生,又像是在哪里见过,古阐跃前一步,警惕地问道:“你是何人?” “草民朱忠,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来邀请李将军上茶楼一叙。”说罢那厮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璧,在李俊业眼前晃了晃,李俊业识得,这是朱慈灼随身所带之物。 “烦请带路。” 确定这人无恶意,李俊业便跟在这人身后,七拐八拐的穿过了数条小巷,忽然眼前豁然开朗,前方那个高楼,就是他第一次和朱慈灼见面时议饷的茶楼。 李俊业拾阶而上,上了茶楼,只见里面空无一人,但房内素雅整洁,窗明几净,李俊业推窗而望,窗外红霞似火,飞鸟归巢,好一幅怡然自得的画面 。 “你家主人呢?” 等待许久,也不见朱慈灼身影,李俊业轻声问道。 第238章 从一个大头兵做起 “请二位贵客稍等片刻,我家主人马上就来。”褐衣人说着,就起身去了门外。 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朱慈灼的哈哈笑声,李俊业循音望去,只见一人笑哈哈的大摇大摆,从门而入。 那人无论相貌,仪态,神色都与朱慈灼无异,可是偏偏装束与刚才那褐衣男子,分毫不差。 “你是济阳王?”李俊业谨慎地问道。 “如假包换,未料我简单的露一手,连李将军这么聪明的人都看不出来。”朱慈灼得意的朗声大笑。 “好个精湛的易容术!”李俊业夸赞了一声。 朱慈灼更得意了,张开双臂,再两人面前转了一圈,得意地朝一旁的古阐道:“既然李将军都没看出,看来古千总就更看不出来了。” 古阐苦笑不语。 “济阳王深居宫闱,如此精湛的易容术,怎么会学到。”李俊业好奇地问道。 朱慈灼迎身上前,到了桌前,拎起壶中的香茗,先给李俊业沏了一杯,又给古阐沏了一杯,在李俊业的示意下,古阐方才一起坐在桌上。 朱慈灼拿起香茗,轻呷一口,方才得意地说道:“我德藩贵为亲藩,若有所需,什么样的奇人异士找不到。” “听人说,济阳王从来不老实,不遵守朝廷规定,藩王不可离开封地之祖制,屡次云游四方,想必就是靠这易容术,从而瞒天过海。”李俊业道。 朱慈灼朗朗一笑,露出满口白齿,“李将军,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李俊业道:“如此隐蔽之事,非是济阳王亲近之人,还更有何人对我说?” “想必是孤家妹子说的,看来孤家妹子并未将李将军当做外人,连这能将他亲哥废为庶人,禁锢高墙的事情也对李俊业说了。” 李俊业浅笑不语,歉意地跟朱慈灼沏了一杯茶,“往日从来未见过济阳王用易容术,但今日无事,却用这般秘法,想必济阳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朱慈灼先是谨慎的检查了一下四周和门窗,确定无人,方才回到桌上神神秘秘地道:“实不相瞒,孤想用这易容术和李将军一起从军。” “济阳王已经身居郡王,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何必放着这神仙日子不过,却要去受这军营之苦。”李俊业严肃地道,“况且宗室子弟,不可参与士农工商,何况是从军了,一旦查出必会削爵废为庶人,此事万万不可,还请济阳王切勿玩笑。” “孤这哪是玩笑!” 朱慈灼双手一摊,愁云满面地说道:“宗室法制,孤自然清楚,但依我看,而今天下天灾人祸不断,民生愁苦,外虏眈眈,流贼四起,大明危矣。” 如此危局,我宗室子弟更应挺身而起,匡扶社稷,此诚危及存亡之秋也,我宗室子弟若不再愤然而起,只怕大明要亡啊!大明若亡,孤这郡王荣华富贵又在哪里,只怕到时跟大明殉葬,孤都不一定有机会。” “只可恨太祖之制所在,宗室有志之士亦无法施展抱负,故而孤只能出此下策。” 李俊业默默地点了点头,而今局势确实如朱慈灼说的一般,大明已到了紧要关头的时候,再过几年大明将会灭亡,建奴的铁骑将会踏遍关内的锦绣山河。 大明要亡,其实天下已经有好多有识之士,都已经能预感到,只不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显然这位天天不正经,整日偷出云游四方的郡王,与其他在温柔乡里的宗室相比,更先知先觉。 “不过此事滋大,济阳王还是应在思忖一下,被人发现不仅会国除身废,也会连累德藩,并且从戎也没有济阳王想的那么激情浪漫,有的只是无休止的修炼,流不完的汗和流不完的血。”李俊业沉音劝道。 “就算如此孤也愿意,孤能吃这苦!”朱慈灼斩钉截铁的答道。 “济阳王不甘心碌碌而为,有心做一番事业,李某钦佩,但此事非同小可,还请济阳王三思。” 李俊业转身来到窗前,漫天晚霞,染尽长空。 未料这样还是被李俊业给拒绝了,朱慈灼不由怒气冲冠指着李俊业的鼻子道:“李俊业,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这点忙都不帮吗?” 看到朱慈灼愤懑地样子,李俊业不禁有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济阳王说起来也奇怪,堂堂亲藩郡王,从来不把恪守的祖制放在眼里,虽然身份尊贵无比,但是平易近人,在人身前从未有郡王的架子,反而是一种洒脱纯真的性情。 “济阳王,当真能吃下军中之苦?” 想到这些李俊业不禁有点心软,试探地问道。 “没有问题,孤吃得下这苦。”朱慈灼听话里似有转机,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济阳王身为宗室郡王,品阶乃是超品,久居人上,可我军中官兵一视同仁,放下你郡王的身份与荣耀,从一个大头兵做起,济阳王可否愿意?”李俊业继续说道。 “这也没问题,孤……我……明日就去你营中从大头兵做起。”朱慈灼微微犹豫了一会,稍后语气果断的说道。 “济阳王果然爽快,那从明日开始,你就来我军中报告,从一个大头兵做起。” 李俊业爽快地说道,回头又当着两人的面对着古阐交待道: “济阳王明日到了军营一切诸事,皆由你负责,记住入了军营,他就再不是济阳王了,而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兵。” 提到默默无名四字,李俊业又想到了一事,便对朱慈灼道:“济阳王既然是隐藏身份入我军营,原先的名字暂时不能用了,理应再给自己取个名字,不知济阳王取好了没有。” “这事我早就想好了。”朱慈烺朗声笑道,用手蘸了一下茶水,在桌上如游龙般写了两个字,李俊业定睛一看,只见桌上写的是“朱则”二字。 “朱者乃是我朝国姓,头可断,信不可改,则者,则是以身作则之意,我乃大明宗室,更理应以身作则。” 第239章 又添一营 “济阳王果然让人佩服,若大明宗室人人皆如济阳王,大明如何不兴,俊业无以酬意,以茶代酒,敬济阳王一杯。” 李俊业说完,手拿茶杯,做了一揖,一饮而尽。 “刚才不是说了吗?军营之中一视同仁,而今我只是你李俊业的一个大头兵,并非是什么济阳王,李将军就不要一口一声济阳王了。” “不是明日才入军营吗?今日你依然是济阳王。”李俊业笑着说道。 朱慈灼猛拍脑门,“哦,我一时激动,竟忘了是明日,既然今日我还是郡王,我可要好好把握这最后一天的郡王机会。” “不如,我们今晚去喝酒吧!今夜不醉不归。”朱慈灼忽然双眼一亮。 “既然如此恭敬就不如从命了。”这些日子的大战,李俊业人也累的不行,他正好也想找个机会放松一下,便毫不客气的应许了下来。 “既然如此,今夜不见不散,我现在也需回去准备一下,毕竟明日就要进军营了,毕竟家里还有老婆孩子。” 说完朱慈灼就告辞而去。 双方已约定好,今夜在济南东门相见,去趵突泉。 到了夜间,两人在东门相遇,让李俊业惊讶的是,朱慈灼竟然是带着杨延麟一起来的。 杨延麟暂时虽然在李俊业军中帮忙,但他毕竟是朝廷兵部的人,并不受李俊业直接节制,所以他的人脉圈一直都是比较自由的。 但朱慈灼带着杨延麟来,两人一路上还有说有笑,非常熟稔,这让李俊业也没有想到。 “李将军应该想不到吧!我竟然带的是杨主事来的,实不相瞒,这些日子我和杨主事二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早已成了忘年交了。” 见李俊业有些吃惊,朱慈灼解释道。 李俊业道:“杨主事忠于国事,一腔热血,做事缜密,早年遍览名川大山,阅历丰富,而济阳王终日挂念大明江山,性情洒脱率真,又爱江河胜景,两人能成往年交,这也不让人感到奇怪。” “李将军谬赞了。”杨延麟不好意思的打着哈哈。 三人边说边聊,不会儿趵突泉就到了。 趵突泉乃天下第一名泉,亦是济南胜景之一,就在济南城东门外不远处,虽然这里也遭受过建奴兵燹,但好在泉边亭台依在,只不过没有了人烟罢了。 三人进来之时,早已有宫娥太监,将趵突泉打扫了一遍,在泉水边刚好有一个亭台,登上凉亭趵突泉全景尽在眼前。 皓月当空,毫不吝惜的将银辉倾泄人间,三眼泉水正在汩汩而流,水声咕咕,清风徐来好不自在。 酒过三巡,杨延麟突然说道:“李将军,大军不日将要离去北上,我就不随你们走了。” “你不去了吗?”李俊业有点惊讶。 “对,我不去了,济南官员在守城时奋勇参战,过半皆已殉职,济南战后,家园被毁,百姓流离失所,还有许多善后之事需做,而今正是用人之际,大战之时,无论前线还是后方,皆是在抗敌,只不过责任不同罢了。 我虽任职于兵部,毕竟是文官,军旅之中,与敌对阵于野,非我强项,然政务之烦,颇为得心应手。何况李将军那里人才济济,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济南更需要我,又我在一天,我相信难民们必能每日少死几人。” “既然杨主事想留下安抚难民,帮他们重建家园,我也不强求!”“李俊业慨然道,而对面的杨延麟却低头不语,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毕竟他们一起入的城,现在他却不和他们一起走,有点儿背叛的意思。 李俊业继续说道:“杨主事乃是性情中人,办事周密,我甚为欣赏,期待我们下次一起共事的时候。” “这是自然。”见李俊业没丝毫不悦的神色,杨延麟心情好了不少,忙拿起酒杯敬了李俊业一杯。 李俊业也欣然接受。 三人觥筹交错,一直到夜深时分,方才意犹未尽的散去。 翌日。 朱慈灼便乔装打扮一番,来到军营报告,李俊业直接点名,叫古阐带着他去王良营。 王良为人稳健,待己待人都很苛刻,是那种人少话不多的狠人,平时也不苟言笑,常年累月板着一双脸,所有的营,就他的营训练是最苦的,所有的营中也是他的营最能打恶战的。 丢到王良那里,李俊业可以保证平时养尊处优的济阳王,要不了三天就能掉一层皮。 朱慈灼进了李俊业军营之后,已经改名为朱则,军中除了李俊业和古阐二人知道他真实身份之外,没有人再知晓了。 安置好朱慈灼之后,李俊业就回到自己的指挥部,这里将有一场重要的军中会议等着他来主持。 李俊业进屋之后,所有人都已等待多时,在李军之中,上下一体,并没有这个时候严苛的尊卑之分,李军所有将领全部坐在一个长方形的长桌两侧,李俊业则坐主持之位上。 李俊业扫视众人一眼,见王良左肩上绑着一层厚厚的绷带,李俊业关切地问道:“王哥伤势如何?” 王良道:“皮肉之伤而已,并不碍事,休养几日,就能愈合。” 李俊业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后叮嘱道: “王哥您记住,现在你乃是一营主将,全营皆以你马首是瞻,切不可以随意带头冲锋,翻身险境,如你不虞,全营皆无主心骨;若这次不是你身上铠甲精良,只怕建奴这一刀早就将你整个胳膊都卸下了。” 王良不好意思的“嘿”了一声,“这次杀的太痛快了,一时冲的过快,下次我会注意的。” 李俊业知道狗是改不了吃屎的,只得无奈地摆了摆头,再次叮嘱他一定要好好休息,注意伤口的保养,切莫让他感染。 随后才进入到了正式环节。 颜锐先开口发言道:“目前军中招募皆已完成,各营补充齐整,另建一营火枪营,也皆完成,现在全军已有四千人,只不过火绳枪营主将,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暂时还未任命,可军中一日不能无主,不如今日趁着大家都在,先将火枪营主将人选确定了。” “诸位可有合适人选吗?”李俊业看了一眼大家, 第240章 又添一营(二) 现在李俊业军中成分就颇为复杂了,不仅有他登州嫡系,高阳一系,天雄老兵,还有关宁军,现在又补充了大量的济南民壮。 如何平衡各方派系,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李军发展如滚雪球一样,发展太快,正所谓千金易买,一将难求,人才匮乏的问题,是李俊业最头疼的问题。 颜锐接话道:“此时我们已经私下商议过,而今军中人才匮乏,合适人员实在是难找,若说有的话,也只有王弘将军他们军中有,不如暂且先让王弘将军他们推荐一人出来。” 关宁军一系,在李军序列中极为特殊,当初被高起潜打包给自己的时候,就有大批军官,并且品阶都不低。 而关宁军当初加入的时候,基本是成编制的加入,这样自然就带了不少关宁军的传统来,关宁军操作于辽东部堂手中,以乡党,血缘,家丁等关系为纽带,组合在一起。 所以关宁军在李军之中,一直以自成一派的方式存在,好在王弘老将军和史书杰、常怀安等人,做事用心,从未二意,一直也是李军主力之一。 这次济南之战,关宁军同样损失惨重,经过战后休整之后,现在已经有一千三百多人,比以前的规模还庞大了一些,分为步骑混合的两个营,王弘将军为主将,史书杰和常怀安各带一营。 一听要从这里出个人去担任火绳枪营主将,王弘老将军,见李俊业他们从未把他们当做外人,自然喜不胜喜。 “哎!”不过老将军叹了一口气,“ 李将军和各位同僚看得起我们,我们这些人自然感动万分,可是这老兵难训,新兵好练啊!我关宁兄弟,都是老兵,只认我关宁军的这一套训练方式和打法,而这火绳枪营,全是新式武器,新式战法,我们也有心无力啊! 李将军又对火绳枪营,期望颇高,只怕我们的人难以胜任,也是好心办坏事啊!” 老兵难训,新兵好练,指的是老兵经过长久的训练,往往容易形成固有思维和条件反射,再让他们再学一种全新而新颖的东西,那就比较困难了。 而新兵好训,指的是新兵就如一张白纸,随便你如何涂画,他们接受能力都比较强,和老兵学习相比往往事半功倍。 王弘将军本意并不是不愿出人担任要职,而是担忧自己没有合适的人,反而会将事情办糟。 李俊业道:“王老将军,您就不要推辞了,诸营之中,也只有你关宁军是官多兵少,这人不由你关宁军出,也得由你关宁军出。” 见李俊业态度如此坚决,王弘老将军也不再坚持,但他心中又一直无合适的人选,只好问道:“既然要出,李将军是否已有合适的人选?” 李俊业微微一笑道:“人选嘛,我早就有了,就让古阐暂时来担任此职吧!” “哎!你瞧我这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关宁诸人之中,也只有古千总算是饱读诗书之人,他脑子好,学习新东西自然也快,既然李将军,决定在我关宁一方选人,我觉得古千总便是不错的人选。” 王弘心目中的人选就考虑过古阐,只不过古阐现在担任着李俊业的侍卫官,只好推说关宁军中无人胜任,当听到李俊业提到古阐时,便顺水推舟,用话直接将李俊业的后路完全焊死。 一旁的古阐,本就是看戏人,忽然听到自己要去担任此职,不由也吃惊不小,现在的他早已适应了自己的职务,跟着李俊业也能学到不少东西,他根本就无意出任此职。 他连忙道:“卑职现在已有职务,何况跟在将军身边已久,知道李将军习惯,恐去担任此职,李将军多有不便,不若,两位将军再商议一下,定然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见古阐在推脱,李俊业便劝道:“古千总勿忧多虑,此时只不过是缺人之际,用人之秋,只不过是先让古千总代行一段时间的职务,待有合适人选时,古千总再回到原来的岗位。” 李俊业说完,给了古阐一个秒懂的小眼神。 古阐立马就会意了过来,自己只不过是代任,李俊业这位置其实是跟朱则留的,人家一正儿八经的郡王,总不可能让他长做大头兵吧! 这些过程只不过是历练而已,李俊业终究会将朱则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上来。 火绳枪营,全是济南民壮组成,由朱则任火绳枪营主官,自然也是再合适不过了,经过了济南之战后,在自己手把手的教导下,朱则也有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并且已经开始初展他作为一个合格将领的峥嵘。 明白了李俊业的用意之后,古阐自然立马改口,当场应许了下来。 至于谁接任他侍卫官,古阐当即推荐了一人,他的同窗好友周峻,周峻年龄与古阐相仿,两人不仅一起读书,一起学武,一起投笔从戎,现在任关宁军中一把总,就在军中。 古阐将他人请来之后,李俊业发现他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又知晓诗书,甚为满意。 做李俊业的侍从官,不仅需要身手不凡,随时准备保护李俊业,还要饱读诗书,因为李俊业这里会有不少文案之事和书信交由他来做。 可这世上,真正能文能武的人才,少之又少,不过李俊业运气不错,一次竟然遇到了两个。 处理完这当务之急后,继续回到原来的议事上,孙之沆开口说道:“此战我军伤亡医抚,皆以按往日标准发放,剩余粮草,皆按将军命令,分拨给济南来赈济灾民和重建。 此战斩首虽多,但缴获不大,唯缴获战马五千五百多匹,铠甲六千多领,刀剑之类武器大概两万多件,各色物资大概两百多车。 除被济南方面讨要了一些走外,剩下的已补充军中,余下的我已悉数命人将他们和伤员一起运回了登州。 第241章 陛下,济南真的守住了 “至于安全上,请将军放心,已经和济南方面协调过,济南方面愿意派出八百人护送我们车队回登州。” “如此最好!你办事我向来放心。”李俊业满意地点了点头。 “刘千户,军中辎重准备如何。”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李俊业颇为关心,接着向刘源问道。 刘源面露难色,说道:“按将军吩咐,已连夜打造大车两百辆,备足了五十日口粮,赶造了箭矢四十五万支,只不过火药始终难以采集,至今不过准备了千余斤。” “火药搜集就这么难吗?”李俊业话语颇有些责怪,火药几乎关乎着李军的命运,可偏偏每次都是缺乏火药。 刘源道:“将军你是有所不知,建奴活动范围颇大,方圆五百里内火药,基本都被建奴搜刮干净,连原料一两都没有,我也是手里拿着金子,但四处买不到东西。” “罢了,想必你也是用力了。”李俊业见刘源颇自责,连忙安慰。 其实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刘源,火药并非常用之物,每逢大战,火药都要告警,最要命的是,硫磺,硝石产量都很小,尤其是硫磺,不少都得从东洋和南洋进口。 如今建奴入塞,整个华北都处于战火之中,无论敌我双方,对于火药的争斗,都是摆在首位,加上战场消耗又大,刘源采集不到火药自然又在情理之中了。 李俊业道:“军情紧急,兵贵神速,现在建奴正在北返,然而掳掠的百姓依旧还有几十万,我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管,任凭建奴将他们带入辽东苦寒之地为奴为仆,与父母妻子断别。 纵使火药不足,诸君也万不可蹉跎,三日之后,全军北方,望诸君齐心协力,勠力同心,解民倒悬之危。” “诺!” 众人纷纷起座,齐声朗答。 …… 京师 清晨,文武百官咸集,崇祯忧愁不已坐于奉天门下,御门听政,威武的大汉将军分列两旁,百官噤若寒蝉,整个早朝如同死寂一般。 “大捷,济南大捷。” 在这死寂般的世界里,一个苍老的太监扯着尖锐的鸭公嗓,一手高举捷报,一手撩起朝服下摆,飞一般的通过长长的朝道,那尖锐而亢奋的声音,一直在朝会上空飘荡。 “啊!守住了?真的守住了?” 班列中一个耄耋老者,摸了一下皲皱的额头,紧闭双眼,长叹了一口气,一副陶醉的表情,死而无憾。 “守住了!” “太好了” “真的守住了!” 刚才还死寂的朝会,瞬间热闹的如煮热粥一样,众人喜气洋洋,举手相庆,一扫刚才的阴霾。 “陛下,济南大捷,建奴围城凡四十六日,损兵折将三万有余,终至无功,于六日前已撤兵北逃。”那司礼监太监,来到御前,高举捷报,朗声地奏道,说话时,激动得全身上下不停的起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趁机朝贺,山呼万岁,崇祯龙颜大悦。 “念!” 听到大捷时,崇祯先是怔忪了一下,随后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济南战局他时刻都在关注,本来和杨嗣昌已经想到了预案,未料济南既然真的能扭转乾坤,这叫崇祯心中如何不喜。 不过天子自有威仪在,面对如此大捷,崇祯内心澎湃不已,可面色如平湖。 司礼监掌印太监,当即取来捷报,站在御门一侧的台阶上,大声的念诵起来。 这封奏章由宋学朱等人起笔而写,辞藻华丽,言简意赅,详细的济南之战的经过,以及有功之人和殉职之人,又反复重申了济南战后的惨状。 一将功成万骨枯,殉职的人大家自然不容易记住,可是参加大朝会的文武百官,无不再次听到了李俊业这个名字。 “这李俊业真是神人也。” 百官们私下里忍不住的再次讨论了起来。 “内阁拟旨,济南参战之人,俱升一级,殉职之人俱追封二级,另免济南税赋一年。”崇祯龙颜大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兴高采烈,再次山呼万岁。 李俊业的大捷无疑是及时雨,犹如是黑暗中的一点明灯,原先死寂的朝会,一副喜气洋洋之色。 崇祯和百官又商议了几件要事,方才回到了御书房之中,不会儿杨嗣昌就来了。 如果说御门听政,那是为了大明这个机器能够运转,而崇祯的御书房,才决定了大明王朝的走向。 杨嗣昌进门之后,首先再次向崇祯贺喜,崇祯命人赐茶,二人稍后正开始进入正题。 崇祯道:“杨卿,济南既然如你所策守住了,现在杨卿该如何画河为牢,将建奴分而歼之。” 杨嗣昌悄悄地擦了一把冷汗,当初他只不过是为了安抚崇祯,随口说说的,明军真正的战斗力他比谁都清楚。 他的计策固然是绝对没有问题,但再好的计策也需要执行,无奈明军太拉垮,临时拼凑成的勤王之事,又如何能将建奴画河为牢,分而歼之呢! 杨嗣昌道:“陛下,建奴比我们预想走的要早,此时还未春回大地,冰河尚冻,建奴烈马能够轻易驰骋其间,这画河为牢,只怕是不能了。” “哎!看来建奴军中也有高人,任凭杨卿如何神机妙算,也都被人识破,故而敢在冰河开冻之前,匆匆退军,不过好在济南守住了,并且重挫敌军。”崇祯摆了摆头,叹息了一声。 崇祯继续说道:“这李俊业可真是奇人,仅带三千余人马,不仅能打败建奴先锋入城,还能够守住济南,真是人臣中翘楚也。” “这李俊业确是不错,只可惜桀骜不驯,不让遭受磨难,磨炼性情,恐日后尾大不掉。”杨嗣昌点了点头,一语中的。 君王虽然爱才,但更忌讳臣子尾大不掉,有不臣之举,何况崇祯这种本就多疑的性格。 “杨卿说的没错,是块好玉,但为人确是乖张了一些,目无法度。”崇祯也冷冷地附和。 “陛下日后你对他该如何处之?”杨嗣昌突然问道。 第242章 离别 崇祯叹了口气,道:“此人虽是桀骜不驯,但还从未见其有不臣之心,玉有瑕者,方为美玉,而今我大明又是多事之秋,朝中又无能臣猛将,朕打算恕其罪,令其效力恕罪。” 杨嗣昌拱了拱手,“陛下圣明,只怕其犯如此大罪,若不加惩治,朝廷纲纪则不张,若开了这个口子,武将必敢人人效仿而为之。” “这也是朕的难处……”崇祯忧愁满面。 “爱卿说说吧!建奴现在动向如何,下步该如何做?”崇祯连忙转移话题,继续关心到战事上。 杨嗣昌道:“据从前线传回的情报来看,建奴先锋已在德州击退了孙传庭部,估计现在已经渡河北上了。” “建奴动作这么快吗?”崇祯惊讶的问道。 “据前线传来情报来看,确是如此。”杨嗣昌肯定的回答。 崇祯长叹了一口气,旋即问道:“建奴北归,掳掠人畜无数,众卿等纵使不能围歼建奴,理应也要将朕的子民从建奴魔爪中救出。” 杨嗣昌道:“这是自然,我已督促各勤王之师,积极追击建奴,解救百姓了。” “可有胜算否?” 明军这种拉跨的战力,杨嗣昌清楚,崇祯自然也清楚,情急之下这些冠冕堂皇的哑谜也不打了,直接一语道破了天机。 杨嗣昌怔了一下,随后轻轻地摆了摆头,道:“陛下,尽人事,听天命。” “急派人去济南,命李俊业速速北上,追击建奴,以救朕的子民于水火之中。”崇祯彻底怒了,在这无人之际,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李俊业,因为李俊业带给他的奇迹实在是太多了,每当人失望到极点的时候,只有李俊业,他能给人带来惊喜。 杨嗣昌忙道:“陛下三思,李俊业部经历济南之战后,自己也是伤亡惨重,现在急需休整,若是现在强行派他北上,这不啻是涸泽而渔,且北上野战,又和守战不同,如若强征李军,被敌包围,只怕陛下手中日后再无这支可用之师了。” “啪!”悲愤之余,崇祯一掌拍到书案上,然又无可奈何。 杨嗣昌则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语。 “传我旨意,送十坛御酒给李俊业犒军。” 疾风知劲草。 三天之后,李军已完成了既定的休整,将要离去,济南地方官员纷纷都来饯行。 李俊业入座之后,酒席间顿感凄凉,自己当初来时的接风宴,济南地方官员足足坐了四大桌,而今酒席寥寥,竟然连两桌都坐不满了。 这些没来的官员,大都在守城时殉职于任上。 李俊业拿起酒杯,叹息道,“未料济南一役,同僚们折陨既然如此之多,想我来时,热闹腾腾,而今如此寥寥,物是人非,令人好不惆怅,这第一杯酒应该先敬给为济南牺牲的官民将士们。” 李俊业举起三杯,朝四方三拜,杯酒入土,其他官员纷纷离桌,献祭甘醴,众人好不凄惨。 入桌之后,李俊业对张秉文道:“府君苟好善后事处理的如何。” 张秉文道:“后事皆已妥当,不日就派人送他家人和他灵柩回故乡,奏章已经送往京师,相信不日朝廷就会表彰。” “那就好,稍后我再派人送三百两白银给他家人,一点心意,权当是给他们做盘缠。”李俊业接过话来答道。 张秉文道:“这是最好,苟知府清廉为官,并无积蓄,家人正在为回家的盘缠发愁呢?李将军这三百两白银真可谓是及时雨啊!” 李俊业默默地点了点头。 随后又问道,“我自离去之后,济南重建,以及百姓安置还请诸位多多费心了,希望诸位一定要做好这事。” 宋学朱道:“李将军请放心,济南重建,百姓安置,诸位同僚皆在尽心尽力,我回京之后,打算向陛下上奏一本,为济南百姓免除一年赋税徭役。” “这是最好。”李俊业满意的点了点头。 想起昔日济南往事,众人不禁唏嘘不已,这饯行酒自然也就匆匆而散。 “李将军!” 正在李俊业起身离去的时候,突然被拐角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李俊业回头,正见玄常子带着他的妻子,挽着一个竹篮,满脸热情的朝他走来。 “知道将军今天要离去,我和内子就想送送将军,刚才将军和诸位官员在吃饯行酒,贫道不便进去,就和内子一直在这里等将军。” 李俊业定睛看了一眼玄常子,数日不见,竟发现他变化很大,现在身上服饰熨帖而整洁,原先头上戴的混元巾也没戴了,取代的是寻常发髻,腰也比以前挺的更直,再也没有以前猥琐之感,反倒祥和得像一邻老翁。 “将军给,这都是内子亲手做的干粮,将军您在路上吃。” 玄常子将手中篮子提起,李俊业当即接了过来,对着玄常子身旁地林秀芳道,“有劳嫂夫人费心了。” 林秀芳道:“将军是我夫妻俩的恩人,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将军大恩我们无法报答,这也只是聊表心意。” 李俊业看了林秀芳一眼,虽然她只不过三十多,最是女人有韵味的时候,而玄常子却已近五十了,两人相貌更是云泥之别,但这对老夫少妻却是别样的恩爱,李俊业也在心中衷心的祝福他们。 李俊业忽然指着玄常子道:“而今已经和人结成伉俪,你可要好生过日子,以后再也不许坑蒙拐骗。” 玄常子颇不好意思,“这是自然,我曾经虽是坑蒙拐骗,但我岂会带着内子一起坑蒙拐骗,我必洗心革面,再说了,将军您给我的赏银,已经足够我夫妻两后半生,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不知道此次别后,你夫妻二人打算去何方做何营生。”李俊业颇为关心的问道。 玄常子道:“贫道飘零了大半辈子,而今心终于有了个归处,内子也是个苦命人,我想带着她游四海,泛五湖,遍览世间美景,先好好的享受几年,再做其他打算。” “如此也是最好,人生犹如白驹过隙,是该抓住时光,好好享受一番,本将军祝你伉俪二人,一路玩的开心随意。” “多谢将军。”玄常子赔着笑脸说道。 李俊业本欲先行一步,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便对玄常子问道:“我见你并非坏人,你又孤单一人,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坑蒙拐骗,你到底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玄常子挠了挠耳腮,不好意思地说道:“实不相瞒,贫道在太行山中有一道观,收养了不少孤儿,这些孤儿都要养活,再者贫道本人既爱美酒,又爱佳肴,两头都是开销,这银两自然不够花。” “原来如此,未料你还是有如此善心之人。”李俊业内心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俊业这话反倒把玄常子夸的怪不好意思。 三人又说了一些闲话,一直到时间不早时,李俊业才匆匆离去,直到看不到李俊业背影时,这对夫妻方才悻悻地离去。 这一别谁也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第243章 车辚辚,马萧萧 车辚辚,马萧萧。 大军终于开拔了,济南百姓知道大军开拔,纷纷汇集于路边,给这支保卫了他们家园的明军送行。 而今的济南百姓可谓缺衣少食,但他们都慷慨的将自家不多的吃食拿出,纷纷送给过路的大军。 李军军纪甚严,绝不许拿百姓一针一线,纵使济南百姓如何热情,李军将士也是丝毫不取。 大军就这样在济南百姓依依不舍的送别下,离开了曾经战斗过的济南城。 连番大战,已使李军拥有大量的骡马,现在李军四千余人,基本上已经人人配马,骑兵则为人配马两匹,重骑兵更是配马三匹。 另造了许多大马车,每辆马车都由两匹马拉车,这些马车除了用于运送辎重之外,还用来运送人员,伤员和女子医护队,这些人都可以坐马车随大军,李军马匹充足,甚至连这些马车都配备四匹马以上,可以轮流拉车,中途行军不歇马。 所以李军行军速度极快,虽是大军带辎重行车,但仅用两日就从德州渡过运河,向北而来。 行军的路上,李俊业检查队伍时,无意中发现了化名为朱则的朱慈灼,正在和几个军士一起推着一辆陷入泥坑中的马车。 才几日不见,朱慈灼已经瘦了一整天,原先的细皮嫩肉也在寒风中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皲裂的嘴唇,随着推车号子此起彼伏,满是冻疮的双手,奋力的推动陷入泥里的大车。 他身穿轻甲,腰配一把雁翎刀,背上背着一把新式的火绳枪,从穿着和武器配带上,李俊业就已经知晓,他现在是王良营中的一名火枪手。 随着一声悠扬的号子声,朱则和几个军士一起齐心协力,终于将陷入泥坑的大车推出。 和旁边的几个人发出哈哈的大笑声,看得出这个昔日的郡王已经和身边的兄弟打成了一片。 朱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土,蓦然抬头,发现李俊业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李俊业高坐在马上,铠甲精美,身后亲卫扈从,还打出了一面李字大旗,威风凛凛。 而朱则不过是一身普通的小兵打扮,因为刚才推车的缘故,身上的衣服就像是在尘土中打了一个滚一般,整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知道李俊业在看他,朱则得意地朝李俊业挑了挑眉毛,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李俊业在不远处,微微一笑。 建奴渡河向北以后,原本分守在各地的队伍也纷纷向大队集结,建奴大队也有意放慢脚步等着自己队伍归队,又因带着大量掳掠,因而建奴的行军速度并不快。 李俊业渡过运河之后,建奴才先头部队才到达刚过霸州一带,根据各方来的情报,李俊业估算了一下路程,日夜兼程行军,他应该能在建奴主力越过长城之前,追他们。 而此刻的明军主力,紧紧地跟在建奴身后,皆做壁上观,谁也不敢贸然对建奴发动攻击。 卢象升倒是有心开战,可奈何诸军却不配合,独木难成林,面对实力庞大的建奴,卢象升孤军作战,胜算渺茫。 就这样明军跟在建奴身后,送了他过了一州又一州。 只可怜那些被掳百姓,空望王师一天又一天。 遵化城中,卢象升正在伏案埋头处理军务,就在昨天他带人刚刚收复了这个北疆重镇,可卢象升却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与其说是收复,不如说是接收,建奴入塞北归,即将要接近长城了,建奴放弃了遵化,主动撤兵,卢象升等于兵不染血的进入了遵化。 “部堂,李将军来了。” 正在卢象升苦闷的时候,杨国柱总兵兴冲冲地入帐来。 “是俊业来了吗?”卢象升喜出望外。 “正是李俊业将军,部堂他现在不仅就在帐外候令,还带了四千多劲卒一起来的。”杨国柱总兵自豪的说道。 “快请他进来……”卢象升话刚出口,旋即改口道:“不……我亲自去迎接他。” 说完便振了一下衣襟,兴冲冲的带着杨国柱总兵出帐迎接李俊业。 “卑职李俊业拜见卢部堂。” 李俊业未想到卢象升竟然会亲自出门迎接,忙谦恭的行了一个军礼。 “俊业快快起来。” 卢象升上前一把将李俊业从地上扶起,慈祥的看着李俊业,眼中的关爱,如同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女。 李俊业抬起头,看了一眼卢象升,发现仅仅两月未见,卢象升已经苍老了不少,两鬓白发,越来越多。 “部堂瘦了!”李俊业感慨道。 “建奴未灭,老夫焉能不瘦啊!”卢象升自嘲后,哈哈大笑。 两人正说笑着,虎大威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见到李俊业之后,用他钵大的拳头,在李俊业肩膀上重重的砸了一拳,“好小子,你真是混得不赖啊!不仅在济南打败了建奴,拉的人马竟然越来越大了。” 虎大威指着李俊业,转过身来,对着卢象升和杨国柱道:“某刚在辕门外转了一圈,这小的队伍不仅越来越大,兵强马壮,装备甚至比建奴都强上几倍。” 卢象升和杨国柱,莫不以惊讶而羡慕地目光望着李俊业。 “好小子,你快说,你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这么小的时间,就打造了如此强军,并且人还越来越多。” 钵大的拳头,又一次打在李俊业的身上,虎大威摆出一副虚名求教的姿态来。 李俊业笑着说道:“无他法,唯有以战养战罢了,没有刀没有剑,建奴给我们送。” 李俊业说起来时候轻飘飘,却将杨国柱和虎大威两人耳朵听直。 这固然是一个好办法,可建奴实在是太强悍,哪那么容易去从他们身上以战养战,这法子,可是他们两人暂时学不来的,只有羡慕的份了。 卢象升微微一笑道:“智将务食于敌;善战者以战养战,俊业年纪虽小,可这兵法学得能融汇贯通啊!” 卢象升不由的竖起了大拇指。 “部堂谬赞了。”李俊业谦虚的行了一礼。 第244章 资助 虎大威嘿嘿一笑:“李将军,这以战养战,某和老杨可是学不来,” “我刚才在院外,看见你军中尽是清一色的好马,一人配一马,还有多的,而我们人倒是不缺,最缺的就是马,与建奴铁骑对阵,没有马可不行,老兄我今天也算腆着脸了,不知你可否送我一百匹。” 虎大威进来之前,特意去李俊业军中溜达了一圈,李军装备的豪华简直亮瞎了他的眼睛。 连一个普通士兵,身上的装备都比自己家丁还强,尤其是战马,李军简直是暴殄天物,优秀的战马多的无处消,甚至用来拉车,这可把爱马如命的虎大威气的差点骂娘。 明末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养马地,建奴控制了漠南草原之后,大明甚至连与漠南边贸的战马来源都断绝了,合理的战马是明军最稀缺的资源。 一旁的杨国柱总兵,一听虎大威开口就是一百匹,眼睛登时一亮,既然他老虎已经先开口了,我何不顺着他搭好的梯子往上爬? 连忙接过话来说道:“李将军,既然你已答应送给了虎总兵,不如也送我杨某人一百匹。” 李俊业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我何时答应送给虎总兵?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李俊业强忍住内心的悲愤,道:“我军中战马有的就是,不烦两位总兵讨要,我李某人也会送给大家一部分,我来前早已想好,打算送给卢部堂战马五百匹,稍后,我就命人回营去取。” 李俊业也不是好拿捏的主,这马自己肯定是会送的,但话要说明白,这是你们找我讨要,也不是你们要我就给,而是不需你们要,我李俊业也会给,这马送出去了,这面子,自己这么也要挣回来。 “五百匹?” 当听到这个数字之后,连稳如泰山的卢象升,整个人都是一震,这小子倒是真是阔达,五百匹已经比他手上两个总兵合计的马都多,何况李俊业送的都是最优秀的草原战马。 “兄弟,你可真够兄弟,你这哥们,我老虎算是认定了。” 未料李俊业出手这么大方,只讨一百,人家直接送了五百,虎大威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钵大的拳头,不停的在李俊业肩头敲打。 这种热情,李俊业实在是吃消不起,被他敲了两下,就哇哇大叫。 “兄弟,你个大男子,也太不经打了吧?某还未用力,你就疼成这样!”虎大威举着钵大的拳头,疑惑地问道。 一旁的杨国柱总兵瞥了他一眼后说道:“老虎,你也不看看你的拳头多大的劲,这拳头可是曾打死过老虎的。” 说完又对李俊业投以感同身受的目光的来,想必他也吃过不少虎大威这种热情的苦头。 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李俊业继续说道:“俊业来时,尚带了一些多余的铠甲武器,不知道部堂军中可否缺这些。” 卢象升先是惯性的点了点头,随即眼睛一亮,“缺,缺的狠啊!”又朝杨、虎两总兵悄悄的使了一个眼色。 杨、虎总兵当即会意,这肥羊又再次主动送上门了,当然要用大刀来宰了。 两位总兵准备向李俊业诉苦的时候,李俊业已经先打住了他们,“既然如此,俊业就再送你们一千领好甲,三千把武器。” “这么多?” 三人强忍住内心的激动,谁都清楚,李俊业送的甲一定是缴获自建奴的上等好甲,这样的铠甲造价非常昂贵,平时他们都只有羡慕的份,现在的军中少之又少。 乐完之后,虎大威意犹未尽,毕竟这只肥羊实在是太肥了,“李将军,你军中可否还有其他相送的?” 李俊业淡淡一笑,“这个还真没了,为了不耽误行军,这次只带了这么多来。” “哎!”虎大威咂了一下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四人又闲聊了一些话题,未等多久,李俊业送的东西,就已经到了卢象升的营中。 三人闻知东西来了,顿时激动不已,连忙跑到帐外。 帐外已经有五百匹马在正嘶叫低吼,这些马膘肥体壮,长嘶低吼,神气十足无疑都是优秀的草原骏马。 “好马,好马,都是好马。” 虎大威乃是鞑官,从小在漠南长大,对于马是再熟悉不过了,他掰开了几匹马的牙口,激动的大叫。 四人看完马后,又去看李俊业送的铠甲武器,这一千领甲,全都是上等的棉甲,外面包裹了三层厚实的棉布,里面衬两层铁甲,里隙全部塞的是棉丝。 这样的棉甲,防御能力不仅不弱,保暖性也好,非常适合寒冷的北疆作战,并且这种棉甲,还有一个铁甲难以媲美的好处,他对于火铳射击的弹丸,有着很好的防御性。 历史上随着热武器的不断发展,这种棉甲逐渐的替代了铁甲成为主流,但是在这个时候,还很难和铁甲分出伯仲,只不过更适合寒冷的北疆作战罢了。 三人刚意犹未尽的看完武器铠甲,李俊业牵着一匹马,来到卢象升的身前,“我知道部堂爱马五明骥早已战殁,一直担心部堂无合适的坐骑,特将此马送给你。” 卢象升看了一眼这匹马,只见此马,通身黑色,殊为高大,与马群中其他马相比,如鹤立鸡群一般,他体格健壮,通身都是强壮的肌肉。 虎大威和杨国柱两人,激动着围着他转了几圈,连声发叹,“好马,真是好马!” 李俊业见卢象升非常喜欢,便继续道:“此马乃是在济南之时,缴获于一甲喇手中,军中将士送到我面前,我亲自试过,确实难得一见的千里骏马,而我又已有合适的坐骑,特将他送给部堂。” “部堂,上马试试。” 李俊业将马鞭交到卢象升手中,卢象升激动不已,在杨国柱的帮助下忐忑的上了马,甫一上马,喊了一声“驾” 胯下骏马便如一支离弦之箭射出,马飞如龙,风驰电掣,一眨眼的工夫,就带着他在宽阔的校场上连跑了三圈。 第245章 青山口(一) “好马,可媲美我的五明骥。” 卢象升下马之后,赞不绝口。 末了,他抚着马首对着李俊业问道,“俊业,此马叫做什么?” 李俊业道:“飞雪!” “为何唤做此名?”卢象升觉得这名字太文艺气息了,不符合一个战马应有的名字。 李俊业道:“部堂只因此马,通身乌黑,而四蹄如雪,奔跑之时,犹如踏雪飞驰,故而我叫他飞雪。” 卢象升低头看了看,此马虽然通身乌黑,但四个马蹄果然皆是白色。” 虎大威插话道,“部堂我虽是个粗人,不懂得这些花花绿绿的词儿,但你刚才骑的时候,这马跑起来还真跟在雪上飞似的。” 一旁的杨国柱总兵也点头附和。 “飞雪?” 卢象升沉思了一会儿,“好名字,名如其境,那就叫他飞雪吧!” “未料俊业,竟然也有好文采啊!卢象升夸赞道。 “外面风大,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帐再叙。”卢象升亲切地拉起李俊业的手,走进了自己的帅帐。 四人入帐之后,李俊业就将离别之后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向他们汇报了起来,如何凭借几人烧掉临清的,又如何打败多铎伺机入济南城的,艰苦而悲壮的济南之战,自然是重点。 听完之后,三人几乎在瞬间都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虎大威方才木讷的说声。 “李将军,你可真是神人也,如此境况,你既然能让济南扭转乾坤,我老虎虽从戎以二十年,但就算给我三万人,我也救不了济南,而李将军仅凭三千多人就救了济南。” “就是,李俊业真是白起霸王再世,有李将军这样的人在,何愁建奴不灭,我和老虎他们,已都已经老了,未来将会是你们年轻的天下,李将军您好好干,飞黄腾达,指日可期,封侯赐爵,这也不在话下。”一旁的杨国柱总兵也鼓励道。 说到封侯赐爵,可能历朝历代中,只有明朝的爵位是最难得到的,大明爵位一旦分封就是世袭罔替,除了绝嗣,谋逆之类十恶不赦大罪之外,基本上能做到与国同寿。 爵位含金量之高,自然意味着获取的难度极高,大明除了开国和靖难两次大封功臣之外,其余时候能获取爵位的寥寥无几。 有多难?土木堡之变,主持大局,挽救大明于危难之间的于谦都没封爵。 扫除倭寇的戚继光俞大猷等人都未封爵。 闲聊完这些事后,李俊业又回到了当务之急的问题上来,“部堂建奴不日将越过长城北返,掳掠百姓亦有几十万,必须要想办法将他们解救出来。” “哎!俊业解救他们乃是我朝思暮想之事,可是建奴势大,我兵力薄弱,诸军又不听号令,为了保存实力皆做壁上观,吾也是有心无力啊!没思及此,痛彻心扉。” 卢象升自愧的说道,表情无比痛苦,叹气连连,看得出内心的痛苦,“吾孤掌难鸣,战亦败,不战亦败,只得等待时机。” 李俊业起身道:“不能再等了,再等建奴就越过长城了,越过长城,解救百姓那就更不可能了。” “俊业,可有何计策?”见李俊业信誓旦旦的样子,卢象升试探地问道。 李俊业来到卢象升案前,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地图,这块地图上,山川河流,历历在目。 李俊业指着地图一处道:“我来之前早就先行派斥候侦查过,观建奴迹象,像是要从这里出关。” 铺开地图的时候,杨、虎两位总兵早已围了过来,三人定睛一看,只见地图上赫然写着青山口三字。 杨国柱总兵皱了皱眉,“这地方我知道,两岸皆是崇山峻岭,只有一条山道可供行军,乃是险道,且崎岖难行,根本不利于大军行进,此乃凶险之地,李将军确定建奴会从此处出关。” 燕山山脉不如太行高峻,出长城的关口可以说数不胜数,比青山口更合适的关口,更是用手数都数不过来,。 乎在所有人眼中青山口,绝不是一个适合出关的地方,而李俊业如此笃定,这反倒让大家都琢磨不透 其实李俊业哪派过什么斥候去查过,来时基本是日夜兼程急行军,他也没有时间派斥候去侦查,他之所以会这么肯定建奴会从这里出关。 只因他作为穿越者,知道这段曾经发生过的历史,这也算是他的金手指了。 李俊业道:“长城内外皆是崇山峻岭,易于我军设伏,这也是建奴担忧之处;兵者诡道也,正是因为我们都不会认为建奴走青山口,所以建奴才会走青山口。” 李俊业这话说的有点绕,看着一头雾水的杨、虎两位总兵,卢象升解释道: “我明白俊业话里的意思,如果我们认为建奴不会走青山口,自然不会在青山口设伏,我们会这样认为,建奴自然也会换位思考,同样认为,毕竟多尔衮绝非等闲之辈。” “卢部堂说的不错!”李俊业一锤定音。 杨、虎两位总兵方如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过来,“果然还是你们读书人花花肠子多,我们这些大老粗只会提刀上阵。” “所以俊业,你打算在青山口设伏。”卢象升激动的问道。 “对,刚才杨总兵也说了,青山口皆是崇山峻岭,只有一条险峻的山道可供行军,若是在此设伏,将会取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成败皆在于一举。”李俊业道。 卢象升点了点头,抚恤道,“青山口固然是设伏良地,可是并且我们兵少,而我部之卒,又都是新募之兵,不仅缺乏训练,甚至很多人连武器都凑不齐。” “哎!”卢象升叹了一口气道:“只怕在青山口设伏,不能成功打败建奴,若是被建奴反包围,那就糟了。” 李俊业道:“部堂说的极是,然设伏乃是隐而击之,人多了并不好,容易暴露,人少了亦不行,不仅不能顺利击败敌军,反而还容易被敌军反包围,所以人不少不多才好。” “可是,我们的人也实在是太少了吧!”卢象升又叹了一口气。 第246章 青山口(二) 李俊业道:“人是虽然少了点了,但我们可先放建奴出关,只腰截他后队,这样虽然有点冒险,但未必不可一试。” 卢象升沉默了一会儿后,果毅而道:“好,就按俊业说的办,为了被掳百姓,为了天下苍生,我卢某人愿意冒这一次险。” “部堂,善兵者,不让兵临险地,从稳妥起见,部堂可以,以督师名义,召集一两部精锐进来合击建奴,那我们的胜率就更大了。” 闻知李俊业的话,卢象升瞬间犯难了,他这督师若是真有实权,想召集谁就召集谁,他哪用着等李俊业来。 他想了想后道:“我见孙传庭和曹变蛟皆有击敌之心,何况我们关系也算不错,我现在就去写信相约他们共同击敌。” “无论是孙抚台还是曹总兵,麾下皆是悍卒,有他们帮忙,我们的胜算定会再多两成。”李俊业开心的道。 卢象升旋即来在书案前,奋笔疾书,一挥而就,两封亲信都交给了信任的亲兵,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送去。 翌日清晨,孙传庭和曹变蛟就来到了遵化城。 李俊业现在已经如雷贯耳,两人和卢象升寒暄之后,执意要和李俊业见上一面。 不料此时的李俊业竟在呼呼大睡,无奈,只好不情愿的从温暖被窝里起来,赶赴卢象升的军营。 “俊业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就是孙抚台和曹总兵。”李俊业刚进门,卢象升指着旁边座上的两位说道。 李俊业先看了卢象升右手边的一位,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神采奕奕,身姿丰润,虽是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李俊业仅与他对视一眼,就感觉到他的威严。 他内衬一件兵部侍郎二品文官常服,外着一件镔铁打造的重铠,亦文亦武,举止翩翩。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陕西巡抚孙传庭了,要说孙传庭可以说是崇祯最慧眼识珠的一个人。 孙传庭二十七岁才中进士,之前也不过担任的是知县,员外郎这些小官,而崇祯却直接让他如坐火箭般的跃迁为陕西巡抚,组建了威名赫赫地秦军。 “你就是李俊业?” 李俊业甫一进门,孙传庭眼睛就圆溜溜的在他身上溜了一遍。 “末将正是李俊业,想必这是孙抚台!”李俊业赶紧上前拱手行了一个军礼,“末将拜见孙抚台。” 明朝巡抚雅称为抚台、抚军,总督则为军门,制军,带尚书衔者,往往被称为部堂。 孙传庭再次打量了一下李俊业,只见他不亢不卑,为人谦恭,人长的又俊俏,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位便是曹变蛟曹总兵了!”卢象升继续说道。 李俊业赶紧上前施了一礼,曹变蛟连忙起身来扶,“李将军不必多礼!” 又看了看李俊业,拍了拍他胸脯道,“人家说我曹变蛟,是及冠之年就立大功,可天下人也知,我是在我伯父底下从军啊!而李将军却无依无靠,如此年纪就立出此功勋,胜过我曹变蛟百倍,只怕古之者,也只有那霍去病能够比拟了。” 李俊业连道:“曹总兵谦虚了,曹总兵之才干,世人皆知,也是靠自己一刀一剑砍出来的,经得过称横来称。” 说完,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尤其以曹变蛟笑的最为大声。 曹变蛟伯父乃是大名鼎鼎的曹文诏,可人家真不是关系户,一样有大才干,时人将他与他伯父并称为大小曹将军。 不过曹变蛟的话还是很谦虚的,看得出他是个率真的人,话中言外之意,自己当初也是有伯父提携的,而李俊业的崛起,却毫无依靠。 一个人往往有个引路人给他提供一个平台,也很重要,毕竟这世界上一样也有很多怀才不遇的人才。 三人寒暄了数语之后,卢象升开始等不及了,便对李俊业道: “俊业,两位大员,也是军务繁忙之人,闲话咱以后再叙,你且先将你的方案告知两位吧!我们一起共商大计。” 李俊业便从怀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地图,铺在茶案上,开始告诉他们俩,他要在青山口伏击建奴的计划。 孙传庭听完后,沉默不语,摸了摸下巴,“此计虽妙,但多尔衮亦非等闲之辈,既然你能料定建奴会从青山口出塞,多尔衮如何不会料定你在青山口伏击。” 英雄所见略同,名将对决各种计策阴谋,其实都是透明了,你能想到的别人能能想到,互相之间其实都是透明的,能打的只有明牌,孙传庭一语便道破了天机。 “伯雅考虑果然周全,这一点我一时疏忽,竟然没有想到。”卢象升搓着手道。 一旁的曹变蛟原来是跃跃欲试,听完孙传庭的话后,顿时就如霜打的茄子一样,他早年间就和建奴交过手,知道建奴的厉害。 李俊业不骄不躁,胸有成竹的道,“三位上官,不要多虑,末将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故而特请孙抚台和曹总兵前来商议。” “哦!”孙传庭知道接着还有戏,略为惊讶。 李俊业道:“我之前已经派人去侦查过青山口地形,两面皆是群山峻岭,山峦重叠,根本不利于建奴骑兵作战,到时末将和卢部堂一起入山设伏,孙抚台和曹总兵在后接应。 就算建奴有所防备,我等四部,也有五万多人,又占青山口地利,建奴必然也奈何不了我,何况四周还云集了二十多万勤王之师,可以遥相呼应。” 孙传庭本以为李俊业是请自己来一起参与伏击的,不料却是请来接应的,心中未必有点失落,他仔细的想了想,李俊业的方案的确有可行之处。 光是他们四部之兵就有近五万人了,就算是五万头猪,放在山上,建奴也要抓好半天,何况皆是明军主力了,和建奴相比,精锐倒是谈不上,但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尤其是刘俊业部,从高阳到巨鹿,再到临清,他的善守是出了名了,就算是被建奴反包围的话,纵使打不败建奴,等固守待援还是没问题的,青山扣就在京畿之地。 第247章 青山口(三) 李俊业继续说道:“既然建奴会从青山口出关,肯定是断定我们不会在青山口设伏了,建奴不见得就真的有准备。” “建奴长驱千里,无一大战,早已掉以轻心,出关即到起家门,建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们偏偏在他家门口伏击他们。” 解决了后顾之忧后,孙传庭想了想后,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挺了挺胸脯,“李将军说的有道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孙某愿意和你们打这一仗。” “咱老曹是个粗人,不懂其他的只懂上阵杀敌,既然孙抚台和卢部堂都觉得可以干,我老曹自然也没话说,到时候全听你们指挥就是。”一旁的曹变蛟也急忙表态。 “既然如此,大家就都听李将军来指挥。”卢象升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先是让孙传庭和曹变蛟愣了一下,旋即又折服的点了点头。 李俊业继续说道:“根据我掌握的情报,建奴就在这两三日内出关,伏击乃是隐而击之,最忌兵多,然建奴尚有十多万巨,兵少也不可。” “所以为了能顺利完成前期的隐蔽设伏,我自带本部兵马,卢部堂再精简五千精锐,派一有勇有谋之将率领,随我如山设伏,到时我们会放掉前军,只截击建奴后队。 诸位则待建奴开拔出关时,佯做追击状,但跟而不击,只需紧紧的跟在建奴身后,一旦发现我们在前方动手,则猛攻建奴后队,让他们首尾不可相呼应,另派一部重兵,速来支援我们。” 三人听的入神,谁也清楚这次任务,实属前军的任务最为危险,前军只有一万人,又要阻击建奴,又要防备建奴前队反攻,实属九死一生。 关键李俊业这人也是实在厚到,最危险的任务,每次都是当仁不让的留给自己,脏活累活都是抢着干,这样的人不仅让其他人更喜欢,还更容易让他们信服。 危险是有的,但风险和收益成正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孙传庭和曹变蛟二人果断的点了点头。 四人又对细节进行了一些讨论,最后一致决定,前军为了达到出奇制胜的目的,越出发越早越好。 为了隐蔽,只能在夜间行军,务必要在日出之前,进入茫茫的大山之中,只有这样,一万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提前设伏。 李俊业赶紧归队,通知全军开始准备,而卢象升部,则派了杨国柱总兵,带着五千精锐前来和李俊业汇合,准备好几日干粮之后,两军轻装疾行。 两军汇合后,轻装而行,人衔枚,马束辔,经过一夜急行军,终于在日出之前到达了燕山山脉的群山中,然离他们预定的设伏地点,还有半日路程。 一夜的急行军,众将士也是累的不行,李俊业让众人就地隐蔽休整一个时辰,精疲力尽的士兵,赶紧趁着这个时辰,简单的吃了一些干粮,喝了点水,简单的补个短觉。 李俊业则精神抖擞,带着几个亲兵,换了匹马,漫不经心的在四周溜达了一圈,只见群山嶙峋,林木森森,白雪皑皑,好一幅北国风光。 溜达了一圈之后,李俊业就及时归队,一个时辰的休整时间也到了,庞大的队伍再次隐蔽的在山间小路穿行。 小冰河时期,天气本来就寒冷,越往北就越冷了,到了山间寒冷又甚。 行了一半,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气温骤降,下起了大雪起来,茫茫大雪遮天蔽日,再加上山间光线本就阴晦,以至于数十米外都很难见到人影。 一夜的急行军,士卒本来就开始体力不支,没多久竟然开始有人掉队了。 还好卢军花高价请的向导,经验极为丰富,不仅在这样反而风雪天气里,依旧熟悉道路,还向李俊业建议,用长绳藤条等,将所有的士兵们连缀在一起,这样就在风雪天气中不会掉队迷路了。 这样的方法好是好,只不过严重的拖累了行军速度,原本预计半日的路程,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恐怕要走一日了。 正在李俊业大骂晦气的时候,杨国柱将军急匆匆的打马过来,远见着他苦着脸,李俊业就知道一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李将军,真是天公不作美,未料此时竟然天气乍寒,下起大雪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俊业关心的问道。 “哎!”杨国柱长叹了一口气 ,将事情原委一一道出。 原来经过一夜的急行军之后,士卒已经疲惫不堪,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气温大降,下起大雪来,而卢军装备并不理想,根本就没什么御寒之物。 这样的环境里在山上野外,若是窝上一两日夜,自然会有不少人冻毙冻伤。 最关键的是,也不知道建奴到底何时出关,这次大雪会不会影响建奴原定的出关计划,让建奴延迟几日出关; 风雪还没有丝毫停的意思,如果建奴真会延迟几日出关,那么不用想,定然连建奴影子都看不到,全军就会因为大量的冻死冻毙人员减员而退出战斗了。 偏偏卢军大多数又是新募之军,鱼龙混杂,几个好事之徒,偏偏在其中煽风点火的起哄。 这次任务孤军深入青山口设伏,本来危险性就极高,将士心理上本来就一直压抑,又加上突然而至的恶劣天气,再被这几个好事之徒,煽风点火之后,军中的不满就再也压抑不住了,彻底在军中蔓延开来。 现在的卢军一半的人已经拒绝前行,要求退兵回营。 “李将军,偏偏这时候天降大雪,看来是天助建奴,一切都是天意,不如我们退兵吧?”杨国柱总兵介绍完情况后,悻悻地说道。 这倒不是杨国柱怯战,而是古人本来就信这些鬼神图谶的东西。 “哪有什么天意,事在人为,这些不过都是自然的气象罢了。”李俊业当即反驳道。 “可是无御寒之物,我等的确也无法在深山野外立足啊!” 杨国柱总兵,心有不甘道。 第248章 青山口(四) 李俊业想了想:“这样吧!御寒之物,我军也带了一些,我这就让人分一半给你们,这样士兵们将就一下,挨过一两晚应是可以,另外给每个人士兵每人再发五两银子,这些银子由我自掏腰包,现在就给,另外这些御寒之物,也不用还了,算是我送给你们的。” 古代生产力低下,丝织品其实也都是很昂贵的,普通人往往连麻布都穿不起,能常年穿棉布的已经是小康之家,何况是这些厚甸甸的棉被,每一床棉被价值也是不少。 五两银子则是寻常人家半年的开支。 杨国柱总兵眼前一亮,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下不仅御寒也解决了,还另发银子,连忙道:“要的,要的,我现在就去安抚他们。” “记住,那几个挑事者,不能再留了,不然还不知会再起什么祸端,回去之后,就立即将他们枭首示众,以慑军心。” 临走之前,李俊业叮嘱道。 “这是自然,不需李将军提醒,我也知道该怎么干。”杨国柱总兵拍着胸脯道。 李俊业素来皆是言行令止,没一会儿时间,两万五千两银子,就已准备好了,御寒之物也随之送来。 杨国柱总兵带着他们回到了后队,立斩了那几个好事之徒,将他们首级挂在长矛上,令几个亲兵分别挑着游巡全军。 随即又将御寒之物和白银,悉数发下去,这些士兵怀中抱着温暖的棉被,手里拿着沉甸甸的白银,那个心里不舒畅,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一时人人效命。 就这样,经过一天在风雪里的艰难行军,明军终于到达预定的设伏地点。 …… 建奴大营。 多尔正在帐内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想当初,十几万人浩浩荡荡地两翼入塞,骏马如龙,军旗如林,军威好不威风。 想而今,能和他一起出关的却只有不到十万了,多少建州男儿埋骨他乡,想到这里悲不自禁。 此番入塞,可以说失败的彻彻底底,为了出奇制胜,进入齐鲁大地,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未料最后连自己,下临清,入齐鲁,克济南的计划,也全部受挫。 临清得到一个被大火烧掉的空城,济南更是被顿足于城下,损兵折将,依旧不能拿下。 所以他左翼基本上完全踏错了节奏,以至于掳掠成果,少之又少。 而岳讬的右翼,那就更惨了,先是在高阳惨败,接着又在巨鹿惨败,两番大战持续损兵折将,入塞以来所掳掠多数被明军所夺,甚至最后连右翼主帅,岳讬都因天花,病死在济南城下。 建奴损失不可不谓严重,可偏偏是损失这么重,建奴掳掠却不多,建奴只好趁着北归之时,沿途打草谷,可这些地方多数被他们之前入塞蹂躏过。 百姓本就穷困潦倒,又有多少油水可捞,这些建奴索性将沿途掳掠的青壮人畜一扫而空,即将出关时,已有四五十万之众,都囚禁在军营之内,面对建奴的游骑,这些人多数几乎没有逃生的机会,男子如牲畜一般,任凭建奴役使,稍有姿色女子,夜夜被建奴蹂躏,简直如人间炼狱一般。 建奴之所以在此驻军二日,是因为在等待分守长城内线的建奴归队,这样一起出关,如果主力出关,而这些部队在还关内,很容易被云集的二十万勤王之军分割吃掉。 如果全部汇集在一起出关,十万余铁骑,任凭哪部明军都是望洋兴叹。 然而就在自己已经收拢了所有关内人马,打算出关的时候,多尔衮却收到了一个让他食而无味,卧不能寝的消息,李俊业带着四千多人已经到达遵化。 这李俊业简直是阴魂不散啊!他也实在弄不明白,李俊业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了战斗力,又以这么快的速度赶在他入关之前到达遵化。 李俊业的到来,让多尔衮不得不战战兢兢,原先已定好的青山口出关计划,又来回在他心里荡漾。 多尔衮独自一人喝着闷酒,开始有些醉意,不知不觉,竟然伏案睡着了,等他醒时,已经是漫天风雪。 多尔衮醒来之时,多铎和豪格等人都在旁侍立,见多尔衮醒来,多铎道:“大帅,帐外突起鹅毛大雪,风雪来势甚大,莫不可晚一二再出关。” “下雪了?”多尔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诧异的问道。 “是的,外面不仅风雪交加,下的是鹅毛大雪,冷的也格外厉害。” 提到冷的厉害,多尔衮刹那间真的觉得有些冷了,他紧了紧身上的貂裘,这样身子方才暖和了一些。 “扶我起来,出去看看。” 多尔衮醉后方醒,四肢无力,在一个贴身侍卫搀扶下缓缓地往帐外走去。 刚来到帐门附近,还来不及打开帐门,一股强劲的朔风,便从它们能找到的任何隙孔里灌了进来。 多尔衮顿感觉到了外面无比的寒意,他回首望了一眼帐内,只见帐内升起的篝火明显比之前要旺盛好多,原来是身边奴婢们的悉心照料,多尔衮才未感觉到气温骤降的寒意。 出了帐外,朔风强劲,鹅毛大雪纷飞,他甩开侍卫,张开双手,肆意的拥抱风雪,脸上露出了久久不见的笑意。 “大帅,是否推迟一二日。”多尔衮进帐,多铎小心翼翼地试探。 多尔衮哈哈一笑,“不,此乃天助我也,命令诸军,按照原定计划出关。” “大帅,青山口本是难行之地,而今大雪封山,山路雪阻,本就行走不易,而军中御寒之物亦缺,而今气温骤降,若是强行从青山口出关,后果不可测。” 众将连忙相劝。 多尔衮冷峻地道:“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按计划明日寅时造反,卯时各军准时开拔,有再劝者,定斩不赦。” 一句“定斩不赦”将多少人本已到嗓子眼里的话,又给逼了回去,众人无奈,只好灰头土脸的离开帅帐,回到本部准备去了。 刚离开多尔衮帅帐没多久,阿巴泰和豪格两人,就在前方看见了范文程和鳌拜,他俩刚好先行一步而出。 第249章 青山口(五) 豪格大步走上前,对着范文程道:“范学士,刚才帐中这么多人,就数你肚子里诡计最多,嘴巴也最多,刚才大帅明明喝醉了,为何你不去劝劝。” 听完豪格这句话,范文程气的差点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 范文程心中骂道:“好你个豪格,你乃汗王之长子,身份尊贵无比,连你自己都不敢劝,却责怪我这些旁人不劝,这不是将我架在火上烤吗?” 心中虽是在骂,但范文程面对豪格,不敢有一丝乖张之处,面色如润,恭顺得如一只小绵羊。 “诶呀!”范文程先是故作惊愕态,引得豪格和阿巴泰两人一头雾水,方才徐徐地说道:“两位贝勒王爷,可能还没明白睿亲王的用心。” “他不是何罪了吗?还有什么用心?”豪格不以为然,这话反问的,倒是让他坠入了云雾中。 范文程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知道跟着两个榆木脑袋解释也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只好循循导之,“王爷若是从青山口出关的话,最担心的是什么?” “最担心的自然是敌人设伏!”岳讬脑袋虽然没范文程和多尔衮等这些人精好使,可是军事素养一点也不差。 终于开窍了,范文程心中一喜,说道:“既然王爷认为出关最怕的是明军伏击,同理,睿亲王自然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 “这是自然。”豪格不忘搭腔,点了点头。 范文程继续说道:“而今风雪如晦,大雪封山,山上极寒,如果明军想伏击,必须提前进山设伏,可如果是这样的天气,王爷认为明军能在山中设伏吗?就算已经设伏,可他们他们能挨过几时。” “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如此风雪,我们自己光是行军都难,明军又如何能够提前设伏。” 豪格方才恍然大悟,猛拍了一下自己额头。 “看来十三叔的脑袋,无论我如何开窍,也是比不上他的。”豪格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既然两位已经知晓,那就速速回去准备,莫再让睿亲王不悦了,我也需回去好好准备,就先失陪了。”范文程恭顺道。 “要的,要的,范大学士先行。”豪格咧着嘴,满嘴大笑地说道。 范文程通顺的点了点头,朝一人作了一揖后,方才轻手轻脚的离去。 说来这范文程,现在也很糟心,他本是汉人,和岳讬关系比较好,所以这次特意入关来帮助岳讬,未料岳讬竟然在济南病故,这也意味着范文程在建奴这里少了一个靠山。 至于他为何要匆匆离去,不得不说豪格和多尔衮之间的微妙关系了。 豪格虽是建奴汗王长子,可巧的是,建奴并不是严格的嫡长子继承制度,也就是说他只可能是汗王的人选之一,只不过他的可能性最大,多尔衮作为汗王的兄弟,足智多谋,似有觊觎汗位之心。 而汗位也到了垂老之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这时候选边站,至关重要。 范文程心中清楚,表面上豪格可能性最大,但若是和多尔衮比起来,豪格嫩了太多,他的心中默默地早已有了人选,故而他不愿意和豪格走的过于亲密。 翌日 在多尔衮的强令下,建奴终于在次日卯时准时开拔,十余万建奴,再加上掳掠的关内青壮,合计五十多人万人,浩浩荡荡地向着青山口而来。 长城一直庇护着中原农耕文明的发展。 离开了长城意味着他们可能永远也不能再回来了,闻知开拔,建奴诸营内,几十万被掳之人一齐大恸,哭声震天。 在建奴的屠刀和皮鞭下,这些人只能含着泪,默默地跟着建奴大军进行,走一步,必回首三望。 稍走缓一步,建奴的皮鞭和屠刀就会从天而降,沿途死尸枕藉。 “大帅马上就要入关了,前方就是青山口。” 多尔衮伫立马上,一个探查前路的裨将打马来报。 “已经派斥候去前面探查过吗?”多尔衮,心神不宁的问道。 “回大帅的话,已经派人查过了,前方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裨将答道。 多尔衮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麾下护卫骑兵,便踏着没膝的大雪向着前方的山道而来。 这厮确实是带人亲自进入查过,可以是没膝的雪地里,战马行进都异常艰难,人人皆着重铠,下马之后更是举步维艰,更何况是爬山了。 这些斥候下马之后,也只不过在山中随意的探查了一番,山上茫茫白雪一遍,什么也看不见。 连多尔衮都认为明军不会在此设伏,更别提这些人了,他们入山之后,匆匆应付了一下,便下来交差了。 其实就算这些人进去之后,仔细查验,也不一定能够找到李俊业等人。 李俊业赶着在大雪封山之前,就已经提前进入了埋伏地,他们有着充足的时间准备隐蔽,在经验丰富的向导帮助下,轻易的找到了几个天然的大山洞。 这些山洞,大的足足能够容纳一千多人,小的也能容纳好两三百人,外面虽然滴水成冰,但山洞内,竟还感觉到一丝温暖的气息。 李俊业将体质偏弱的人,悉数安排到了山洞里。 至于其他外人,在向导的帮助下,也找到了一些隐蔽的背风处过夜,李俊业对他们格外的照顾,将御寒之物,绝大多数,都给了他们。 就这样在风雪夜中,艰难的熬过了一夜,明军虽做了充足的准备,但在外宿营的人还是有不少冻伤。 这些冻伤严重的人,悉数都被转移到了山洞疗伤,看着这些冻伤的人员,李俊业心中有些懊悔,他还是低估了天气的恶劣,一夜就减员了好几百,若是在持续等待两日,后果则不堪设想。 正在李俊业有些焦虑的时候,前方盯梢的斥候却来报,山道之中发现了建奴的小队人马。 李俊业身披一件白色的斗篷,带着望远镜,趴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侧,居高临下的观察山路上建奴的动向,只见这些建奴入山之后,纷纷下马,在山道两侧附近山中搜寻了一番,便匆匆离去。 然而在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一个明军,这群建奴自然任何蛛丝马迹也无发现。 “真是天助我也,看来建奴今日就要出关。”望着建奴远去的背影,李俊业呢喃自语道。 第250章 青山口(六) 仅仅是一天就减员数百,这样的天气若是在山中真再待个两三日,只怕全军还未去建奴接战,就因为冻伤失去了战斗力。 建奴终究没有推迟出关,而是在这个时候出关,一切可以说真的是天意。 这波斥候侦查完了之后,建奴又驱赶了几万被掠青壮出来,打扫道路上的积雪。 可怜这些青壮,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衣衫单薄,甚至有的人没有鞋子,穿着草鞋,走在冰冷的雪面上,每行一步,皆是如同刀剜一般。 仓促之中,建奴并非来得及准备充足的工具,不少人只得在风雪之中,用他们满是冻疮的双手扒雪,哪个动作稍慢一丝,建奴的马鞭则会毫不留情的打下来。 几万人动作也快,没多长的时间,就已经将山路清理了出来。 建奴裹挟着被掠百姓的几十万大军,在山间延绵二三十里,分作几路,从青山口越过长城出关。 刚开始出关的时候,多尔衮还是忐忐忑忑的,可是大半天过去了,群山之中还是一点动静都没,多尔衮悬着的心,方才彻底放了下了。 “看来山中根本就没有明军设伏了。”多尔衮暗自嘟囔了一声。 “大帅,后方发现了卢象升和孙传庭部,一直跟随我军,只不过十里之遥。”就在多尔衮也打算踏上路途出关的时候,后方的一个斥候牛录,慌慌张张的上前报告。 闻报,多尔衮面若平湖,“跟你多久了?” “已跟随我军十几里路了。”斥候道。 “大帅,不如让我带人去击溃他们吧!”豪格闻言,登时暴怒而起,自请长缨。 多尔衮托了一下下巴,思考了片刻道:“而今即将出关,不必多生事端。且先让其跟着,估计也是做做样子,好像朝廷交差。” 自建奴北归以来,虽然明军勤王之师云集,在他们身后“追击”跟随的也不少,可辗转一千里,真正敢对建奴主力发起攻击的人,却从未有过。 对于明军所谓的“追击”,建奴早已司空见惯,次数多了,人早已也麻木了。 这一次入塞,进行的也特别不顺利,建奴损兵折将连连,将士们也都是归心似箭,听多尔衮这么一说,自动请缨的豪格,也只好作罢。 不过多尔衮还是处事谨慎,对那牛录吩咐道:“继续派人盯好后面的明军,一有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又命令豪格领一万铁骑,在后面殿后,防备明军突袭。 做完这些安排之后,多尔衮自认为万无一失,便带着亲卫,进入了青山口,准备出关。 出关的建奴,即将归乡,带着入关劫掠所得,每个人脸上无不洋溢着喜悦。 在建奴出关之前,李俊业就已经已经做好了部署,现在明军设伏将士,全都到了预设的伏击阵地隐蔽,只待李俊业一声令下,就能对建奴发起最无情的打击。 此刻虽已到下午,建奴庞大的队伍,也只出关了一半人马,还有一半人在关内,现在还没到出击的时候,明军将士只得继续趴伏在寒冷的雪地里,等待这进攻的命令。 天气骤凉,滴水成冰,这样长期在雪地里趴着,也不是常人能熬得住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士兵四肢已经冻僵,冻伤,又经过昨夜一夜,甚至有很多人,趴在雪地里,直至冲锋时刻,也没能起来。 “这应该就是多尔衮的大纛。” 孙之沆遥手一指,指着蜿蜒的山道上,一面巨大的大纛,又一个强健异常的建奴高举着,在风中猎猎。 多尔衮不可一世的高坐在马上,跟在大队,缓缓而已,四周扈从更是龙猛虎猛,将多尔衮紧紧地拥在中间。 “将军,多尔衮已经进入了伏击圈,要不现在发起攻击,我保证能干掉多尔衮。”王良素来戾气重,对于 这个入塞的统帅,早就恨得牙痒痒。 李俊业道:“不可,这里正是建奴中段,如果此时出击,建奴必会首尾回师相击,只怕我等必然大败,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王良属于舍得一声剐,皇帝都敢拉下马的那号人,对此不以为然,“就算是全军覆没,但也能击杀多尔衮,我们也能青史留名,这一世够本了。” 李俊业白了他一眼道:“糊涂,我们这次任务是解救百姓,不是击杀多尔衮,就算你今日侥幸,能杀了他,难道建奴就没有其他人了吗?小不忍则乱大谋!” “将军说的是,从小这么多人中,就属你的脑袋最灵光,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干。” 李俊业嘴角轻轻一触,又白了他一眼,“到时候,你部为先锋,家伙都准备好了吗?到时可不要让我失望。” “都准备好了,到时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王良如变魔术一般,拿出了一把五尺余长,三指来宽,开刃极长的长忍刀出来。 这便是斩马刀,斩马刀并非真的能斩马,而是步兵对抗骑兵的利器之一,战斗时候,用这种长刀专斩马腿,马腿受伤,此马即废,马上建奴也会因此摔下。 若是高速冲锋的战马,突然摔倒,甚至能够直接将马上的骑手摔死。 北上之时,李俊业就开始让人打造了大量斩马刀,今日他们终于能用,现在王良他们人手一把,作为先锋,将会对建奴铁骑,发起最凛冽的一击。 几十万人过关,不是少数,就这样走了一日,也才出关大半,到了夜间,建奴打着火烛庞大的队伍像是一条蜿蜒的火龙一样,在山间缓慢的移动。 山间气温,到了夜间骤降,连建奴自己都冻得受不了,别说那些可怜的被掳青壮了,队伍的行军速度,就更慢了。 建奴清楚,越是冷,越不能让他们休息,只是不停走动,身体才会有热量,可是好多青壮真的走不动了,建奴的皮鞭在四处飞舞,到处传出的惨叫声,不停的在山谷里盘旋。 第251章 青山口(七) 多尔衮已经出关,背后就是巍巍长城。 享受着关外带着泥土气息的朔风,多尔衮有一种出笼之鸟的感觉,前方将会是一片坦途,终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就在这时,一个牛录气喘吁吁地打马追了上来: “大帅,夜间实在是太冷了,道路又难行,那些尼堪(汉人)们冻得,实在是走不动了,我家主子特意让奴才来问问大帅,可否让后队,暂且休息一晚,让他们明日再行军。” 多尔衮听到这句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胡闹,而今前军、中军皆已出关,首尾不相应,若是不赶紧跟上来,后军夜间遇到明军偷袭怎么办。”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若是在天亮之前,后军还留下一兵一卒在关内,我绝对饶不了他。” 谁料多尔衮话还未说完,猛听得身后远处传来了如闷雷声的一声巨大响声。 不多时一个满身是血的牛录,跑到多尔衮面前,哭着大喊道: “大帅,我们后军遇到伏击了。” “杀!” 蜿蜒地山道上,明军喊杀声震天。 已经在雪地里窝了一天一夜,明军早已憋出了一股怨气,全然都洒在了这些建奴的身上。 明军先是炸塌了两侧山崖上的巨石,堵住了山道,让建奴首尾不相通。 这声爆炸声,也是明军发起攻击的信号,隐藏在各处的明军纷纷而出,居高临下,对建奴发起了决死冲锋。 王良做为先锋之一,所部三百人皆手持长长的斩马刀,猛虎扑食一般,向着大道上的建奴而来。 他们冲锋无所畏惧,上砍人头下砍马腿,掀翻建奴一大片,牢牢的在落石处掐断了大道,以至于建奴首尾不能呼应。 其余各路,几乎都是同时发起了攻击。 面对突然冒出的明军,对于这些建奴来讲,不啻于是天兵天将凭空而来,哪来防备,一时被明军杀的人仰马翻,苦叫连连。 蜿蜒的山道上,到处都是车辆行人,建奴引以为傲的骑兵,逼仄的环境中,一点作用都不起,反而像是砧板上的肉一般,被明军长矛上的钩镰轻松拉一马。 一旦被钩镰拉下马,基本意味着这个建奴绝无生还之理,早已虎视眈眈的明军就会一涌而上,将他乱刀砍死。 新编的五百火绳枪兵,在这次伏击中更是大展神威,他们占据山道两侧的高山,居高临下,肆意的对建奴发起射击。 这五百火绳枪兵,皆是济南青壮中,经过大浪淘沙的幸存者,枪法多数都是相当了得。 每一次集火射击,都会有建奴倒下,他们在后面,对于前方短兵交接的友兵,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支援。 突然遇到了如此凛冽的打击,建奴先是乱做一团,不过建奴也算的上是百战之兵,没多长的时间,就很快的稳住了阵脚。 真是冤家路窄,负责后军的正是建奴右翼的杜度和鳌拜,岳讬死后,建奴右翼无主,颇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多尔衮将他们放在了后队。 多尔衮也算是够意思了,依旧派出豪格来殿后。 真是冤家路窄了,这两个手下败将,未料到自己在回家的家门口上,竟然又再次遇到李俊业,当看见那面迎风招展的李字旗,两人心中不禁有些发怵。 鳌拜也算是骁将,他很快的稳住了阵脚,但是明军攻势实在是太凛冽了,在这种山区,建奴铁骑优势全然丧失殆尽,在明军的不断打击之下,鳌拜只能逐步后退。 可前路已经被明军堵截,能往哪退? 万般无奈之下,鳌拜只能往后退。 可往后退了没多久,鳌拜最不愿听到的消息传来了——一直跟随着他们的明军,在他们身后发起了全线攻击。 到了这里,鳌拜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一个局,而今不幸又成了局中之人。 “贝勒,明军这是早已下好了圈套,我担心肃亲王(豪格)或许顶不住,不如你率一部分兵马去帮助肃亲王,这里交给我。”鳌拜愁眉不展地对杜度道。 杜度犹豫地道:“敌军攻势如此凶猛,鳌统领一人可否坚持的住?” 鳌拜道:“贝勒勿忧我,我自有办法,你只管去帮助肃亲王。” 两人皆是沙场名将,都清楚山上设伏的明军虽然攻势猛烈,毕竟人数太少,只要能稳住阵脚,到时候前后两军夹击,简直就是瓮中捉鳖,不愁不灭。 威胁最大的其实还是后方的明军,足足有三万多人,如果他们真的突破豪格的防线,与山中明军汇合,那么这件事就难办了,所以必须得挡住后面大股的明军。 杜度道了一声“嗯”便分拨了一支军马,回头去支援豪格了。 随着明军从四面八方突然发起的伏击,一时打的建奴阵脚大乱,杀的他们丢盔弃甲,那些可怜的百姓,自然被明军解救了一些,只不过更多的人,趁乱跑进了四周的群山中。 这些被掠之人,衣衫单薄,无任何御寒之物,跑入山中,晚上也大都会被冻死,可是战事激烈,明军也分不出过多的人手来,只好分发了他们一些火种,让他们自己抱团自救。 有了这些火种,他们可以烧火取暖,这样就可以挨过晚上的寒冷了。 明军昨晚的大量冻伤,是为了不暴露目标,白天晚上都未生过火。 对于身后一直假装“追击”跟随的兵马,豪格早就像给他们一个教训了,只恨军令难违,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的身后,跟着自己一起进山。 就在豪格认为,会像以前一样,相安无事,在后面恭送自己的时候。 身后的明军却一反常态,发起了犀利的攻击。 此时已经进山,大雪没膝,豪格这才发现,一直引以为傲的建奴铁骑,在这种环境中根本就一无是处,而明军三万人却对自己发起了最凶猛的前线攻击。 这些明军虽然装备低下,披甲率普遍不高,但是在这样特殊的环境,过低的披甲率,却反而成了明军的优势,未披甲的明军,可以在大雪覆盖的山地丛林中健步如飞。 而身穿重铠的铁骑,下地之后,在没膝的积雪中,举步维艰。 第252章 青山口(八) 明军的这次攻击,可谓是下光血本,连卢象升自己也亲自披挂上阵,百斤的大刀,所向无敌,凡遇者人马尽碎。 秦军皆是关中子弟组成,关中子弟展露出了昔日秦皇汉武定都于此的风采,皆是奋勇当先,向前杀敌,喊杀声响彻了原野,震动了天际。 面对明军犀利的攻势,豪格彻底傻眼了,就在自己的防线摇摇欲坠,即将要被明军打开突破口的时候,杜度却如救星一般的带兵前来了。 两堂兄弟,合兵一起,这才稳住了阵脚。 明军武器装备训练皆不如建奴,只不过人数上占着优势,最开始那波犀利的攻击,也是打了建奴一个措手不及。 在杜度的援军下,本来一边倒的天平,竟然再次回到了平衡点上,一时两军僵持不下,唯有喊杀声,响彻深山原野。 这样不行,卢象升将曹变蛟召了过来: “曹总兵,依我之见,一时是打不开突破口了,如果我们不能速速与李俊业他们汇合,只怕他们就危险了。而今之计,不若你率领本部士兵,从小道翻越深山先行去支援他们。” 曹变蛟雷厉风行,只道了一声“部堂保重”,就带着本部五六千人马,在向导的帮助下,从小道翻越雪山,支援李俊业。 卢象升和孙传庭则继续与豪格鏖战,希冀能打开突破口,尽快与李俊业会师。 多尔衮听完先是怔忪了一下,了解完事情缘由后,顿时气得怒发冲冠,立斩了之前先前探路的先锋牛录,然后组织大军,再次向后杀来。 他觉得这个李俊业实在是太可怕了,简直如英魂不散一样,哪里都有他,哪里都会给自己造成意想不到的伤害。 李俊业绝对不能留,多尔衮现在已经被怨恨占据了大脑,哪怕就十万大军全部砸在这里,他也一定要将李俊业彻底的消灭。 多尔衮经过一番简单的排兵布阵之后,便亲领着人马,再次跨越长城,向着关内气势汹汹的杀来。 这一路也是不好走,明军将济南用过的游击之术发挥到了极致,以三人一组,撒出了无数游兵,分守在建奴经过的必经之路上,在黑夜中,对建奴不断的骚扰,他们轻装上阵,找好机会,打了一枪就跑。 等武装到牙齿的建奴追上山时,他们早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种游击战术,让建奴烦不胜烦,他们就像苍蝇一样,不停的在你四周嗡嗡嗡,可你就是拍不到他们。 为了对付这些游兵,多尔衮只得分出很大一部分入山驱逐。 这样就正中了李俊业的下怀,这些游兵,皆是军中精锐,他们在山林中,如鬼魅一样的出没,有的一个小组甚至能牵制几十个建奴来搜寻他们。 多尔衮自然知道这样得不偿失,可不管他们,他们又会埋伏在山林中,不停的对你发动攻击,谁也不清楚,明军游兵又在何时何地发起攻击,谁会被点名,弄得全军都是胆战心惊。 这便是阳谋的可恨之处,明明知道是一个阴谋,可你又不得不上他的套。 就这样为了对付这些人数不多的游兵,多尔衮不得不投入大量的兵力。 在投入大量兵力之后,果然见效,沿途再鲜有骚扰的,但多尔衮的兵力也被分去了不少。 回去道上的建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有回去支援的,有暂时没有得到命令,依旧在前行的,一时闹哄哄,兵不识将,将不识兵。 狭窄的山道上一时堵塞不通,真的是马塞人堵。 多尔衮令人连斩了十几人,又设立了几支督战队,这才彻底稳住了混乱的局面。 等多尔衮带着人花了好长时间到达伏击地时,一支明军早已在前方以逸待劳。 明军的小新佛郎机炮和虎蹲炮,因为轻便,悉数被带上山来,现在几十门火炮黑洞洞的洞口,正在直对着,建奴,只待他们进入射程。 多尔衮先是派人攻占两翼的山地,可是这些武装到牙齿的建奴,在没膝的雪地上爬山仰拱,身上的乌龟壳却成了他们的最大的负担。 明军居高临下,枪利弩长,笨拙的躯体,几乎比明军平时的练习靶移动还慢,轻易的将佯攻的建奴一个个的点名,折腾了好久之后,除了丢下满地的尸首之外,也没占到一丝的便宜。 见此,建奴只好强攻了,可狭窄的山谷中,战线就这么宽,建奴虽然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可能投入前线战斗的兵力始终不多。 双方对每一寸土地,反复的争夺,一时前线几乎成了一个血肉磨盘。 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多尔衮心生一计,命一支精锐,轻装翻越重山峻岭,绕到明军后面去,给明军发动突然袭击。 可不巧的是,这支精锐,连翻几座山,就要到达明军后背时,却和刚刚支援到此的曹变蛟部相遇。 曹变蛟本是悍将,麾下自然皆是猛卒,以前对阵建奴心有余悸,无非是建奴,马壮、兵雄,甲仗精良。 今日不巧的是,不仅遇到的不是建奴铁骑,反倒是一群轻装的建奴。 窝囊了这么久,曹变蛟自然要舒眉一次,二话不说,带头就上,麾下五千将士,也是奋勇争先,立即和这支建奴厮杀了起来。 这支建奴本来就奇兵,面对突然而至的曹变蛟,占不了半点优势,本来双方相持不下。 最后在李俊业派出两营精锐前往支援后,建奴就可以兵败如山倒了,丢下了满地尸体之后,只得自讨没趣的退去。 再来说鳌拜,鳌拜大方的让杜度领了一支兵马去支援豪格之后,便将麾下的兵马一收拢,依旧还有一万余人。 鳌拜挑选了一处薄弱处,猛攻于此,攻占几个山头高地,然后紧紧地固守此处。 一时明军也拿他没办法,不过鳌拜这番操作,等于是彻底丢掉了所有辎重和掳掠人口。 虽然给明军造成不小的麻烦,但也正中李俊业的下怀,这些被掳之人,自然会趁着这个机会,在明军的引导之下逃之夭夭。 第253章 后知后觉的高起潜 有的明军甚至还能够从容的打开建奴辎重,将布匹丝绸粮食等物,通通分发给这些被掳之人,算是当做他们回家的路费。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建奴在关内所得,分发给他们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明军又动员他们,在离去之前,将能用到的东西,通通用上,在路上设置了不少路障。 鳌拜的这番骚操作,足以让明军轻松的解救了好几万人。 这些人拿了东西和火种之后,便马不停蹄的遁入黑夜里的深山密林之中,逃之夭夭。 鳌拜不愧是沙场名将,占据这个几个山头之后,不仅顺利的稳住了阵脚,趁着李俊业调兵阻击多尔衮援兵的时候,鳌拜甚至抓住机会,发起了好几次反冲锋。 攻势凛冽,分兵后的明军差点招架不住,就在防线即将被鳌拜突破的时候,打败了建奴奇兵的曹变蛟,终于出现在战场上。 曹变蛟来到战场,二话没说,就投入了对鳌拜的围剿。 李军善守是出了名了,鳌拜的攻击其实也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在曹变蛟这支生力军的出现之后,战场局势瞬间逆转。 鳌拜只得丢盔弃甲,再次回到原先的几个山头上据守。 有了曹变蛟的援兵之后,李俊业当即将自己的三个骑兵营全部投出,又加天雄精锐一部,回援卢象升和孙传庭他们。 迁安西,关宁大营。 高起潜也跟着一路随来,到了迁安之后,就在这里驻扎了下来。 京畿靠近辽东,对于附近一带的地形地势,关宁军太熟悉不过了。 当初在朝廷中枢的要求下,卢象升虽为勤王督师,但亦有相当一部分的人马归高起潜节制。 到了迁安之后,高起潜收拢各方人马,竟也聚拢了几万人,只不过这些勤王兵马来自四面八方,杂号不一,鱼龙混杂,也跟卢象升遇到同样的问题,这些兵马皆非嫡系,指挥起来并怎么不听使唤。 真正能堪大用的还是残存的万余关宁军,高起潜也考虑过就近再从关宁调军入内,可以建奴为了牵制关宁军主力南下,在入塞的同时,也在关宁地区发起了几番进攻,以至于关外的关宁军也动弹不得。 虽然高起潜一心想将功赎罪,可这点人马去硬拼建奴,连他自己也有种千里送人头的感觉。 他掌握着帝王最强大的军队,结果战绩却是如此糟糕,接连几日,高起潜都是茶饭不思,忧心忡忡。 所幸的是,建奴即将要出关了,局势再糟也糟不到哪里去了,无形的压力,突然一下抽空,高起潜心神安宁了不少。 寒潮突降,外面滴水成冰,望着帐外纷飞的大雪,高起潜处理完一些琐碎的政事之后,便打算上床休息。 然这时候,一个裨将,却急匆匆的踏雪而来。 见到他脸色急匆匆地样子,高起潜心中一惊,“到底何事?” “监帅,根据斥候探报,我军在山中伏击了建奴,现在已截断建奴归路,卢部堂和孙抚台,还有曹变蛟总兵,正在猛攻建奴后队。” “什么?” 高起潜先是一惊,后是一愣,他实在想不明白,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卢象升他们竟然连跟自己商量一下都没有。 一切高起潜都是蒙在鼓中,他心情有些愤怒又有些惊愕,“究竟又是谁胆大如斗,敢孤军入山设伏?”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自己坐镇辽东多年,和建奴对阵了无数场,虽然大多数都是被动的防御,但建奴的战力,他还是清楚的,提到建奴战力,又想到自己在临清的惨败,他不禁心有余悸。 “监帅入山设伏之人,是那个李俊业,他带着杨国柱总兵,一起提前入山设的伏。” 听到李俊业三个字,高起潜瞬间明白了一切,问道:“现在战局如何,他们可有胜算?” “目前卢部堂和孙抚台等人猛攻建奴殿后之军,虽然战事焦灼,然并不落下风;至于山中情况如何,卑职尚未探清,如有兄弟带回山中的消息,卑职必立马来告知督帅。” “好,这次你干的不错,你先下去吧!且容我先静一静。”高起潜脸若冰霜,双眼阴鸷。 那裨将看他这副表情,也不知他到底是真的在夸他,还是说着反语,便心情忐忑的恭敬离去。 裨将走后,高起潜心乱如麻的帐内踱步而行,呢喃自语,“好一个卢象升啊!如此重要行动,竟然连咱家都不知会一声,你究竟眼中有没有咱家。哼……” “如果咱家帮你,咱家咽不下这口气,如果咱家不帮你,到时候必定朝议汹汹,向我责难,恐怕圣上也会怪罪。” 一提到“圣上”这两字,高起潜整个人顿时都软了,他只不过是崇祯的一个奴才,无论是对于民间舆论还是朝廷朝议,他都可以完全不在乎。 但他不得不揣摩上意,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这内臣,说的难听一点不过就是圣上的一条狗而已,生死荣辱,皆在圣上的一念之间。 高起潜想了想后,终于决定发兵,不过他也打着他的小算盘,先发兵去看看,如果觉得还有口汤喝,那就果断的跟着打一场顺风仗,如果形势不好,自己谨慎一些,也没多大损失。 而今的高起潜已经是投鼠忌器到了极点,本来此番建奴入塞,自己的战绩一塌糊涂。 如果此时再来一场大败,这样的结果将会是自己无法承受的,从自己个人的角度来讲,他不得不瞻前顾后,无战无功,战败有罪。 建奴即将出塞,而关宁军近在咫尺,就怕他是虚晃一枪,关宁军每日也是枕戈待旦,做好防备。 在高起潜决定发兵之后,未多了时间,枕戈待旦的关宁军,就打开辕门,踏着积步,向着青山口疾行而来。 殿后的虽然也是建奴精锐,可是在这积雪的群山之中,建奴铁骑,一点优势都没有。 面对卢象升和孙传庭两部不计后果的猛攻,豪格和杜度本也是苦苦支撑,勉强能维持局面。 第254章 诸军合战 双方几乎都到了精疲力竭,即将奔溃的时候,李俊业最精锐的三营骑兵带着一部天雄军却来了,他们在豪格的后背发起了决死般的冲锋。 李军铁骑人人本来就是优中选优,所有装备都是李军中最优秀的,这三营骑兵带着天雄兵猛然从建奴后背刺来,建奴一时腹背受敌,哪里招架的住。 见援军一到,疲惫不堪的天雄兵和秦军,一时士气大振,再次对建奴发起最后的攻击。 腹背受敌,豪格和杜度两人,简直是顾的了前面,顾不了后面,本来维持平衡的天平,再次垂向了明军这一边。 “肃亲王,怕是支持不住了,要不趁机突围吧!现在撤还来的及,再晚明军腹背夹击,恐怕就被他们包围了。 一个甲喇忧心忡忡地道。 “胡说,这些明军,之所以不计后果的猛攻,是想与山上的明军合兵,若是让他们计划得逞,后果不堪设想,我建州铁骑,不可满万,满万无人敌。 而今这么多人,竟然拦不住明军,想必皆是你们归家心切,如你般毫无战心。” 被豪格这样一轮劈头盖脸的大骂,那甲喇只恨自己嘴贱。 豪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直接瞪得他魂飞魄散,“传我令,全军奋勇杀敌者重赏,战不力,枭其首,罪其家,敌不败,我不撤。” 一句“罪其家”足足能把人吓的魂飞魄散,对于这些人来说,每日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早已把生死看淡,但是罪其家,无疑是抓到了所有人的软肋,建奴军令森严,刑法严峻。 这些建奴一想到关外的家人,哪个敢不用心,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疯狂的向明军扑来,虽然面对的是腹背受敌的这种不利局面,但是在豪格的坚持下,建奴竟然再次稳住了局面。 然而豪格来不及开心多久,在黑夜的天边,竟然一条火龙蜿蜒而来,这正是高起潜的关宁军。 高起潜到达战场,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此战有汤喝,纵手一挥,麾下精锐悉数。 一万关宁铁骑为先锋,迎着风雪,踏冰而来。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豪格等待的援军又久久不至。 建奴精疲力尽的防线,在关宁铁骑的冲击下,再也支撑不住了,逐渐四处崩溃。 万般无奈之下,为了不被围歼,豪格和杜度二人,只得带着残余的建奴紧急突围。 豪格这一撤,明军援兵前方再无障碍,他们来不及休整,紧急行军,前往伏击点与山中部队会师。 豪格这一撤,鳌拜彻底就彻底成了孤军了,正在鳌拜浴血奋战之时,却得知后方大败的消息,如潮的明军正在向这里赶来。 鳌拜只得仰天长叹一声,知道独木难支,不甘心的也跟着豪格他们一起,率部突围而去。 多尔衮本领大军前来支援,可这一路走的实在是不容易,山谷狭窄,战线就这么宽,虽然手握绝对的优势兵力,但也施展不开,只得用最拙的添油战术。 四周还有不断骚扰的游兵,多尔衮更是不厌其烦。 明军兵力虽少,可在这狭窄的山谷中,前线的兵力配置并不比建奴小。 所以在火线上,明军并不吃兵力少的亏。 双方皆是派出了精锐,在狭窄的山谷中反复的争夺。 双方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山谷中尸积如山,满山遍野全是双方的尸体。 建奴终究是占据了人数的绝对优势,经过不断的消耗之后,明军已经开始展露疲态,但明军依旧没有放弃,继续组织防御,进行层层阻击。 那些解救的青壮们,临走之时设置的大量路障,也给明军带来了不少的帮助。 就这样,明军且战且退,在多尔衮推进到距离鳌拜已经两里多路时,结果鳌拜顶不住了。 豪格和鳌拜们的突围,意味着多尔衮的挽救,一切功亏一篑。 在他们与建奴恶战的时候,云集的勤王之师,也如同高起潜一样纷纷赶来,这些人大多数抱着壁上观的心理,骑墙两段。 不料,友军竟然完全突破了豪格和杜度的防御,如潮一般的向山谷顺利的推进。 一见这是顺风仗,骑墙的勤王之师,纷纷加入捞油水的行列中,毕竟建奴入塞以来所抢掠的东西,就在山谷中。 财帛自古动人心,在这些机灵派的带动下,云集的二十多万勤王之师,纷纷向建奴发起攻击。 面对明军的全线进攻,多尔衮几乎吓的惊掉的哑巴,他万万没想到,这样明军竟然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发动全线的进攻。 狭隘的山谷,雄壮的兵力,根本就施展不开,引以为傲的铁骑,在山地之上,几乎毫无用处。 后军所携行的辎重,人畜,悉数已被明军夺走,想要再夺回来,怕是不可能的啦! 再战就算杀敌再多,也毫无意义。 后军的辎重,被掠人畜,几乎已经全部丢掉,多尔衮不能再丢掉剩余的辎重和掳获了,毕竟还有很多辎重和所掳人畜并未出关。 多尔衮现在要做的是及时止损,保住剩下的辎重不再被明军夺去。 见豪格鳌拜他们这些落在后面的人马,悉数已经突围出来。 多尔衮只得悲怆的仰天长叹一声,一副无力回天的挫败感。 “撤退。” 多尔衮闭着眼,痛苦万分的喊出这两个字,留着一支队伍殿后之后,就领着大军向着长城方向缓缓而退。 明军目的已经达到,不仅筋疲力竭,设伏的那一万多人,更是伤亡惨重,也无意追击。 这些打顺风仗的勤王之师,见他们都没追击,各部哪敢追击,纷纷伫立,眼睁睁地目送建奴撤兵。 多尔衮出关之后,派人清点了一下损失,虽然后军人马,多数及时突围,可这一战,又折损了一万兵马,被掠之青壮,被明军趁乱解救了十几万。 至于后军辎重,基本就丢在山谷之中,这足足占了建奴入塞劫掠的三分之一。 多尔衮怒发冲冠,立斩了十几个作战不力的甲喇牛录,方才恨意难平的领军北去。 第255章 诸军合战(二) 此番入塞,看似建奴顺利北归,其实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赔本买卖。 表面看,光是人畜就掳掠了三十万,可是对比折损的那几万沙场男儿,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这些人再多,也不过是奴隶,可是那些没回来的健儿,天生就是战士。 这次的损失,对建奴来说是惨痛的,就凭他那些少得可怜的人口基数,建奴要休养生息好久,才能完全恢复元气。 战后,高起潜找到了卢象升,当即就兴师问罪了起来,“好,你个卢建斗(卢象升,字建斗),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连知会咱家一声都不曾。” 卢象升陪着笑道:“公公勿气,只因此事设伏,乃是出奇之奇兵,知晓人多了,恐怕人多嘴杂,提前透露了风声。” “于是,你连咱家也瞒着?”高起潜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 “公公目明耳聪,我建斗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瞒不住公公的慧眼如炬啊!公公这不是及时赶来了吗?”卢象升打着哈哈道。 “够了,你也不用解释了,咱家也清楚,咱家无论如何也吃不了一个锅里的饭,这账也算是这样扯平了,我们所作所为,虽皆是为了圣上,但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高起潜脸色平淡如水,话语中倒有一种语重心长的意思。 “建斗,而今建奴虽退兵,但你我之事,还未完,你我将如何处之?”支开随行之人,现在只余他们二人,高起潜对卢象升打开了心扉。 卢象升当然明白高起潜话中的意思,此番建奴入塞,若说建奴损失大,那和饱受创伤的大明比起来,建奴的那点损失根本就不算什么。 建奴两翼入塞之后,八分之军,西到山西,南到大清河,东达齐鲁,转战上千里,对仗数十战,杀总兵二人,守备以上将领百数,克三州、五十五县,掳走人畜数十万,钱财无算。 整个京畿直隶,几乎都被他蹂躏了一遍,甚至连富饶的齐鲁之地都未能幸免。 无数的村镇都被摧残,无数的家园皆被损毁。 被建奴蹂躏过的地方,到处都是荒芜的村庄,被毁的田园,被劫掠一空后,百姓或死或掠,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而负责对抵御建奴入塞的,正是卢象升和高起潜两人,虽然卢象升名义上总督天下兵马,但当初朝议决定,高起潜也独自统领相当大的军队作战。 也就是说,他们两人是这次防御作战的两个负责人,而今面对如此惨败的局面,自然有人要来背这个锅。 崇祯刚愎自用,刻薄寡恩,光是他这一朝,尚书,总督,巡抚就杀了二十多个了。 每次大败,必然要有人为此事负责。 卢象升和高起潜两人自然清楚,这锅不由他们背,难道还由崇祯背不成。 唯一庆幸的是,此战终究未输的那么惨,虽然大明损失惨重,但某几次大战还是可圈可点,最人两人欣慰的是,在建奴正在出关的时候,还打了今晚的胜仗,解救了十几万被掠百姓。 这点战绩,也可勉强塞住部分朝议汹汹之口。 对于高起潜的这个问题,卢象升自然也曾经思考过,毕竟他才是名义上的总督天下勤王兵马的人,责任上比高起潜要重的多。 最要命的是,因为李俊业的擅用尚方宝剑,搞得他和李俊业现在都是戴罪之身,光这事都还未决。 此时的卢象升也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还能如何自处,战后,我亲自入朝请罪,全凭圣上定夺。” “既然建斗有此意,那咱家就陪建斗一起入朝请罪。”高起潜叹了一口气后,附和道。 所谓的入朝请罪,完全是以退为进,这板子迟早是要落下来的,还不如自己主动去要求,有时未必不是化被动为主动的一种方法。 正所谓法不责众,两位负责人同时去入朝请罪,反倒是将压力抛给了朝廷这一边。 在两人谈话的时候,李俊业还在山中忙碌。 建奴虽然一走了之,但明军还有很多事要做,首先要救助伤员,清理阵亡将士遗体,还要清理辎重,在深山里安置这十几万被解救的青壮。 还要留很大的兵力布置在长城一线,防备建奴突然又杀一个回马枪。 总之明军的任务艰巨且繁多,下半夜奇寒无比,好在明军 缴获了大量的辎重,这些辎重之中,不仅有布匹绫罗,还是建奴自己用的御寒之物,再者终于可以用火了,他们可以 随意的燃起篝火取暖,也终于喝上的滚烫的热汤,吃上烫嘴的热食,这样足以可以抗拒山中严寒了。 至于那些原本逃入山中的青壮,李俊业派出了大量人力,将他们从深山里寻出,不然衣衫单薄的他们,无衣无食,很容易在深山中冻毙。 闻知建奴大败的消息,这些青壮登时喜极而泣,纷纷从深山中走了出来,全部到了山谷里。 凌晨的山谷中,已经架起了无数口大锅,煮着香喷喷的白面馒头,一个馒头足足有一斤多重,所有的解救百姓每人都 发了两个。 白面馒头啊!这些穷苦之人,寻常时节哪里能吃得到,而明军竟然一口气给他们发了两个这大的。 这些人本来就是饥饿不堪,拿到馒头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好多吃的太猛,以至于噎得直翻白眼,不过这样也没关系,明军早熬好了热汤放在旁边。 漫山遍野的十几万饥民,正在开心的大口吃着馒头,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容,温暖的阳光洒在山谷,一切是这样的和谐温暖。 李军的医疗队,在初步处理完军中伤情之后,也划拨了一部分人出来,给这些被掠百姓,处理冻伤,分发药物。 做完这些工作之后,李俊业又派人,给所有的解救百姓,每人分发三升粮食,做完这些之后,方才把他们移交给地方官府处理。 就在地方官府派人来接收的时候,忽然一大群人黑压压的涌到了李俊业的马前。 扈从的亲卫猛地一惊,纷纷手握刀柄,腰中长刀,悄然已经出寸一分。 这些人,来到李俊业的马前,又扑通地全然跪在地上。 第256章 乱世女子一张饼 “李将军,我们要从军,请收下我们。” 领头的一个大声地跪地说道。 李俊业眉目一蹙,李军能维持强大战斗力的法宝是高额的军饷,优良的士气,铁血如山的军纪,但现在大战结束,李俊业对兵源的渴求,并没有之前那般强烈。 可是眼前呼啦啦的一大群人,越聚越多,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汇聚了一两千人了。 “李将军收下我们吧!我们现在已经田园被毁,家人被杀,就算解救了我们,也无归处。” “李将军,收下我们吧!建奴毁我家园,杀我亲人,我们要找建奴报仇。” “李将军,收下我们吧!就算我们年纪大,不能当兵,但我们有手艺,军中撑掌打铁,修修补补,这些活我们都能干,绝不会吃白饭。” 就在李俊业仿徨的时候,四周聚齐的青壮,已经群情汹汹,纷纷要求加入明军。 李俊业顿时犯难了,说实在话,大明最不缺的就是人,李俊业从来不担心自己的兵源问题,他缺的是,皆能以一敌百的精锐士兵。 李军的数次扩编,换血般的大量补充兵源,李俊业已经感觉到单兵战斗力已经越来越低下,现在大战结束,是该要着手解决这个问题了。 现在虽对兵源补充,不是那么强烈,但这些人对于建奴皆是国仇家恨于一身,自古哀兵可用,李俊业也不愿意放弃这些兵源。 他采用了一个折中的方式,制定了严苛的选兵标准,这些人虽有急切想加入李军报仇,可是面对李军严苛的选兵标准,往往十不余一。 此番恶战,李军首当其冲,和建奴在山间反复的恶战,也是伤亡累累,战后清点了一下人数,竟然折损了一大半,能战之卒不足千人。 李军也急需补充兵源,虽然李军选拔甚为苛刻,但是李军军饷优渥,军纪严明,风评甚佳,想加入李军的青壮多的多都数不过来。 就这样,经过极为严苛的筛选,李军选拔出了三千人,悉数补入军中。 建奴掳掠人口,也是掳掠的有用之人,一是青壮,二是工匠。 这些工匠搁在那里都是有用之人,李俊业发展自己的地盘,自然是少不了这些人的,李俊业自然是一一笑纳。 到时候将他们带回登州,建设自己的根据地,这些工匠都会大放异彩。 李军的清一色的女子医护队,对那些被掳女子,带来了相当般的震撼,原来李军也会收容女子,纷纷跑到李俊业跟前跪下,请求收留。 他们情恳意切,哀求连转,全部跪伏在李俊业的身边,李俊业别说离开了,就算连转身的地都没。 在这个时代,女子生死是小,失节为大,这些被掳的年轻女子,若是回到家乡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永远都会活在人们背后指指点点之中,有的夫家,甚至还不会收容。 在家乡回的已经算是好的了,还有很多女子,甚至已经连回的家都没有了。 乱世女子一张饼。 乱世最可怜的其实是这些女子,如果李俊业不救,他们的下场多数将会无比的凄凌。 不过这些人,对李俊业来说,也是资源,因为李俊业登州的纺织厂,差的就是女工,不过他们人数实在是太多,李俊业收容不了这么多。 李俊业只得优先收容那些世上再无亲人,无依无靠的女子,然后在收容其他。 可是愿意加入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以至于心软的李俊业足足收容了两千人。 于是,李俊业的队伍由入山时的四千多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万人,差不多可以用浩浩荡荡来形容。 至于缴获,李军在伏击的核心圈,第一个发起攻击,自然缴获物是最多的,各军缴获,李俊业手中差不多就占了六成以上, 此战乃是大家通力合作才取得的战果,李俊业自然不能全吞,他大方的留下了四成,分了三成给卢象升,分了两成给孙传庭,分了一成给曹变蛟。 对于李俊业这样的分法,大家毫无意见,毕竟此次战斗,李军的作用首屈一指,不仅冒着最大的风险入山设伏,恶战也打的最多,伤亡也是最大的,分四成,实属名至实归。 卢象升部多数乃是新募之兵,战力不如孙部秦兵,毕竟是卢象升组织的大局。 卢部也派了五千精锐兵马,由杨国柱总兵率领,和李俊业一起入山设伏,也承受了巨大的危险,和李俊业一起打着最恶的站,所以卢部,分三成,大家也没意见。 建奴入塞数月之所得,有近三分之一都被明军缴获,这笔财富不可不大,孙部和曹部虽分的最少,但也是一笔巨大的横财。 不仅能将各部积欠的饷银全部发了,还能重新置办一次武器装备,用完估计还有盈余,两人更是没有意见。 事了,卢象升得知,李俊业曾经自掏腰包给本部每人发了五两白银,知道事情前因后果,一时羞愧难当,立马叫人从分到的缴获中取出两万五千两银子,给李俊业送去。 李俊业自然固辞不受,送银的人见交不了命,一时急了,也不再多说,干脆连车带马的全部丢在李俊业军中,自己带着光人回去复命,万般无奈之下李俊业只好接受。 经过历次大战的缴获,李俊业现在富得流油。 …… 今日正是大朝,虽是风雪簌簌,但当今圣上的御门听政并未因此取消或推迟。 当今圣上虽是亡国之君,但他却是一个勤政天子,并且非常节俭,从不奢华。 以至于明亡之后的士大夫们,对崇祯皆是惋惜之情,少有人认为他是一个昏君。 “陛下大捷,昨夜我军于青山口成功设伏,斩杀建奴上万,解救了百姓十数万。” 一个太监,欣喜若狂的捧着刚到的告捷文书,兴冲冲地通过漫长的朝道,直到崇祯的御座。 这太监的声音已经是够大的了,而崇祯却是面无表情,像是没听到一般,这太监以为崇祯没听见,扯着嗓子,压低这声音重音道:“陛下……大捷……” 第257章 帝心难测 崇祯面无喜悦,冷若冰霜,朝着太监伸出右手,五指朝外,这太监立马会意,立即闭上了嘴巴。 可是这个微妙的细节,在班列里的群臣并未看见,当那太监喊出大捷这两个字的时候,群臣连忙山呼万岁,纷纷出班朝贺。 “大捷,呵……,这是大捷。” “建奴蹂躏京畿、齐鲁,下三府、五十五县,杀我总兵二员,将领无数,掠我子民,数十万计。” “这叫大捷?这……叫……大……捷?” 崇祯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越来越激动,声调越来越高。 崇祯以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扫视了下面群臣一眼,“诸位臣工,请对朕解释一下,如果这叫大捷,那什么叫做大败。” 帝王之怒,伏尸千里…… 到了此间,终于听明白了崇祯的话意,这是要开始清算了。 群臣战栗,跪伏于地。 “陛下,臣运筹于中枢,辱国丧民,陨将折兵,皆臣不力之罪,臣恳请陛下降罪!” 沉寂了一会儿后,杨嗣昌率先发声,伏地说道。 “陛下万万不可,杨阁部虽然运筹中枢,可自入阁以来,兢兢业业;建奴入塞以来,更是继晷焚膏,殚精竭虑。 中枢只是运筹决胜,实战还是要赖边将之功。” 杨嗣昌话刚说完,一个叫做吴吉达的给事中便跳了出来,替他解围,将锅甩得干干净净。 这个叫做吴吉达的御史,乃是他的一个门生。 有了这个吴吉达抛砖引玉之后,杨嗣昌的羽翼门生,纷纷奏言,替杨嗣昌开脱。 在群臣都在揣摩上意的时候,被压抑已久的东林党终于跳了出来。 崇祯之所以重用杨嗣昌,一是他的确有治乱之才,“四正六隅十面大网”的战绩摆在那里,将李自成打的只剩十八骑,亡命商洛山中,将张献忠打的在湖北就抚。 二是杨嗣昌背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派别的影子,是崇祯用来平衡明末党派之争的最好人选。 杨嗣昌本来就有为平衡党派之争的目的而存在,自然也让他坐在了火药桶了。 他与卢象升的政见之争,其实某种程度上就是与东林党的政见之争。 且杨嗣昌的党羽已经将锅巧妙的甩到了“边将”的身上,谁都明白,这岂是是在影射卢象升。 现在已经被逼到了绝路,党同伐异的东林党,岂会如此善罢甘休,纷纷群起攻讦,以图祸水东引。 两派各尽所能,争论不已。 一时,严肃的朝堂,竟然成了两派吵架的菜市场,嘈杂不堪。 看见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朝臣还在因为党争不休,崇祯的心凉到了极点,又累又沮丧。 “请廷仗!” 崇祯心力交瘁的闭上了眼,摇了摇头,对着身旁的王承恩小声说道。 两队体格强健的大汉将军,手持廷仗,鱼贯而出,立与朝臣两侧。 大明殿廷卫士,称为大汉将军,乃天子卫率,负责天子宿卫、扈从、仪仗。 望着齐眉高的廷仗,这些朝臣不寒而栗。 原本嘈杂的朝会,瞬间便安静了下来,毕竟党争再重要,也不如自己的命重要,廷仗是能打死人的。 “此番之变,内阁罪不可逭,念在杨卿,勤忠事上,殚精竭虑;降阶三级,罚俸一年。” 杨嗣昌被高高举起,又被轻轻放下,帝心已明,东林众人彻底傻眼了。 正在东林众人从惊慌中镇静下来,打算寻求挽救机会的时候,崇祯冷冷地睥睨了群臣一眼, “登州参将李俊业目无王法,擅用尚方宝剑,实乃大不敬之罪,着锦衣卫派人,即刻将其拘拿归朝,交予群臣议罪。” 帝王心术,高深莫测,在两派人马争论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崇祯却将李俊业摆了出来。 李俊业身份极为特殊,他其于行伍,以极快的时候异军突起,身世清清白白,绝无任何党朋的影子。 还有一个耐人寻味的地方,李俊业和卢象升关系非常亲近,他身上似乎又沾上的东林的影子。 就这样又是东林,又不是东林的一个人被抬了出来,为卢象升挡枪,崇祯可谓是用心良苦。 此刻的李俊业就如一个引子,被崇祯抛出,轻易地转移了两派的注意力。 对于杨嗣昌这样轻描淡写的处分,就算是白痴也会想到,崇祯是在保护他。 那么这场大变自然要有人为他负责,显然这个锅又到了“边将”的身上。 东林众人开始以为崇祯要清算卢象升,惊恐不已,不料崇祯却将一个不起眼的李俊业抬了出来挡子弹。 虽然连番的大捷,让李俊业在朝中已经是家喻户晓,但他原职也不过是一个从三品的指挥同知而已,听起来品阶很高。 大明四百多个卫,每卫设指挥使一名,指挥同知二名,实际官职小的根本就上不了大台面,何况他现在还是待罪之身,已经被褫夺了所有官职,暂行其是而已。 对于朝堂中的诸多大佬而言,其实是很小的一个人物。 但党朋之争,很多时候就是以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为导火索,双方在里面做足文章,然后这个小小的导火索,自然会引爆最后面的炸药桶。 而今的李俊业不仅是被拿出来挡枪的人,在某些人的心中,还是这根小小的导火索。 “陛下,登州参将李俊业正在午门外,到阙请罪!” “什么?” 群臣包括崇祯都是一愣,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刚才来报的太监。 这个太监只不过是午门外一个非常普通的管事太监而已,被数百双目光齐刷刷的盯着,哪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心中忐忑不安,还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 忙压低了声调,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陛下,登州参将李俊业正在午门外,到阙请罪!” “退朝!” 正当群臣们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正准备如何给李俊业议罪时。 一声清脆的退朝声,响彻了御门之外。 崇祯头也不回的拂袖离去。 帝心难测,真是帝心难测。 只留下御门外数百群臣,纷纷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第258章 帝心难测(二) 午门外。 “李将军,你随老奴来。”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监,见到李俊业后,施了一礼,笑盈盈地道。 他的身后则是一辆囚车,站着几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 李俊业看了看囚车,又看了看老太监手指的方向,简直如坠云中。 这方向根本就不对啊! 顺着老太监手指方向,李俊业方才发现在不远处的拐角处,有一辆等待的马车。 “李将军,恕老奴冒犯,可否将外衣脱下。” 到了马车附近,李俊业心里正犯嘀咕,也不知道这老太监打的是什么主意,又看了一眼后面站立的锦衣卫,只见他们低眉顺目,根本就没有拘拿人的那种紧张和威赫。 李俊业笑了笑,打趣地说道:“本将军,早就听说过,进了锦衣卫的诏狱,没有没脱层皮还能出来的。既然要脱,那就脱吧!如果本将军侥幸不死,出来还有干净衣服穿,不然这么好的衣服,在诏狱内被打烂,也是着实可惜。” 李俊业所穿的也不过是寻常武人穿的衣服,根本就谈不上好坏。 但李俊业依旧故意在这老太监面前,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做出一副万分珍惜的模样,然后张开了双臂。 “李将军,说笑了。” 老太监陪着笑脸,亲自上前轻手轻脚的去解李俊业的衣衫,身后侍立的两个小太监,见自己的老祖宗都亲自动手 ,不敢懈怠,忙上去帮着打下手。 在老太监在给自己脱衣服的时候,李俊业在近距离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老太监,只见他鹤发童颜,皮肤白皙,挺着一副大肚,神采奕奕,脸上笑意常挂,就跟着那庙里的弥勒佛似的。 李俊业脱下的衣衫,当即被一个小太监拿到了一个角落之后,不一会儿,一个与李俊业身材体格的小太监便穿着李俊业的衣服走了出来。 “李将军,您可以上车了,老奴将会奉送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到此,李俊业终于明白了,所作一切只为了瞒天过海,掩人耳目,那位穿上自己衣服的人,将会代替自己去诏狱,而自己将会被送往另一个地方。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大明皇宫的午门外,能够如此明目张胆的偷梁换柱,幕后指使之人,不用想,就知道是何人了。 “看来赌对了!”李俊业坐在车内,庆幸万分,长舒了一口浊气。 车窗紧闭,也不知道行了多久,路过哪里,待李俊业走出马车之时,迎面而来的是一座小小的庄园。 这座庄园坐落在关外不远处,一条小河从旁蜿蜒而过,河岸上柳树已经初吐新芽,不过因为前几日的寒潮,绿豆大的芽苞,被冻坏了不少。 在那太监的引领下,李俊业入了庄园,径直进入了一个别院。 随之被领入了一个小木屋之中。 进屋之后,那老太监又露出了如弥勒佛般的笑脸,“李将军,你就暂且在这儿委屈几日,老奴也会在这里服侍你,你有什么需要大可直接招呼老奴一声。” 与其说是服侍,不如说是监护,李俊业进院之时,已经看到了不少乔装打扮的军士,在别苑四周徘徊,这些人多数扮作庄园内的农夫,还煞有其事的在谈论着天气与农事。 李俊业清楚,他被软禁了。 自己没去诏狱而是来到了这个隐蔽的地方,这也说明了崇祯对自己的态度。 李俊业能够预感到,自己在这场风云诡谲的朝堂风波之中,应该能够全然而退。 虽然目前的李俊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处于这场风暴的中心。 但帝心难测,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李俊业也不得不兢兢业业。 每日他就在这小楼中,品茗饮酒,等待着这场风波的结束。 通过交谈,他已经得知,那位老太监乃是司设监掌印太监,名叫霍敬。 司设监乃是内廷十二监之一,掌管天子仪仗,乃是近侍之臣。 霍敬善喜茶,慢慢地的他就和这霍敬老太监熟络了,不过两人所谈之话,无非是南北见闻,生活琐事,天气变化等等无聊之事。 至于对于朝堂之事,霍敬一概避而不谈,李俊业循循诱导了几次,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就这样,李俊业也放弃了,现在的他完全与这个世界隔绝,对于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闲暇之余,不仅和霍敬一起侃大山外,他还会站在小楼的最顶层,凭栏远眺,看看四周的初春的景色。 余下的日子里,在霍敬的指导下,李俊业学会了围棋,便每日和霍敬在一起对弈,虽然每次都是输多赢少,但李俊业却是乐不思蜀。 …… 在皇宫之内,如果有崇祯的默许,一件事想瞒天过海,将会是何其容易。 现在的朝中群臣,皆是蒙在鼓中,还真以为李俊业就在诏狱内。 并且这些朝臣,还被崇祯抛出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难题,那就是给李俊业议罪。 大明有刑部,有大理寺等专门的审判机构, 如果崇祯想处置一个罪臣,完全可以把他们丢给这些机构,可却偏偏在朝臣们一起议罪。 能混到跻身朝堂上的人,其实基本也是人精,自然知道崇祯的其实是另有用意。 表面上看议罪,是大家一起商议,其实是要你揣摩上意,将帝王的意志,用你们的口表述出来,到底是轻恕,还是重判。 这样帝王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法外处置。 可让群臣们犯难的是,李俊业身份太特殊了,一面是罪臣,但另一面又是这场大战的英雄,而今朝廷又是用人之计。 谁也摸不透崇祯内心的想法,到底是重判,杀一儆百,维护皇权尊严,而是轻判,为国惜才,让他日后戴罪立功。 至于议罪,朝中的小鱼小虾们,自然不会去关注操心,就算你煞尽苦心,奏章千言,你也未必有发表意见的机会。 但朝中大佬就不同了,崇祯的目光就在他们身上,他们不得不为此事发表意见。 常伴君王侧,简在帝心,杨嗣昌对于上意实在是清楚不过了,但他依旧装出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戏还未开锣,就匆匆收场,这也未必太没意思了。 第259章 帝心难测(三) 见杨嗣昌这边稳如泰山,东林这边慌了,从一开始东林就误认友军,认为李俊业是自己人。 崇祯即位之初,曾经也重用东林,并且在东林的忽悠下,亲自拔除阉党,可到了中后期,崇祯对这群嘴炮的态度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从孙承宗的致仕不被起复,就可见一斑,此刻的东林已经被崇祯打压得够惨了,六部主官皆无东林,连朝中领袖钱谦益再也两年前被赶出了朝廷。 如果卢象升再被打压下去,东林在朝堂中岌岌可危,此战东林可谓也是拼了老命。 可最让东林郁闷的是,崇祯到底是什么态度,如果说杨嗣昌已经被崇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按理来说这锅得卢象升来背,可崇祯却偏偏未提卢象升,反而将一个小小的参将李俊业抬了出来。 从中东林似乎又看到了转圜的余地,京中又无朝中大佬坐镇,东林也是众人无主,商议了一下后,决定敌不动,我不动,先以静制动,先观望一下再说。 就在双方都在观望的时候,一个叫做华远明的御史却出现了。 他风闻言事,上奏一本弹劾李俊业,言在青山口解救百姓的时候,趁机强掠了两千女子入军营,配与士卒,日日淫略,再者组建了一支由良家女子组成的女子医护队,男女杂居,混同一室,与礼不符,有伤风化。 所谓风闻言事,是指可以利用道听途说的传闻来进谏或者弹劾官员。 风闻言事,也是大明言官的权利之一,明朝言官的权利其实是很大的。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出现了这样一章奏本,崇祯第一感觉这是两派故意投石问路。 当即派东厂番子,将这个叫做华远明的御史,从头到尾的查了一遍,发现这人,出身干净,无朋无派,前身穷困潦倒,到了五十多岁,方才考上进士,最近才开始担任御史一职。 这本弹劾奏章,也是他担任御史的第一本弹劾奏章。 这厮完全就是那种迂腐的比榆木疙瘩还硬的那一类人,此次完全是歪道正着。 崇祯微微一笑,当即大笔一挥,着令兵部,大理寺和锦衣卫一起赴边关调查实情。 没多久,调查人员就回来,一切自然是子虚乌有。 通过这次调查,皇帝弄清楚了事情缘由之后,当即派内侍去将这个御史大骂了一顿,并且言辞非常犀利, 所谓风闻言事,是指可以利用道听途说的传闻,用以进谏或者弹劾,这种方法看似不科举,但是可以很多的监察百官,帝王往往都是鼓励。 御史风闻言事,本来就是职权之一,这位御史不过是正常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但这次崇祯却破天荒的派内侍去将他狗血淋头的大骂了一顿。 崇祯利用这件小事彻底明牌了,东林和杨嗣昌的党羽几乎都是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帝王之意。 东林众人自然是乐见其成,可杨嗣昌的党羽却不干了。 几个少壮派的门生故吏来到了杨嗣昌的家中。 “恩师,看陛下之意,似乎是要宽恕这个李俊业,可是这个李俊业毕竟是卢象升的人,陛下这也是抛砖引玉而已,如果这李俊业能够轻易的保住,循循渐至,这卢象升也保得住,照这样下去,依学生们来看,这样对恩师不利。 杨嗣昌环视了他们一眼,不动声色地道:“那依你们看,该怎么办?”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除其羽翼,减其枝干,如此对恩师最为有利!”这群人中的领头者给事中吴吉达应对。 这个吴吉达就是当初朝会上第一个跳出来给杨嗣昌解围的人,为人精明强干,颇得杨嗣昌青睐,是他的得意门生之一。 杨嗣昌听完后,不言不语,漫不经心的看向了窗外。 “老师” 见杨嗣昌许久并无反应,吴吉达轻轻的提醒道。 “哦!”杨嗣昌“哦”了一声后,方如梦初醒一般,离开窗户,步入中堂,只留下一个背影。 这几人一时如坠云中,又尴尬万分,只得又喊了一声“恩师。” 杨嗣昌回过头来,“好一个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那依你们的意思,是该将他杀头呢?还是该将他废锢呢?” 吴吉达连忙道:“李俊业虽是罪臣,但也是功臣,何况获罪之事,也是事出有因,若是将他杀头,这也太有些过了,恐怕天下人也不服,也影响恩师清誉,不若将其废锢,永不叙用,如此也亦能达到除其羽翼,减其枝干的目的。” “哼……你倒是考虑的周到啊!”杨嗣昌冷哼一声,怒容已悄然浮现,“将他废锢,你等众人日后,谁能替我挡住建奴兵锋?” 众人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低头不语。 “哼……好的不学,东林这些党同伐异的招数,却学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学生糊涂,还请恩师训斥!” 吴吉达等人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杨嗣昌怒意难消,继续说道:“吾为天下执牛耳者,必要为天下苍生担责;必要分陛下分忧,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岂能因自己一私欲,置国家栋梁于不顾。” “学生们受教了。” 吴吉达等人顿时羞的将脑袋压的低低的。 虽然杨嗣昌与督抚们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但他绝非小人,对于自己政见不同者,也有打压,但从未将何人直接置之死地。 他名义上不是首辅,可实际上是帝国的执宰,已经到了他这个位置,人臣之极了,只要没有野心,对于权力的欲望,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相对而言,他更多在乎的是自己的名声,如何能够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当今朝廷正是用人之计,李俊业无疑是可造之材。 虽然李俊业和卢象升关系过于亲密,但自己作为中枢执牛耳者,名义上李俊业和卢象升还是自己名下的将帅,李俊业每砍的一个人头,记功薄上都能捎带着记上自己一笔。 在对于李俊业的处理问题上,可以说杨嗣昌和崇祯是惊人的一致。 第260章 帝心难测(四) “李将军,咱家今日给你带来了一个笑话。” 两人在阁楼的窗前对弈,霍敬落子之后,笑眯眯地说道。 李俊业盯着棋盘,随着霍敬的这一落子,这局棋本来是自己咄咄逼人的走势,瞬间就乾坤逆转。 真是一子定乾坤,李俊业望着棋盘,不禁又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这局又要输了,今天已经输了七局了,当然一共也才玩了七局。 “什么笑话,你说?”李俊业埋头盯着棋盘,正在寻找破局之道,漫不经心的应道。 霍敬又执一子而下,黑色的棋子,在棋盘上响起清脆的落子声,将李俊业最后的希望,彻底埋葬。 “昨日都察院,有位御史,弹劾了李将军一本。” “我?”正在收拾残局的李俊业不禁有点诧异。 “正是,都察院这位御史,风闻言事,弹劾李将军借解救百姓的时候,从中强掠了两千强貌美者,又在军中纳女人从军,男女杂居,难免苟苟之事,且不合礼数,有伤风化。” “然后呢?” 新的一局已经开始,李俊业死死的盯着棋盘,似乎对于霍敬带来的消息并不怎么上心,只不过轻描淡写的问道。 “然后陛下派兵部,大理寺和锦衣卫,一起前去调查,至于强掠女子入营,这自然是子虚乌有,但李将军组建女子医护队一事,确实是不合礼数,有伤风化。” 霍敬放子入盘,抬起头,笑盈盈地说道,憨态可掬。 “再后呢?” 李俊业手执一子,心无旁骛。 霍敬随手落下一子,看了一眼李俊业缓缓说道:“最后陛下派内侍,将这言官狠狠地骂了一遍,说竟然你觉得这事,有伤风化,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就命李俊业将这支女子医护队解散,所有女子皆送到你家来供养。 这御史自己家中都是穷的叮当响,一家六七口人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如何养得起数百号人,当时就吓傻了。” 李俊业淡淡地笑了笑,“风闻言事,本就是御史分内之事,陛下这样,只怕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呵呵……” 霍敬笑了一声,就不再言语,抬起头来,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正在下棋的李俊业,盈盈而笑。 “霍公公,您输了。” 随着李俊业最后一颗白子清脆的落地,李俊业兴奋地低声说道。 他已经很刻意压抑自己声调了,但从刻意的声调中还是难免掩盖他内心亢奋的喜悦。 霍敬低头,只见一局尽毁,哀声叹了一口气,随后双手入盘,打算收拾残局,再弈一场。 李俊业微微一笑,朝着霍敬拱了拱手,“霍公公,我好不容易,第一次赢你一局,我要保护胜利的果实,今日暂时就不下了。” “也罢!也罢!方才只顾说笑话去了,不料竟然大意失荆州。” 霍敬如一尊弥勒佛一样,笑盈盈地起身,回了一礼,言语中透露出一副不认输的模样。 “谢谢,霍公公的笑话了,霍公公的笑话果然好听。” 李俊业虽然全程无找到任何笑点,但这个笑话依旧是住在这里以来,自己听到最开心的笑话。 李俊业知道自己完全赌对了。 大战结束,每个人都不得不重新应对自己的归路,李俊业一样,只因为自己擅用尚方宝剑,这件事,却如同悬在自己脑袋上的一把利刃一样,始终得不到解决。 若是单论罪行,这肯定是大罪,若是他们人,早就身首异处,家人流放三千里了。 可是到了自己这个大功臣上,一直悬而不决。 李俊业不得不动手解决这件事,好让自己日后轻装而行。 卢象升和高起潜打算到时到阙请罪的消息,给了他很多的触动。 若是寻常人,或许会为了所谓的义气,跟他们一起随行。 可是这两位都是执掌边镇的大佬,朝中亦有一席之地,自己一个小小参将,犯不得和他们一起掺和。 李俊业打算先声夺人,趁着他们在入京之前,到达京师请罪。 边关战事虽完,但是为了防备建奴杀个回马枪,还是要派兵守卫,被建奴捣毁的长城,也需要修复,流民安置,部队休整,勤王之师遣散,地方善后,都需要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短时间内,卢象升和高起潜自然是进不了京了,但李俊业能够轻易的夺下先机。 李俊业的行为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不厚道,但是在这个乱世之中,首先让自己还能站的起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留着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至于这个如笑面佛一样的霍敬,以一种极其轻描淡写的方式,对李俊业放出了这个风声之后,对于朝中所发生之事,再次缄口不言。 对于这些常伴君王侧的人来说,更懂的,言多必失,哪该说,哪不该说。 他故意放出这个风声,一是向李俊业示好,二是,已经揣摩到了上意。 真正的奴才,不是一定要你说什么,他能干什么?而是你就算没说,他也明白你想让他干什么,霍敬无疑也算这类人了。 几天之后,淅淅的春雨下了起来。 一年之计在于春,庄园内的农户,开始修理农具,小孩子们开心的在雨中奔跑,丝丝细雨的天空中,不停地飘荡着她们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大人的训斥声。 到了晚间,霍敬又来了,这次他带着一坛好酒,又带了两只烧鸡,两斤猪瘦肉,还有几盘凉菜,全部又他身后的小太监们拎着。 “李将军,喝酒吗?” 霍敬上了阁楼,笑吟吟地问道。 “喝!”李俊业点了点头,会意地一笑。 几个小太监随即收拾整理了一下,就在往日的对弈处,已经摆了一只小桌,一坛五六斤的陈年好酒,已经放在了桌上,几个带来的小菜,也依次摆开。 “果然是好酒。”李俊业甫打开酒坛,一股陈年老酒的独特郁香就扑鼻而来,李俊业赞不绝口,他抱起酒坛,给霍敬满了一碗,又给自己倒入一碗。 “真是好酒!”酒倒出后,香气更加浓郁了,弥散在整个阁楼中。 第261章 春雨(一) 霍敬笑盈盈地说道:“李将军实不相瞒,咱家没别的爱好,唯有这嘴刁,喜吃,好喝!然常伴君王侧,能喝的机会也不多。” “与李将军在一起,难得几日清闲,便令人取出了我珍藏已久的好酒,与李将军畅饮几杯。” “好说,好说,今日不醉不归。”李俊业也憋得难受,早想能喝吃酒了,真是想睡觉的时候来枕头。 屋外雨依旧在淅淅的下,两人已经酒过三巡,李俊业已是红光满面,但霍敬却是面色如初。 看来这真是个吃货,喝货。 酒桌上李俊业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李俊业,咱家还带来了一个新闻,李将军想听吗?” 霍敬起身,亲自给李俊业满上一碗。 “请说!”李俊业拿起酒碗,朝他摆了摆手,一饮而尽。 霍敬旋即坐下,并不急着喝酒,而是娓娓道来:“昨日,卢部堂和高公公都已经回京了……” “卢部堂回京之后,是怎么做的?”李俊业正襟危坐,不免有些担心。 霍敬道:“两人进京之后,高公公如你一般,在午门外请罪,卢部堂则径直去了诏狱。” “卢部堂糊涂啊!”李俊业拍了下桌子,叹了一口气。 “可不是,陛下乃是九五之尊,雷霆雨露,均是君恩,我们做臣子的做奴才的,就算是陛下惩罚,也应该高兴,卢部堂请罪,虽然没错,但错却错在自行去了诏狱,这不是直接将了皇爷一军,冒犯皇爷天威。” 霍敬面不改色,又抱起酒坛,就李俊业身前的酒碗,再次满上。 李俊业道:“没错,也不知卢部堂是怎么想的,想必卢部堂早受够了气,满腹委屈,又加上他倔强的性格,用此方法来宣泄情绪。” 霍敬笑盈盈地道:“人有七情六欲,固然没错,可做事也不能不考虑前后,不计后果。” “那卢部堂最后如何?”李俊业显得有点紧张了。 “他竟然如此不顾后果的触怒龙颜,陛下自然就成人之美,让他下了诏狱了。” “然后呢?” “圣恩难测,咱做奴婢的也不能乱说。” 见霍敬开始缄口,李俊业便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继续问道:“那高公公,后来又是怎么样的,陛下见了他吗?” 霍敬道:“他连宫门都没迈入,陛下就派人通知他,去南京看守皇陵去了,领命之后,甚至连行装都来不及收拾,在午门外坐一辆小马车,被人护送走了。” “我们这些内臣,和你们朝臣不同,你们是臣子,我们不过是陛下的奴婢,生死忍辱全在陛下一念之间,雷霆雨露,均是君恩。” 说到高起潜的结局,霍敬不免有点兔死狐悲,心中戚戚然,多说了两句。 李俊业忙出声安慰道:“这高起潜,拥兵不战,以至建奴蹂躏关内,就算将他杀一百次,也不解恨,陛下只不过是派他去南京看守皇陵,已经是法外开恩了,算是高起潜最好的归宿了。” “李将军说的对,陛下大概也是你这样的意思,陛下心中还是有我们这些奴婢的。”霍敬听完,心中好受了一些,不禁又感叹皇恩浩荡。 “按照我和霍公公,近些日子的了解,这些话,应该是有人让霍公公对我讲的吧!”李俊业平静地问道。 霍敬只是沉默不语,不置可否,脸上笑盈盈的笑意也旋即消失了。“李将军,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咱家就先回去了。” 李俊业点了点头。 霍敬走后,小小的阁楼就再次安静了下来。 李俊业独自一人走到窗前,探出了手,数点活泼的雨点,就瞬间跳上了他的手上,春雨贵如油。 李俊业寂寞地在房内踱步而行,走了很久之后,他尝试着下楼,发现屋内的侍卫,并未拦阻,他来到了院落内,张开双手,尽情的享受今年第一场春雨的滋润。 一场春雨,仿佛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勃勃生机。 窗外山峦如洗,白云如练,以前荒无人迹的官道,也渐渐出现了他的生机,南来北往的商旅,川流不息。 霍敬已经有好几日没来了。 忽一日,又带着好酒好肉上了阁楼。 还是在上次的位置上,李俊业打开了酒坛了,这份已经刻入他脑子里的浓郁香气,再次从坛口溢出。 李俊业当即给两人各自倒上一碗,举起自己的酒碗一饮而尽。 霍敬笑了笑,“看来李将军这是酒虫缠身了。” 李俊业道:“非是我酒虫缠身,霍公公的酒,实在是好喝,我是个粗人,平常并没有吃过多少好东西,公公的酒,可以说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酒了。“ 听到有人夸他的酒,霍敬脸上简直笑开了花。 “李将军真是好眼力,这酒虽比不上皇爷的琼汁玉液,但也是我珍藏了十年以上的老酒,寻常人别说想喝了,只怕是闻一闻的机会都没有。” “那公公为什么会给我每次都带来,还这么大方,莫非我不是公公眼中的寻常人?”李俊业打趣地说道。 “李将军,您自不是寻常人了,您是贵人。”霍敬爽口一笑,笑得比庙中的弥勒佛还欢心。 李俊业微微一笑,“我当过最大的官,也只不过是一个从三品参将而已,谈不上什么贵人。” 霍敬道:“李将军还年轻,日后的路还很长。” 到此,霍敬想讨好李俊业的心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李俊业给霍敬前面的酒碗满上,“霍公公,已几日不见,今天却来了,来了怕是不止和我喝酒这么简单吧!” 霍敬哈哈一笑,“李将军果然是聪明人,我来是继续跟你讲笑话的。” “请讲!”李俊业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旋即在酒桌前正襟危坐。 霍敬开口道:“自卢象升和高起潜回京之后,朝中喧然,两派互相攻讦,皇爷已经罢朝多日。” “结果怎么样?”李俊业有些急迫。 霍敬道:“东林自然要保卢象升,可杨阁部的意思并不想放过,两派攻讦纷纷扰扰。” “那卢部堂将会怎么样?”李俊业问道。 第262章 春雨(二) “这个李将军大可不必挂心,虽然杨阁部不想放过他,可杨阁部并没有杀他之意,就算最差的结局,卢象升估计也是罢官归乡了。” “咱家也知道李将军和卢部堂关系密切,可李将军你何曾不想想,建奴入塞历时数月,毁二关,攻三府五十五县,掠我子民数十万,卢部堂为天下勤王督师,难道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诸军杂号纷乱,号令不行,这并不是完全借口,李将军莫不想想熊廷弼和袁崇焕等人的故事。” 熊廷弼为辽东经略,因广宁惨败,退守山海关,辽西土土地尽失,而被传首九边。 袁崇焕那就更惨了,崇祯刚刚登基才两年,建奴就绕过关宁防线,发动第一次入塞,蹂躏京畿,史称己巳之变,崇祯新账老账一起算,当即就把时任蓟辽督师的袁崇焕凌迟了。 李俊业和霍敬两人立场不同,思考点自然也不尽相同,霍敬的一番话,竟然说的无以言对。 按照霍敬的意思,卢象升的结局比起前二位,已经算是好的了。 “那陛下的意思呢?” 李俊业清楚,当今圣上的意思,才是一切的关键。 “喝酒!李将军。” 提到陛下两字,霍敬当即缄口,已经将他手上的酒碗,举在李俊业面前,有齐眉高了。 李俊业无奈,只好继续端起酒碗。 “那高起潜,就这样顺利去南京了吗?”李俊业不甘心,还是多问了一句。 霍敬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无奈地说道:“我们这些宦官,素来为朝中自诩清流的朝臣所不容,这些贼子们,固然不愿意就这样放掉高公公。” “不过陛下言,此乃家事,不许朝臣关心,便将这事给压了下来。” “哦!”李俊业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朝议汹汹,不过估计这高公公,下辈子都要在祖陵看守了,再无起复之日。”霍敬兔死狐悲的心情,再次油然而生,喝了一口酒后,自顾自地念叨起来。 大明的太监几乎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大明不仅有庞大的太监数量,这些人数众多的太监还被用于国家管理之中。 到了中晚期,宦官更是皇帝用来平衡文官集团的利器,所以和文官集团的一直是水火不容的状态。 在霍敬的面前,李俊业不好说高起潜什么,只好用好言安慰了霍敬两句。 临走之时,霍敬又开口说道:“还有一事,差点忘了告诉李将军了,你的麾下,即将要完成任务,兵部将会去文让他们回乡。\" 对于与自己浴血奋战的兄弟,李俊业虽人在京师,但心里从未将他们放下,这是他离开了十余日后,听到的唯一一个关于自己兄弟的消息,李俊业颇有些激动,“我的那些兄弟们,现在都好吗?” 霍敬道:“这个李将军尽管宽心,皇爷向来是有功必赏,对于这些功臣们,皇爷自然不会亏待他们,根据东厂的情况来看,你的这些兄弟们,现在吃的好,睡的好,都在等你回去。” “谢谢!公公了!”这可能是李俊业这几日里听到最好的消息了,李俊业对霍敬诚挚的拱手施了一礼。 霍敬淡然地笑了笑,旋即离门而去。 霍敬匆匆来,旋即又匆匆去,他其实既像是一个传话的使者,也像是一个套话的间谍。 李俊业送完霍敬之后,便回到了自己房间躺下,今日的消息,他实在是很难过,可又无可奈何。 不过李俊业可以肯定的一点,卢象升和高起潜入朝之后,他这个被崇祯临时抬出来的挡箭牌,已经失去了意义。 现在朝臣的注意力都在卢象升和高起潜上,对于小小的李俊业连问都懒得问上。 从某方面上来说,将李俊业抬出来,未必不是崇祯故意投石问路,帝王之术,深而叵测。 星子为棋,地为盘。 过了几天,霍敬又来了,不过这一次,他什么东西也没带,只带给了李俊业一个消息。 “卢象升已经被罢官回乡了。” 李俊业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怔忪了一下,旋即又安静了下来问道:“卢部堂果然被罢官了吗?” 显然他是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霍敬叹了一口气,道:“卢象升总督天下兵马,建奴此番入关,大明堪称惨败,别说朝议了,就是民间也是群情汹汹,好在杨阁部心慈手软,并未下死手,东林虽是党同伐异,不依不饶,两派纠缠不下。” 霍敬抬头看了眼李俊业,嘴巴轻轻一抿:“最后皇爷发话了,念其忠心体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他罢官归乡。” “这也算是皇恩浩荡!”霍敬边说,边双手朝侧拱了拱。 他看了一眼李俊业,伤感的样子,继续说道: “李将军,咱家知道你心中不好受,可你也要理解一下皇爷的难处,帝王之术,唯在平衡。” “朝中可不仅只有东林一派,功有过,错有罚,这本来就合情合理之事,无论此事卢部堂在其中受了多少委屈,但他毕竟是勤王督师,战不利,其自有罪。 “况杨阁部,深得帝心,自他入阁之来,以高屋建瓴之势,迅速剿平贼寇,无论是皇爷,或是朝堂,还是民间,都对他赞赏有佳。世人皆知杨阁部和卢部堂素来政见不一,两人多有争论,既然杨阁部有才,皇爷自然也会帮他扫清障碍,让他能够更好的施展拳脚。” 霍敬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卢象升确实有一定责任,打个比方,领导信任你,交给你去干一件事,结果事情干杂了,虽然你已经很努力了虽然客观不利因素实在太多,那么在领导这里,他会看到你的这些客观因素吗? 他只看到结果,他只会认定你办事不力。 杨嗣昌入阁之后,四平六隅十面大网的方针确实有效,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擒杀了第一代闯王高迎祥,将李自成打的只剩十几骑,张献忠也受抚投降,原本如火如荼的农民军,瞬间进入了低潮。 他的成功,无疑让他赚取了巨大的声望,这是卢象升和他不可比拟的,最关键一点杨嗣昌深得崇祯信任,他的主张多数能够得到崇祯的支持。 如果说两人之中,只能选一人的话,崇祯已经做出了选择。 第263章 君臣相见(一) 李俊业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能耐,对于朝堂根本就做不出任何的影响,一切他也只能逆来顺受,但这一切的结局在他的预料中,似乎也不是很差,他或许勉强亦可接受。 卢象升只不过是罢官回乡,并非是削籍返乡。 明朝的官员被罢官之后是有起复机会的,很多大臣终生都有起起落落的经历,有可能是崇祯将他暂时雪藏几年,等到用人之际时,再将他起复,照样可以入朝为官。 也就是说,崇祯并没有将所有的后门都焊死,但有的人罢官之后,终生也没有起复的机会。 削籍就不同了,削籍代表着永不叙用,终生再也没有复出的机会了。 虽然他对卢象升的情感很深,但无奈的是自己暂时并不能左右朝廷局势。 “那卢部堂现在如何?”李俊业揭开心结,不禁又关心起他来了。 霍敬道:“陛下下旨之后,卢部堂便收拾了行李,带着家仆南下回乡了。” “这么急?”李俊业有点诧异,他还想出去之后与他一起解怀的叙一叙,未料卢象升竟然就这样不吱一声的就走了,心中不免有些没落。 霍敬似乎看出了李俊业的心理,出言安慰道:“李将军不必过于失望,卢部堂或许是有别的原因,才会走的如此仓促。” 李俊业点了点头。 忽然霍敬话锋一转,“李将军,你一直都在关心别人,难道就没关心一下自己吗?” 李俊业淡然地笑了笑,“以前关心过,可自从住进了这里,就没再关心过了。” 霍敬竖起了大拇指,“李将军果然是个聪明人。” 李俊业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咱家来,其实不止是告诉你这一条消息的。” 霍敬说完,警惕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忽然朝李俊业紧张地招了招手,李俊业会意,忙把自己耳朵,凑近了霍敬的唇边,脸上的神情紧张而又激动。 “李将军,时候也不早了,你按咱家的吩咐,好好提前准备一下,明日我再来。” 霍敬朝李俊业拱了拱手,旋即又匆匆地离去。 一夜无话。 翌日,淋漓的春雨又下了起来,李俊业早早吃完了早餐,就在阁楼上专心致志的等待霍敬的到来。 忽然阁楼的楼梯之中,传出了一阵急促的声音。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李将军,皇爷已经到了庄园门口了,霍公公叫你的通知你赶快准备接驾。” “知道了。”李俊业轻描淡写的应道,顺手从怀中掏出了比鸽子蛋还大的一颗金子,扔到了小太监手上,“这是赏你的。” 扔完这块银子之后,李俊业身上就再无长物了。 小太监手里拿着尚留体温的金子,心花怒放,他身子微微前倾,小心翼翼地道:“李将军,皇爷今儿心情不错。” “谢公公了。”李俊业拱了拱手。 小太监便怀揣金子,心情大好的转身离去。 李俊业整理了一下衣冠,未多久,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男子,一身常服,由众人拱卫着来到李俊业的面前。 “臣,李俊业拜见陛下!” 李俊业忐忑不安的拜伏在地。 “李卿,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究竟长的一副什么模样。” 崇祯微微一笑,心情颇有点激动,就像是未曾见过面的两个小情侣,相约见面,初见时的期待。 李俊业轻轻地抬起了头,崇祯哈哈一笑,“果然是个俊朗后生。” “爱卿平身,站起来和朕说话。” 崇祯和蔼的说道。 李俊业便不慌不乱的站起,到了这时,他才能够正眼打量一下崇祯,崇祯虽然已经即位了十三年,但依旧只有二十八岁。 然二十八岁的他,头发已经开始斑白,形容枯槁,脸上是永远拂不去的愁容。 “爱卿,你先跟朕详细讲讲几次大战你如何以少胜多,扭转乾坤的详情,再跟我讲讲军中的趣事,朕素来对军旅之事,喜爱非凡。” 金戈铁马,醉卧沙场,几乎都是每个男儿的浪漫,处于血气方刚年龄段的崇祯,自然也是一样。 于是李俊业就像是一个说书一样,从高阳之战说起,一直说到巨鹿和济南,听得崇祯浩气荡然,屡次拍案叫好,对李俊业更是赞不绝口。 最后说到在青山口伏击时,当他听到将士们,不能生火,为了解救百姓,卧在冰雪中一天一夜以上,更是感慨连连。 李俊业讲完之后,崇祯意犹未尽,“爱卿真是良将,若是大明将士都如爱卿这般,何愁建虏不灭,内乱不弥。” 李俊业谦虚地道:“此皆是非臣一人之功,实赖将士们奋力效命,勠力同心之功。” “爱卿谦虚了。”崇祯笑呵呵的说道。 忽然,他话锋一转道:“爱卿麾下尽是精兵强将,无不以一敌十,不知爱卿竟然是用何种方法练就此等强兵。” “无他,厚帛养士,精器利工。” 李俊业说得是轻描淡写,但崇祯听完却是乌云密布。 无论“厚帛”还是“精器”背后支撑的都是银子,而崇祯恰好缺的就是银子,如果有银子,大明早就将李自成他们平推了一百次。 如果有银子,小小的建奴,在这样的苦寒之地,怎么会掀起风浪。 明亡,实际上也是亡于财政危机。 当初明太祖开国之时,建立了优渥的宗藩制度,皇帝之子除嫡长子外,皆分为亲王。 亲王之子除嫡长子皆封为郡王,郡王之子除嫡长子外,皆授镇国将军。 以此例推,下面还有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奉国中尉为宗室封爵最低级。 可就算最低级的奉国中尉,每年俸禄也是两百石,而明朝的一个七品县令,俸禄也不过九十石。 至于亲王郡王们,俸禄就更高了,一般情况下,亲王俸禄为一万石,郡王两千石,甚至连他们的女儿郡主、县君这些都有优渥的俸禄。 最要命的是,这些爵位都是世袭罔替,除非绝嗣谋反等大罪,可以代代相传。 此时的大明国祚已二百七十年,经过十几代人在极度优渥的环境中繁衍,大明宗室人口已经以百万数来计了。 这些宗室不仅有优渥的俸禄供养,同时还有大量的庄园等产业。 第264章 君臣相见(二) 处于王朝末期的大明,患上了以往王朝到末期固有的通病,土地兼并严重,大量农民破产。 大明对于士绅又有优待政策,这些被兼并到士绅手中的土地,往往又能逃避赋税。 宗室和士绅占据了大量土地,自然减少了大明已有的税田,减少了大明的财政收入。 大明工商业其实很发达,可要命的是,发达的工商业却收不上多少税来,往往想从这方面入手,经济繁荣的江南士绅就会群起攻之。 要命的是,江南士绅一直把控着北京的朝政,朝廷想从这里收税的难度可想而知。 而大明末期,极端的气候,关内四处揭竿而起,关外外虏虎视眈眈,无论是弥内还是攘外都需要大量钱财,财政无钱,只能加征三饷,加征之后,农民处境更难,生活不下去,只能揭竿而起。 极端的气候,连连大灾,灾后朝廷无钱赈济,百姓生存不下去,也只有揭竿而起。 一切仿佛陷入了一个死亡旋涡一样,根本无解。 提到钱,崇祯自然伤感,但是他为了挽救大明,自然不愿意放弃任何的机会,他试探地道:“朕想重用李卿,李卿可有什么办法,练此精兵三万,为国筑藩篱。” 李俊业彪悍的战功摆在那里,很容易成为崇祯的希望。 李俊业赶紧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审慎的想了想后道:“练兵先得有饷,无饷自然无兵。” “这是自然!”崇祯听后,颇为失望,有点垂头丧气。 李俊业见此,颇有点同情,这毕竟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八的青年,但是肩负的责任太大,他十六岁登基,在东林的忽悠下,干掉了魏忠贤为首的阉党,结果辽东局势,瞬间不可收拾。 “陛下,若是想让臣练三万精兵,未必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为了凑集足够的军饷,陛下应能许臣三件事。” “这两件究竟是何事?李卿快快讲来。”崇祯仿佛像是一个垂死之人,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欣喜若狂。 李俊业郑重地说道:“第一,重开海禁,设登州为贸易港,登州贸易所得,为臣练兵之饷。” 大明一直施行的是海禁政策,但在明中期,也有隆庆开关,选福建月港为贸易港,然纵使如此,但对当时唯一的合法海贸也是打压状态,制定了种种限制。 到了明朝末期,随着西方势力染指南洋和东南沿海,明朝国力的衰败,于西洋势力争锋力不从心,对于明军海商走私也开始无法强力制止,所以在崇祯六年,崇祯干脆将月港给关了。 有了月港这个先例,崇祯自然明白在海贸中能够收税,但当初月港的税收最高峰时也不过几万两而已,到他兄弟俩的时候,所收之税已经是寥寥,聊胜无余,所以索性就把他给关了。 而今李俊业又提出重开海贸,崇祯不禁有点狐疑,“李卿,光是设登州为贸易港,你确定你能收到足够的养兵之饷吗?” 而今正是西洋的大航海时代,拥有大明唯一的贸易港,对于李俊业来说无疑是拥有了全世界最大的金矿。 如果能在登州设港,假以时日,别说三万大军了,李俊业能够组建一支无敌军团和一支纵横大洋的无敌舰队。 两人眼光不同,注定了思考点不同,对于崇祯和满朝朝臣来说,自然看不到遥远的大洋对面。 见崇祯一副质疑的目光,李俊业心中窃喜,装作一副迫不得已的表情道:“所以,还有陛下再允臣一件事,若果此事成了,臣必能练出三万精兵。” “爱卿赶紧说!”崇祯再次看到了救命稻草,心情激动。 李俊业继续说道:“若论单开一港海贸,自是不能练就三万精兵,臣还请陛下,准许臣在山东制造销售食盐。” “这?”崇祯瞬间有点犯难了。 盐税历来为各朝大税,如果将山东的盐都交给李俊业,不仅意味着朝廷就会彻底失去山东的盐税,对于本来就财政不足的朝廷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再者,食盐整个产业牵连的人数众多,不仅有制盐为生的灶户,还有贩卖食盐的商户,还有维持整个体系运转的官僚人员。 交山东的盐完全交给李俊业,就意味着其中很多人都会失业,大明已经够乱了,当初崇祯裁撤驿站,致使大量驿卒失业,结果裁出个李自成出来,崇祯现在依旧心有余悸。 不过李俊业一连串的战绩,实在是惊艳无比,仅仅三四千人,却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辉煌的战例,几乎可以说,是以他一人之力的蝴蝶效应,扭转了整个战场态势,不然的话,大明在这次建奴入塞中,损失会更为惨重。 如果这支军队给予他足够的支持,那么将会在未来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崇祯挣扎了一会儿,对着身旁一个随行的太监问道,“山东盐税,一年有几何?” 那老太监,低眉顺耳的道:“回皇爷的话,山东盐税,去年征收了八万二千两。” “这么少?”崇祯皱了皱眉,山东已经算是北方繁华地区了,也是人口密集区,虽然孔友德之乱,对胶东地区造成了巨大破坏,可只区区收了不到十万两的盐税,崇祯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那老太监看出了崇祯的心理,忙解释道:“皇爷,山东盐税往年自然不止此数,可是这底下收上来的税一年比一年少,去年收上来的,就只有这些了。” 天下大乱,朝纲不振,面对一年比一年还少的盐税,崇祯竟然也是无可奈何。 “陛下,若是将山东之盐都给我,臣愿每年为朝廷纳税十万两。” 就在崇祯踌躇之时,李俊业肯定的大声说道。 “哦!”崇祯转念一喜,眉目一展。 旋即又用一种质疑的眼光盯着李俊业,“爱卿果能每年纳税十万两。” 李俊业道:“陛下,臣可用项上人头担保。” 虽然崇祯依旧质疑李俊业,但李俊业自信而果毅的表情,深深的让他折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崇祯想了想后,道出了一声“可!” “第三,臣起兵于微末之间,所部也是在数次大战中千锤百炼淬火而出,臣请目前在我军中之其他各部,现在全部纳入本部麾下,由臣统领。” 这个要求实在是太简单了,崇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